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杜媽媽坐在杜敬之的房間裡，模樣顯得有點不自然。

　　周媽媽跟她傳授了經驗，就是不要把孩子當成是小孩子了，孩子已經大了，他們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想法。有的時候，就應該跟孩子，像兩個大人一樣地談談心，交流一下，這樣才能減少矛盾。

　　所以她聽了，也來了杜敬之的房間，卻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別扭了一會，才嘆了一口氣，跟杜敬之說了起來。

　　首先說了今天吵架的起因，還有她想問杜敬之是想報協議班，還是集訓班。

　　杜敬之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才說：“其實做藝術生，要比其他的學生多一次機會，就算藝術考試沒考好，之後靠文化課，也能考上大學。我在學校裡雖然學習不算頂尖好的，但是，如果換到普通的高中，肯定是中上等的。老師說過很多次，能夠進這所高中的，除非考試失誤巨大，不然都沒有考三本的，基本都是一本，40%左右才是二本。對我來說，二本也可以了。”

　　“我也聽說了，你高三上學期，幾乎就不去上課了，集訓班就要奮鬥到夜裡。等藝考結束，回到學校裡，不一定能跟上他們的進度了，尤其是重點學校，更是高三衝刺得厲害。你畫畫已經堅持這麼久了，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所以，我總覺得報協議班，是不是能保准一些。而且他們說，如果最後到不了220分，會退部分學費。”

　　“這個，主要看個人了，如果我努力了，上個集訓班就可以。如果我不願意努力，報什麼班都沒用。”

　　“這個媽媽明白。”

　　“我覺得，一個集訓班就可以，我會努力不辜負你的期望。”

　　杜媽媽聽到這裡，忍不住紅了眼睛，算是一種欣慰，也是一種孩子懂事，自己卻不爭氣的心酸。

　　“有的時候啊，我也在感嘆，周家那種家庭氛圍，才能教出周末那種性格的男孩子。我們家的這個氛圍，你不出去打家劫舍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就總怕你會學壞。我啊，想當一個好媽媽，但是有的時候真急了，會使錯勁，讓你不舒服，我也憋著一股子氣。”杜媽媽說著，開始哽咽起來。

　　有的時候她真羨慕周家，家庭氛圍和睦，家裡的兒子孝順，還特別懂事會照顧人。再看看杜敬之，從小就瘦瘦小小的，性格敏感偏激，動不動就生氣，人也總出去惹禍。

　　真要論起來，家庭原因有，她帶孩子方法不對的原因有，她想想也覺得心裡難受。

　　杜敬之承認自己的媽媽確實可以，存款只有6萬，卻願意花4萬給他報班。他一直都知道，媽媽對他很好。

　　“我……我覺得我挺正直善良的。”杜敬之憋了半天，才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杜媽媽本來想哭，又“撲哧”一聲笑了。

　　她擦了擦眼淚，突然感嘆起來：“你說當初媽媽傻不傻，就看到你爸帥了，還是倒追的他。那個時候看到他什麼都喜歡，他這個性格，我覺得是桀驁不馴，放蕩不羈，多帥！他對他媽媽那樣，我覺得是孝順。現在看來，都是個屁！”

　　“現在認清還來得及，及時止損，離了得了。”

　　“是得離。”杜媽媽笑著說了出來。

　　這是難得的輕鬆。

　　終於做了這個決定，杜媽媽沒有傷心，只有釋然，心中的巨石落下了，肩膀也輕鬆了，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杜敬之還是第一次看到杜媽媽下定決心說離婚，不由得一怔，隨後跟著笑。

　　杜媽媽看著他，繼續說道：“現在我覺得這段婚姻，唯一不虧的是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尤其是長得還挺帥的。”

　　“那就行了唄，離了吧，我們都輕鬆。”

　　“有的時候想想，如果最開始我忍一忍，不就是你奶奶嫌棄我每天都洗澡，嬌貴嘛。嫌棄是我從來不吃剩飯，太浪費嘛。如果我最開始忍了，你奶奶也不會這麼多事，沒事就找茬，我跟杜衛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你也不會受影響。”

　　“拉倒吧，你沒必要為了我受委屈，而且，那老東西就是個事逼，你還想用善良感化他們？杜衛家賭博也是怨你每天洗澡跟不吃剩飯？不挨邊的事。離了挺好，就怕他們纏上你，不好離。”

　　杜媽媽跟著點頭，也覺得話匣子打開了，順便說了離婚後的想法。

　　“我想改一下我的工作內容，以前一直有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我沒要，因為需要經常出差，我沒法照顧你，拒絕了。現在我想爭取一下，這樣，還能更有底氣一些。”

　　“嗯，挺好的，我能照顧我自己。”

　　“還有房子，我打算賣了……”

　　杜敬之直接擺了擺手：“房子是你們的，錢也是你們的，我雖然是你兒子，但是你們願不願意給我花錢，是你們自己的自由。不給我，我不怨，給我了，我感謝，也就這麼回事。所以之後這些事你就不必跟我商量了，你想怎麼做都行。”他說完又想了想補充，“不過我可以幫你參謀參謀，你別自己干著急上火什麼的。”

　　“行。”

　　兩個人又聊了一陣之後，杜媽媽就離開了。

　　杜敬之坐在書桌前練習速寫，畫了一會，發現自己總是溜號，總是畫幾筆之後，就開始進入放空自己的狀態。

　　其實跟杜媽媽聊完，他的心情反而沉重了幾分。他總是比同齡人想的多一些，心思多一些，所以總怕杜媽媽離婚之路會不順利，害怕杜衛家那個混蛋又欺負媽媽，

　　畫完一副速寫，發現畫的亂七八糟的，干脆一扔，關上燈睡覺了。不過沒睡著，一直在想東想西。

　　這個時候，有人敲露台門。

　　他撇了撇嘴，知道是周末過來了，躺在床上裝睡，不想理。

　　等了一會，周末沒再敲門，他還當周末回去了，結果就聽到一系列的動靜，他疑惑地翻身看過去，就發現周末打開窗戶爬進來了！

　　“我操！”杜敬之嚇得坐了起來，看著周末已經進了屋，從書桌上跳了下來，還用袖子去擦自己踩過的地方，在夜色裡對著他微笑。

　　他之前一直在想事，窗戶一直沒關，開著一條縫透氣呢。結果因為忘記關窗，把周末放進來了。

　　“你來干屁？”杜敬之十分不歡迎地問，語氣十分不好。

　　“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特別好看。”

　　杜敬之也不管了，重新躺下耍無賴，背對著周末擺了擺手：“回去吧，我打算睡覺了。”

　　周末沒走，反而在夜色裡幫杜敬之收拾起了書桌，然後到了床邊，窸窸窣窣了一會，爬上了杜敬之的床，還十分自然地進了他的被窩，從後面抱住了他。

　　他原本蜷縮著身子，縮成一團，周末這樣一抱，抱得正正好好，整個人都在周末的懷裡。周末把下巴搭在他的頭頂，小聲嘟囔了一句：“阿姨對你挺好的，而且你還有我陪著你呢，別亂想了。”

　　他眼睛一熱，卻緊閉著眼睛，沒讓眼淚掉下來，也沒有掙脫這個有治愈效果的擁抱。

　　緩了一會，才說：“我這個人的自我調節能力挺強的，過了那個勁，自己就好了，你非過來干什麼啊？”

　　“想讓你好的快點。”

　　“有病。”

　　“你長得白，有黑眼圈不好看。”

　　杜敬之長嘆了一口氣，這才跟周末吐槽起來：“你說，家裡這樣我能怎麼辦呢？我看著我媽這情況干著急，卻無能為力。而且，那個人多操蛋，也是我親爸啊！我去打他嗎？每次看到他，小報復一下還行，可是真動手……我還下不去手。”

　　“這不是你的錯，出身是我們無法選擇的，而且你還年輕，擁有無限潛能。”

　　“我特別怕我以後一事無成，那樣我媽該多傷心？”

　　“別給自己那麼大的負擔，首先你很優秀，其次，你健康快樂才是阿姨最想看到的。”

　　他沉默了一會，沒再說什麼。

　　房間裡靜悄悄的，家裡沒有人吵架了，鄰居們似乎也都睡了。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挨得那麼近，似乎只要稍微動一動，周末就會掉下去，明明小時候兩個人一塊睡的時候，還挺寬鬆的。

　　不知不覺都長大了，到了這麼關鍵的時期了。

　　他稍微挪了挪身體，忍不住說了一句：“有點熱。”

　　“我覺得挺舒服的。”周末說著，還把手往他衣服裡伸，“你怎麼還這麼瘦？吃的也不少啊。”

　　“滾蛋，別摸摸搜搜的。”杜敬之趕緊把周末的手推開了。

　　“小小一只，感覺特別可愛。”周末依舊死皮賴臉地抱著他。

　　“我可愛你妹夫！小心我干死你。我比你年輕，我還能長個呢，你等著。”

　　“嗯嗯，會長的，長到一米八。”

　　“你怎麼老跟哄小孩似的？”

　　周末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改為老老實實地抱著他，這樣他也能抱得久一點。

　　他也沒再掙扎，之前煩心事已經被他放下了，此時就在想，他現在是不是也算是睡過周末的人了？

　　在周末看不到的地方，他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無聲無息的，有點占了便宜後的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