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自由

“你是打算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阿哲？！”

已經被關在屋中多日的蕭哲渾身癱軟的坐在屋子中間的凳子上，蕭遠恒進門之後說話的聲音讓他眼神一沉，他沒有轉頭，也沒有動作，只是盯著桌面緩緩開口道：“如果我不答應你，你就打算用這種藥控制我一輩子？”

見蕭哲的態度終於有了起色，不再是前兩日不聞不問的毫無反應，蕭遠恒心裡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帶著不爭的怒火：“現在的局面這麼不穩定，謝銘突然回來，如果我們不抓緊時間做好準備，到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要是他再反咬我們一口怎麼辦？！別忘了末世這消息都是他透露出來的！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東西我們根本沒有底！那一行人看起來又各個都是異能者！你看謝銘不溫不火的樣子，這安全區裡有多少人是屬於他的連我都不敢百分之百定奪！如果我們再不主動出擊，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落了下風，你想沒想過會是什麼後果？！”

聽著一旁蕭遠恒怒火連天的不停分析，蕭哲盯著桌面一動不動，思緒卻飄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帶著林穆然和謝忻予來到安全區，因為沒有謝銘的提前告知與參與，所以上一世的安全區與這一世的龍灣根本沒有辦法相比，但蕭遠恒卻是安全區裡絕對的一把手與掌權人，從來不擔心自己的位置會被頂替奪取。而因為自己的兩個哥哥也都遇難喪生，所以蕭遠恒對自己這個僅剩的獨孫就更是關心與苛刻並存，但無論如何，蕭遠恒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他使用可以控制異能者的藥物……

上一世他不是不知道這種藥物的誕生，但作為一個安全區掌權人獨孫的少將，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想去關心這些事情，那時候每天的生活除了按時到林穆然那裡蹲坑守門，不然就是組織小隊在周邊巡邏或者出去搜集物資。

雖然最後蕭遠恒將自己調虎離山之後，又幾乎算是蓄意害死了林穆然與謝忻予，可他除了鈍痛和悔恨以外，也不是一點都不能理解蕭遠恒的做法。

在他小的時候，印象中父母其實並不是多麼恩愛的一對，與所接觸或者說所瞭解到的那些都“正常”的家庭都不一樣，自己的父母幾乎日日爭吵。對於哥哥們的印象有些模糊了，想也是跟自己沒什麼太大區別吧，但他記得清楚，妹妹因為膽小，哪怕明明離那爭吵的聲源隔了一個屋子，也會整個人躲在他的身後不敢出哪怕一聲。

後來十五歲那年，在一點預兆都沒有的情況下，父母與妹妹一起發生了意外，那時候他甚至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否則就算他們日日爭吵，可總都是自己的父母啊！寵溺與關愛從來不會少給，雖然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會害怕和難過，但在不吵架的時候，他們就與自己所瞭解的正常父母沒有任何區別！

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

那一段日子他們兄弟三個都有些渾渾噩噩的，正上著高中原本活潑好動的蕭傑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間就變得沉默寡言了，蕭祁的性格倒是沒有什麼改變，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就總覺得大哥也一定在什麼地方發生了改變，不然不會在那種時候還能難看的笑著安慰他們這兩個弟弟。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同性戀。

沒有確切依據，甚至就只是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言，具體是什麼樣的過程他甚至現在都已經記不清了，他只知道說出這句話的那個傭人第二天就從蕭家失蹤了，蕭遠恒一連幾天都是沉著臉的，後來不到一個禮拜，蕭家裡裡外外曾經與父母關係密切的傭人全都不見了，那時候他也好奇問過，蕭遠恒說，是因為父母不在了，再看到那些傭人，會勾起難忘的回憶，只是想著，就覺得心裡難過。

雖然那時候他並不覺得蕭遠恒有多難過，因為這件事幾乎是整個軍界的人都知曉的，他父親的葬禮，蕭遠恒甚至都沒有親自去參加。據說是因為太難過了，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兒子已經死去了這個事實，這個理由當時不知道讓多少人心酸落淚，甚至一度小心翼翼的不在蕭遠恒面前提起他父親的名字，怕的就是會勾起這位思念兒子的老父親的傷心事。

所以上一世，在告訴蕭遠恒自己也是同性戀之前，其實他真的是比誰都要猶豫的。

雖然圈子裡，或者說明眼人早就看出來自己的性取向了，可他從來不認為這些話會傳到蕭遠恒的耳朵裡。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雖然蕭祁在知道自己是gay之後一度冷落自己長達三年之久，可他從來不認為蕭祁會告訴蕭遠恒這件事情，事實上他第一次與蕭遠恒鄭重其事的談論這件事的原因，也正是因為林穆然。

之前在盛世的時候，雖然蕭遠恒嘴上從來沒催促過什麼，可一樁一樁接一樁的相親就讓他很是吃不消了，蕭遠恒總說他比兩個哥哥開竅的早，不像他們那麼木訥，就該第一個娶老婆生孩子，況且兩個哥哥又總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的，暫時也不急。

他總是希望自己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就算是末世了，這個要求也從來沒降低過。所以在上一世安全區這樣閉塞又混亂的環境裡，他非常擔心會有“明眼人”看出來他對林穆然的感情，而後再到蕭遠恒的耳邊把這件事情醜化或者扭曲，所以他先發制人，把自己的性取向以及自己決定的“未來愛人”全部跟蕭遠恒坦白了個十成十。

結果可想而知，蕭遠恒怒極打了他十幾個巴掌，他腫著臉的那幾天甚至都不敢去看林穆然，可就算不敢去看林穆然，他也沒有斷了聯繫，總是會寫幾句話讓人捎給林穆然讓對方安心。其實說是安心，只是他自己意淫的而已，只是他單方面不想斷了與林穆然的聯繫而已……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蕭遠恒對待他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冷漠，有時候甚至在他表現的死不悔改的時候，蕭遠恒都有很多次有了拔槍的動作，可到底還是手出青筋的控制住了，到底是沒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其實從那個時候起，他的心裡就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可到底還是被愧疚與自責淹沒了過去。他的確對不起蕭遠恒多年來的栽培與厚愛，雖然蕭遠恒管人甚是嚴厲，但對於從小失去父母的他們兄弟三人而言，他絕對是一個負責的老師與合格的長輩，這麼多年的衣食住行，雖然有傭人的照顧，可蕭遠恒在其中消耗的心血，卻是絕對不可以被忽略的。

所以當初在得知是蕭遠恒間接殺死了林穆然的時候，他的心情有多複雜和絕望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理解！他不想恨蕭遠恒，那是他血肉相親一手把他養大的爺爺！可林穆然是他活這麼大第一次如此認真去愛的人！那種寧可死的是自己也希望對方好好活下去的想法，在那一刻是真真實實的生了根發了芽！他無比悔恨與唾棄自己的無能，他假想了很多次，如果，如果，如果！

“阿哲，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爺爺也不好受……你以為爺爺就忍心看你這個樣子嗎？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謝銘的防備心理那麼高，如果不是認識或者熟悉的人去做這件事情，成功率根本就幾乎為零！到時候不僅達不到有利於我們的效果，反而還會弄巧成拙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與事端！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也不應該出現的情況！而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到！阿哲！阿哲！”

蕭哲看著桌面有些渙散的眼神終於一點點回神，裡面的光澤卻也隨著回神的速度而越來越淡，到最後，他緩緩閉上眼，聲音輕到幾乎快聽不見：“這件事，大哥二哥他們兩個知道嗎？”

似乎被問到了一直不想提起的地方，蕭遠恒臉色微僵了一秒，而後抿唇道：“他們兩個暫時還不知道，安全區的事情蕭傑知道的不多，他整日裡和外面一個女人糾纏不清的，爛泥扶不上牆！小祁有他負責的事情要做，這件事暫時還不必讓他分心，況且這也是個需要長期進行的計畫，等到後期情況穩定了再告訴他，也都還不遲。”

“如果我答應了，是不是就可以恢復自由？”

被蕭哲轉過臉的眼神看的有些心底不舒服，蕭遠恒皺了皺眉頭想說幾句，可想到這個計畫如果可以順利進行，別說一個謝銘了，就是再來十幾二十個謝銘又能算得了什麼？！這麼多年的執權經驗讓他根本容不得有第二個人與自己平起平坐，一山不容二虎，這個安全區建設的地方本來就是一個海面上的小島，哪怕外面再亂套這裡也是與世無爭並且可以逐漸發展的，只要度過了目前這個萬事開頭難的坎，他相信龍灣一定會一步一步走向比盛世時還要輝煌的道路！而他蕭遠恒，就是龍灣說一不二的領導人！無人可撼動！

“乖孩子，這件事如果進行的順利，你不僅可以恢復自由，你想要什麼爺爺都能滿足你！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爺爺怎麼可能捨得讓你嘗試這種滋味？阿哲啊，希望你能理解爺爺的苦心，你要知道，如果放任著謝銘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壯大著自己的勢力，咱們蕭家，就是接下來第一個倒楣的啊！如果蕭家倒了，就算你現在和謝銘關係還不錯，依著他的性子，也是絕對不會姑息你的！你，你要清醒一點啊！”

“我知道了……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