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回來的太匆忙,我又擔心小瓊發現受不了。就讓管家安排，盡量離三樓遠點。我也是才知道，他住在這裡……”陸玕說著說著,音量就低了。
因為他心虛。
他不是才知道陸白住在工具間,甚至就是因為他的默認，所以管家和傭人才敢對陸白處處怠慢，甚至折辱。
可,可他那時候不知道啊！他還以為陸白是那種貪錢愛勢的卑鄙小人。
陸琰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陸玕恐怕也才拐過彎來。於是也坐在床上一起發呆。
直到過了好一會，陸琰才勉強冷靜下來，把自己查到的和陸玕說。
“我懷疑，咱們倆被陸瑜騙了。”
“什麼意思？”
“你記得嗎？我上次說要去會會陸白,但是那天我其實沒有和他說話。”
“為什麼？沒找到人嗎？”
“不是，找到了，而且還聽到了些別的內容。”
“我聽到陸白和陸瑜的對話了。陸瑜可能……有問題。”
“最起碼，在抱錯這件事上,陸瑜有私心。”
陸琰難得精明,他將最近所有的事件和細節都按照時間穿成一條線。和陸玕一起把這條線上的內容填滿，卻意外的發現,他們對陸白的許多認知都是有問題的。
而這些認知問題，大部分都是因為一葉障目,還有事實而非的調查報告。
更荒謬的一點，陸玕竟然一直以為,陸瓊身體不好，是陸白暗地裡下了狠手。
“你不是天天守著倆孩子？他們各自做什麼，你難道會發現不了？無憑無據你為什麼會這麼想？”陸琰直接懵住了。他誤解情有可原，畢竟他不常在家,每次看到結果的時候，就是陸白把鍋背穩的時候。
可陸玕不是，他天天在家裡守著陸瓊，陸瑜有事兒一般都和他先說，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陸白的底細？
“你沒找人查過？”
“我，我直接拿的大哥那邊的資料。上面寫的很多內容你也懂。而且他真的太……”
陸玕想說，陸白的眼神太直白了。可那時候他們覺得陸白是貪財，現在才明白，他只是太想要個家了。
陸琰嘆了口氣，把自己調查到的給陸玕看。過去的他怕驚動陸瑜，沒有驚動，所以都是最近的一些內容。
陸玕看著照片裡微笑的陸白，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了。
陸白的眼神，太冷靜。微笑的樣子彷彿眼裡盛滿暖陽。可初見的最閃閃發亮的熱情，終究還是燃盡了。現在的平和也不過是和自己和解，接受了孤立無援，獨自前行的現狀罷了。
“你說，大哥這麼聰明，他會看不出來嗎？”陸琰狠狠錘了一下床板。
“賀家也好，蕭家也罷，這都是什麼人家。如果陸白真的人品卑劣，那他們兩家的長輩怎麼會這麼寵愛他？”
“所以大哥……”頓時他們懷疑到了陸瑜。
“大哥可能對陸瓊……有別的心思。”陸琰咬咬牙，把那天看到的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陸玕。
“這不可能，”陸玕不相信，“小瓊可是親弟弟！”
“那你覺得他們之間的相處像是親弟弟嗎？就包括你和小瓊也很不對勁。他多大了？你還餵他吃飯，天天抱著哄他睡覺？”
“這不算什麼吧？賀錦天對陸白也這麼親近，他也常常抱著陸白，他今天還背陸白回寢室。”
陸琰被陸玕的天真逗笑，“賀錦天是對陸白有心思。他追陸白呢你看不出來？”
“賀錦天追陸白？”
“要不呢？他何必扛著那麼大的壓力管這種閒事兒？賀老爺子寵陸白，那是單純的寵嗎？是給他孫子加分呢！”
“怎麼會，陸白不過是個……普通學生？”
“你是真瞎了嗎陸玕？就憑陸白一手畫技，他就配。你為什麼備受推崇，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藝術圈，能被成為藝術家的，都是清流。背後的能量更是不可小覷。這也是為何陸家在陸玕和陸瓊身上格外耗費心血。
“所以，陸白在家半年，你竟然不知道他善畫嗎？”
“我，我叫他不要碰畫筆。我覺得他褻瀆了油畫。”
“你！行，咱們倆誰也別說誰，竟然都是蠢貨！”
陸琰實在按捺不住脾氣，“我要給媽打電話。這事兒，不能再這麼放任下去了。”
“半年前就該說了，現在就提前說出來吧！”
說完，陸琰不管陸玕什麼反應，拿出手機就要聯繫母親。他已經錯了這麼久，現在迫不及待想要修正自己的錯誤。
陸玕還在猶豫，可卻沒有什麼立場阻止他。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一聲響動。
陸琰把門打開，陸瓊光著腳站在門外，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身邊扶著他的管家也一樣眼神驚恐。
他聽見了。
陸琰轉頭看陸玕，兩人是一樣的不知所措。
而陸瓊晃了晃，直接暈了過去。
“遭了！給大哥打電話，快點叫醫生過來！”
原本緊張的氛圍因為陸瓊的暈倒而變得更加混亂，陸玕和陸琰忙著把陸瓊抱上樓，留在樓下床上的手機還亮著。只是號碼寫了一半，電話也沒有真正撥通。
陸瑜回來的時候，家裡氣氛並不好。
陸玕和陸琰守在陸瓊身邊，家庭醫生正在給陸瓊做檢查。
窩在大床上，陸瓊臉色蒼白。他人還沒清醒，身體也沒有大事兒，可一直被夢魘魘住，在昏睡中也是小聲的哭。
“別怕，大哥回來了。”陸瑜把人抱在懷裡，熟練的拍著陸瓊的後背哄他，“睡吧，等睡醒了就沒事兒了。”
陸瑜的聲音很溫柔，夢魘中的陸瓊似乎感受到了大哥的溫暖，漸漸安穩下來。
陸瑜把陸瓊放下來，打了個手勢，示意陸琰兄弟倆出來。
書房裡，陸玕和陸琰都低著頭不說話。
陸瑜敲了敲桌子，“陸白可真是個有能耐的，一幅畫就把你們倆都給挑撥了。”
“我沒想到小瓊會偷聽。”陸琰辯白，然後也沉默了下來，鼓足勇氣把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
“哥，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都是弟弟，咱們陸家不是養不起，何必呢？”
“而且現在小瓊已經知道了，就讓陸白回來不好嗎？他這麼多年都……”
陸琰想說服陸瑜，可陸瑜的態度卻斬釘截鐵，“不可能。陸白回來，小瓊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你什麼意思？”陸琰忍不下去了。
然而陸瑜卻反問了他一句話，“如果他們兩個當年是故意抱錯的呢？”
“什麼？”
“哎，瞞是瞞不住了。陸白心思深沉，我要是在瞞下去，咱們兄弟三個就要離心了。”陸瑜嘆了口氣把所有的資料給他們看。
“我原本不讓你們知道，就是不想讓你們左右為難。”
“當年陸白的養父，也就是陸瑜的親生父親，因為自己養活不了孩子，就鋌而走險，主動將兩個孩子換了個位置。所以小瓊和陸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這，這不可能啊！”陸琰不相信，“小瓊從小就身體不好，按理說，是因為他生母難產造成。可陸白不一樣啊！陸白出生不是健健康康的，當時沒人發現嗎？”
陸玕也盯著陸瑜，因為這個問題他也疑惑許久了。
陸瑜搖頭，“你們記錯了。媽生陸白的時候，本來要順產，因為臍帶繞脖臨時改成剖腹產。陸白當時險些被臍帶勒死。”
“而陸瓊母親也是因為難產，陸瓊就和陸白送在了一個地方。”
“兩個孩子大小相似，五官也分辨不出來，陸白的養父鋌而走險，換了孩子，連夜帶走了陸白和妻子的遺體。”
“而陸白剛出生的時候，因為媽還在昏迷中，咱們沒有人去看。”
“他怎麼敢？”
“怎麼不敢？陸瓊早產，哭聲和小貓一樣，沒有母親在身邊，肯定養不活的。”
“那他就為了自己兒子活，抱走我的弟弟！”
“陸白也很弱吧當時？陸瓊他養不活，陸白就能養活嗎？”陸琰的反問就像一柄利刃，橫插在真相與情感中間。
陸玕閉了閉眼，不忍心在聽下去。
可陸瑜並不回答陸琰的問題，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講。
“索性他賭對了，陸白和陸瓊連血型都是一樣的，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沒發現。”
“後來是陸白回來那天，我叫人仔細調查，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陸白的養父一直在關注小瓊。”
“在小瓊的許多照片裡，都能看見陸白養父的身影。你記得嗎？當年小瓊有次差點被綁架，當時有個男人救了他。也不要咱們感謝，蒙著臉就跑了，那個就是陸白的養父。”
“……”所以，竟然在那麼多年前，他們就觸碰到真相了嗎？
陸琰心裡卻更涼了。因為資料上記錄的那個日期很熟悉，陸瓊被綁架的那天，是陸白中考考了區第一的那天。
那天出成績，陸白收到了好幾家高中的破格邀請，就連市重點都發出了橄欖枝，甚至承諾陸白未來可以獲得更高學府保送資格，和國外交換生的資格。
然而最終，陸白在家裡等了許久，也沒等到父親回來分享快樂。至於擇校問題，陸白選擇的高中，也不是條件最好的，而是三年念下來，費用最便宜的。
而即便是在師資力量這麼簡陋的地方唸書，陸白扛著傷痛上考場，仍舊考進了全國前二的學府。他真的……很優秀了。
“哥，你知道嗎？”陸琰說話都帶著顫音，“陸白應該有更好的發展。如果他在陸家長大，接受和我們一樣的教育，他會遠比現在還要耀眼。”
“哪怕當時他去唸了市重點，都絕不會被人嘲諷至今。”
“你也知道如果，你以為陸白為什麼會找上門？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