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高中相知（十一）
程鬱愣住了， 他看著林安瀾，有一瞬間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輕微的，帶著花香的， 柔軟的開在他的心間。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哄過了。
幼年的時候，他還小，他的媽媽也還在， 還會在他不高興的時候哄哄他， 可是後面他的媽媽沒了，他和他爸的關系越來越差，最後搬了出來， 除了鬱蘅這個哥哥， 也就再也沒有人哄過他了。
程鬱不覺得自己需要人哄， 他都這麼大了，早都過了需要別人哄的年紀了，可是， 林安瀾卻好像想要哄他。
他看著林安瀾，心情很奇妙，那些剛剛還覆在心上的陰霾被他這一句話倏地吹走了， 隻留下了柔軟的歡喜，哪怕林安瀾還什麼都沒說， 也讓他足夠開心。
“不用。”程鬱低聲道，“我沒事。”
“真的。”林安瀾湊近他，“想好了啊，你要是真不用，我就不哄了。”
程鬱本來確實是不用的， 可他這麼一問， 又有些想要， 不由眨了眨眼，低聲道，“那，哄哄也行。”
林安瀾笑了起來。
他覺得程鬱一臉想要又不好意思的開口的樣子有些可愛，像是想吃糖又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吃的小孩兒，所以他抬手摸了摸程鬱的腦袋，給了他一顆糖，“別生氣，是他的不好，你別難受，他不該說那種話，所以你罵回去，也很正常。”
程鬱就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有些想抱他，又不太敢。
“走吧。”林安瀾把手收了回來，“去你家吧，我說過要給你做家教的。”
“好。”程鬱笑了笑，和他一起下了樓梯。
程鬱租的房子很近，完全是圖方便，房間的裝修還不錯，雖然程鬱最開始的時候看不太上，但後來去學校宿舍走了一圈，就毫不猶豫的把這裡租了下來。
——好歹是比學校宿舍要好的。
林安瀾看著他一個人住這一百多平的房子，心道難怪他不願意回家，房子也不小，人卻只有一個，確實有些冷清了。
他們回來的時候順道買了飯，這會兒也不著急輔導功課，先吃了飯，才開始寫作業。
林安瀾的作業在學校已經寫了一半了，沒一會兒就寫完了。
程鬱還剩許多，他有意想拖時間，到時候以天太晚了為借口，讓林安瀾在他這裡睡一晚，所以他故意寫得慢吞吞的，一直到10點都沒有寫完。
林安瀾看著表上的時間，和他道，“還沒有寫完嗎？”
“嗯。”
“那你剩下的有不會的先標出來，我明天再給你講。”
程鬱驚訝的看著他，“你要走了？”
“太晚了，我該回家了。”
“要麼今晚就住這兒吧。”程鬱道，“反正你家裡也沒人，我給你拿套睡衣，你先住我家吧。”
“不了。”林安瀾拒絕道，“我不習慣住別人家。”
程鬱聞言，一下子有些難受，他當然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輕易在別人家留宿的，只是林安瀾這個“別人”對他而言，還是有些受傷。
“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朋友，但是我不太習慣。”
“你在蔣旭家留宿過嗎？”
林安瀾︰……
林安瀾覺得他和蔣旭，真的是莫名有種爭風吃醋的感覺。
“沒有。”林安瀾道，“我們兩家住的比較近，回他家和回我家就幾層樓的區別，所以我都是回我家住的。”
這是真話，他從小最怕的事情就是他爸媽不要他，所以他一直都牢牢的守著自己的家，可以出去玩，但是必須回家住。所以蔣旭有留過他，但是他都拒絕了。
不過他也確實有沒告訴程鬱的話，那就是他想回家除了不習慣住別人家外，還有就是他多少還是有點擔心蔣旭。
蔣旭臨走前的那一眼，很明顯是受傷了。
林安瀾沒有第一時間去安慰他，是因為那時候的程鬱的心情也不好，他不覺得程鬱有什麼醋，所以他不也覺得程鬱應該為這件事無辜買單。
但是到底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他也不願意蔣旭好不容易回來上課，結果第二天又放縱自己。
“等以後吧。”林安瀾道，“以後說不定我能克服自己的心理，在別人家住宿，但是今晚不行。”
程鬱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勉強了，“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我送你吧，我送你比較放心。”程鬱道。
林安瀾無法，隻得坦白道，“我得去看一下蔣旭，所以，你別送我了，你好好寫作業吧，然後早點休息。”
程鬱之前就猜到他可能是想去找蔣旭，畢竟，蔣旭走前的神情太容易讓人心軟了。
他點了點，低聲道，“那確實，你確實該去看看他。”
他當然應該去看他，他們是這麼多年的好朋友，更何況，林安瀾一直都對他很好，他對他有多好他簡直再清楚不過，這個時候如果他不去，那才不科學。
可是程鬱卻還是壓抑，哪怕不管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告訴他這是正常的，這才是林安瀾的性格，他卻還是不願意。
為什麼一定要去找蔣旭呢？
為什麼不能留在他家呢？
為什麼不是他和林安瀾更早遇到呢？
為什麼他和他的關系這麼薄弱呢？
明明他之前覺得只要他們是朋友，只要他對他有蔣旭的一半，他就會很幸福，可為什麼現在，他已經和他是朋友了，他甚至對他和蔣旭是相同的，或者說有時候還是會偏向他的，但是他卻還是不開心呢？
因為他不滿足，他太不滿足了，他貪得無厭，他簡直貪婪到了極點。
程鬱覺得自己真是惡心，林安瀾這麼真誠的對他，可是，他卻還是貪得無厭，令人討厭。
“你快去吧。”他克制著收斂了自己的心緒，沖林安瀾笑了一下，“我就不送你了，你早點回家。”
“嗯。”林安瀾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收拾了書包，程鬱看著他，也站了起身，在他收拾好後，送他出了自己家。
“明早見。”林安瀾對他道。
程鬱點頭，微微笑了一下。
林安瀾看著他扶著門站著，屋內很黑，只有從臥室流淌出來的光鋪在他的腳下，看起來很寂寥。
他穿著黑色的睡衣，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覺得落寞。
林安瀾一時沒有移動腳步，只是安靜的看著面前的人。
程鬱自然不會催他離開，就也沉默的看著他。
許久，林安瀾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就像是父母臨走前，安慰自己家的孩子那樣。
“別這麼看我，我會很有心理壓力的。”
“為什麼？”程鬱不解。
感覺好像自己拋棄了你一樣，林安瀾心道，明明我們現在也沒怎麼樣啊，就是朋友罷了。
好吧，也不只是朋友，畢竟，程鬱暗戀他。
林安瀾想到這裡，就有些心虛。
他雖然被人明戀的次數不少，也知道肯定有人暗戀他，但是暗戀到自己面前，未來還和他在一起了的，也就程鬱一個人了。
而且程鬱多會賣乖啊，不聲不響的，也不鬧騰，就安安靜靜的看著你，難受了也不說。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林安瀾自己不愛哭，所以他也喜歡不愛哭的孩子。
他無奈的上前一步，抱了抱程鬱，“下次吧，下次你來我家，我不讓你走，讓你留宿，好不好？”
程鬱猝不及防得了他一個擁抱，哪還能注意到他說什麼。
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怔怔的應了聲，慢慢抬起手，抱住了林安瀾。
樓道的感應燈在這時滅了，林安瀾在一片影影綽綽的漆黑中，感到程鬱抱緊了自己，慢慢的小心翼翼的。
“你一會兒會這麼抱他嗎？”他聽到程鬱小聲問道。
林安瀾有些想笑，又沒敢笑出來，隻覺得他倒是確實很愛吃醋，這還沒怎麼呢，關心的事情就不少。
“如果他需要的話。”他故意道。
程鬱果然不說話了，只是抱著他的雙臂又收緊了些。
林安瀾低笑了起來，問他，“還是，你想要這個特權？”
他等了一會兒，聽到程鬱忐忑的問道，“可以嗎？”
“也行吧。”林安瀾道，“畢竟你是新朋友嘛，可以給你一個特權。”
程鬱高興了，“那你以後也不許抱他。”
林安瀾“嘖”了一聲，“好霸道啊。”
程鬱見他話語裡沒有生氣的意思，笑道，“所以才說特權啊。”
林安瀾失笑，“行吧。”
“所以你之前抱過他嗎？”程鬱殺了個回馬槍。
林安瀾︰……
林安瀾覺得他大概是醋缸成精的吧，這還八字沒一撇呢，關心的倒是不少！
“沒有。”他無奈的解釋道，“小時候玩鬧的時候可能抱過一兩次，後面長大了，自然就不這樣了。”
他們只是朋友，還是男生，又不是班裡的女生，天天抱來抱去。
程鬱滿意了，低聲在他耳邊道，“謝謝，你真好。”
“開心了？”林安瀾問他。
“嗯。”
“那我現在能走了嗎？”
程鬱覺得他瞬間就不那麼開心了，抱著他不說話。
林安瀾無法，隻得等他抱夠了，才拍了拍手，讓樓道的燈重新亮了起來。
他看到程鬱眼裡很明顯的不舍，明晃晃的，比頭頂的燈還亮。
“我送送你吧。”程鬱道，“我送你去見他，然後到了我就回來，可以吧。”
“不行。”林安瀾很冷酷，“快去寫作業吧，就你現在這成績，還送我？有這個時間多寫兩道題都比送我來的有意義。”
“我把書帶路上。”
“你不聽我的？”林安瀾問他。
程鬱︰……
程鬱聽，並且樂於聽，“好吧，那你早點回家。”
“會的，放心，我到時候給你發微信。”
“嗯。”
林安瀾這才算是哄好人，轉身走向了不遠處的電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