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沉思了一下,竟然還記得剛才小姑娘問的問題:“養它的契機——”
他停頓了一下,垂下了眼睛,滿臉都是泥水往下淌,可還是輕聲道:“黎家明是……”
聽不清了。
黎江也急得要命,匆匆把音量鍵開到最大,然後整張臉都靠近了手機屏幕,想在嘈雜的酒吧裡把謝朗的聲音聽得更清楚。
“是最重要的人,留給我的小狗。”
那一秒,王思悅她們還在湊成一團笑得不行。
這是一條不知道被誰剪輯的短視頻,已經被好幾萬人點讚,名字叫:帥哥養爛狗。
下面的所有評論都在哈哈大笑。
黎江也忽然站了起來:“思悅,我出去一下,酒喝多了有點頭暈。”
他大步走出去的時候,任絮絮也追在後面,直到他衝進酒吧後面無人的小巷子裡才喊住了他:“小也!”
“師姐,”
黎江也感覺自己胸口在顫抖,他對著牆,很小聲地說:“我沒事。”
他輕輕地、一下一下地吸著鼻子。
可卻還是忍不住,喃喃地繼續道:“那天......我和他在淮庭分開的時候,我在處理傷口,他背對著我坐著。他那時候蕁麻疹犯了,袖子挽了起來在讓護士看,然後他就那麽背對著我——”
他語無倫次地重複著:“師姐,我覺得他那時候也在流眼淚,不知道為什麽,可我就是那麽覺得。”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謝朗,也想剛才的視頻,還想王思悅的話:狗是最能忍痛的動物。
“傻瓜。“當黎江也再次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任絮絮的眼睛裡滿是不忍,輕聲對他道:“是你哭了,你看,你現在就在哭。”
第39章 《小也,》
“你看,你現在就在哭。”
聽到任絮絮這句話的時候,黎江也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不知何時開始已經被打濕了。
和謝朗分開這麽久,這是他在任絮絮面前第一次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態。
他那麽瘋狂地投身於工作,既是出於一種負責任的慣性,也是出於想要出人頭地的需要,但更重要的,是因為每一個不能讓自己忙得腳不沾地的夜晚,他都會失眠。
他像是被困在一個回憶築成的迷宮裡,迷宮裡密密麻麻都是長得一模一樣的房間。
他總是一遍遍地推開不同的房門,然而每一次走進去都是他和謝朗最後一次在淮庭見面時的場景。
謝朗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淚,啞聲說著“小也,我放你走”的樣子;
謝朗在醫務室裡背對著他坐在床上的樣子。
謝朗最後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拿走的小彩燈遞給他,對他說“對不起,聖誕節快樂”的樣子;
那些畫面在這一刻再一次著衝刷著他,像洪水一樣席卷了他的所有情緒,卻不知道該流向哪裡。
多麽傻啊。
明明傷口就在自己的身上,從流血到結疤,確鑿無疑。
可每一次去這樣回憶,卻會忍不住總是想:謝朗是不是也很疼。
就像……就像當他劃破自己身上的刺青時,謝朗也曾經那樣的痛不欲生、魂不守舍。
仿佛被叉子刺傷的,其實是謝朗一樣。
黎江也掉眼淚的時候克制得近乎無聲無息,只有鼻子細微地發出氣音。
就這樣瑟縮地躲在沒有光的小巷子,肩膀一下一下地抖著。
任絮絮看得心裡一痛,她輕聲說:“小也,別這樣。”
就在這一刻,黎江也手裡握著的手機忽然亮了。
微信電話的鈴聲在這個僻靜的小巷子裡聽起來格外突兀,黎江也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可緊接著,他整個人都怔住了,就這樣呆呆地望著手機屏幕,一動不動。
“小也……”任絮絮向前走了一步,問道:“怎麽了?誰的電話?”
“師姐。”黎江也抬起頭看她靠近過來,聲音都有些打顫了。他忽然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像是在躲她似的。
可其實在這一秒,任絮絮已經瞥見了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
那是個乍一看會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的名字。尤其是在這一刻出現,更簡直巧合得難以置信——
像是某種天意降臨。
是謝朗的電話。
黎江也小聲地喚了一聲師姐之後,忽然小心翼翼地把手機藏到了身後。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的孩子,在怕任絮絮沒收他的手機。
黎江也就這樣緊緊地握著手機,含著眼淚,哀哀地道:“師姐,我想他……”
這一瞬間,他再也不是Let’s Dance幹練沉穩的店長,再也不是王思悅她們眼裡溫柔隨和的小也老師。
他只是那個瘋狂地思念謝朗的小也。
鈴聲仍然在響,一聲、兩聲,明明只有幾秒鍾,可卻又漫長得好像有一個世紀。
在短短的幾秒鍾,黎江也望著任絮絮,簡直像在焦急地懇求著某種同意。
他其實當然是不需要任絮絮同意才去接電話的,可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該,因為這一刻的心亂如麻、進退失據,所以才更需要抓住救命稻草。
“小也。”任絮絮深吸了口氣,其實有那麽一秒,就連從來都理智冷靜的她也覺得搖擺不定。
可她最終還是狠下了心,一字一頓地說:“三年了,你努力了三年你們都沒在一起——足以說明你之前決定要結束是對的。既然決定了,就不該再一直回頭,你會永遠都走不出去在原地打轉的,你想要這樣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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