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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歸 - 第二卷 汴梁誤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兩處布局(完)字體大小: A+
     

    第二卷汴梁誤第一百三十八章兩處布局(完)

    大宋宣和五年十二月一日。,,)

    在河東路隆德府太平驛外,河東路效節強壯軍指揮使張忠笏懶洋洋的走出了驛門外。

    所謂效節強壯軍,就是河東路地的廂軍。這個番號成立是在真宗年間。遼人軍事威脅大,在河北諸路,在河東路,成立了一大票用以守備鄉土的廂軍。以鄉人守土,以為用作野戰的禁軍輔翼。

    可是到了現在這個年月,所謂廂軍,早就不算軍了。不用效節強壯軍是廂軍步軍。就是廂軍當中掛著馬軍番號的,也不操練矣。從朝廷到地方,也很沒有整理這些廂軍了。各個營號下面有多少人,有多少積儲,是不是乾脆就名存實亡。基上就是一筆糊塗賬。就是闕官了,也往往十幾年不補。朝廷心,只怕未嘗沒有讓這些廂軍自然消亡的意思。

    但是對於廂軍這個體系而言,還是有一些不得不維繫的。比如管驛的廂軍,遞鋪的廂軍,修治汴河的廂軍,發運使下轄用以轉運供應汴梁漕糧的廂軍。這些廂軍闕官即補,偶爾還能遇次升遷。多少也還有一點點糧餉發下來。

    強壯效節軍一部,現在就正管著河東路東南方向隆德府,威勝軍,澤州,潞州一帶的館驛,遞鋪。太平驛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雖然還是朝廷要維繫的廂軍,隨著這幾年大宋財政收入驟減,資源也集中向幾次大的戰事全盤傾斜。強壯效節軍已經是幾年沒有見軍餉了,只是每年兩次,能在當地官倉裡面領一些老陳米罷了。

    不過強壯效節軍上下不等不靠不要,積極產自救。早多少年就不指望朝廷能瞻養這支強壯效節軍了。靠山吃山,依託著他們管理數州軍驛遞鋪的優勢。將驛經營成旅社大車店,將遞鋪用以為商家為民夫帶私信,甚而用驛可以管理馬騾的許可權,倒買倒賣從北地運來的牲口。

    要是位於地方衝要的驛,驛中的這些掛著廂軍名義的所謂軍人。過得比都門禁軍當中的普通軍漢,恐怕還要滋潤不少。

    隆德府北面的太平驛,就是屬於地方要緊的一個大驛。從京畿路出發,向西北而行望河東路。這裡是主要通路。隆德府就是現在上黨這個地區,向來號稱山西的腳盆之地,是平地在河東路算多的了,向北過去就是山。往來商旅行人,必然是要在這裡落腳的。

    太平驛經過幾十年的經營,從單純的官驛已經變成了集客棧,酒肆,大車店,車馬行,規模的騾馬市,土貨山貨集散地為一體的一個市鎮。依託太平驛為中心,已經有幾百上千戶的民人聚居。襄垣縣還專門發了這裡集市的牙貼,派了監稅的人在這裡收稅。至於管治安的巡檢一流,就沒有了,強壯效節軍,再怎麼也是廂軍。

    此時正是冬季,河東路算是北地,早就下了幾場大雪下來。道路上行人稀少,往來北地做意的行商也早就各自歸里,等開春化凍之後再出門。百姓們也大多剪門過冬了。集市都已經暫停。襄垣縣的監稅官也回了縣城。平日里顯得相當熱鬧的太平驛,這個時侯就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

    貫穿太平驛的一條土路上面,只有幾個閑漢靠著牆根曬太陽。沿街開門的店鋪寥寥無幾。只有一兩家熬羊肉湯,賣蒸餅的店還勉力開張。等著做驛內那些軍爺的意。不過待詔都懶懶的躲在避風處,根不願意費氣力吆喝。

    張忠笏摸摸花白的鬍子,打定主意等會兒去來一角酒加一碗羊肉湯。然後回驛內睡個下午覺去。他五十齣頭的人了,十四歲開始就在太平驛內當差混事。慢慢的也爬到了掌管一驛的位置。自覺過得還算舒服,不缺錢使,孫子孫都一大群了。雄心壯志早就沒有半點,只盼這平安日子能天長地的下去。

    不過想起這個總有些煩燥,遼人早就不和大宋兵戎相見了。就算邊境偶爾有打草谷,也打不到隆德府這個群山環抱的地方來。這樣兩國平安有什麼不?偏要和那個什麼真一起將遼國滅了。打遼國的時侯,河東路也要支差支馬,幾十年未曾大動的驛上下忙亂成一團,不僅一個錢邊子都瞧不見,還的干賠下去不少。

    這些倒也罷了,聽聞北面來的客商。這真甚是兇悍,有遼人開國時侯的威風。要知道遼人立國之初的那幾十年內,可是深入中原不知道多少次!從後晉到朝真宗年間,不知道狠狠的打了多少場仗,河東路也向來都是主要戰場之一。原來的餓狼餵飽了,現在來個新的,要是深入中原,豈不是又是長一段時日的兵連禍結?

    自己老了,倒也罷了。但是兒子婿,孫兒孫婿,現在都指著這太平驛過日子。他們將來的日子又是如何?

    越想這個,就越是煩惱。近五十年來,足跡沒有離開過太平驛百里的張忠笏張指揮使,也實在理不出個頭緒出來。只搖搖頭不去琢磨。咳嗽一聲,就準備邁步向吃食店走去。

    這個時侯,就聽見北面傳來馬蹄聲響。還伴隨著懸鈴疾響之聲。一聽就知道是有人策馬疾疾馳來。這麼冷的天氣,行旅絕足,還有人這般拚命趕路?

    張忠笏定腳步,就呆著臉朝馬蹄聲響的來路,不多一會兒。就見一匹駿馬疾馳而來,張忠笏是老把式了,在這一帶也以熟悉騾馬著稱。北地商旅販馬過來,對於馬騾有什麼爭議,都是奉請他老人家來論定。雖然不會騎,但是這輩子張忠笏經手過的馬不知道有多少。一就知道這是北面銅韚驛那匹出挑的渤海馬。當時銅韚驛的那個指揮使,是花了一百幾十貫買下來,留著準備自用的。

    馬上騎士,穿著紅色胖襖,外罩絳紅色褙子。再披了一領白色披風。披風圍頸處鑲了一圈兔毛。軍靴佩刀,正是軍健模樣。頭上戴著的卻是一頂貂帽,貂尾隨著馬匹疾奔,在風中直動。這身裝扮,既威武又矯健,他在馬上的樣子,這馬術精熟程度,比北面那些韃子也不差似什麼!

    轉眼之間,這馬上騎士就直奔到張忠笏面前,張忠笏還呆著臉在館驛門口。那騎士問道:「那老兒,可是館驛里的軍漢?」

    張忠笏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有些年在河東路未曾到這般威風強健的傳驛軍漢了。特別又是在這種冬日,讓張忠笏很是發了一會兒傻。他咳嗽一聲,維護自家尊嚴:「俺便是此間館驛主事,強壯效節軍指揮使。兀那是哪路軍漢?這大冷天的,又當的是什麼差使?」

    那騎士跳下馬來,滿頭大汗也不先擦,忙不迭的先替坐騎松肚帶。張忠笏一下就對這軍漢有了些感,是個愛馬的漢子!

    那貂帽騎士也沒對所謂強壯效節軍中指揮使表現出太多敬意,只是道:「俺是神武常勝軍中軍使,急遞軍情回京,文書牌票在此。既是館驛官人,就速速換一匹馬與俺便是。」

    他停頓一下,又強調一句:「最的馬!」

    著他就從馬鞍旁插袋當中取出油紙包裹著的文書牌票,遞了過去。張忠笏啊啊的應了聲,這才反應過來,神武常勝軍?

    天氣還未曾全然冷下來,大雪未曾封路的時侯。神武常勝軍全軍北上,也經過了太平驛。上萬軍馬移鎮,隨軍多少騾馬車輛,可是讓太平驛足足熱鬧了一陣。四下的人都過來熱鬧,神武常勝軍裝備之精良,騎軍之多,將士之精悍,都是足以讓此間人瞠目結舌的。張忠笏對神武常勝軍也是頗有感,一則是有強軍守邊,他們這些人自然就多了不少安全感。二則是神武常勝軍移鎮經過此處,吃用的糧米,臨時雇募的夫役,補充些馬騾,可是讓他做了大一筆意,饒是驛中人做的只是中人,在中間不過是抽些貼水,也是一二百貫滿滿的到了腰。

    張忠笏在這等朝廷用以守邊的經制軍馬面前,可擺不出什麼廂軍中一個指揮使的官威。當下回頭吼了一聲,頓時幾個驛丁就出來牽馬照料。張忠笏草草了了文書牌票一眼。正是軍中勘合,神武常勝軍緣邊開鎮,自然就有了憑藉軍中勘合動用沿途驛照料軍情傳遞的權力。樞密院也不會在這個上頭勒掯神武常勝軍,也都將這些勘合頒給沿途驛作為對照驗的憑證。韓世忠沿途經過,還次第召集這些沿途管驛主事之人交代周旋了一番。

    張忠笏遲疑一下,臉上堆起笑意:「上下,馬便有,都是黑馬。你騎過來這坐騎,是銅韚驛中最的牲口,想必也知道這虛實…………現在驛當中,官馬還能有幾匹?就算有,也是老弱經不得驅馳的…………要官馬,便沒話,不要一文,是俺們的應分差使。但是上下要馬,那就不同。到了下一驛,換馬之後,這個天氣,別人要將其養一冬再送回來,這草料錢,都算在俺們帳上。而且傷了損了,又是怎麼一番話?押頭使費,都要在這個上頭…………上下儘管放心,你回程時侯,只要平安騎回來,押頭分文不少的退回。俺們管驛也幾十年了,不敢砸了自家名聲。」

    貂帽騎士嘿了一聲,笑意未免就帶了三分譏諷:「俺是一路換馬過來的,當年又是西軍出身,如何不知道其間情事?多少錢文你儘管開口就是,只有一樁,馬若是不,俺卻是要事的!」

    著他就有意無意的按著腰間佩刀。這貂帽騎士是西北大漢,身高臂長,渾身滿滿都是精悍矯捷之氣。更不知道臨陣殺過多少敵手,自然就有一股森然殺氣。腰間佩刀一就知道是精利之器。在馬鞍側袋當中,還插著一張騎弓,佩著四撒袋的箭支。箭頭粗長尖銳,配平的尾羽也極長闊。不是三石以上的弓,使不得這般羽箭。

    單單這個貂帽騎士,估計這太平驛的百十號廂軍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對手。怪不得敢孤身在這大冬天的行路傳信。

    張忠笏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陪笑:「馬便是,馬便是!」

    他咽口吐沫,硬著頭皮開價:「押頭一百三十貫,使費十五貫。份價錢,不敢欺哄上下。」

    那貂帽騎士笑笑,將馬鞍袋取下來,弓袋和裝雜物的插袋,就擺在地上。還有一個褡袋,就擔在肩上,伸手在裡頭掏摸,問了一句:「交鈔可成?」

    張忠笏遲疑一下,這個時侯他精明得就如一名老賈:「宣和五年新屆交鈔,折五。四年交鈔,折三。四年之前,就告罪不收了。上下回程時侯,俺還的也只能是交鈔。」

    貂帽騎士再不多什麼,在褡袋當中掏了一疊交鈔出來,一張張點給張忠笏。張忠笏蘸著唾沫數清楚了,才招呼那些呆著臉在旁邊熱鬧的驛卒:「去將破落青牽來,仔細被它踢著!」

    罷又那貂帽騎士,著他褡袋裡面鼓鼓囊囊的都是當年新屆交鈔。怕不有千把貫之多。忍不心勸了一句:「上下,這行路攜帶這麼多錢鈔,卻要多多當心才是。怎不幾人同行?」

    貂帽騎士冷笑一聲,眉毛就挑了起來:「誰讓緊急傳遞軍情,卻還要俺們軍鎮自家貼?若是幾人同行,俺們神武常勝軍來就是被朝廷薄待,十萬貫開鎮資財就打發出來了。為大宋安危,送一趟緊急軍情,全軍上下,就得吊著嘴喝風!什麼鳥世道,踏實打仗御邊,就是罪過!」

    張忠笏訥訥的不敢多什麼,大宋驛體系,除了面向西軍一路,還有平燕時侯緊急重建恢復的,其他的早就破敗。帳冊上也許還有成千上萬匹驛用官馬,實際存在的加起來一百匹都不知道有沒有。不管是地方官還是緣邊軍鎮,想傳遞什麼緊急事物,都得用這些驛養著的黑馬,這也是這些管驛廂軍相當重要的一項收入來源。時人都認可這個潛規則,誰也沒有多一句什麼。

    但是別人是在緣邊苦寒之地,去當著那才崛起,據兇悍無比的真韃子的。要吃苦要打仗要死人,傳遞軍情卻還要貼錢,就是依此為的張忠笏,也覺得麵皮上略略有點臊。

    尷尬之間,只有另找話題:「神武常勝軍上下,就十萬貫開鎮使費?這不能罷?大軍北上,俺們也在眼裡。上萬大軍,上萬騾馬,一天人吃馬嚼就是多少。還得營建堡寨邊牆,開設屯兵大營。十萬貫夠個什麼?如此這般,上下們也願意北上?」

    貂帽騎士冷冷一笑,笑意背後,有不出的自豪:「總還是有人,願意為這大宋打仗。總還是有人,拼盡全力照應周全俺們這支肯打仗的神武常勝軍!賴在都門,俺們不就變成那些廢物禁軍了?直娘賊,俺們漢子功名富貴都從馬上取,傳給子孫,一代代心裡都踏實!那些勒掯俺們的人物,哪個在俺們神武常勝軍上下萬餘廝殺漢的眼裡擺著?俺們卻只聽………」

    到這裡,他就趕緊口,問道:「換的馬怎還未曾將來?」

    話之間,幾名驛丁就牽著一匹大青馬而來。被人牽著猶自不甚老實,不是揚頭擺首,發出陣陣嘶鳴。噴出長長的白氣。牽馬的驛丁都心翼翼的離開這大青馬遠些。

    張忠笏還在旁邊陪笑解釋:「這青馬卻是破落戶的脾氣,所以叫破落青。有些難馴,腳力卻是極的,不知上下可得中?」

    貂帽騎士卻一眼就喜歡了這青馬,上去接過韁繩就打量牙口四蹄,還按按這馬的背,承力如何。也奇怪,這青馬在別人手裡脾氣甚大。在一身殺氣的廝殺漢手裡卻老實,馬頭還朝那貂帽騎士身上蹭,一副親熱的模樣。

    「這可是一匹能上陣的馬,稍稍調教一番,萬軍廝殺當中也不會腿軟。卻拘在此間槽里當一匹黑馬,怎不會有脾氣?卻要去求了顯謨,將些錢文,回程時侯買下來便罷!」

    貂帽騎士誇讚幾句,就招呼驛丁將他的那些行李插袋都裝上青馬。再將文書牌票從張忠笏手裡討回來。

    張忠笏畢竟歲數大嘴碎,忍不就勸解一句:「日頭已經過了正中了,這般天氣,歇息一宿便罷。街市裡面羊肉湯鍋蒸餅都是的,俺們驛內有的也是房舍,洗刷一番,俺著人準備乾淨被褥,明日再出發也罷…………這宿錢自然是體己價錢,上下不必擔心。」

    那貂帽騎士翻身上馬,扯扯韁繩,哼了一聲:「軍情如火,哪裡能耽擱?需得早早回報到汴梁!讓汴梁知道,俺們神武常勝軍在河東邊地,可不是在享福,卻是要打仗死人,才能保得他們在汴梁城高樂!」

    張忠笏一震,忙不迭的追問:「不敢動問上下,到底是何等軍情?」

    貂帽騎士沉吟一下:「也沒什麼瞞人的,來就是要讓汴梁中人跳起來,知道俺們神武常勝軍不是白拿他們那十萬貫…………」

    到十萬貫三個字,這貂帽騎士已經滿臉都是譏諷的神色。

    一邊一邊斷然一揮手,神色已經是肅然如鐵:「遼人餘孽在雲內諸州興兵,不時騷擾河東路緣邊之地,真大軍也被驚動,就要南下,河東路就要遭逢戰火…………就一支缺餉缺械的神武常勝軍,當在他們面前!俺們神武常勝軍打仗不怕什麼,卻得讓俺們安心打仗!」

    罷一扯韁繩,破落青咴咴一陣嘶鳴,奮首揚蹄,就向著難免,疾馳而去。

    聽到真南下,河東路要遭逢戰火。張忠笏就跟雷劈也似的蛤蟆,獃獃的在那裡。直到那貂帽騎士去得遠了,他才一蹦老高,揮著手呵斥同樣發獃的驛丁:「快追上去,將這些錢鈔,都還給那將軍!人家打仗,俺們也得有人心!」

    驛丁們都苦著一張臉回話:「爺爺,這如何追得上?」

    張忠笏喪氣,忍不就默默向汴梁方向祝禱。但願汴梁那些當道諸公,能明白此間事厲害。多支撐神武常勝軍一點,沿途轉運,要用到他們這個驛處,白當差也是情願。

    心中忍不也有些不平。

    如此一支願意守邊強軍,朝廷為什麼就偏就要薄待?卻不知道,那個背後照應周全這支軍馬的,是何等人物?但願此人,公侯萬代!

    直娘賊,真韃子要南下,可萬萬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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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台山脈北麓,在代州治所代縣西北,滹沱河之陽。在大宋平復北漢之後,原設有屯兵大營。鼎盛時期,這裡屯兵步騎足有三萬以上,而且騎兵還佔到半數左右。以五台山脈為依託,作為緣邊雁門、西陘、土墱、茹越等要緊寨堡關隘的後殿。

    進可擊武州朔州側背,退則掩護沿著滹沱河穿越五台山脈,直入河東路深處的要緊通道。古時行軍打仗,全沿著水路。一則人馬飲用水每日所需巨大,沒水則是寸步難行。二則就是水路如果有一定寬度深,輸送輜重百倍便利於陸路輸送。一條可以用以轉運物資的水道,足可支撐一支裝備齊全的數萬人馬之大軍深入攻戰所用。

    歷史上不論中西,有影響力的大會戰爆發所在,十有*,都圍繞著水路進行。

    在代州大營屯以重兵,遼人就難以越過五台山脈深入河東路。要不就得從西面寧化軍岢嵐軍甚或火山軍那裡繞行。可是那裡更是荒涼,擄掠不多,而且民風強悍。幾處地方鎮守兵馬如鄜州折家,火山軍楊家都是世代土著鎮將,又沒嚼頭還又難啃。

    就算突破了還得繞一個大圈子,才能轉向河東路腹心之地。走這個冤枉路空耗實力,不如老老實實的猛撲雁門一帶,擊破代州大營。

    正因如此,代州大營才是河東路緣邊防守體系關鍵中的關鍵。

    在對遼戰事緊張的時侯,河東路所佔用的軍事資源,幾天下之半,剩下一半,都在河北諸路。代州大營原來也是軍舍連綿,烽火相望,數萬大軍,警哨穿梭往來。歷來都有名將精兵鎮守。

    隨著宋遼澶淵之盟以後,百年以降。代州大營已經頹廢得不成模樣。鎮守精兵猛將或者被調走,或者吃了空額。屯儲的軍糧器械,或者指撥他處,或者就不明不白從賬面上消失。

    原來規模巨大的代州大營,寨牆傾頹,兵舍荒廢,烽燧倒塌,壕溝平廢。已經完全失去了可以屯集大兵的機能。

    可以到了宣和年間,在神武常勝軍北上之前。大宋河東路完全稱得上毫無戒備。

    (在真實歷史上,童貫伐燕,大軍都沒有一兵一卒向雲內諸州進發。燕京被真人擊破之後,雲內諸州遼人自潰,真軍也未曾直進雲內諸州,只是在名義上將其交還給大宋。大宋也從始至終未曾派一官一兵去雲內諸州行使統治。

    平燕之後,大宋重整北疆防務。也就是將燕地交給郭藥師,遣王稟領勝捷軍一部入駐太原聊作防備。緣邊之地,仍然沒有一兵一卒。真南下之際,河北諸路郭藥師投降,河東路真軍馬輕鬆深入,越過五台山脈,擄掠各處,合圍太原。滅國之戰,居然打得再輕鬆不過————奧斯卡按)

    此時此刻,在蕭言出現的這個歷史上。大宋宣和五年之末,荒廢數十年的代州大營,卻是一片繁忙景象。

    南下難民與從代州,諄縣,繁峙縣,雁門縣等處雇募來的民夫。在冬天就開挖壕溝,取土打夯壘起寨牆,重修軍營房舍,建立烽燧。鋪開了大場面,在代州左近,趕工的民夫,何止數萬人!

    南下民夫也還罷了,有糧食就成。從大宋地雇募的民夫,冬日營建,卻非花大價錢不成。一日除了吃食,二百文也是少不了的。要是挖坑取土打夯這等苦活兒,還得加錢再加每人二兩酒。這般待遇,不僅地勞力一空,河北諸路都有人聞訊過來。一場伐燕戰事打得河北諸路騷然,日子都苦,不如過來趕緊掙點錢。

    這幾萬民夫每日所吃用的糧米就是天文數字,地官倉能調用的只有極少一部分。而且也是指定用在軍伍身上。其他的就得要花錢購買了。河東緣邊之地糧米出產就不豐,還得向南在太原等地採購,河北諸路也有人翻山越嶺的送過來糶賣。

    除了吃用,還得有一部分屯糧。在這個冬日,河東緣邊之地少有人在家剪門度冬了。或者去幫工,或者去販糧。忙得不可開交。

    這世上最狠的事物,還是非錢莫屬。大筆錢砸下去,整個河東路緣邊之地都動起來了。緣邊州縣地方官吏也被收買,儘力配合行事。有的膽子大的,恨不得將整個常平倉都倒賣給神武常勝軍。

    這般熱鬧氣象,哪能想到,神武常勝軍離開汴梁時侯,竟然是如此一番冷清景象?

    數十騎馬,簇擁著一名披著紅色披風的青年將軍,疾疾穿過忙亂的大工地。那些正在趕工的民夫或者避道,或者奇的張望。那青年將軍也左顧右盼,仔細的著這一番營建景象。

    一名騎士突然對那青年將軍道:「韓將主迎出來了!」

    那青年將軍轉頭一,可不正是韓世忠。他穿得厚厚的,在親衛簇擁下迎來,遠遠就下馬,臉上也堆起了親熱的笑意,大聲招呼:「鵬舉,你可是辛苦了!」

    來人正是岳飛。先遣北上,布置一切,整修最要緊的雁門寨和西陘寨,一兩月來風餐露宿,臉上手上,全是累累凍瘡。只是神色間仍然精氣神不曾稍減半點。

    沿邊整備防務的任務太重,時間也緊。韓世忠率大隊而來屯駐代州,岳飛直到此刻才趕來相會,也還是因為有要事商議。

    岳飛也跳下馬來,迎上去和韓世忠一笑見禮。兩人執手而起,並肩就朝臨時設立的中軍營帳行去。沿途屯紮操練的軍將士卒,著岳飛都親熱的行禮。大家孤懸河東,在這裡努力掙扎求存,見著自家人,有不出的親熱。

    韓世忠拍著岳飛的$淫蕩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肩膀笑道:「鵬舉,你手腳快!是雁門寨和西陘寨已經有個模樣了,不過才花了二十來萬貫,還收了一千多匹馬,招募了兩千強壯…………都送過來!在這裡操練,到時候再擴他娘的幾個指揮出來。一年以內,俺們神武常勝軍怎麼也要有兩萬人以上,一半都是騎兵,誰還敢瞧俺們!」

    岳飛雖然耿直,但是對著韓世忠褒讚之語,客氣話還是會的:「良臣兄領大軍主力,繁雜之處,何止十倍于飛?這代州大營如此氣象,豈是常人經營得起的?飛實在是佩服!」

    韓世忠擺擺手,氣勢十足:「拿錢砸,有什麼砸不出來的?世上不愛錢的人寥寥,至少這裡俺還沒有碰著…………現在只是在恢復大營規模。此處有石炭有鐵,以前就有就近供應河東軍鎮的軍器監。俺抓緊也恢復起來,新募強壯,馬北面有的是,東川窪那裡也不斷在送,鐵甲軍器,除了後面運,俺們也打造入娘的一大批,甲堅兵利的裝備起來,再交給你岳無敵操練…………想俺們神武常勝軍死,哪有那麼容易?」

    岳飛略略有點遲疑,沉吟道:「私下恢復軍器監,這動靜可是不…………這些日子俺們收羅糧米消耗屯儲,支用何止數十萬貫。明眼人當能出不對來…………這不要牽連了蕭顯謨…………」

    韓世忠大大咧咧的一擺手:「再有些時日,他們就是出來,又直什麼?到時候求俺們還來不及,蕭顯謨在汴梁也是安如泰山!顯謨布局,實在大妙,今日你鵬舉過來,不就為的此事?」

    話之間,他們就已經走到了中軍大帳之前,扈衛在前層層守衛,著兩人到來,都行禮下去。韓世忠朝岳飛點頭:「進帳再細!」

    兩人屏退左右,走進中軍帳中。帳中已經升起了石炭火爐,暖洋洋的。岳飛和韓世忠都摘下身上披風。岳飛搓手笑道:「這些時日,就屬現在最暖和。」

    韓世忠咧嘴笑他:「誰讓你岳無敵對士卒推衣解食,自苦之處,比士卒更甚?要俺,大將就得有大將氣度,賞罰公平,臨陣指揮若定,能帶麾下博取功名富貴就已經足夠。一直恁般辛苦,俺拚命朝上爬,又圖的什麼?」

    岳飛只笑不話,在這上頭他也不和韓世忠爭辯。

    韓世忠笑兩句,神色也是一肅:「可是為郭家公子和甄六臣所行之事而來?」

    岳飛點頭:「郭家公子與甄六臣領別部,要立腳經營。還想進兵武州朔州,儘力擴大實力,不得就得驚動真韃子。到時候這河東邊地,少不得先得狠打一場了。這和顯謨交代的略有不同,俺心裡也吃不準。就來請益一下良臣兄…………而且這大亂起來,緣邊預備還得加強,到大營來,就請良臣兄添兵添將,也多運一些軍資糧草上來,不管怎麼,總是有備無患。」

    韓世忠哼了一聲:「蕭顯謨豈不是要的就是大鬧,鬧得汴梁動搖才?俺們這裡打得越狠,他在汴梁就越穩。才方便他後續行事…………只不過顯謨在人上頭總有些那個。郭家公子為他行事,顯謨就捨不得什麼狠話了,也有點不願郭家公子冒險太過…………要事老韓這一臉大鬍子的傢伙領別部北上,顯謨恨不得俺直入西京大同府,將雲內諸州能招來的真韃子全部招過來!」

    他神情有些興奮,負手在中軍大帳中走來走去:「…………還郭家公子與那甄六臣見事分明得很。真韃子只是盤踞西京大同府,雲內西面朔、武、應、蔚、弘五州,一個兵都未曾放。還聽真西軍統帥完顏宗翰押著遼人末主耶律延禧迴轉老巢去了。可見兵力不是很多,正應該大鬧起來。有了地盤,建了號了,遼人餘孽的旗號也足夠嚇人。將不多的真韃子招過來,將河東邊地攪成一鍋粥,再嚇嚇河東路的大官吏,甚或一直嚇到汴梁去。這才是顯謨最想要的,也是最合俺們神武常勝軍利益之事!到時候什麼收買糧草,什麼私設軍器監,還算個什麼事體?誰鳥不耐煩,才拿這個事?」

    他越越是興奮,乾脆手舞足蹈起來,可見韓世忠在汴梁也的確憋得鳥夠。到了這個天高地遠的河東邊地,又恢復了他潑韓五無法無天的色。

    「…………俺已經將郭家公子與甄六臣商定如何行事之策,遣人快馬回報汴梁顯謨處,就等顯謨決斷!俺的意見也附在上頭,就是入娘的大弄起來!在這上頭,顯謨自然是無有不許!你岳鵬舉事先要有所預備,自然是極對,俺給你調兵上去,也調軍糧器械上去。你做準備,隨時和這些傢伙打一場爛仗就是…………你招募的強壯先調回來,在安穩地方操上一陣,再調過來讓你帶著打,這樣規模的打上半年,新募人馬也就成能戰之軍了。,在汴梁處處要裝孫子,俺們的天地,還是在這邊地,當著韃子面前!」

    岳飛默然點頭,當面真韃子兵馬不多,這已經是明擺的事情了。讓郭蓉和甄六臣壯大聲勢,將不多的真韃子引來,在這裡打一場規模可控的混戰,對神武常勝軍自然是一件極的事情,對蕭言在汴梁地位,助力不用也知道有多大。在這上頭,他自然是支持郭蓉他們還有興奮得近乎狂暴化的韓世忠的。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有點彆扭。

    韓世忠總算平靜下來,回頭認真的了岳飛一眼,沉聲道:「鵬舉,這可是為的顯謨,為的俺神武常勝軍,為的將來大宋還有這麼一支能戰之軍!」

    岳飛吸口氣點點頭:「良臣,俺自然曉得輕重。顯謨吩咐之事,俺如何不從命?你放心就是。」

    韓世忠點點頭,突然怪笑一聲:「顯謨在汴梁如何行事,俺猜不著。可是在這裡,俺卻要出口鳥氣,將這些傢伙嚇上一遭。那個鳥吳安撫,才到太原,俺就要讓他魂不附體。讓他再來對付俺們神武常勝軍!」

    岳飛不話,轉頭南望。顯謨布局如此,在汴梁城,他又要攪起多大的風雨?不知道為何,岳飛心中,總有一絲惶恐。可是想及將來戰事,他又忍不熱血上涌。

    韓世忠得沒錯,只有在這緣邊直面韃虜之地,才是他岳飛最為如魚得水的所在。他只管踏實廝殺,其他事情,便交給蕭顯謨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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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南薰門外蕭言別業院內。

    近來清閑,大冷天的,蕭言也沒什麼其他事情做。乾脆早早睡覺。啞巴臨睡前在他這裡打了一陣旋磨,最後才嘟起嘴回房。讓蕭言也忍不決定,等自己布下的此局終盤,一定風風光光將啞巴娶進門!

    這一覺睡得也不甚沉,半夢半醒之間,似乎也一直等待著北地傳來風雲。汴梁棋局已經布,就等自己不能親自落子的北地傳來消息了。也不知道郭蓉在那兒,過得是不,能不能擔起此等重託起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侯,他突然被張顯低低的聲音吵醒:「顯謨醒來,顯謨醒來!」

    蕭言一下翻身而起,目光亮閃閃的,彷彿就根沒有睡著一般:「何事?」

    張顯低聲道:「北面來人。」

    蕭言一怔,用力搓了一把臉,起來穿鞋就走:「在哪兒?帶我去見!」

    他心裏面也是有點忐忑,北面來人,那準定是傳來布局落子的消息了。卻不知道那裡所布之局,在遠隔千里之下,是不是還合自家心意!

    張顯提著燈籠,引蕭言轉了幾個彎,就來到他的內書房當中。書房內一燈如豆,一條長大漢子坐在那裡,戴著貂帽。蕭言到來,馬上跳起來行禮。

    這漢子蕭言自然認得,曾是他貂帽都得力親衛之一,正是那個和老驛張忠笏照過面,一路傳播暗示真軍要南下的矯健軍漢了。他叫做陳彬,勝捷軍出身,已經做到了一營的虞侯使職位,在勝捷軍中領一都四十騎,在選貂帽都的時侯,什麼也要入值蕭言親衛。這自然是他聰明處,蕭言用人最嫡系的班底,就是最初識得的岳飛幾人。他一個勝捷軍半路加入的,回去也不回去了。以後想升上去,只有成為蕭言親信之人。隨侍身邊的貂帽都親衛再不是親信,還有誰能是?

    這等人物,既能廝殺,又有領軍經驗。更有頭腦心機。如何沒有大用的機會。這次神武常勝軍北上。蕭言從軍中挑了新的一批人充實貂帽都。陳彬給放出去,韓世忠頓時大用為實領一個馬軍指揮。神武常勝軍馬軍指揮都是滿編,足足的三百五十騎。這次卻遣他親自回來傳信,可見帶來的信息有多重要了。

    見蕭言也不廢話,行禮之後,陳彬就從貼身處取出信函,雙手奉上。蕭言接過,朝他點頭微笑示意一下,就扯開信函,借著燈火細細起來。陳彬和張顯隨侍在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陳彬也還罷了,張顯卻著陳彬眼熱。俺們在汴梁縮手縮腳,你這傢伙,又能堂而皇之的將貂帽戴上。卻不知道俺要在汴梁熬到哪一天!

    不知道過了多,蕭言才一字字的將這封簡簡訊函完。沉吟半晌,才淡淡的對陳彬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吃頓的。然後再勞苦你一些,儘快將我的回信帶回去。再告訴潑韓五一句話,他要什麼,我全力支持!」

    陳彬又行禮下去:「如何談得辛苦?為顯謨效力,萬死不辭!」

    陳彬為張顯領下去安置,蕭言在書房當中卻有些不。走到外面,呼吸著夜裡冰冷的夜風。在這一刻,他也心旌搖動。

    兩處布局,相隔千里,都已經落子完畢。一場絕大風潮,就要在他手中掀起。直到最為深刻的撼動這個時空的大宋!

    自己早已準備了,來到汴梁以來,拚命周旋應對,拿出了全身解數。也就等待的是這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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