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天這當隊長的派頭一拿上來，屋裡越發的安靜了，眾人心裡都有個譜，現在在隊上幹活掙工分，誰敢得罪隊長家？偏這張二春是個傻的，和隊長頂著來，不過看在屋裡的眼裡也是高興的，這樣才越能趕了他們從村裡搬出去。

趙美麗在一旁也插嘴，「我爸是為隊上著想，就因為你爺爺，家家少分一百斤的土豆，這份口糧可不少。難不成為了你一家，還要讓我爸尋私了？」

「大人說話小孩子家家的少插嘴。」趙勝天也一副公正的樣子喝了女兒。

趙美麗看到二春被所有人不喜，心裡就高興，被父親說了兩句也不往心裡去，只是往劉文青那裡看了兩眼，劉文青也正好看過來，趙美麗忙害羞的扭開頭。

二春跟本沒有把趙美麗放在眼裡，也沒有搭理他，只看著趙勝天，「隊長說的對，總不能為了我爺爺，把這事瞞著村裡的人，你是個公正的人，我剛剛也沒有說旁的，就是隊長說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我辯駁一句，既然說出來了隊長又是為村裡人好，還有啥不敢承認是你說的。」

「這事和你說沒有用，你讓你爺來隊上一趟。」趙勝天心知說不過張二春，燒大火那次他可記得清楚，這張二春是個有主意的。

別好好的事，再因為張二春給鬧壞了。

二春不動，笑道，「我爺讓我來的，我爺說我家的事從今以後我當家。隊長也不用擔心我是個小孩子，這事我出頭來辦，不管後面是咋樣，我家都承著。」

也不給趙勝天開口的機會，二春繼續道，「那天晚上玩牌有四個人，咋就公社上就處分我爺一個人？」

「你爺是個老紅軍，還不能起到帶頭的作用，這是沒有覺悟。」趙勝天直接打斷二春的話，就怕她再說出去，把他自己的爹也扯出來。

二春一眼就打透了他的心思，嘴角帶起笑來，那笑看在趙勝天的眼裡格外的刺眼，被一個小丫頭看輕了，當了這麼些年隊長的趙勝天，哪裡能不來氣。

「隊長，你說這話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屋裡也這麼多人的，還有城裡來的知青，都是有知識的人，這事也讓他們聽聽，咋就因為是老紅軍才要背這個罪名呢？那反過來說是不是只要不當兵，以後想咋樣就咋樣，做啥事反正有當兵的背罪名，那誰還願意去當兵啊？我爺是三等甲殘兵，現在肩骨里還有顆沒有拿出來的子**彈呢，天氣不好就疼的整是睡不著覺，特別是這冬天，每天都疼，他為國家打了一輩子的敵人，臨到老了每天都要受病疼的折磨，就是晚上和村裡的幾個老頭打打牌，還是不玩錢的，咋就算是賭博了？」二春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從趙勝天開始，一個人的掃過過屋裡的每一個人，「要是沒有像我爺爺這樣的人，咱們能過上今天這安生的日子嗎？人不能忘本，咱們農村人骨子裡的血不能變黑了。我爺成親沒幾天就走了，見過我爸也就兩面，我爸也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全中國都解放了，大家過上安穩的日子了，我爺落葉歸根回到自己家，還要因為他拼博過而一個人背罪名，這天下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屋裡靜的落針可聞，就是那些被二春目光掃到的人，都心虛的低下頭不敢面對二春，二春的話犀利的就像一把刀，插在了他們的心上，更是讓他們無地自容，這事從二春嘴裡說出來，他們就是忘恩負義的人。

張萍感覺到身後李鐵柱的呼吸加更，也粗喘起來，垂下的衣袖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她明白李鐵柱現在滿眼裡都是二春，也明白今天的事情一切，從今以後不管怎麼做，在李鐵柱的眼裡她都比不過張二春。

這一刻站在那裡的張二春，讓滿屋子裡的人都自愧不如，甚至讓人的目光從她的臉上都移不開。

仍舊是半長不短的學生頭，臉頰比以前清秀了更多，一身青色的卡其布做的衣服，雖然穿著寬鬆，卻讓人看了也不覺得難看，竟有種亭亭玉立的感覺。

張萍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腦子裡會蹦出這陣子和知青學的這句詞語來。

同樣震撼的還有知青們，他們一向看不起農村人，縱然平時沒有表現出來，可是骨子裡卻看不起的，這樣的張二春讓他們恨不得豎起大拇指，董壯暗下叫好，衛鐵軍也多打量了二春兩眼，付磊默默的仍舊像嚮往一樣，目光卻是盯在二春的身上，王健錯愕的合不攏嘴。

兩個女的孫悅表上沒有表情，蔣紅是一臉的不屑，兩人心裡卻都是嫉妒的，她們是城裡來的，就城裡也沒有這副勇氣敢和上面的人這樣說話。

至於劉文青，他的眸子微眯，原本斯文的人此時看上去有些危險，不過他的這種表情也就是一瞬間而過，並沒有人發現。

趙美麗是又嫉又恨，還想開口被人扯住，回頭看到是母親，這才咬住了唇，高月也在人群里，她並沒有一直盯著張二春，而是眼睛在屋裡人的身上掃過，然後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高興的就是田小會了，她看到二春這麼厲害，恨不得巴掌叫好，可也知道不行，只想著等會散了，要去二春家和二春好好說說才行。

李鐵柱那是恨不得從人群里站出來，站到二春的身旁，卻被身後的王香緊緊的拉著，李德也在一旁防著兒子衝出去，眼裡卻滿是後悔，當初他就不該一時衝動，不然這樣的張二春娶回家當兒媳婦，他還有啥擔心兒子的日子的。

趙勝天就知道只要讓張二春這丫頭張嘴，定不會說出好話來，現在她這番話說出來，可不是把他就推到了刀印上，指責他們說當兵不好，做普通人可以隨變的犯錯，這樣的罪名趙勝天哪裡當的起。

可是此時屋裡這麼多人看著，趙勝天知道得開口，不能反駁，反駁就是落實了二春話里的罪名，只能低頭認錯，但是這以後讓他在村裡人的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