()原主的身材格外高大,在這東谷縣,幾乎就沒有比他更高的。
這會兒言景則站在床邊,氣勢洶洶地看著那些女眷,讓那些女眷都有些怕,甚至有人下意識地往後縮。
“快把這人趕出去!”老太太到底見多識廣,第一個回過神來。
然而沒人敢動。
言景則那手張開,比他們腦袋都大!
言景則看著這些人冷笑了一聲,他環視一周,拎起床邊的小桌看向這些人︰“都給我滾出去!”
言景則仔細思考過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而帶著衛凌修離開,這是必須的。
衛家有人容不下衛凌修,衛凌修上輩子落到那麼個下場,也說明這衛家沒人惦記著衛凌修……他們不要衛凌修,他要。
他要帶衛凌修離開。
“你好大的膽子!”衛老太太憤怒地看著言景則。
“我膽子是很大,怎麼了?”言景則冷笑了一聲。
揮舞了一下手上的桌子。
衛老太太轉身就跑,跑的速度那叫一個快。
等這些人都被趕出去,言景則轉過頭去看衛凌修,就看到衛凌修已經睜開了眼楮,正看著自己。
衛凌修……已經醒了?自己剛才凶神惡煞的樣子,他看到了沒有?
言景則訕訕地放下了手上的桌子。
衛凌修確實醒了,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眨了眨眼楮︰“言哥……”
“凌修,怎麼了?”言景則問。
“言哥……”衛凌修還有點迷糊,隻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時候怔怔地看著言景則,整個人呆愣愣的。
他這幾天,著實難受。
衛家世代住在東谷縣,是耕讀世家。
雖說家裡沒出過大官,但舉人幾乎每代都有,有了舉人功名,別的不說,當個九品主簿還是可以的,又或者教書育人,也同樣能賺錢。
衛凌修的父親,就是一個舉人,在府城的書院教書,而衛凌修是他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
衛凌修母親早逝,父親很快再娶,繼母入門時,衛凌修才三歲,尚不知事,聽人說那是自己的娘,便叫娘叫得歡。
他繼母對他很好,千依百順,他對繼母就更是親近……一眨眼,十五年過去了。
他覺得繼母疼他比疼繼母自己所出的兩個弟弟更甚,並因此洋洋得意,他又是個愛玩的,平常也不肯讀書,就知道跟繼母要了錢,出去玩耍。
他弟弟比他小兩歲,早已是童生,都在準備考秀才了,可他什麼都不是,也就認了字,簡直一無是處。
衛凌修之前,其實從未想過這些,只知道要玩,此時這般感觸,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他前些日子結識了言景則,總跟著言景則玩,見識了不少東西,這事兒引來因為祖母過壽而回家的父親的不滿,父親就把他禁足了,讓他抄佛經。
他時常和祖母一起抄佛經,寫得很快,寫完了想念言景則,就想偷偷翻牆出去找言景則玩,不想在後院正準備爬牆,便看到他繼母帶著他弟弟來了,他躲在水缸竹從後面,還聽到繼母對著弟弟一再勸告︰“你可別學你哥那個廢物。”
聽到廢物兩字,他如遭雷劈。
他繼母對他一直很好,沒想到私底下竟然這麼嫌棄他……
“哥就算是廢物,祖母不還是寵著他?爹也從不對他動手,他整日跟那混混待在一起,爹也隻罰他抄佛經。”他弟弟明顯對他滿腹怨念。
“那都是因為他舅舅有本事,不過以後就難說了……從京城傳消息過來,說你哥那舅舅被貶了官,你看著吧!他好日子沒幾天了!”繼母幸災樂禍。
“他到底是父親的兒子……”
“你父親可不喜歡他!”
衛凌修本想翻牆出去,可最終渾渾噩噩地回了房間,又多抄了兩本佛經。
他突然想到,他繼母什麼都順著他,錢也給的痛快,但從不和他親近,他小時候想挨著她,她從來不肯。
他也想到,父親回來,總和他兩個弟弟說話,面對他卻最多訓斥幾句。
甚至……總把他帶在身邊抄佛經的奶奶,其實也不一定喜歡他。
……
這幾天衛凌修一直過得渾渾噩噩,今日中午更是喝多了酒迷糊了,一直到身邊鬧哄哄的才醒過來,一醒來就看到了言景則。
看到言景則,他就覺得有點委屈。
“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言景則湊過去問道。
衛凌修對上言景則的臉,一顆心便停跳了兩拍。
言景則長相硬朗,那沒刮乾淨的胡茬和胡亂束起的頭髮顯得很是不羈,也有些散漫,但他也不知為何,就是莫名喜歡,夢裡都是這人。
今天看到這人,還更喜歡了一些。
其實他爸不喜歡他,也有道理,他自甘墮落,喜歡男子。
衛凌修一時間想了很多,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
他聞到了言景則身上傳來的淡淡味道,還有門外的喧嘩聲。
他突然又注意到了自己和言景則的打扮,還有……他剛醒來時,屋裡有人?
衛凌修瞬間清醒過來。
“言,言哥……這是怎麼回事?”
“你家有人跟我說你找我,我跟他來了這屋子,喝了兩杯酒就被藥倒了,再醒來我們就這樣子躺在一張床上。”言景則面不改色地撒謊。
他還想要這媳婦兒,可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是收了錢來陷害他的。
衛凌修臉色一白︰“他們不要我了……”
言景則見他這樣子,便猜出他肯定遇到什麼事情了。
原主從前的那些記憶裡,衛凌修就是個紈褲小少爺,愛玩愛鬧,雖然不賭錢,也不做什麼壞事,但整天在街上遛狗逗鳥,從不乾正經事。
可之後的記憶裡呢?那個被原主打罵都不走的小少爺,可是跟之前那個會在大街上插著腰喊“我是衛家大少爺”的人截然不同的。
這孩子出了被捉奸在床,被鞭打以外,怕還遇到了別的事情。
等等,他為什麼要說“這孩子”?他擁有的是原主的記憶,而原主和衛凌修同齡,都是十八!
言景則正想著這件事,衛凌修那在他把女眷們趕出去之後關上的房門,便又被人撞開了。
衛凌修房間的門被這麼撞了兩次,都已經搖搖欲墜了。
這次進來的,就全是家丁了,家丁後面,還站著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這中年男人,便是東谷縣赫赫有名的舉人老爺衛志遠,也是衛凌修的父親。
“畜生,你竟然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情來……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衛志遠怒道。
此時,這年頭,某些人褻玩少年,是被人稱一句風雅的,但注意,是他們養著少年玩兒,而不是被玩。
古往今來,甘於人下的男子,總是被人不齒的。
看看言景則的身形,再看看自己兒子……
衛志遠恨不得沒這個兒子才好︰“把我的鞭子拿來,我要用家法!我要打死這畜生!”
衛志遠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朝著自己沖來,他身邊的家丁紛紛上去阻攔,卻一個個地都被他打倒在地,緊跟著,一隻蒲扇那般大的手,還揪住了他的衣服。
“你……”衛志遠都懵了,他是舉人,是地位尊崇的讀書人,竟然有人敢揪著他的衣服不放?這人好大的膽子!
“衛老爺,你想對我的人動鞭子,也要問過我!”言景則道。
衛志遠被氣得直哆嗦,言景則人質在手,卻轉過頭去問衛凌修︰“凌修,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之前其實沒把握帶走衛凌修,他知道衛家人對衛凌修不好,衛凌修不知道,衛凌修很可能不願意跟他走。
但剛才衛凌修的表現,也許願意跟他走?
衛凌修看著言景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若是留下,少不得要挨一頓打,之後再如何,他也不知道。
極有可能,家裡是不願意留下他的。
可他要是跟言景則走了,那便沒了回頭路,將來也不知道會過成什麼樣子。
“小畜生,讓你那姘頭把你爹放開!”衛老太太擔心地看著自己兒子。
“老爺……”衛志遠的繼室夫人心疼地看著自己丈夫。
所有人都在關心衛志遠,但壓根沒人看自己。
衛凌修此時此刻,竟是說不出的清醒。
其實他早該知道了的,這個家裡,從沒人關心他。
他就算能得點可以出去玩樂的小錢又如何?這些年家裡人,一直連他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他陪著老太太抄了那麼多佛經,老太太一句話沒問過他,上來便給他定了罪。
他的繼母……他本就不該強求他對自己好。
衛凌修道︰“我跟你走。”
這話說出口,衛凌修一時間竟是說不出地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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