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淨蓮魔尊決定的事,天塌地陷也難以動搖半分,底下人只有垂首聽令的份。
沉默半響,衛雪臨正欲告退。君淵突然淡問:“衛雪臨。”
“你知道,南南為何想要逃嗎?”
魔羽令公布至今,冥界對外一直宣稱小主子是被鬼王挾持,抓捕過程也嚴令不準傷害南一半分。
君淵突如其來的問題,倒讓衛雪臨心頭一顫。
“屬下不知。”
君淵微闔鳳眸,聲音不辨喜怒:“你也不知道。”
“……”
夜色之下,君淵的神情帶著些疑惑和困擾,一反常態道:“那你幫本尊想想。南南,為什麽要走?”
衛雪臨猶豫道:“屬下愚鈍,恐怕想不出來。”
“本尊對他不好嗎?”
衛雪臨有些驚怔。
他絕對沒有想到君淵會這麽問。
淨蓮魔尊一向殺伐果斷、淡漠凌冽,性情比九天神邸還要矜傲,居然會因為情長之事,流露出幾分真心實意,急於求解的為難。
“屬下確實不清楚小主子的想法……”衛雪臨默了片刻,說:“但相較於以前,小主子各方各面,都改變了不少。”
這原本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突然卻點醒了君淵。一直以來他忽略、不曾在意的改變,不正是南一的改變嗎?
南一確實變了。
以前是那樣百依百順、聽話乖軟的性格,而現在……兩人見的最後一面不歡而散。小狐狸學會了對他拒絕、偷跑出宮,因為別人與他爭執,冷戰僵持,處處隱瞞。還固執的要去邪樞院學醫修,明明心性懶散,卻企及了常人窮其一生都不能修煉至的金丹期。
想到此處,君淵淡道:“南南突破金丹期修為時,你在場嗎?”
衛雪臨如實道:“屬下在場,黃泉域的眾人都有所見,小主子在絕境之中險結金丹……”
“絕境之中?”君淵抬眸,幽邃眼瞳一片暗色。他忽而想起一些細節,司魔鑒大殿之上,南一說——妖王殿下害得我差點在黃泉域丟了性命。
他當時也曾疑惑,南一卻笑著解釋不過是一句戲言,玩笑而已。
這話究竟什麽意思?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清楚。”
衛雪臨目露疑惑,“屬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君淵看著他,沉聲道:“黃泉域,南南到底如何締結金丹?一字一句如實說清楚。”
黃泉域危戰,君淵選擇去救百越,促使南一絕境逢生。衛雪臨不懂他為何明知故問,習慣性遵從命令複述了一遍當時的細節。
“小主子不顧安危,攀上妖王蛇身,尋到七寸之處……”衛雪臨感覺到君淵漸漸發沉的臉色,猶豫著繼續,最後道:“從雲端跌落之際,小主子在堪堪要掉入鬼水河前締結金丹。”
茶盞猛然掀翻一地,錚錚而響!
男人站起身,雙臂撐桌,緩緩抬頭,冷冽側臉比窗外夜色更為陰鷙。難以抑製的黑沉魔息隨之暴漲,如同滾燙、清晰可見的熱浪,在周遭洶湧又扭曲的瘋狂舞動。
“為何不稟本尊?!”
衛雪臨一怔,瞳孔微縮,“您難道忘了?當時百醫修與小主子一起遇險,是您親自趕去救的百醫修。”
救誰。
救誰?!
“你、再說一次?”
如同岩漿融穿冰層,凶獸掙破牢籠,寂靜的海面霎時卷起翻天風浪。
——君淵一向冷冽的神情堪稱可怖,他死死地、幾近陰鷙地盯著衛雪臨,像在辨別這番話的真假,又像在驚懼裡否定真相。
他去救百越?
然後眼睜睜看著南一面臨危險?
……
不該是這樣的。
他當時心魔之症發作,意識混沌,隻隱約記得與綺羅大戰過一場,再醒來已經在明無魔宮,閉關多日之後。
君淵一直以為那天什麽事都沒發生……南一被眾人保護回了妄淵,順利、平安,沒有任何意外。
難怪。
難怪從黃泉域回來以後,南一開始撒謊、開始躲他,這一切竟然是他造成的?
南一當時在想什麽?
命懸一線。
傷心?害怕?亦或是失望?只要一想到這些畫面,君淵胸腔裡仿佛橫衝直闖出一團灼烈炙火,燒得他五髒六腑,呼吸窒疼。
他讓小狐狸獨自面對危險,而事過之後,南一竟然也沒有主動提起,仍舊表現得一如往常。
南一不說!
南一為什麽不說?!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或者更早,小狐狸便想好了要逃?!
相伴多年,朝夕與共。君淵卻在這一刻忽而有些看不懂南一,他為什麽沒有察覺南一的異樣,沒有去了解、沒有去關心那些他自以為微不足道的改變。
這是一味自負帶來的懲罰。
君淵閉了閉眼,努力平緩呼吸,試圖壓下心底翻滾如浪的魔息。他不能在此刻失控,還有很多事,還要去接南南回家。
“主子!”
衛雪臨的急音終於傳入君淵混沌的意識,“您怎麽了?屬下立刻去傳百醫修過來!”
半響,檀木桌角已經被君淵捏到微微變形。
他努力克制、承受著心臟滾燙的悶痛,再睜眼之際,那一雙狹長鳳眸滿含猩紅之色,“不要半個月。”
“本尊要出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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