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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歸 - 第二卷 汴梁誤第二百一十一章 北風烈(一)字體大小: A+
     

    夜幕低垂,雪風在城頭勁卷。

    從朔洲治所鄯陽縣城頭向外望去,遠近幾處火光升騰而起,照得天際隱隱泛紅。

    鄯陽縣為大遼所設朔洲的治所,遼時在這裡還有一個小節度馬邑軍節度使鎮。群山環抱於西京大同府,而朔州就在綿亘群山之外,位於西京大司府的西南面。

    女真西征軍位於山內,唯一可供大軍通行的孔道必要經過應州。正常來說,只要南面宋境內沒有威脅,朔州此間,就如泰山之安。更不必說冬日還未曾過去,霜寒草凋,絕不是適於大軍行動的時節,誰能想到,就在這般地勢,這樣天氣,突然傳來警訊,女真鐵騎,穿過綿延山脈,踏雪而來,一下就橫掃了朔州境內!

    連年兵火變亂之下,朔洲治所鄯陽縣也早已殘破。不高的夯土城牆到處都是傾頹的缺口。不管是城中百姓,還是附廓四鄉,戶口都十不存一。僅存百姓,多依附於塢壁堡寨掙命。

    復遼軍崛起雲內,四下塢壁豪強雖然奉蜀國公主號令,但也是有好處的聽一下,沒好處的動也不動。

    復遼軍也只遣一部約數百人,入鎮鄯陽縣,便於督促朔剛塢壁堡寨擺攏流民,轉運至宋境之內。

    平日里四下塢壁堡寨對於鄯陽縣的復遼軍並不如何搭理,大家基本互不相干,頂多支應一點糧草而已。可是在女真鐵騎突然出大同盆地西面群山,橫掃朔州境內之後,就紛紛向此間求援了。

    對於這些亂世圖存的塢壁堡寨而言,向來是誰勢大就歸附於誰。要說他們對遼人蜀國公主有什麼忠誠心,那著實談不上。

    復遼軍現在突然興起,北控應州,向南深入大宋河東。這些塢壁堡寨自然就從蜀國公主旗號,甚而還揀選些強壯聽復遼軍號令,由其編練攻伐宋境。

    真要到女真軍馬擊破復遼軍,從北而來,這些塢壁堡寨更易立場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可是此次女真軍馬出手實在太狠,沿途旋風一般擊破塢壁堡寨,搜其糧草,屠其老弱,強壯負重轉運軍資糧草在雪地中掙命,就是有豪強欲事先投效,女真軍馬也不如何收納,仍然是屠其首領,並其部眾,收其糧草輜重。

    朔州以西,已然為女真軍馬鐵蹄淹沒。而沿途塢壁堡寨也再沒了抵抗的勇氣,紛紛向東而逃。命大的還能從冰天雪地當中掙扎出來,命不夠硬的就凍僵在雪野當中,一路過來,屍首相望!

    在鄯陽縣有復遼軍一部鎮守,差不多也是復遼軍向西伸出最遠的一個據點了。這幾日不知道多少人逃難涌至此處,指望復遼軍能對他們稍加庇護。

    原來鄯陽縣冷清殘破,除了幾百復遼軍駐守之外,難得見到一個百姓。現在殘破的城牆之內,四下都搭起了窩棚,生起了一個個火堆。難民神情獃滯的向火而坐,等待著天色變亮,期盼著天氣能稍微暖和一些,期盼著明日能多尋到點食物,期盼著這殘破的部陽縣能擋住兇殘女真軍馬的兵鋒。

    更多的人連這種奢望都沒有了,只是麻木的隨著掙命而已。今日死還是明日死,在這亂世當中,似乎已然沒有了分別。

    城牆上,一簇簇尖把獵獵燃動。復遼軍的軍漢們瑟縮的在城牆上值守。

    這幾百軍馬,大多數是新在雲內諸州招募出來的,甲胄不全,器械不完,未經什麼操練。這個時侯漏夜在城牆上巡守,看著遠處燃動的火光,人人都是臉色青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怕的。

    一個頭戴貂帽的粗壯漢子,身上甲胄完全,一看就是軍將。現在同樣也盯著遠處火光,不過臉上卻沒有半點懼意,打量一陣之後,就狠狠吐了一口冰坨也似的吐沫,罵了一聲:「殺不絕的女真韃子!」

    這粗壯軍漢,正是貂帽都親衛出身的田穹。

    本來他隨甄六臣深入宋境,一次衝擊就輕取繁峙。隨著韓世忠趕到太原,震懾住河東局面之後。就不需要復遼軍在宋境內再鬧出多大的聲勢,不少人就從甄六臣手下抽調出來,奔赴雲內諸洲各地,用以穩固這拿到手的地盤。

    蕭言心目中第一大敵,始終都是女真。經營檀洲與雲內諸州,也就是要加大日後對女真決戰的防禦縱深,不讓女真軍馬一下就殺入宋境當中。

    而且這些地方沒有宋境之內那麼複雜的情勢,那麼多盤根錯節的勢力。蕭言大可在這些地方放手施為,擴充軍隊,積累軍資,經營基地。既然已經借復遼軍名義拿下了朔應武蔚諸州,蕭言就沒想過要放手。

    神武常勝軍或者貂帽都出身的這些軍將,正是骨幹,在復遼軍中為數也不甚多。一個人就得當幾個人使,田穹也就給這樣調來調去,風雪當中,著實是吃了不少辛苦。

    本來將他從甄六臣麾下抽出,鎮戍部陽,是為了揀選一批人馬擴充軍隊,趁著冬日好生操練一番。等力量壯大了,開春之後,也許這朔州就穩穩的掌控在復遼軍還有站在復遼軍背後的蕭言手中了。誰知道田穹辛辛苦苦才趕到鄯陽縣這裡沒幾日,女真軍馬就突然殺到了面前!

    田穹身邊,自然少不了那奚人小牧奴出身的十三。這些時日辛苦,十三反而高壯了一些,一身甲胄,竟然頗有些英挺氣質。在軍中人人也都看好這沒名字的少年。

    膽氣好,見人就笑。身上任何東西,都捨得跟軍中袍澤分享。更重要的是每臨陣必當先,什麼號令,都笑呵呵的遵奉行事,從來不叫一聲苦。馬術不錯,廝殺也來得,每一日在軍中都在飛速成長當中,而且臨陣經驗甚而比不少神武常勝軍都要豐富許多。人人都視其為軍中新起千里駒,只要命大,前程無限。

    他緊緊跟在田穹身後,除了腰間佩著的長大馬劍之外,還背著一張步弓,腰囊斜插四個裝滿了白羽劍的撒袋,加上一身甲胄,怕不有六七十斤重。十三卻行動如常,探頭探腦的問田穹:「阿爺,這裡守得住么?」

    田穹回頭掃了他一眼:「省些氣力不好?披掛恁多物什,還未上陣,就脫了氣力。恁般沒心眼!」

    十三笑呵呵的道:「阿爺,俺使不完的氣力,不妨事…………女真韃子俺見識過,來去飛快,也能熬苦,能一邊行軍一邊在馬上睡覺,說不得就摸到城下面了。到時候再尋兵刃,反耽擱廝殺。」

    田穹搖搖頭,又吐了口吐沫:「女真韃子也不是牲口!今日又卷了四十里,打破七個堡寨。四天之內,雪中行進連廝殺,二百里下來了。冰天雪地的,連夜再撲過來,汴梁小娘扔石頭也砸死他們了,今夜他們過不來!」

    十三點點頭:「今夜過不來,明天總得過來……阿爺,守得住么?」

    田穹掃視四下,看著城內滿坑滿谷的難民看著四下燃動的火堆。這麼多人將小小鄯陽縣擠滿,不少還進不了城只能附廓而居,似乎離城牆近一點就能安全一點。這麼多難民,堵得兵力在城中都調動不了。

    就是這城牆,既低矮又殘破,一應附屬守備設施全都沒有,守城器械也是空空如也。

    就是城中這幾百軍馬,自己初至,連麾下都頭都認不全。看著他們那個膽戰心驚強自支撐的模樣只怕一看到女真旗號出現在眼前,馬上就會轟然潰散。

    不論從哪個角度講,這個以前自己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城,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女真軍馬撲來,只會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十三看著田穹咬牙切齒不吭聲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問:「阿爺,不如俺們就走。這邊人地俺們總比女真韃子熟,加上這天氣還在下雪,說走也就走了。還僵在這裡做甚?」

    田穹瞪他一眼,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是神武常勝軍!軍中兒郎,豈能無令就擅自行事?此間軍情俺已然回報王將主,俺們如何行事,要等王將主號令!你怕死不成,怕死就走!」

    十三嚇得不敢多說,只是摸著腦袋嘟囔了一句:「阿爺不怕,俺怕什麼………」

    田穹再不說話,只是凝神望著遠處火光。

    其實他既然給遣到最西面鎮戍,臨機處斷的權力是有的。真要引軍迴避女真兵鋒,也沒什麼。

    可是他是貂帽都出身,向來是作為未來可領數千軍馬的軍將培養的。軍中情勢,知道得甚清楚。

    現在神武常勝軍連司復遼軍,態勢可以說是七零八落。河東的神武常勝軍分置兩處,互相還不呼應。復遼軍更是北到應州,南至宋境代州。怎麼樣都不是一個可以用來作戰的布置。

    如此寒冬,又卡住了應洲孔道,郭蓉親自坐鎮。誰都以為有足夠時間整理這個態勢,到了開春可以用兵之時,差不多能形成整然的對北防線了。

    而且據說女真西路軍統帥宗翰早已回發上京,女真軍馬自然不會輕動。

    誰能想到,女真軍馬就在這冰寒天氣,翻越險絕山脈,從側橫擊,打在復遼軍軟肋上。更來勢如風,大有一舉席捲朔武蔚諸洲之勢。一旦讓他們進展順利,則復遼軍與神武常勝軍就要被從中隔斷,為女真軍馬各個擊破!

    自己如果不領軍東走,哪怕就是在鄯陽縣擺個樣子。對於有城牆依託的一支軍隊,總能拖延女真軍馬一點時間,哪怕一日半天,也是好的。

    後方那些弟兄,就多了反應的時間,就可以積聚力量,將這些女真韃子打出去!說不定,現在正在汴梁的蕭顯謨,知道他帶出來的這些兒郎們陷入險境當中,還將如在燕地時一般,親身而至,率領全軍,將大家從危局當中解救出來,與女真韃子決戰於雲內諸洲!

    田穹出身北地,全家都沒於女真兵鋒當中。神武常勝軍就是蕭顯謨給他的新家,此時此刻,他走不得。

    .………..……」是可惜了十三啊…………….

    鄯陽城牆上突然傳來了騷動的聲音,附廓在城外的難民也從火堆四下跳起,奔走哭喊之聲突然響起,接著就了發了城中擁擠難民群的騷動。火堆為奔走的人踢亂,火星四濺。哭喊驚呼聲由低到高,接著就席捲全城。

    「女真大軍來了!」

    田穹和十三飛快的趕至騷動發生的源頭鄯陽城牆東面。

    就見遠處一隊火光,在雪夜中高低起伏,向著鄯陽縣疾馳而來。那些新徵募的復遼軍軍漢在城牆上四下走避,還有人完全慌了神,扯著嗓子大喊:「女真大軍來了!」

    田穹奔走中就已經拔出腰間雙手長劍,一劍橫空而過慌亂得最厲害的那軍漢頭顱就衝天而起,血濺城頭。

    田穹厲聲大呼:「亂軍者死!」

    軍中那些神武常勝軍出身的都頭們也開始厲聲彈壓,復遼軍軍漢們為他們驅使,不敢再四下亂竄都在城頭戰戰兢兢的站定。

    復遼軍中雖然沒有床弩之類的守城利器,弓矢卻還是不缺的。一張張弓這時就對著東面拉圓。箭鏃在火光中閃耀寒光,弓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

    田穹按劍在城頭大呼:「天寒地凍,又是夜間,想自亂作死么?靠著城牆謹守,還有一條生路!」

    鄯陽縣城本小,方圓不過里許。田穹大喝滿城皆聞。那些帶領難民逃來的塢壁堡寨豪強也開始彈壓部眾。

    如此寒夜,如此夜間,自亂就是一個死字。

    就是女真軍馬也不可能大隊來襲,最多是哨探以亂人心。依託城牆將女真軍馬夜間硬探逐退,等到天明再尋生路罷。

    附廓難民哭喊著想從城牆頹見處湧進鄯陽縣城卻是兜頭一陣羽箭撲過來。這個時侯誰也心軟不得。

    城外難民看進不得城,只好慘呼著在夜間四散離鄯陽縣越遠越好。至於能不能在這寒夜中活下來,誰也沒去想了。

    女真大軍越絕險之地,風雪中四日席捲二百里,擊破數十堡寨塢壁,殺人無數。從一開始,就已讓雲內諸州之人破膽!

    轉瞬間遠處尖光就已然逼近,十三,指著火光處大喊:「是自家人!」

    不知道是誰被十三喊聲一驚嗖的一箭就放出去。火光下一名衣甲上全是白霜的甲士長矛一撥就將這一箭打飛:「田大,就這般迎俺們?」

    田穹與一眾軍將大聲呼喝著讓軍漢們將弓矢放下,當先就迎了出來。就見火把閃耀之下,正是自家軍馬。

    一行數十人,都是貂帽都或神武常勝軍出身。簇擁著一個裹得嚴實的漢子正是王貴。

    王貴居中坐鎮武洲一帶,調度支應南北兩面。田穹在得知女真軍情之後立刻就先回報他那裡。沒想到最多兩日一夜的功夫,王貴就趕到了這裡!

    沿途衝鋒冒雪,幾乎不眠不休,王貴鬚眉皆白,身上都快凍硬了。掙紮下馬冬的一聲就摔落在地上。

    幾人七手八腳的將他扶起來,田穹只道:「王將主,何必如此辛苦?」

    王貴久矣不領軍,一向是坐鎮地方,或者操持後勤事宜。資歷在神武常勝軍這支新軍當中算老的了,可並沒什麼威信。田穹回稟軍情,也是循軍中之律而已,並沒指望他做出什麼處斷。甚至自說自話就準備在此死守,為後方爭取應變的時間。

    沒想到王貴反應卻是如此之快,馬上就趕至了第一線王貴喘口氣,活動一下腿腳:「女真軍馬突然大至,干係至重,關係顯謨大局,俺雖不才,怎麼能不趕來?閑話不必說了,上城牆看看!」

    數十軍將擁著王貴直上城牆,望著西面閃動的火光。王貴端詳良久,才問道:「女真軍馬到底有多少?」

    田穹沉聲道:「俺儘力打探,詢問逃來之人。女真軍馬此來,正軍不下三四千,輔軍數同之,女真韃子沿途擊破堡寨,搜羅強壯為輔軍,聲勢更壯。現下恐怕已有萬人之數,馬則倍之..……….…」

    同王貴一起來的甲士們齊齊色變。

    不少人都是和女真軍馬打過交道的,當日在燕地千餘女真軍馬,蕭言親自上陣,率領全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擊破銀術可還逃了出去。自己損折也絕不下於女真韃子。

    現下一來就是三千以上的正軍,如此大敵,絕不是復遼軍這烏合之眾可以抵禦的!

    更不必說這等天氣,女真人居然越絕險之地突然而來,接著就是席捲之勢。這種強悍堅韌,果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強軍!

    「主將是誰?」至貴又問。

    田穹搖頭:「尚不知道要打上一所,才能明白。」

    王貴又掃了一眼在城中呆著臉看著城牆上動靜的無數難民,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有這麼多人逃過來?」

    對雲內諸洲的塢壁堡寨之主的德行,王貴也清楚得很。在武州他同樣要和他們這班人打交道。女真軍勢如此之強這些人自然能降便降了,怎麼都逃到了鄯陽縣來?

    田穹沉聲回答:「女真韃子,並未曾招降納叛,沿途屠塢壁堡寨之主,老弱盡殺至,強壯為夫轉運糧草軍資…………直娘賊,下手恁狠!」

    王貴掃視左右:「你們怎麼看?」

    旁邊軍將多有嫻熟戰事之人,當下就有人答話:「女真韃子翻越絕險之地,孤軍深入。此間貧瘡,招降納叛養不起,必須將所有糧草都集中在自家手裡。以利久戰所以才這般行事!」

    王貴點點頭,對田穹道:「既如此領軍東撤,與大隊匯合。不必在此逗留了。」

    田穹一怔,沒想到老好人也似的王貴,決策卻如此果斷。風也似的趕來,了解到第一手軍情之後,馬上就做出了決斷!

    王貴在北地也耽了一年有餘了,北地這等風急霜勁之地,同樣將他也磨練了出來。

    田穹躊躇道:「不在這裡死守以牽制女真韃子兵鋒,以利於大軍集結了么?」

    王貴掃了田穹一眼:「北面卡住應州,南面有神武常勝軍主力,就是將朔武蔚諸洲丟給女真韃子又怎樣了?這裡積儲,夠這萬餘軍上萬戰馬,吃到開春么?每一分力量都積攢著等蕭顯謨領俺們再破女真韃子!」

    田穹一番心思,全成白費。此前有這個打算,也是因為對坐鎮朔武蔚諸州的王貴實在每什麼信心,怕他應對不當,女真韃子長驅直入的話就壞了大事。現在王貴果決如此,處斷得宜,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喃喃道:「關鍵就是應州……………..….…」

    王貴點頭:「沒錯,女真真實軍勢,儘快要傳遞到蜀國公主處……非復遼軍可敵!蜀國公主絕不能南下來援,死守應州,以待大軍從南面打過來!必須儘快!」

    王貴拚命趕來此間,就為掌握最真實的女真軍勢,他也真怕郭蓉在得知女真韃子間道來襲,率軍南下來援。要是女真韃子來得少,郭蓉南下也許還可以打一場會戰將女真軍馬逐退。現在這些女真韃子卻強悍若斯,竟然如此多的人馬強行在冬季穿越絕險之地!

    必須死死守住應州,則這幾千女真強軍,在馬騾餓死一大半之後再翻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半。要不就只能在南面神武常勝軍主力上來之後,為大軍所粉碎!

    他回首而看,就想選得力之人以最快時間將消息傳遞過去。田穹身邊的十三突然開口:「俺去!俺路熟,也能熬得苦。馬上三天三夜不下來也耐得,別人去應州要五日,俺要不了四天!」

    軍將當中,不少人都識得十三,當下都笑:「十三去正好!這小子,將來是個將種!」

    田穹又喃喃道:「這裡逃難之人…………

    王貴搖頭:「燒城,這些人,俺們管不了了……..等蕭顯謨率大軍前來,屠盡這些女真韃子!」

    說著他也如田穹剛才,狠狠唾了一口:「殺不絕的女真韃子!」

    火光在夜色中又衝天而起。殘破的鄯陽縣城,淹沒在火光當中。

    一隊隊的復遼軍軍馬,從部陽縣向東開出。但凡有馬,都在軍中。

    留在鄯陽縣的難民,分了軍中棄下的糧食之後,木然的又離開了此間。有的人追隨著復遼軍的足跡,有的人卻茫然而行,連自己也不知道天下到底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才能讓人能夠芶活下去。

    行軍隊列當中,十三收拾著給他的兩匹健馬,拴緊馬肚帶,裝滿乾糧,收拾兵刃弓矢,忙得不可開交。

    田穹在他旁邊,默不作聲的幫手。

    忙了一陣,十三喘口氣停下,轉頭望向鄯陽縣燃起的火光。猶帶稚氣的面孔給照得清清楚楚。

    只……要是沒女真韃子該多好……要是沒那麼多廝殺該多好……………阿爺,汴梁那裡的人真的都吃得飽,睡得穩,不用隨身帶著兵刃,隨時準備廝殺么?」

    田字點點頭。

    十三又問:「那位什麼蕭顯謨,真能打敗女真韃子么?」

    田穹笑笑:「蕭顯謨還從來未曾讓俺們失望過。」

    十三咧嘴一笑:「阿爺說是,那便是了……鼒阿爺,俺去了。等蕭顯謨來,俺隨他打仗!」

    田穹揉揉他腦袋:「等蕭顯謨來,先求他給你起個名字,十三十三的,太難聽。」

    十三傻笑:「俺覺得現在就挺嚓……」

    說著就叉手朝田穹行了個禮,翻身上馬,呼哨一聲,也不回頭。兩匹健馬馬蹄呼剌喇的捲動雪塵,飛也似的去了。

    田穹望著十三背影,心中低呼。

    蕭顯謨,你在汴梁,可別忘了俺們這些你帶出來的廝殺漢!可別忘了,你說要帶領俺們殺女真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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