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明明在接到劉明超電話時， 心跳彷彿就要停止了。

　害怕又跟上一次那樣， 他會出事，在車上她都快把手心掐破了。結果在看見他平安地站在這裡， 心頭的怒火還沒升起來， 就已經看到窗外的這個場景。

　蔣靜成偏頭看向她， 眼眸深邃地彷彿能將她吸進去。

　“言言，”他輕聲喊著她的名字。

　他看著她，眸光深邃，連表情都那麼地認真，認真到言喻都只能安靜地看著他， 根本想不了其他的事情。

　他說：“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擾，也很難過。”

　突如其來的真相， 連宋婉都承受不住， 更別提一直想著找回成家女孩的言喻。這幾天她知道她幾次想給成實打電話， 告訴他真相。

　蔣靜成理解她的痛苦， 對於成家來說， 沒找到那個孩子，一直是個遺憾。

　甚至之前成媽媽還提過，要回老家再找找看。

　言喻強忍著淚意，明明蔣靜成什麼都還沒說，可她卻總是忍不住。

　“可是我會陪在你身邊的，就算成媽媽和成實怪你也好， 他們生氣也好， 我都會陪在你。他們生氣一天， 我們就等他們一天，他們生氣一個月，我們就等他們一個月。”

　他知道她的擔心，知道她心底所懼怕的是什麼。

　對於最初的十四年，作為成果而生活的她，從不後悔也不怨怪。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於麗卿不錯，可是如果沒有宋婉和言喻，那個成家女孩會在父母的期待中長大。或許成爸爸也不會因為去買蘋果而出車禍。

　他們或許一直沒什麼錢，可是成媽媽會努力讓兩個孩子都上學。

　成實哥哥長大之後，會成為最優秀的醫生，一切或許都會改變。

　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而改變了。言喻心底，沒有辦法不責怪自己。

　“小成哥哥，”她喊了他一聲，卻已垂著頭，一顆淚滴落在手背。

　此刻樓下的人等了半天，見蔣靜成都沒下跪，也不知是誰等不及了，扯著嗓子猛地喊了一句：“營長，快求婚啊，還等什麼。”

　“求婚！”

　“求婚！！”

　“求婚！！！”

　一聲比一聲還高的聲浪，在樓下響起來。

　“這幫臭小子，”蔣靜成低聲罵了一句。

　言喻抬頭，又有點兒想笑，又無奈地說：“誰讓你搞這麼大的……”

　“我沒有兩個億項鏈可以送給你啊，”蔣靜成垂著頭，認真地說。

　言喻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提到這件事，登時抬頭，有些著急地解釋：“小成哥哥，其實我和季啟復之間真的沒什麼。”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

　蔣靜成溫柔地看著她，臉上帶著的表情啊，是真高興。

　他說：“我的言言這麼好，有別人喜歡多正常啊。我知道你為了我放棄的是什麼，我都知道。”

　明明是那麼傲氣的一個人，可此刻說的每一個句，就軟和地一塌糊塗。

　她為他放棄的，又何止是兩個億。

　他的言言啊，從他十七歲遇到她的時候，就從未後悔且一直慶幸著。

　“言喻，你願意嫁給我嗎？”突然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時，是一枚戒指，並不過分華麗，可是在陽光下，卻耀眼地叫人想哭。

　明明她是珠寶公司的高層，明明她見過那麼奢侈華麗的鑽戒，可通通都比不上她眼前的這一枚。

　他單膝下跪時，樓下都跟瘋了一樣。

　她垂著眼睛，一直盯著他手上的紅絲絨盒子，還沒說話呢，就聽他壓低聲音說：“一定要說可以，要不然我在我的兵面前多沒面子。”

　言喻原本感動地想哭，可是現在眼中帶淚地笑了起來。

　“哪有你這樣的，”她抽泣著說。

　可是嘴裡這麼說著，她已經伸出手，纖細修長的手指，擱在半空中，蔣靜成伸手去握。另一隻手裡拿著的戒指盒子，差點掉了。

　等他將戒指從盒子裡拿出來，認真地套進言喻的手指上。

　長出了一口氣，輕聲說：“終於把你套牢了。”

　**

　孟西南站在樓底下不遠處的樹下，初冬光禿禿的樹也遮不住太陽。他聽著樓下一幫大吼大叫的兵，剛想過去，被劉明超眼疾手快地攔住。

　劉明超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位居然是言喻的親哥哥。

　剛才上樓的時候，言喻先進了宿舍，劉明超眼疾手快地就把人拉了出來。

　孟西南還一臉著急地問，怎麼不進去，不把人送到醫院去。劉明超這才和他透底，蔣靜成訓練確實是受了點兒輕傷，可壓根就不影響。

　“這臭小子，”孟西南又聽到一陣歡呼，不用說，肯定是他家言言被這小子騙走了。

　打小蔣靜成就盯著言言了，那會兒言言還是個高中生呢，他就把人騙到手裡。兩人是背著所有人談戀愛的。

　孟西南心底是不爽，可是有時候又慶幸，幸虧小成喜歡她啊。

　她剛來北京的時候，原本是他這個當哥哥的，帶她到處去玩。最後這件事卻都是小成在做，京陽他們也打趣過小成，是不是想讓言喻當他的小媳婦。

　小成那會還嘴硬，“這就是咱們大院的小妹妹，我帶她玩怎麼了。”

　這一帶，就是一輩子啊。

　孟西南問旁邊的熱：“有煙嗎？指導員。”

　劉明超趕緊點頭，笑道：“有有有。”其實他還挺能理解孟西南的感受，他自己也有個妹妹，出嫁那會兒，他都挺想揍他妹夫的。即便妹夫什麼都沒做錯。

　孟西南站在樹底下，把一根菸抽完。

　結果胸口還是堵地慌，憋屈，這次都不要他主動開口，劉明超又遞給了他一支菸。

　這會兒幾個連長見再不管管，真要炸鍋了，趕緊把人都帶走了。

　於是一個個都是唱著歌離開的。

　蔣靜成牽著言喻的手下來時，孟西南走過去，一撇頭就看見，那瑩白手指上的戒指，嗯，鑽石還不小啊。

　“你先跟你哥回家，我晚上和我爸媽一起去你家，”蔣靜成捏了下她的臉頰。

　軟乎乎的小臉，也不知道平時在公司是怎麼管人的。

　言喻乖乖點頭，真的跟著孟西南迴家了。結果上車之後，言喻一直低頭，認真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

　孟西南把車開出部隊大門，她在看。

　等過了十分鐘，她還看。

　“就這麼喜歡？”孟西南問道。

　這話問地有所指向，就這麼喜歡這個戒指，還是就這麼喜歡送戒指的這個人。

　言喻帶戒指的手半握著，另一隻手的食指一直在細細地摩挲著，白金指環內襯刻著他和她的名字首字母。

　聽到孟西南的話，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其實我從十六歲就在想，有一天要是能嫁給小成哥哥，該多好啊。”

　天真的少女，明媚地期待著未來，卻不知道他們會走過那麼一段曲折的，好在，即便走了再多的彎路，最後他們還是在同一個路口匯合了。

　明明知道她是真喜歡小成，可在聽到這麼直白，毫不掩飾地話後，孟西南心裡，還真不是滋味。

　可他還沒說話呢，身旁的人又輕聲說了一句。

　“現在我的期待，終於成真了。”

　*

　他們到家的時候，宋婉正坐在客廳裡陪老太太說話。自從她上回病了之後，再回來，神色一直懨懨的。

　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言言，回來了，”宋婉柔柔一笑。

　還是言奶奶見言喻臉上掛著的笑意，問道：“言言有什麼好事嗎？這麼開心？”

　言喻一直把手背在身後，此時被言奶奶這麼一問，還是沒忍住，伸出手，笑道：“奶奶，您看。”

　她手指白又細，本來就很好看。

　可此刻，反而是手指上的鑽戒，閃閃逼人，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別說言奶奶了，就連宋婉都忍不住吃驚。她露出開心地表情，問道：“小成跟你求婚了？”

　這幾天宋婉的狀況一直不算好，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即便身上沒什麼毛病，可心裡卻堵著，這人啊，心裡一旦有事，整個人都顯得暮氣沉沉。

　當看見言喻手指上的戒指，她一笑，身上那股子暮氣，竟是一下消散了不少。

　言奶奶非要孟西南去給她拿老花鏡，弄得孟西南哭笑不得地說：“奶奶，這麼大個戒指呢。”

　“我得仔細看看，”言奶奶脖子一梗，抬手給了孟西南一巴掌。

　老人家手勁兒可不小，一巴掌拍的他立即站起來。

　等他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言喻被拉著坐在她們中間。孟家的這兩位女士，拉著她的手，真是仔細地看了又看。

　老太太說：“這戒指可真好看，不過你爺爺給我的那個金戒指也不錯。”

　宋婉：“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那會兒不流行帶戒指，我們又都是軍人。”

　她挺惋惜的。

　“奶奶，這眼鏡您還要嗎？”孟西南在一旁問道。

　老太太伸手接過，戴著眼鏡仔細地看著。

　“媽媽，小成哥哥說晚上會請蔣叔叔和鐘阿姨來家裡吃飯，”言喻瞧著宋婉，擔憂地說：“如果你沒什麼精力的話，那我就跟他說一聲，過一陣的吧。”

　“哪裡需要過陣子，”宋婉衝著廚房喊了一聲：“李嫂。”

　穿著圍裙的李嫂子出來了，就見宋婉開心地對她說：“你趕緊讓警衛員送你去買菜，今晚家裡要來人吃飯。”

　這幾天因為宋婉病了，整個家裡都有點過分的安靜。

　連李嫂子進進出出都小心翼翼的，此刻見宋婉一下這麼開心，笑著問：“夫人，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

　“咱們言言啊，要嫁人了。”

　李嫂子呀地叫了一聲，誰知宋婉居然還把言喻的手抓起來，給她看，“你看看，連戒指都有了。”

　於是穿著圍裙的李嫂子，也圍了過來。

　孟西南看著家裡的三個女人，把言喻團團圍住。

　結婚，好像也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