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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歸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挽天傾(九全)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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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挽天傾(九之上)

    檀州戰事,不論交戰雙方當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想到會演變到如此的地步。

    檀州城中,已經起了大大小小的火頭,黑煙衝天而起,夾雜著戰場上的煙塵,直衝入雲霄當中。檀州內外,慘叫驚呼哭喊聲音,彷彿將這燕雲卷得大,散布全城。

    在這樣的景象下,連天空上的秋日,都變得黯淡無光,掙扎著向西面漸漸斜落下去。

    王夜叉這個前燕山賊竭力保全住的這個亂世小小桃源,終於在他死後,經歷了這場空前的劫難。

    城中檀州軍馬已經完全混亂了,不管是屬於兵變一方的,還是王夜叉心腹部下,都已經亂成了一團,在檀州城中大燒大搶。到處都是人影亂竄,多的火頭隨著他們的動作升了起來,檀州街頭上,百姓流民也同樣哭喊著跑來跑去,沒頭蒼蠅也似的到處亂撞。卻在哪裡,都能遇到這些大多已經失卻控制的亂兵。百姓屍身,道路上面,比比皆是,有衣衫破碎的女,被這些亂兵狂笑著架著就走。

    檀州四門已經全部打開,到處都有人潮在越城而出,但是除了正在交戰的那個城門口,每個城門口都有亂兵堵住,只要逃難百姓流民撞到此處,男不由分手的兵刃加之於身,然後翻揀屍身上的細軟財物,女一把抓著髻就搶過來,老丑的丟進城壕,青年的扔在一旁,刀槍環逼看管,隨時等搶掠夠了,就離開此處,隨便去什麼地方。

    除了百姓遭劫,這些亂兵,同樣也自己互相攻殺。把住城門的某個亂兵小團體搶掠得太多,將城門把得太久,總有另外一群看得眼熱的亂兵湧上去,要分一杯羹,或者乾脆將他們從城門口這個地方趕走。雙方都搶紅了眼睛,要得這麼一個好位置,動輒就是一場拼殺。失敗者丟下幾具屍體叫罵著湧進城內,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值得燒搶之處,勝利者留在這裡,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對付這些逃難百姓。直到被的亂兵趕走。

    檀州大郡,加上流散而來,王夜叉儘力保全住的燕地百姓,怕不有五六萬之多。這個時候再經城中燒搶劫掠,也有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向城門口,看到城門變成如此的修羅景象,不少人就爬上城牆,閉著眼睛朝下一跳!僥倖落城不死的還要越過壕溝,寬深的護城濠內,尖樁之上累累都是屍,城壕積水,已經成了紅色,垂死者尚在哭喊掙扎。

    每個身處其間的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在短短一天,這原來尚是避秦之地的檀州,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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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事,也同樣還在檀州那個雙方已經流了太多血的城關上展開。

    幾名兵變將領,手中還能掌握的死士兵馬。尚有七八百之數。而董大郎搜攏自己的騎步兩軍潰卒,也還有五六百人馬。

    要是平原會戰,在董大郎的騎兵折損了一半的情況下,就算加上了檀州這些變兵,也未必抵擋得住完整的馬擴所領的騎軍的衝擊。

    可是現在,馬擴所領的這數百大宋精騎,已經喪失了衝擊的空間,累經大戰也接近極限,都是在竭力支撐,戰場範圍就那麼狹小,雙方一時間就打成了相持,在檀州面北城關互相攻佔,雙方都在緩慢的流血當中,誰也一時吃不下對方。

    大宋兵馬,幾乎都集中在城關左近,人人下馬,依託著他們已經控制住的城牆死守。而城內是變兵,城外是董大郎的殘兵,交相向他們攻擊,想將這些宋軍清掃出檀州。而宋軍就死死守在這裡,城上人用弓弩,用石塊,用各種各樣的守具拚命向城牆兩邊下頭傾瀉,不時還要抄起兵刃,和沿著城牆兩邊涌過來的士卒在城頭激戰。

    在城關入口處,董大郎所部殘存騎兵居然還起了三兩次衝擊,有一次幾乎都殺進了城門裡面,還是馬擴從城牆上躍下,翻身上馬。帶著幾十騎及時反擊,又將他們殺過了城壕!

    眼看從外面是怎麼也打不進城中了,還要忍受城牆上面的火力殺傷,這些城外的董大郎士卒轉身就從其他城門入城,在城門口還和那些亂兵生了小小的廝殺。那些亂兵以為董大郎所部騎軍是來搶這塊風水寶地的,還想阻攔,卻轉眼之間就被殺散。

    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只顧著入城加入戰線,可是那些各地豪強拼湊起來的步卒們,卻幾乎是一入城,就加入了對檀州的燒搶之中。能跟著加入戰陣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可是局面就隨著這些董大郎心腹老卒的加入,頓時就顯得不同了起來。這些老卒都是百戰餘生,幾乎個個都能起著基層軍官的作用,這個時候,廝殺到了現在,他們也就當是為董大郎出后一把氣力了,天下之大,他們還能去哪裡?

    幾個兵變將領麾下倒是有七八百心腹死士,多是他們的宗族弟,這些人是打不散的。可是往日里和地方豪強械鬥一場取勝,就能當自己是天下強兵。何嘗見過這天下精兵到底是什麼模樣?在城牆上面朝著宋軍控制地段一陣攻殺據守,反而給疲憊的宋軍殺得站不住腳了,紛紛朝後退。

    直到這些老卒從其他城關加入。頓時就起了穩定軍心的作用。他們將這些檀州士卒結成臨時的戰陣,城牆左近廝殺地方本不是很大。前面上去用短兵刃搏殺,後面用長兵刃夾雜著弓弩援護支撐,一波殺退,另一波又上。雙方戰士屍體不斷從城牆上滾落。董大郎在城下帶著寥寥數十名騎兵和百餘檀州軍戰卒,控制著宋軍向城內擴張的通路。廝殺一陣,漸漸穩住了局勢,還在向著城關大門處緩慢展,得尺則尺,得寸則寸。雙方的戰鬥慘烈,又上了一個台階。血不斷的順著城牆流下,滋滋的被城頭土壤吸進去,戰至后,城牆上面已經又濕又滑,不時有人失足,扭打著從上面落下,只要一時不得摔死,在城下還翻滾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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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柄長矛齊齊從後面搶出,將幾個逼過來的檀州士卒迫退,一個退得遲了一些,胸口就開了一個碗大的窟窿,慘叫著一頭栽下。余江舉著盾牌衝上去,一把將跌在地上的湯懷拉起來,從後面飛過來幾支羽箭,朵朵的落在盾牌之上。余江卻不管不顧,將馬擴硬扯了回來。

    剛馬擴帶頭撲上,硬生生砍翻了幾人,又用盾牌推了一個董大郎的老卒落城。不小心腳下一滑,就重重摔倒。他體力幾乎已經消耗殆盡了。這一摔竟然就難得爬起,後面檀州軍士卒瞧出便宜,撲上來就想砍殺,要不是余江援護及時,馬擴恐怕就要不幸!

    余江將馬擴拖回來,馬擴翻身而起,想在地上摸一把兵刃,再度殺上去。余江用力扯著他,大聲呼喝:「馬宣贊,先緩一口氣再上去!」

    馬擴已經殺得對周遭事務失卻了正常的感知,只是怒喝:「你到了俺這邊,那頭如何?俺不打緊,檀州卻是要緊!」

    余江一指城牆那一頭,扯著嗓大喊:「湯虞侯在!這一輪撲殺,湯虞侯在那邊也頂住了!敵手也要回口氣,馬宣贊,你也跟俺退下去休息!」

    馬擴直著眼睛朝余江所指方向看去,看到湯懷立在城牆另一頭,他手中握著他的步弓。用弓梢狠狠的將一名退避不及的董大郎老卒抽下城頭。其他敵軍,早就退後了十幾步,在那裡重重喘息,等著下一輪的撲殺。

    宋軍將士,同樣精疲力竭,他們扶起倒在城頭的傷號,將他們朝後拖到箭樓裡頭。雙方都不在上前拼殺,只有零星羽箭互相來往,人們都已經殺得麻木了,對這種零星羽箭來襲,誰都沒有彎腰躲避的意思。

    再朝城下看去,董大郎親領的人馬朝著城門口的又一次撲擊也被擊退。董大郎也早沒有了在弔橋上面兇悍的氣息,湯懷兩箭將他射落,摔倒壕溝當中,尖樁已經將他甲葉沒有遮護周全的地方掛得稀爛,渾身上下傷口,現在都用髒兮兮的戰袍裹著。現在他也已經下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再下令再度撲擊而上,只是用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盯著城頭上面的馬擴幾人。

    兩人目光一碰,都是恨不得咬牙切齒和血吞了對方的兇狠。但是戰事演變到這一步,兩軍都已經遍體鱗傷,精疲力竭,誰也一口吞不下對方。只能這樣緩慢的持續流血。這場戰事,已經從清晨開始,一直廝殺到頭頂太陽就要西斜!

    馬擴看到暫時又到了雙方都要喘息一陣的時候,這無話,被余江扶持著踉踉蹌蹌的退到了箭樓左近。箭樓裡面,全是宋軍傷卒,幾個傷勢輕一些拿著各種城頭備下的防火器具在戒備,火箭射入,就要第一時間撲息火頭。傷卒們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誰也沒有大聲慘叫,只有低低的呻吟之聲。

    看到馬擴身影出現,一個還能動的傷卒,竭力支撐坐起,問道:「馬宣贊,俺們援軍到了么?檀州現在還在俺們掌中,俺們做到了,現在就看蕭宣贊的援軍的了!」

    馬擴無語,他從古北口開始,就一直等待蕭言的到來,從那裡一直等待到了檀州!大宋精騎,不可不謂忠勇,在敢於死戰,敢於一馬當先的統帥身後,他們從來都是義無反顧,至死方休。但願蕭言,不要負了他們這一路的孤軍苦戰!

    他極目向南看了一眼,只看見寂靜無聲的幽燕原野。宋軍營寨也在不遠的地方,敵我雙方,都沒人顧及到這處已經完全空了的營寨,只有宋軍旗幟,猶在獵獵飄揚。

    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他們這一支打著大宋旗號的軍馬,還在苦戰!

    蕭言啊蕭言,你也該來了,俺們已經等得太久!

    檀州城中,現在煙火炙天而起,到處都是哭喊,到處都是屍,這座曾經還算平和的州郡,已經徹底糜爛。一陣陣煙氣夾雜著屍臭就這般撲面而來。

    馬擴倒也沒有太過於同情這座州郡百姓的命運,他自小生長兵間,什麼樣的慘狀都已經見過。他現在只關心著眼前戰事的局勢。雙方僵持,已經成了既成事實了,短時間內,兩支筋疲力盡的軍馬都沒有吃掉對方的能力。現在能決定戰局的,就是誰的後續援兵先來到。

    女真軍馬,誰都知道離檀州並不遙遠,可自己卻完全不知道,蕭言的人馬到底離這裡有多遠!

    他在那裡重重的喘息,旁邊余江不出聲的遞過一個水袋。馬擴一愣,方接過了,仰脖喝了一口,又放下來嘆道:「留給傷卒吧…………」

    話還沒說完,他心頭卻又掠過一個和眼前戰事並不相干的念頭:「方騰方參議,現在又在什麼地方?但願這個汴梁能夠無恙,就算俺們殉了城,他也能將從古北口到檀州的這孤軍血戰消息,帶給大宋,帶給蕭言,帶給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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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馬擴念到的方騰,現在正在單人獨騎,朝南疾馳。

    在二十騎宋軍率先搶到城門,一直拖延到馬擴大隊到來之際,方騰已經一眼就看出眼前局勢,靠著二十騎宋軍犧牲,馬擴終於搶回了時間,要不就順利奪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馬擴,他們所有底牌現在都已掀開,剩下的無非就是將士血戰而已。后決定檀州命運的,還是誰的後續援軍先到來!

    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參加這場戰事無非也就是多一個累贅。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南尋找在他算中必定會到來的援軍。接引他們,盡加入這場戰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當他背著檀州方向疾馳,卻有無數次想掉頭回顧,策馬回去和馬擴他們同生共死。那二十騎宋軍孤身迎向堅固的檀州城牆,迎向無數的檀州守軍,身後還有董大郎的數百鐵騎拚死而來的景象,一次次的在他心頭閃現。

    那些一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視,甚而嘲諷的大宋軍人,義無反顧的姿態,讓他深深震撼!

    這大宋,到底是這些士大夫在支撐,還是這些百餘年來,一直在邊地默默犧牲的戰士們在支撐?

    馬擴離開古北口的愧悔難當心情,方騰現在深刻的理解。蕭言要是並沒有援軍到來,那他離開他們獨活於世,這一輩的後半生,將為怎麼樣的情緒所折磨!

    蕭言,蕭言,如果你是那應運之人,如果我方騰沒有算錯,你就點出現!

    他已經拿出了全部氣力,儘力的將自己平穩的放在馬背上,隨著這從古北口就一路跟著他的忠實坐騎顛簸起伏,戰馬也已經跑得渾身是汗,長長的喘著粗氣。方騰也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顛簸出來了。可無數次極目四顧,都沒有看見這檀州左近,有半點大軍奔來的蹤影。

    一路狂奔,他已經出去了二三十里,頭頂太陽已經西斜。眼前仍然是朝著遠處鋪開的幽燕大地,田地拋荒,塢壁在遠處林立,檀州升起的煙火,讓左近百姓全部縮入了塢壁當中,天地之間,空空蕩蕩,彷彿僅他一人一騎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騎,戰馬長嘶一聲跳躍幾下,這立足,可以感覺到戰馬胸腹劇烈起伏著,汗水如瀑布一般在順著皮毛朝下滑落。方騰看看西斜的太陽,掉頭回望。檀州已經遙遠得如同一個小黑點,只能看到一叢叢煙柱不詳的升起,上接天際。

    似乎還有喊殺之聲,順著幽燕秋風,隱隱約約的飄了過來。

    在這裡還接應不到來援軍馬的話,只怕就來不及了!女真兵馬,絕對不會離檀州太遠。他們這個時候,也許已經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見,馬擴他們現在已經竭盡了全力,不管檀州戰局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只要這些女真軍馬一旦加入,他們也回天無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不如回去和他們同生共死!雖然不能操刀,可是拉著一個女真韃同歸於盡,總能做到吧?大宋這場戰事至今,但有殉國的戰士,沒有捐軀的書生。從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汴梁開始,總能震醒一些人罷?

    馬擴淡淡的嘲諷一笑,就準備掉頭回去。臨行之際,他後向南看了一眼,就是這麼一眼,他的渾身都已經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卻怎麼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水,就這樣拚命的滑落下來。

    方騰轉瞬之間就感到自己的失態,有的人在生死之間,變得心腸硬。方騰卻覺得自己那種在汴梁富麗歲月養成的嘲諷冷淡性格,在這一趟出生入死的歷程當中,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

    他胡亂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臉,想平靜一些,但是到了后,卻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直娘賊的蕭言,你這個囚攮的現在到!你怎麼到,你怎麼到!你知道有多少健兒,為了等到你來,已經捐軀幽燕邊地,臨死後一刻,都在朝南而望!去你母親的,你到在後面呆得安穩!」

    在方騰視線當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間交界處,一面面旗幟跳蕩而出,當先一面大旗,上面字型大小正是一個斗大的蕭字,哪怕相隔這麼遙遠,方騰在這一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無數頂鐵盔也躍出了地平線,在他們掀起的漫天煙塵映襯下,一叢叢紅色的盔纓,飄拂如血,這些騎士,彷彿無窮無盡的從地平線南面湧出,就朝著檀州升起的無數從煙柱方向,直直馳來!

    區區前後數百孤軍,在燕山內外,在長城之巔,在幽燕邊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廝殺支撐了這麼久,終於將蕭言等到了!

    這是大宋騎軍,全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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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七渡河北,一支軍馬,同樣逼近了檀州城。

    風向正好朝北,將檀州城升起的叢林也似的煙柱朝北吹動,南風夾雜著城中的屍燒焦的味道,還有滿城的哭喊的聲音,朝這裡不斷的飄來。

    黑灰被風帶得遠遠飄向北面,如雪一般紛紛落下。落在這成散漫隊列,不緊不慢的朝檀州趕來的女真兵馬頭上。

    每個人都在朝南而望,議論紛紛。

    在這些女真兵馬身後身前,還夾雜著一兩百當地豪強拼湊出來的騎軍,後面還有拚命趕路跟上雜亂步卒,女真騎兵跑得並不甚,這些步卒拼死拼活,總算跟上。議論得多的,也還是他們,每個人都直愣愣的看著檀州城頭的廝殺,看著落在身上的黑灰,聽著遠遠傳來的慘叫哭喊聲音,還有廝殺碰撞之聲。不住的交頭接耳。

    「王夜叉是跟的哪方?這廝鎮在檀州這麼些年,可是苦了俺們!憑什麼要俺們交糧納草,收留那些流民?又沒給俺們塢壁種田扛活!」

    「管王夜叉跟著誰呢?反正這檀州已經不姓王了。現在不知道多少人在那裡大燒大搶,這筆財可是得不輕!」

    「檀州肥啊…………怕不有幾萬人在裡頭吧?現在瞧瞧,能跑出來的沒有幾個!多少大戶都躲進檀州城了,聽說單單一戶,那身家,就比打開一個寨還要強!」

    「…………別說這些大戶家花骨朵也似的閨女了…………經過流民女人,俺也弄了三兩個,餓得沒有三兩肉,又黑又臟,弄的時候還抓著個霉餅入娘的往死裡面啃,花糧食養三兩月,略略有點模樣,要是破了檀州,隨手搶一個回去暖被窩,也比這些女人強上十倍!就算弄得膩了,拿出去換,也值十斗八斗的豆麥,怎麼也虧不了!」

    「拉倒吧,現在城裡已經成這種鳥樣,王夜叉的兵近水樓台,早就撈得飽了。別說殺進去,還要盡著女真老爺拿好的,俺們跑了這幾十里,還能撈著什麼虛屁?」

    「說千說萬,都沒鳥相干,早一步進城要緊!」

    這些拼湊起來的步卒,其實都是各地塢壁的主人弟,不過都是些遠宗。他們正是燕地各處塢壁私兵的主力。在各處割據當中,弟多的,就勢力大些。在蕭言那個時空,後來幽燕之地興起的附漢軍,就多是強宗,這幽燕之地從此時興起的這種以家族為主力的私家漢軍,從現在開始,綿延了百數十年,不管是女真蒙古,都活得如魚得水,還出現了張弘范這等后覆滅了南宋的人物。

    這些遠宗弟,多半都是身強力壯,只知道家族,不知道朝廷,無論大宋還是女真。一個個都沒什麼身家,但是在這亂世當中也不是底層的弱者。野心勃勃的只是想出人頭地,什麼樣的廝殺破壞都幹得出來。換而言之,那個堅忍瘋狂,野心勃勃的董大郎也是這樣一般的人物,這等人物,只有在亂世燕地,會湧現出來!

    這些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女真兵馬,投向了走在隊伍前面的那三個女真謀克。每個人都眼巴巴的等著,等那三個女真謀克下令,讓他們趕緊沖入城中,大燒大殺大搶一番!管入娘的他們是在為大宋還是為女真效力,落在自己腰中的財物,自己懷裡的女,是實在的東西!

    斡朵走在三個人前面,三人當中,也是他的神情為興奮。不動的抽著鼻,回已經興奮得紅光滿面,笑罵道:「去他娘的,董大郎這廝,這次倒還幹得不賴!居然能殺進城去!不過這些宋軍,區區幾百騎,也能殺進去,現在還能據守一段,也算是厲害了。兩家現在恐怕都恨不得用牙齒互相咬了…………這大好檀州,董大郎就送到了俺們手裡!這次事了,要是董大郎這廝還能活著,說不定俺還正眼看他一眼!」

    拉合馬也搖頭,指著檀州:「這麼大個城池,南面當真繁華,比中京上京也小不到哪裡去!入娘的城牆垛口還是包磚的,直這麼花氣力在修這些龜殼上頭!董大郎多半是靠著內應,卷殺進去,憑著他那點兵,打到**得一個婆娘生娃娃了,都未必拿得下來。這廝當真在燕地是人熟地熟!銀可術沒錯用了他!」

    宗設還是三人當中為沉穩的樣,這個時候沖著兩人笑道:「銀可術當日行事,俺們議論得還少了?斡朵你嘴嘴敞,俺和拉合馬也沒少說,現在看來,銀可術真是俺們女真當中有勇有謀的好漢!俺們心思,的確用得少了…………現在兩條狼咬得疲了,就等俺們女真海東青,一下就將檀州拿下來!」

    斡朵哈哈大笑,一副心癢難熬的模樣:「宗設,你還穩個什麼勁?俺倒不是催促,你比俺踏實,可是現在,明明就是好的時機了,一舉衝進去罷!」

    宗設同樣大笑,他這個前驅董大郎為先鋒,自己在後面揀便宜的計策,得到的結果,比預想中還要好上十倍。董大郎拼得元氣大傷,性命還在不在都在未定之天,眼前馬上就會少了這麼一個討厭玩意兒,宋軍比想象中要強,可是轉瞬之間也會全軍覆滅。檀州這麼一個要害城池,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在他的手中。

    此次南下,他的功績,說不定還過了銀可術!女真漢雖然誠樸許多,但是隨著手裡握著這麼多地方民,也開始活動了起來。銀可術原來不過是溫都部的,他宗設卻是實打實的完顏家弟,憑什麼就讓他在銀可術麾下聽令?宗翰直恁的偏心!

    南下立下這麼一場大功,在宗翰面前,也許就和銀可術可以平起平坐了罷?

    「俺可沒說還要等下去,斡朵,拉合馬,這次俺們比上一比,看誰先衝進檀州城!」

    宗設一聲令下未必,在他身後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幾名女真士卒,頓時鼓起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嗚咽響起,在他身後,數百女真甲士頓時就出了同聲歡呼,嗷嗷呼喊著就催動坐騎,由散亂的隊形自成列,跟在各自的謀克蒲里衍身後,成數個箭頭,朝著煙火繚亂,雙方猶自死戰不休的檀州衝殺而去,攔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道淺淺的七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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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角聲音響動,在城頭所有人都是一震,前面猶自在廝殺的兩軍小隊人馬,不自覺的都停下了手中兵刃,一起掉頭朝北看去。

    這號角聲音,在古北口馬擴已經無數次的聽過了。他一下從前面廝殺場中退下來,衝到城牆垛口邊上,朝北望去。

    在他的視線當中,就看見數百個小黑點已經躍動在視線當中,女真人綴著白旄的謀克大旗,同時出現了三面,引領著各自旗號下的女真鐵騎,正在七渡河北,朝著檀州城疾馳而來!

    在他們身側身後,還跟著百餘騎散亂的騎軍,不用說是他們在燕地收攏的豪強私兵。在這些騎兵身後,還有人數足足上千的步卒,正狂呼亂叫著,也不顧隊形了,撒開雙腿拚命的跟著這些女真人身後,朝著檀州城奔來!

    視線當中的女真甲士,就如同一個個上下起伏的鋼鐵凶神,每個人都包在雙層的鐵甲當中,遼東甚至北面那些鬃毛長長的高頭大馬載著他們邁開大步向南而來,鐵盔之下,甚至可以分辨出一雙雙狼一般的眼神。

    陽光照在這幽燕大地北面奔來的鐵甲騎士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似乎在這一刻,照得城頭所有東西都亮了起來!

    先到來的,不是蕭言,不是大宋南面的援軍,而是女真,是女真!

    在這一刻,馬擴連自己手中刀盾,都無法握得穩了。在心口浮現出來的,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絕望!自從他和岳飛方騰幾乎是孤身北上而來,就在這北面突然生天崩地陷變故之際,憑著胸中一口血氣,苦苦支撐到了如今。總以為男兒不到后,決不可放棄,可是現在,再怎樣堅持,也是無能為力!

    他們以二百騎,在古北口苦守數天,現在岳飛也許還卡在古北口,讓女真後路不得通暢,不然抵達檀州的,不止這點人馬。他會合了湯懷,以四百騎血戰檀州,在董大郎和檀州守軍裡應外合之際,還拚死奪取了城關,支撐到了現在,給大宋北面戰事留了一線希望。但是當為兇悍的女真兵馬,還有多的援軍加入戰事之後,還能支撐多久?

    大宋這些忠勇男兒,和絕對優勢的敵軍,已經苦戰了太久太久!

    他伏在垛口上,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兩條腿軟軟的都支撐不住了身。喉頭格格作響,心中萬千思緒翻騰,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邊甲士,也多如他一般,獃獃的看著眼前景象。在他身側,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卻是在城牆那頭禦敵的湯懷,擠開眾人,大步的朝這裡走過來。兩邊進逼的敵軍,這個時候也像是呆了,立在各自所在,絕無動作,城頭一直在苦苦糾纏廝殺的兩軍,在女真旗號突然出現在視線當中的時候,都一時凝固!

    身後伸出一隻手,拍拍馬擴肩頭。這將馬擴震醒,回頭一看,正是余江站在他身後。激戰至此,這個投降宋人,經歷了無數戰的軍中老油也神色黯然的看著自己。

    從一開始到現在,余江就緊緊的跟著他,不知道多少次在萬分危急當中,遮護了自己背後,挽救了自己的性命!一戰下來,差不多就已經是生死之交了。

    馬擴扯動嘴唇,苦苦一笑:「老余,走罷,或者董大郎兵少,還想收留你們這些老常勝軍。俺知道你也不想降他,董大郎這廝太陰毒狠辣了…………先掙扎一條性命就是,得了機會,再逃也成。天下之大,你的本事,總能活下來…………」

    余江嘿嘿一笑,用手比了一下周遭弟兄,有勝捷軍也有神武常勝軍,每個人都是傷痕纍纍,面上除了煙熏火燎的痕迹就是自己的和敵人的鮮血塗抹。不少人已經裹創數出,衣甲破碎,猶自挺立城頭再拚死而戰。

    「…………和宣贊還有這些弟兄們同生共死的戰至現在,宣贊怎麼能說出讓俺們就走的話出來?俺知道宣贊在為什麼而戰,而俺們,現在不是和宣贊一樣,都是大宋的人了么?俺們這些弟兄,流落燕地,廝殺半生,好容易也有了一個家國!既然這個家國,有宣贊這等人值得為之死戰,那俺想,俺們也未必不能罷…………」

    馬擴一怔,轉頭又看向擠到身邊來的湯懷,湯懷神色仍然如常一樣堅定,或者說就是萬年不變的木訥:「俺救不了哥哥,可是在這裡死戰到底,還是尋常…………總不能降了女真韃或者董大郎罷!」

    馬擴不語,目光一一在身邊甲士臉上掃過,每個人都宛如一尊雕塑,或許他們臉上有絕望的神色,可是卻一個個仍然昂然不屈!

    不知道多少情緒,在馬擴心中翻滾,到了后,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突然大喝一聲:「將俺們大宋的旗號升起來!」

    說罷就已經健步而前,直奔箭樓而去,所有氣力,在這一刻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在城牆上健步如飛,轉眼之間就已經奔到箭樓鐵閘機關所在,狠狠兩刀劈下。機關上卷著的粗索啪啪聲中,就已經斷裂,接著那城門內的鐵閘,就轟然而落,激起滿城金石相交的轟鳴!

    「讓這些女真韃知道,就算俺們全部戰死在這檀州城。大宋也不可侮,一旦他們南下,有多這樣的好男兒,在等待著他們!就用俺們的性命,這樣告訴他們!」

    在他身後,一名宋軍甲士已經扯下身上一直包裹著的這支軍馬的旗幟,找到箭樓前面一根懸挂夜間燈火信號的木杆,已經柔身盤上,就要將軍旗栓在上面!

    宋軍向來以陣戰為主,各個指揮,都有各自旗號。也看重這些旗號,軍陣當中,秩序紀律嚴整為先,所有士卒,都要隨旗號而動。宋時幾次大戰,全軍慘敗甚至覆滅的如高梁河,好水川等戰事不用說了,那些是敗得太慘。其他大戰,各軍凡是有丟失旗號者,有論斬之罪。

    馬擴領主力空營而出,這支宋軍的旗號就選驍勇之士隨身攜帶。不敢輕易丟失。現在也隨在馬擴身邊,聽到他的命令,宋軍旗號,終於在這后一刻張掛而出,獵獵舞動在檀州城頭!

    此處,就是軍覆身死,但是絕不後退之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挽天傾(九之下)

    戰事。不論交戰雙方當中的任何方。都沒有想引罰;到如此的地步;

    檀州城中,已經起了大大小小的火頭,黑煙衝天而起。夾雜著戰場上的煙塵,直衝入雲霄當中?檀州內外,慘叫驚呼哭喊聲音,彷彿將這燕雲卷得大,散布全城。

    在這樣的景象下,連天空上的秋日,都變得黯淡無光。掙扎著向西面漸漸斜落下去。

    王夜叉這個前燕山賊竭力保全住的這個亂世小小桃源。終於在他死,后,經歷了這場空前的劫難。

    城中檀州軍馬已經完全混亂了,不管是屬於兵變一方的,還是王夜叉心腹部下,都已經亂成了一團,在檀州城中大燒大搶。到處都是人影亂竄,多的火頭隨著他們的動作升了起來,檀州街頭上,百姓流民也同樣哭喊著跑來跑去,沒頭蒼蠅也似的到處亂撞,卻在哪裡,都能遇到這些大多已經失卻控制的亂兵。百姓屍身,道路上面,比比皆是,有衣衫破碎的女,被這些亂兵狂笑著架著就走。

    檀州四門已經全部打開,到處都有人潮在越城而出,但是除了正在交戰的那個城門口,每個城門口都有亂兵堵住,只要逃難百姓流民撞到此處,男不由分手的兵刃加之於身,然後翻揀屍身上的細軟財物,女一把抓著髻就搶過來,老丑的丟進城壕,青年的扔在一旁,刀槍環逼看管,隨時等搶掠夠了,就離開此處,隨便去什麼地方?

    除了百姓遭劫,這些亂兵,同樣也自己互相攻殺。把住城門的某個。亂兵小團體搶掠得太多,將城門把得太久,總有另外一群看得眼熱的亂兵湧上去,要分一杯羹,或者乾脆將他們從城門口這個地方趕走。雙方都搶紅了眼睛,要得這麼一個好位置,動輒就是一場拼殺,失敗者丟下幾具屍體叫罵著湧進城內,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值得燒搶之處,勝利者留在這裡,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對付這些逃難百姓。直到被的亂兵趕走。

    檀州大郡,加上流散而來,王夜叉儘力保全住的燕地百姓,怕不有五六萬之多。這個時候再經城中燒搶劫掠,也有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向城門口,看到城門變成如此的修羅景象,不少人就爬上城牆,閉著眼睛朝下一跳!僥倖落城不死的還要越過壕溝,寬深的護城豫內,尖樁之上累累都是屍,城壕積水,已經成了紅色,垂死者尚在哭喊掙扎。

    每個身處其間的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在短短一天,這原來尚是避秦之地的檀州,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模樣!戰事,也同樣還在檀州那個雙方已經流了太多血的城關上展開。

    幾名兵變將領,手中還能掌握的死士兵馬,尚有七八百之數?而董大郎搜攏自己的騎步兩軍潰卒,也還有五六百人馬?

    要是平原會戰,在董大郎的騎兵折損了一半的情況下,就算加上了檀州這些變兵,也未必抵擋得住完整的馬擴所領的騎軍的衝擊。

    可是現在,馬擴所領的這數百大宋精騎,已經喪失了衝擊的空間,累經大戰也接近極限,都是在竭力支撐,戰場範圍就那麼狹雙方一時間就打成了相持,在檀州面北城關互相攻佔,雙方都在緩慢的流血當中,誰也一時吃不下對方。

    大宋兵馬,幾乎都集中在城關左近,人人下馬,依託著他們已經控制住的城牆死守。而城內是變兵,城外是董大郎的殘兵,交相向他們攻擊,想將這些宋軍清掃出檀州。而宋軍就死死守在這裡,城上人用弓弩,用石塊,用各種各樣的守具拚命向城牆兩邊下頭傾瀉,不時還要抄起兵刃,和沿著城牆兩邊涌過來的士卒在城頭激戰。

    在城關入口處,董大郎所部殘存騎兵居然還起了三兩次衝擊,有一次幾乎都殺進了城門裡面,還是馬擴從城牆上躍下,翻身上馬,帶著幾十騎及時反擊,又將他們殺過了城壕!

    眼看從外面是怎麼也打不進城中了,還要忍受城牆上面的火力殺傷,這些城外的董大郎士卒轉身就從其他城門入城,在城門口還和那些亂兵生了小小的廝殺。那些亂兵以為董大郎所部騎軍是來搶這塊風水寶地的,還想阻攔,卻轉眼之間就被殺散。

    這些董大郎的心腹老卒只顧著入城加入戰線,可是那些各地豪強拼湊起來的步卒們,卻幾乎是一入城,就加入了對檀州的燒搶之中。能跟著加入戰陣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可是局面就隨著這些董大郎心腹老卒的加入,頓時就顯得不同了起來。這些老卒都是百戰餘生,幾乎個個都能起著基層軍官的作用,這個時候,廝殺到了現在,他們也就當是為董大郎出后一把氣力了,天下之大,他們還能去哪裡?

    幾個兵變將領麾下到是有七八百心腹死士,多是他們的宗族弟,這些人是打不散的。可是往日里和地方豪強械鬥一場取勝,就能當自己是天下強兵。何嘗見過這天下精兵到底是什麼模樣?在城牆上面朝著宋軍控制地段一陣攻殺據守,反而給疲憊的宋軍殺得站不住腳了,紛紛朝後退?

    直到這些老卒從其他城關加入,頓時就起了穩定軍心的作用。他們將這些檀州士卒結成臨時的戰陣,城牆左近廝殺地方本不是很大。前面上去用短兵刃搏殺,後面用長兵刃夾雜著弓弩援護支撐,一波殺退,另一波又上。雙方戰士屍體不斷從城牆上滾落。董大郎在城下帶著寥寥數十名騎兵和百餘檀州軍戰卒,控制著宋軍向城內擴張的通路。

    廝殺一陣,漸漸穩住了局勢,還在向著城關大門處緩慢展,得尺則尺,得寸則寸。雙方「叮薩烈,又卜了個台階,血不斷的順著城牆流下,一馴佩城頭土壤吸進去,戰至后,城牆上面已經又濕又滑,不時有人失足,扭打著從上面落下,只要一時不得摔死,在城下還翻滾做一團!數柄長矛齊齊從後面搶出。將幾個逼過來的檀州士卒迫退,一個退得遲了一些,胸口就開了一個碗大的窟窿,慘叫著一頭栽下。余江舉著盾牌衝上去,一把將跌在地上的湯懷拉起來,從後面飛過來幾支羽箭。朵朵的落在盾牌之上。余江卻不管不顧,將馬擴硬扯了回來。

    剛馬擴帶頭撲上,硬生生砍翻了幾人,又用盾牌推了一個董大郎的老卒落城。不小心腳下一滑,就重重摔倒。他體力幾乎已經消耗殆盡了。這一摔竟然就難得爬起,後面檀州軍士卒瞧出便宜,撲上來就想砍殺,要不是余江援護及時,馬擴恐怕就要不幸!

    余江將馬擴拖回來,馬擴翻身而起,想在地上摸一把兵刃,再度殺上去。余江用力扯著他,大聲呼喝:「馬宣贊,先緩一口氣再上去!」

    馬擴已經殺得對周遭事務失卻了正常的感知。只是怒喝:「你到了俺這邊,那頭如何?俺不打緊,檀州卻是要緊!」

    余江一指城牆那一頭,扯著嗓大喊:「湯虞侯在!這一輪撲殺,湯虞侯在那邊也頂住了!敵手也要回口氣,馬宣贊,你也跟俺退下去休息」。

    馬擴直著眼睛朝余江所指方向看去,看到湯懷立在城牆另一頭,他手中握著他的步弓,用弓梢狠狠的將一名退避不及的董大郎老卒抽下城頭。其他敵軍。早就退後了十幾步,在那裡重重喘息。等著下一輪的撲殺。

    宋軍將士,同樣精疲力竭,他們扶起倒在城頭的傷號,將他們朝後拖到箭樓裡頭。雙方都不在上前拼殺,只有零星羽箭互相來往,人們都已經殺得麻木了,對這種零星羽箭來襲,誰都沒有彎腰躲避的意思。

    再朝城下看去,董大郎親領的人馬朝著城門口的又一次撲擊也被擊退。董大郎也早沒有了在弔橋上面兇悍的氣息,湯懷兩箭將他射落,摔倒壕溝當中,尖樁已經將他甲葉沒有遮護周全的地方掛得稀爛,渾身上下傷口,現在都用髒兮兮的戰袍裹著。現在他也已經下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再下令再度撲擊而上,只是用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盯著城頭上面的馬擴幾人。

    兩人目光一碰,都是恨不得咬牙切齒和血吞了對方的兇狠。但是戰事演變到這一步,兩軍都已經遍體鱗傷,精疲力竭,誰也一口吞不下對方。只能這樣緩慢的持續流血。這場戰事,已經從清晨開始,一直廝殺到頭頂太陽就要西斜!

    馬擴看到暫時又到了雙方都要喘息一陣的時候,這無話,被余江扶持著踉踉蹌蹌的退到了箭樓左近。箭樓裡面,全是宋軍傷卒。幾個。傷勢輕一些拿著各種城頭備下的防火器具在戒備,火箭射入,就要第一時間撲息火頭。傷卒們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誰也沒有大聲慘叫,只有低低的呻吟之聲?

    看到馬擴身影出現,一個還能動的傷卒,竭力支撐坐起,問道:「馬宣贊,俺們援軍到了么?檀州現在還在俺們掌中,俺們做到了,現在就看蕭宣贊的援軍的了!」

    馬擴無語,他從古北口開始,就一直等待蕭言的到來,從那裡一直等待到了檀州!大宋精騎,不可不謂忠勇,在敢於死戰,敢於一馬當先的統帥身後,他們從來都是義無反顧,至死方休。但願蕭言,不要負了他們這一路的孤軍苦戰!

    他極目向南看了一眼,只看見寂靜無聲的幽燕原野。宋軍營寨也在不遠的地方,敵我雙方,都沒人顧及到這處已經完全空了的營寨,只有宋軍旗幟,猶在獵獵飄揚?

    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他們這一支打著大宋旗號的軍馬,還在苦戰!

    蕭言啊蕭言。你也該來了,俺們已經等得太久!

    檀州城中,現在煙火炙天而起,到處都是哭喊,到處都是屍,這座曾經還算平和的州郡,已經徹底糜爛。一陣陣煙氣夾雜著屍臭就這般撲面而來。

    馬擴倒也沒有太過於同情這座州郡百姓的命運,他自小生長兵間,什麼樣的慘狀都已經見過。他現在只關心著眼前戰事的局勢。雙方僵持,已經成了既成事實了,短時間內,兩支筋疲力盡的軍馬都沒有吃掉對方的能力。現在能決定戰局的,就是誰的後續援兵先來到。

    女真軍馬,誰都知道離檀州並不遙遠,可自己卻完全不知道,蕭言的人馬到底離這裡有多遠!

    他在那裡重重的喘息,旁邊余江不出聲的遞過!個水袋。

    馬擴一愣,方接過了,仰脖喝了一口,又放下來嘆道:「留給傷卒吧

    話還沒說完,他心頭卻又掠過一個和眼前戰事並不相干的念頭:「方騰方參議,現在又在什麼地方?但願這個。汴粱能夠無恙,就算俺們殉了城,他也能將從古北口到檀州的這孤軍血戰消息,帶給大宋,帶給蕭言,帶給官家」。被馬擴念到的方騰,現在正在單人獨騎,朝南疾馳。

    在二十騎宋軍率先搶到城門,一直拖延到馬擴大隊到來之際,方騰已經一眼就看出眼前局勢,靠著二十騎宋軍犧牲,馬擴終於搶回了時間,要不就順利奪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馬擴,他們所有底牌現在都已掀開,剩廣二二比就是將十血戰而只后決定檀州命紜的。懷是誰援軍先到來!

    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參加這場戰事無非也就是多一個累贅。唯一能做的,就走向南尋找在他算中必定會到來的援軍。接引他們,盡加入這場戰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當他背著檀州方向疾馳,卻有無數次想掉頭回顧,策馬回去和馬擴他們同生共死。那二十騎宋軍孤身迎向堅固的檀州城牆,迎向無數的檀州守軍,身後還有董大郎的數百鐵騎拚死而來的景象,一次次的在他心頭閃現。

    那些一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視。甚而嘲諷的大宋軍人,義無反顧的姿態,讓他深深震撼!

    這大宋,到底是這些士大夫在支撐,還是這些百餘年來,一直在邊地默默犧牲的戰士們在支撐?

    馬擴離開古北口的愧悔難當心情,方騰現在深刻的理解。蕭言要是並沒有援軍到來,那他離開他們獨活於世,這一輩的後半生,將為怎麼樣的情緒所折磨!

    蕭言,蕭言,如果你是那應運之人,如果我方騰沒有算錯,你就點出現!

    他已經拿出了全部氣力,儘力的將自己平穩的放在馬背上,隨著這從古北口就一路跟著他的忠實坐騎顛簸起伏,戰馬也已經跑得渾身是汗,長長的喘著粗氣。方騰也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顛簸出來了。可無數次極目四顧,都沒有看見這檀州左近,有半點大軍奔來的蹤影?

    一路狂奔,他已經出去了二三十里,頭頂太陽已經西斜。眼前仍然是朝著遠處鋪開的幽燕大地,田地拋荒,塢壁在遠處林立,檀州升起的煙火,讓左近百姓全部縮入了塢壁當中,天地之間,空空蕩蕩,彷彿僅他一人一騎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騎,戰馬長嘶一聲跳躍幾下,這立足,可以感覺到戰馬胸腹劇烈起伏著,汗水如瀑布一般在順著皮毛朝下滑落。方騰看看西斜的太陽,掉頭回望。檀州已經遙遠得如同一個小黑點,只能看到一叢叢煙柱不詳的升起,上接天際。

    似乎還有喊殺之聲,順著幽燕秋風,隱隱約約的飄了過來。

    在這裡還接應不到來援軍馬的話,只怕就來不及了!女真兵馬,絕對不會離檀州太遠。他們這個時候。也許已經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見,馬擴他們現在已經竭盡了全力,不管檀州戰局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只要這些女真軍馬一旦加入,他們也回天無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還不如回去和他們同生共死!雖然不能操刀,可是拉著一個女真勒同歸於盡,總能做到吧?大宋這場戰事至今,但有殉國的戰士。沒有捐軀的書生。從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汴梁開始,總能震醒一些人罷?

    馬擴淡淡的嘲諷一笑,就準備掉頭回去。臨行之際,他後向南看了一眼,就是這麼一眼,他的渾身都已經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卻怎麼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水,就這樣拚命的滑落下來。

    方騰轉瞬之間就感到自己的失態,有的人在生死之間。變得心腸硬。方騰卻覺得自己那種在汴粱富麗歲月養成的嘲諷冷淡性格,在這一趟出生入死的歷程當中,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

    他胡亂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臉,想平靜一些,但走到了后,卻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直娘賊的蕭言,你這個囚橡的現在到!你怎麼到,你怎麼到!你知道有多少健兒,為了等到你來,已經捐軀幽燕邊地,臨死後一玄,都在朝南而望!去你娘的,你到在後面呆得安穩!」

    在方騰視線當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間交界處,一面面旗幟跳蕩而出,當先一面大旗,上面字型大小正是一個斗大的蕭字,哪怕相隔這麼遙遠,方騰在這一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無數頂鐵盔也躍出了地平線,在他們掀起的漫天煙塵映襯下,一叢叢紅色的盔纓,飄拂如血,這些騎士,彷彿無窮無盡的從地平線南面湧出,就朝著檀州升起的無數從煙柱方向。直直馳來!

    區區前後數百孤軍,在燕山內外,在長城之數,在幽燕邊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廝殺支撐了這麼久,終於將蕭言等到了!

    這是大宋騎軍,全師而來!在七渡河北,一支軍馬,同樣逼近了檀州城。

    風向正好朝北,將檀州城升起的叢林也似的煙柱朝北吹動,南風夾雜著城中的屍燒焦的味道,還有滿城的哭喊的聲音,朝這裡不斷的飄來。

    黑灰被風帶得遠遠飄向北面,如雪一般紛紛落下。

    落在這成散漫隊列,不緊不慢的朝檀州趕來的女真兵馬頭上?

    每個人都在朝南而望。議論紛紛。

    在這些女真兵馬身後身前,還夾雜著一兩百當地豪強拼湊出來的騎軍,後面還有拚命趕路跟上雜亂步卒,女真騎兵跑得並不甚,這些步卒拼死拼活,總算跟上。議論得多的,也還是他們,每個人都直愣愣的看著檀州城頭的廝殺,看著落在身上的黑灰,聽著遠遠傳來的慘叫哭喊聲音,還有廝殺碰撞之聲?不住的交頭接耳。

    「王夜叉是跟的哪方?這廝鎮在檀州這麼些年,可是苦了俺們!憑什麼要俺們交糧納草。收留那些流民?又沒給俺們塢壁種田扛活!」

    「管王夜叉跟著誰呢?反正這檀州已經不姓王了。現在不知道多少人在那裡大燒大搶,這筆財可是得不輕!」

    「檀州肥啊怕不有幾萬人在裡頭吧?現在瞧瞧,能跑出來的沒有幾個!多少大戶都躲進檀州城了,聽說單單一戶,那身家,就比打開

    別說這些大戶家花骨朵也似的閨女了」經過流民女人,俺也弄了三兩個」餓得沒有三兩肉,又黑又臟,弄的時候還抓著個霉餅入娘的往死裡面啃,花糧食養三兩月,略略有點模樣,要是破了檀州,隨手搶一個回去暖被窩,也比這些女人強上十倍!就算弄得膩了。拿出去換,也值十斗八斗的豆麥,怎麼也虧不了!」

    「拉倒吧,現在城裡已經成這種鳥樣,王夜叉的兵近水樓台,早就撈得飽了。別說殺進去,還要盡著女真老爺拿好的,俺們跑了這幾十里,還能撈著什麼虛屁?」

    「說千說萬。都沒鳥相干,早一步進城要緊」。

    這些拼湊起來的步卒,其實都是各地塢壁的主人弟,不過都是些遠宗。他們正是燕地各處塢壁私兵的主力。在各處割據當中。弟多的,就勢力大些。

    在蕭言那個時空,後來幽燕之地興起的附漢軍,就多是強宗,這幽燕之地從此時興起的這種以家族為主力的私家漢軍,從現在開始,綿延了百數十年,不管是女真蒙古,都活得如魚得水,還出現了張弘范這等后覆滅了南宋的人物。

    這些遠宗弟,多半都是身強力壯,只知道家族,不知道朝廷,無論大宋還是女真。一個,個都沒什麼身家,但是在這亂世當中也不是底層的弱者。野心勃勃的只是想出人頭地,什麼樣的廝殺破壞都幹得出來。換而言之,那個堅忍瘋狂,野心勃勃的董大郎也是這樣一般的人物,這等人物。只有在亂世燕地,會湧現出來!

    這些人的目光都技向了女真兵馬,投向了走在隊伍前面的那三個女真謀克。每個。人都眼巴巴的等著,等那三個女真謀克下令,讓他們趕緊沖入城中,大燒大殺大搶一番!管入娘的他們是在為大宋還是為女真效力,落在自己腰中的財物,自己懷裡的女,是實在的東西!

    斡朵走在三個人前面,三人當中,也是他的神情為興奮?不動的抽著鼻,回已經興奮得紅光滿面,笑罵道:「去他娘的,董大郎這廝,這次倒還幹得不賴!居然能殺進城去!不過這些宋軍,區區幾百騎,也能殺進去,現在還能據守一段,也算是厲害了。兩家現在恐怕都恨不得用牙齒互相咬了這大好檀州,董大郎就送到了俺們手裡!這次事了,要是董大郎這廝還能活著,說不定俺還正眼看他一眼」。

    拉合馬也搖頭,指著檀州:「這麼大個城池,南面當真繁華,比中京上京也小不到哪裡去!入娘的城牆垛口還是包磚的,直這麼花氣力在修這些龜殼上頭!董大郎多半是靠著內應,卷殺進去,憑著他那點兵,打到貧得一個婆娘生娃娃了,都未必拿得下來。這廝當真在燕地是人熟地熟!銀可術沒錯用了他!」

    宗設還是三人當中為沉穩的樣,這個時候沖著兩人笑道:「銀可術當日行事,俺們議論得還少了?斡朵你嘴嘴敞,俺和拉合馬也沒少說,現在看來。銀可術真是俺們女真當中有勇有謀的好漢!俺們心思。的確用得少了」,現在兩條狼咬得疲了,就等俺們女真海東青,一下就將檀州拿下來!」

    斡朵哈哈大笑。一副心癢難熬的模樣:「宗設,你還穩個什麼勁?俺倒不是催促,你比俺踏實,可是現在。明明就是好的時機了,一舉衝進去罷!」

    宗設同樣大笑,他這個前驅董大郎為先鋒,自己在後面揀便宜的計策,得到的結果,比預想中還要好上十倍。董大郎拼得元氣大傷,性命還在不在都在未定之天,眼前馬上就會少了這麼一個討厭玩意兒,宋軍比想象中要強,可是轉瞬之間也會全軍覆滅。檀州這麼一個要害城池,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在他的手中。

    此次南下,他的功績,說不定還過了銀可術!女真漢雖然誠樸許多。但是隨著手裡握著這麼多地方民,也開始活動了起來。銀可術原來不過是溫都部的,他宗設卻是實打實的完顏家弟,憑什麼就讓他在銀可術麾下聽令?宗翰直恁的偏心!

    南下立下這麼一場大功,在宗翰面前,也許就和銀可術可以平起平坐了罷?

    「俺可沒說還要等下去,擇朵,拉合馬,這次俺們比上一比,看誰先衝進檀州城」。

    宗設一聲令下未必,在他身後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幾名女真士卒,頓時鼓起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嗚咽響起,在他身後,數百女真甲士頓時就出了同聲歡呼,嗷嗷呼喊著就催動坐騎,由散亂的隊形自成列,跟在各自的謀克蒲里衍身後,成數個,箭頭,朝著煙火繚亂,雙方猶自死戰不休的檀州衝殺而去,攔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道淺淺的七渡河!」一」…一隊人馬,不自覺的都停下了手中兵刃,一起掉頭朝北看去。

    這號角聲音,在古北口馬擴已經無數次的聽過了。他一下從前面廝殺場中退下來,衝到城牆垛口邊上,朝北望去。

    在他的視線當中,就看見數百個小黑點已經躍動在視線當中,女真人綴著白施的謀克大旗,同時出現了三面。引領著各自旗號下的女真鐵騎。正在七渡河北,朝著檀州城疾馳而來!

    在他們身側身後,還跟著百餘騎散亂的騎軍,不用說是他們在燕地收攏的豪強私兵。在這些騎兵身後,還有人數足足上千的步卒,正狂呼亂叫著,也不顧隊形了,撒開雙腿拚命的跟著這些女真人身後,朝著檀州城奔來!淵「勻屍的女真甲十就如同個個上下起伏的鋼鐵凶神,二;八都權在雙層的鐵甲當中,遼東甚至北面那些鬃毛長長的高頭大馬載著他們邁開大步向南而來,鐵盔之下,甚至可以分辨出一雙雙狼一般的眼神。

    陽光照在這幽燕大地北面奔來的鐵甲騎士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似乎在這一刻。照得城頭所有東西都亮了起來!

    先到來的,不是蕭言,不是大宋南面的援軍,而是女真,是女真!

    在這一刻,馬擴連自己手中刀盾,都無法握得穩了。在心口浮現出來的,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絕望!自從他和岳飛方騰幾乎是孤身北上而來,就在這北面突然生天崩地陷變故之際,憑著胸中一口血氣,苦苦支撐到了如今。總以為男兒不到后,決不可放棄,可是現在,再怎樣堅持,也是無能為力!

    他們以二百騎,在古北口苦守數天,現在岳飛也許還卡在古北口,讓女真後路不得通暢,不然抵達檀州的,不止這點人馬。他會合了湯懷,以四百騎血戰檀州,在董大郎和檀州守軍裡應外合之際,還拚死奪取了城關,支撐到了現在,給大宋北面戰事留了一線希望。但是當為兇悍的女真兵馬,還有多的援軍加入戰事之後,還能支撐多久?

    大宋這些忠勇男兒,和絕對憂勢的敵軍,已經苦戰了太久太久!

    他伏在垛口上,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兩條腿軟軟的都支撐不住了身。喉頭格格作響,心中萬千思緒翻騰,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邊甲士,也多如他一般。獃獃的看著眼前景象。在他身側,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卻是在城牆那頭禦敵的湯懷,擠開眾人,大步的朝這裡走過來。

    兩邊進逼的敵軍,這個時候也像是呆了,立在各自所在,絕無動作,城頭一直在苦苦糾纏廝殺的兩軍,在女真旗號突然出現在視線當中的時候,都一時凝固!

    身後伸出一隻手,拍拍馬擴肩頭。這將馬擴震醒,回頭一看。正是余江站在他身後。激戰至此。這個投降宋人,經歷了無數戰的軍中老油也神色黯然的看著自己。

    從一開始到現在,余江就緊緊的跟著他,不知道多少次在萬分危急當中,遮護了自己背後,挽救了自己的性命!一戰下來,差不多就已經是生死之交了。

    馬擴扯動嘴唇,苦苦一笑:「老余,走罷,或者董大郎兵少,還想收留你們這些老常勝軍。俺知道你也不想降他,董大郎這廝太陰毒狠辣了「先掙扎一條性命就是,得了機會,再逃也成。天下之大,你的本事,總能活下來

    余江嘿嘿一笑,用手比了一下周遭弟兄,有勝捷軍也有神武常勝軍,每個人都是傷痕纍纍,面上除了煙熏火燎的痕迹就是自己的和敵人的鮮血塗抹。不少人已經裹創數出,衣甲破碎,猶自挺立城頭再拚死而戰。

    只和宣贊還有這些弟兄們同生共死的戰至現在,宣贊怎麼能說出讓俺們就走的話出來?俺知道宣贊在為什麼而戰,而俺們,現在不是和宣贊一樣,都是大宋的人了么?俺們這些弟兄,流落燕地,廝殺半生,好容易也有了一個家國!既然這個家國,有宣贊這等人值得為

    馬擴一怔,轉頭又看向擠到身邊來的湯懷,湯懷神色仍然如常一樣堅定,或者說就是萬年不變的木訥:「俺救不了哥哥,可是在這裡死,戰到底,還是尋常,,總不能降了女真勒或者董大郎罷!」

    馬擴不語,目光…在身邊甲$淫蕩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士臉上掃過,每個人都宛如一尊雕塑,或許他們臉上有絕望的神色,可是卻一個個。仍然昂然不屈!

    不知道多少情緒,在馬擴心中翻滾,到了后,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突然大喝一聲:「將俺們大宋的旗號升起來!」

    說罷就已經健步而前,直奔箭樓而去,所有氣力,在這一刻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在城牆上健步如飛,轉眼之間就已經奔到箭樓鐵閘機關所在,狠狠兩刀劈下。機關上卷著的粗索啪啪聲中,就已經斷裂,接著那城門內的鐵閘,就轟然而落,激起滿城金石相交的轟鳴!

    「讓這些女真教知道,就算俺們全部戰死在這檀州城。大宋也不可侮,一旦他們南下,有多這樣的好男兒,在等待著他們!就用俺們的性命,這樣告訴他們!」

    在他身後,一名宋軍甲士已經扯下身上一直包裹著的這支軍馬的旗幟,找到箭樓前面一根懸挂夜間***信號的木杆,已經柔身盤上,就要將軍旗栓在上面!

    宋軍向來以陣戰為主,各個指揮,都有各自旗號。也看重這些旗號,軍陣當中,秩序紀律嚴整為先,所有士卒,都要隨旗號而動。宋時幾次大戰,全軍慘敗甚至覆滅的如高梁河,好水川等戰事不用說了,那些是敗得太慘。其他大戰,各軍凡是有丟失旗號者。有論斬之罪。

    馬擴領主力空營而出,這支宋軍的旗號就選驍勇之士隨身攜帶。不敢輕易丟失?現在也隨在馬擴身邊,聽到他的命令,宋軍旗號,終於在這后一刻張掛而出,獵獵舞動在檀州城頭!

    此處,就是軍覆身死,但是絕不後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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