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邪教cp戚揚X左研番外·02
左研一直活到三十歲,都不怎麼喜歡自己。
自幼父母早逝寄人籬下,相貌平凡、窮、身邊一堆刁民親戚。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離開家鄉,仍然每一秒都不敢放松。別人在享受著自由的大學和燦爛的青春時,他則必須精神緊繃、一刻不敢耽誤地念書、打工。
日常擔心獎學金無法到手、擔心畢業後前途渺茫,惶惶不可終日。
都已經身在這麼水深火熱的人生中了,還騙碰上個閑得蛋疼、以玩弄他感情為樂的無良初戀。
差點直接坑球了他一輩子。
至於後來遇到的人,除了唯一對他好的那個第二任,其他也全部都很操蛋。
這讓左研很無奈,更無奈的是,他還長著一副刀槍不入伽剛特爾的模樣——這讓傷害他的人幾乎毫無罪惡感,也正常,誰能想象像這種外形的人內心居然住著一只柔軟善良的小白兔,長得不然柔弱,活該被碾摔死一百次都沒人同情。
……
當然,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
現在的左律師早已練就心硬如鐵,十分喜歡鏡子里戴著個平光鏡、日常面癱臉高級西裝特別裝逼的自己。
事業成功的男人,總能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自信。
尤其是他這樣不但名聲在外、而且可以自由支配自己工作時間的“金牌律師”,更是帶上了一抹散漫的自由。這樣的懶散混上煙草的氣息,果斷成就了一種叫做“魅力”的東西。
時針哢擦指到八點。
昂著頭、瞇著眼,用他那修長幹凈的手指,在穿衣鏡前一枚一枚扣上襯衣的領口。鏡子一角反射出淩亂的半張床,被子下面,露出的一只古銅色的、性感誘人的手。
昨晚的些許記憶,悄然回閃……
翻滾、熱情、滾燙、銷魂。激情的摩擦、默契的配合,左研回味著,露出一抹吃飽喝足的淫蕩笑。
大明星真不愧是大明星。人帥身材好,經驗豐富加技術過關,吃起來完全是甜膩的巧克力焦糖味兒。
彎下腰,提起他仍在床頭沙發上的那只黑色公事包,冷不防“嗷”了一聲。
腰……腰疼!
整個半身的骨頭都在發硬,腿也有點軟。
可見,技術好是真、體力好也是真,打樁幾個小時跟玩兒似的。而他這邊年紀大了果然要註意身體,再像年輕人一樣胡搞瞎搞,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嗯……”床上的美味黑巧克力被他給“嗷”醒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
“我上班去,”左律師性冷淡臉晃了晃包,“就不給你做早飯了。冰箱里啥都有,出去的時候門帶上就行。那,拜。”
說罷,後腳踏出兀自,房間門“哢噠”扣上,一片寂靜。
仿佛昨晚在床上叫得聲嘶力竭,在別人後背留下了無數抓痕、自己動的時候更是瘋狂腰扭的浪貨不是他一樣。
床上的大明星揉了揉臉,趴在被子上有點楞。
傳說中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
首先,一個人被他艹了一整晚居然沒艹服,第二天還能華麗麗地西裝筆挺早起去上班,而不是躺屍狀一臉滿足癱在床上等回魂?!更不要說還走得直挺挺毫無留戀,沒旁敲側擊問下一次什麼時候能見面,甚至沒要個聯系方式。
“……”人生第一次,感覺自己被白嫖。
雖然,一早就說好了,這是場你情我願的一次性約X。
可是,明明昨晚在床上那麼熱烈……
啊啊!難得遇上一個身體契合、又特別耐操的伽剛特爾,終於不用一如既往地收著,可以盡興發泄洪荒之力,結果夜路走多了遇見鬼,終於風水輪流轉,輪到他被對方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
不,不能接受。
***
那天早上磨磨蹭蹭起了床,戚揚在左研家轉悠了幾圈,做了一件在他別人家里從來沒做過的事兒。
稍微地……掃蕩了一下下。
冰箱是滿的,各種有機食品,漂亮飽滿的紅色、黃色大彩椒。廚房廚具齊全,感覺是個懂生活的男人。
客廳里的鐘表古董雖然詭異,也證明了主人是個有愛好和生活情趣的男人。書架上,藏書就更是豐富,還各種洋文,好多都看不懂。
戚揚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一個獨居男人家里,到底為什麼會這麼井然整齊?
像他家……扔得亂七八糟的枕頭、襪子,碼放的沒拆的禮品、放硬了還懶得洗的內褲。那才是正常男人吧。
難道有人幫他收拾?
不,沒有。水杯只有唯一一個,牙刷也形單影只。甚至沒有相框,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人窺見其朋友或家人的存在。
就好像這個男人如魚得水獨立存在於一個如浩瀚森林般的自我空間里,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一樣。
但他肯定不是沒朋友。
至少紀鍇就是他朋友啊——白天的病房里,鳥兒從窗外飛過,戚揚正在窗口戳那盆小小的蘆薈玩,猶豫著想要開口問點什麼。
因為實在是不甘心,他憑啥把他丟家里就跑了?是覺得反正是雙方親友團煮熟的鴨子飛不了還是怎麼的?枉他還……在昨晚左研掉眼淚的時候,很有點心疼地親了他幾下來著。
戚揚其實也不知道左研突然哭啥。
只知道昨天半夜,就在做到正炙熱、雙雙喪失理智的時候,那人或許是突然觸到了什麼神經,也有可能只是爽壞了,突然擋著臉,整個人緊繃著無聲地抽泣起來。
平常看起來特別沒心沒肺沒人性的男人,哭起來……一向是最要命的。
讓同樣以沒人性著稱的騎羊羊,在那一刻竟小小地心動加無措了一下下。抱著哄了一小會兒,胸腔所在的地方,升起一點點細密的酸楚。
哪成想,對方似乎全然沒當一回事兒。
享受完安慰,拍拍屁股走了。
搞得他一肚子狐疑,想跟紀鍇打聽左研的事,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那個平平無奇的律師男的事情感興趣。
結果,他不問,紀鍇先開口了:“你昨晚……難道跟左研回家了?”
WTF,什麼情況?!蘆薈盆差點從窗戶摔下去,大明星險些登上第二天“毫無公德心砸死無辜路人”的頭版頭條。
心塞塞看向紀鍇。鍇哥你……這到底是何種程度的火眼金睛?你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你系的那條領帶,好像是左研的吧。”
臥槽!做賊心虛的騎羊羊一秒慌亂,怎麼搞的?難道起床的時候還栓錯領帶了?連忙低頭查看,看了一會兒,並不是啊!這本來就是老子的領帶啊!
“幾年前我在美國東南部一個小鎮買的,白胡子老裁縫親手做的手工貨,世界上獨一無二,怎麼可能是左研的?你給我看清楚了!”
說罷捧著領帶尖尖湊到病床邊:“你仔細看,真是我的買的!”
紀鍇離近看了看,確實不是左研那條。
“不過,左研有一條跟你這個幾乎一模一樣。這種藍色很少見,還有這種手工縫制的感覺……只不過你上面是銀小虛線,他是金色的。”
切,戚揚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眼神不行,你說你沒事嚇什麼人!
“啊,正好,他來了。”紀鍇指著門那邊,剛好左研提著新鮮水果走進來。
事實證明,人這東西啊,還是活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點好。這剛被一輪驚變驚嚇過,當下看到熟悉的身影一瞬間又血壓升高!
左律師卻面不改色,甚至沒正眼多看戚揚,就好像倆人沒在幾小時前手腳交纏、抵死纏綿交換過體液一樣。
戚揚又開始微微不爽了。
“研研你過來下,”紀鍇叫他,“你看你看,戚揚這條領帶,是不是跟你挺寶貝的那條有點異曲同工?”
左研挑了挑眉。
昨天月黑雁飛高又色急的,也沒仔細看戚揚系了什麼。這下對著日光,面無表情拽過來瞧了瞧,確實跟他那條幾乎一模一樣!
皺眉想了想,一翻反面,領帶的最下角,果然有一個店主手繡的英文名縮寫。
“等等,你這條領帶……不會是幾年前一個下雨天,在聖路易斯的小店買的吧?”
戚揚楞了楞,模糊的記憶緩緩打開了一條小口子。
“臥槽?”
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當時他跟著劇組,在美國田納西州聖路易斯市的郊區荒涼小山上拍戲,住在旁邊的小鎮。某天沒有他的戲份,閑得無聊出去逛,逛到一半下了雷暴雨,趕巧路邊有家小裁縫店,他就躲進去避雨。
當時,還有一個青年在店里。
兩個人都是亞洲面孔,能隔了半個地球在異國他鄉的小店里能遇到也算有緣。相互微笑致意了一下,就開始欣賞店里的收工小領帶、領結、西裝等等。
慢慢地,一個從左邊轉了個半圈,一個右邊轉了個半圈,面對面之余,視線一起落到同一條領帶上。
那是一種很絲滑的深海藍色,氤氳著一層淡淡的珠光,表面交織的金線讓整條領帶都有了一種梵蒂岡式的華貴。
店主是個很有氣質的老紳士,也不說話,看著報紙偶爾擡頭笑笑,頗有種舊式貴族的氣質。
戚揚被那種華貴吸引住了,伸出手去,卻和別人的手背碰在一起。
青年笑笑:“你先拿。”
戚揚於是把領帶拿在手里細細看了一會兒。越看越喜歡,價格也不算貴,正打算說我拿下了,擡起眼,卻看到那青年也在盯著他手里的東西,一副滿意的樣子。
有點不好意思,又真的很想要:“老板,就只有一條嗎?”
老板聽不懂,戚揚又不會英文,最後是那個青年用流利的語言翻譯的,再把店主的回答翻譯回來:“他說有兩條的,就是繡線不太一樣。”
老板很快拿來了另一條銀線的,戚揚比了比:“我好像更喜歡銀的。”
那個青年就笑了:“正好,我比較喜歡金的那條。”
現在想想,那青年應該是長得比較普通,不然大雨、孤店這麼有緣,戚揚應該會沒節操地搭訕他一下的。
但是他也有印象,青年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別樣的樸實、讓人小心一動的青澀。
隨便問了兩句,得知人家是留學生。言語之間,果然是比較單純真誠的感覺……
戚揚雖說不是什麼正經人,也不太想禍害人家正經人。等了十來分鐘,雷雨過去,在潮濕的空氣中互相點頭致了個意,就這麼相忘於江湖了。
……
那之後半年,左研二十八歲,為辦手續回了一趟國。
在飛機上無聊看了個爆米花電影,劇情意外地很甜很喜歡。男主古銅色皮膚壞壞帥帥的,怎麼看怎麼莫名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他早就想不起買領帶那回子事了,翻了演員表,當時戚揚在國內已經小紅,在國外卻還一般。左研對這個名字沒印象,看過一次也沒記住。
也是在很久以後,某天在手機推送了這部“情人節可看的老電影”,左研一邊吃保健納豆早餐一邊重溫了一會兒,然後噴了一桌子——
原來這電影你小子演的啊?
那年回國,左研的第一站是帝都,參加大學同學會。
適逢國家大劇院又有出風評不錯的話劇正在上映。他大學室友好不容易買到票,卻臨時有事無法參加,含淚把票送給了他。
位置是第一排VIP貴賓,可以持票去後臺和演員打招呼以及參加慶功派對。左研本來有空,也是有些興趣去看的,結果呢?一不小心感了個冒,悶著被子躺了一會兒,鬧鈴沒響,直接睡過頭。
同樣也是很久以後才發現,那場話劇里戲份超多、引起話題的男二就是大明星騎羊羊。和數年前的菜雞新人的狀態完全不同,演技爆棚感染力高,還得了大獎。
“你!你為什麼不去看!你要是看了,絕不可能會對我沒印象!”
然而,沒去看就是沒去看,繼續上演完美錯過的戲碼。
在帝都待了幾天後,左研又去了一趟老家Z市。
命運這東西,真的就像是在給兩人玩笑——左研四年本科加三年研究生,人都在帝都十三陵某政法大學,而老家在遙遠的Z市。
戚揚正相反,從小長大的家就矗立在十三陵水庫旁邊某精品小區,人卻是在Z市念的大學,正是左研家鄰街菜市場旁的某傳媒藝術學校。
日後說起來時,左研大談政法大學後街的麻辣燙和小魚餅,戚揚會吐槽Z市菜市場的嘈雜泥濘和晚上收工後掩映這清冷路燈法國泡桐,兩人互相對對方的“領地”和“生活圈”如數家珍。
“唉,你說,我要是那個時候就認識你多好,就能有人陪我玩兒了。我在藝校的那個時候,跟那群當地人氣場不合,一直沒交到什麼特別好的朋友。Z市又離家那麼遠,吃不慣住不慣的,操蛋的四年”1
戚揚一提起這件事,就蹲地抱頭嗟嘆不斷,痛惜那些餵了狗的時間。
左研就笑笑。
他又何嘗不是呢?在帝都,他一個人,度過了最糟糕最黑暗的大學人生。
大學加研究生的那幾年,因為沒錢、和老家關系也不好,只回過Z市一次。戚揚倒是每逢寒暑假,都會如脫韁野狗一樣飛奔回家,回十三陵水庫看雪。
那地方,左研也經常去。經常站在邊上抽煙,考慮自己這輩子是不是已經完了,要不要狠狠心直接跳下去。
也許曾幾何時,他們就在白雪皚皚的水庫邊擦肩而過。戚揚在下面玩,擡頭看到的某個在上面抽煙的大學生就是他。而左研木著臉往下看,看到的一群抱著雪橇拽著哈士奇瘋的當地熊青年有一個就是戚揚。
或許,他前一步踩過的雪地,下一步就是他的腳印疊上來。
但是,偏偏那個時候,就是誰也不認識誰。
一切都是兩人在一起之後,才發現緣分這熊玩意兒簡直就是狗日的,磨人的小妖精都不如它。
世界那麼大,在地球的這一段,在地球的另一端,明明曾無數次地無比接近。
偏就是一直在重複不斷地擦身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