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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時歸 - 第一百零七章 挽天傾(二)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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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州以北。六騁山南,正是王貴統領的蕭言所部的後路吠口在。

    蕭言算是獨領一軍,劉延慶節制不到他的頭上。他的後勤補給,糧餉軍資,都是專門提供的。由殿後的王貴負責接應。

    之所以這樣安排,也是童貫想蕭言趕緊拿下燕京都想瘋了。他也怕劉延慶嘴上不說。心底嫉妒蕭言將要立下的這場大功,到時候用軍資供應掣肘一下蕭言,到時候這燕京就不知道還會生什麼變故了,不如麻煩一點,專門對蕭言進行供應。童貫現在坐鎮在雄州,河北三路轉運使,兩路供應劉延慶和老種小種他們這支主力軍,另有一路轉運使就是專門負責蕭言的軍資糧餉供應,可謂是花了好大的血本。

    一切物資。都源源不斷的先到涿州,然後再到這後路大營,后不斷的送到蕭言手中。王貴統領的是收編常勝軍的步卒部分,約有四五千人,除了遮護糧道,還要承擔一部分轉運之責,還要負責組織這一路轉運的數萬民夫。數千大車騾馬,也是每天忙的不可開交。

    這後路大營佔地甚廣,到處都是糧堆草堆,馬料堆,還有大捆大捆的軍資器械。皮匠鐵匠木匠各自聚集,都搭了棚吃住在那裡,在軍中司馬的督促下修補車輛,照料騾馬,修理器具,鞭制皮件。加上民夫來來往往,這後路大營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徹夜不休。

    眼見得昨日又運到了一批軍食馬料,還有數萬箭鏃,上千的馬槊和擲矛,還有幾千條土袋,幾千個編筐,大量的皮件。還有旗幟金鼓。幾乎是這些日轉運來的大一批物資了。眼見得大軍雲集,大戰在即,後方也在瘋也似的朝前面補送這些軍資。

    王貴跑前跑后。組織起上千人的護送隊伍,七八千民夫,還有五六百的騾馬,加上數不過來的大車小車。

    現在都在營中集合,炊卒將熱騰騰的烙餅裝進袋裡頭,正按著人頭散,每個人都在扯開嗓門吼叫,計點出物資的小司馬忙得個個都是滿頭大汗。隔著七八步,對方在說什麼就已經聽不清楚了。天氣已經寒冷下來,就看見一團團人呵出的霧氣在這大隊大隊的人馬頭頂盤旋,正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

    王貴站在一堆糧食的上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糧食堆下面不斷有來回事情的手下,他也扯開了嗓門兒大聲令,將一件件事情安排下去。雖然沒有上陣廝殺,這後勤補給的瑣事也是繁雜勞累至極,不用說蕭言還交給了王貴一個總讓他覺得提心弔膽的任務。營中還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趙良嗣在。這些日下來,王木匠生生的瘦了一圈下來,嗓門兒也早就嘶啞了,只是在竭力支撐。

    前方自己兄弟在浴血拚殺,自己在後路接應,再辛勞一些又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馬料。都是精料,打成四方餅,都裝在車上頭,油布帶足了沒有,可別遇雨弄濕了!蕭宣贊領的是大宋騎軍,大宋也就這麼一支輕重騎兼備的騎軍!馬照料好了。好廝殺。這些馬料萬分要緊,一個個都仔細了。出了一點岔,回來俺們就不好見面!」

    王貴正拉著一個軍中司馬仔細交代,就聽見遠處似乎傳來了輕輕的騷動聲音,接著這聲浪就越來越大,前頭已經出的民夫隊伍停了下來。後面的民夫不住翹腳前往,紛紛議論之聲混雜在一起就起了浪頭,嗡嗡的只是四下響動。後面續的隊伍走不了,帶隊的軍官就朝前面跑,查問究竟。王貴對他們下了嚴令,這次物資是戰前重要一次補給,時間上抓得甚緊。耽誤了就是說不清的干係,他們這些軍官多是收編的常勝軍軍中的。正是為小心翼翼的時候。看到隊伍突然亂起來,有的民夫不得前行還就地坐了下來,一個個都急得滿臉通紅。

    他們這些軍官朝前跑去看個究竟,前頭的帶隊軍官也朝後面跑回來,同樣滿臉通紅的在那裡手舞足蹈的比劃。

    「說是劉太尉的人馬來了,要接管俺們這後路大營,軍資不能朝蕭宣贊那裡送了,要直送劉太尉夫營!」看著前面退回來的帶隊軍官異口同聲的在那裡呼喊,王貴的頭都站起來了。前面又生了什麼變故?他騰的一聲從糧食堆上跳下來,帶著身邊親衛分開擠得水泄不通的民夫就朝前跑。

    這個時候已經聽見馬蹄聲雜沓,有沉重的軍靴聲散亂響起。就看見路中民夫們紛紛散開,讓出一條道路。道路當中,是幾個跑得盔歪甲斜的將領。帶著上千士卒正趕過來。看旗號,正是環慶軍劉延慶麾

    這一路他們似乎也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騎馬的軍官好歹還能撐得住,這些跟著步下趕來的士卒一個個都遭了大罪,全身都又是泥又是水的。眼見的終於到了地頭,路邊已經紛紛的坐到了一片,一個個。罵聲連天,跟在前頭幾名將領身後的,不過只剩下寥寥百十人,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王貴迎了上去,張開雙臂攔著當先一名將領,漲紅了臉大聲喊道:「這是幹什麼?誤了軍機,誰擔當得起?憑什麼不讓俺們給蕭宣贊補運軍資,反而要送到劉太尉營中?」

    當先將領勒住戰馬,橫了王貴一眼,瞧見王貴身上的軍官服色。罵了一句:「直娘賊,當俺們願意吃這趟辛苦?二百里路,三天就跑了過來。真當俺們是牲口使喚!要不是你們那個鳥蕭宣贊,俺們現在翹著腳在大營裡頭睡入娘的大頭覺!你是何人?」

    王貴吸口氣穩住了心神,前面不知道生了什麼變故,讓這軍令當中和他們毫不相干的劉延慶所部居然以的度趕到了這裡!蕭言膽大包天他自然是知道,這次又不知道鬧出了多大的亂!

    他看著那個臉色難著至極的將領,大聲道:「俺是神武常勝軍後路司馬,副都虞侯使王貴!俺們蕭宣贊節制前軍,宣帥軍令和劉太尉不相統屬,劉太尉憑什麼管到俺們這裡,還要俺們這後路大營不要向蕭宣贊輸送軍資?耽誤了復燕大局,就是劉太尉,也吃罪不起!」

    那將領冷笑一聲,跳下馬來。落地之際,又罵了一句:「囚援的,這腿直不是自己的了!」刁兒2句話之後。他滿臉怒意的用馬鞭指著王貴的鼻:眺川,俺就找你說話!什麼克服燕京,你家那鳥蕭宣贊,現在帶著人馬朝北面跑了,繞著燕京跑了一個大***,倒是在離高粱河戰地越來越遠!宣帥那麼賞識他,他卻不識抬舉,放著功績不要去撒這頭瘋,還害俺們吃足了辛苦!既然他不肯打仗,俺們大宋的軍資,幹嘛給這個南歸的遼狗官兒?還不知道他是哪門的教胡虜!現在俺就奉著劉太尉的鈞令,這裡就歸俺管著了。這些東西,都朝劉太尉的大營送去!你這廝要是識抬舉,說不定還能保著這個鳥都虞侯的官銜,要是還抱著那個鳥宣贊的腿,俺這就收拾了你!」

    那將官口氣極大。聽著他已經出言威脅,後面幾個跟隨的將領一抬手,幾十名環慶軍士卒頓時圍了上來,刀槍齊舉,只是朝王貴比劃。要不是實在累癱了大隊人馬,只怕圍上來的人多。不過這些士卒雖然沒有起身,也坐在地上沖著王貴大聲叫罵,什麼詞兒都叫出口了,大宋陝西諸路罵人的鄉談,一時間給王貴聽了個齊全。

    在王貴身邊。自然他麾下的神武常勝軍士卒居多,可是他們是降卒,正是為小心翼翼的時候。來的人戴著的是大宋劉太尉的大帽,這次北伐的諸軍統帥。一時間大家都不敢上前遮護王貴。到是王貴身邊不多的那些勝捷軍親衛,蕭言特意留下一點給王貴的。都挺身而前。紛紛抽刀拔劍。

    他們這些勝捷軍是童貫親軍,向來跋扈慣了的。不要說來人只是劉延慶手下,就算是劉延慶親至,他們也未必給面。當先一個勝捷軍小軍官的佩劍明晃晃的指著那領頭將領的鼻:「放你娘的屁!你們敢動一下試試?爪給你朵下來!打仗的時候你們環慶軍要不就是望風崩潰,要不就是逃的飛,倒是俺們勝捷軍在雄州給你們擦屁股!現在蕭宣贊風頭勁了,又來這麼一出!哪裡來的哪裡去,夾緊屁眼給俺掉頭朝北,回劉延慶那裡哭去!」

    十幾名勝捷軍親衛一起動作,氣勢極壯。他們都是當年童貫親自挑選出來的高大漢。衣甲服色都極其鮮明。這環慶軍將領自然認得清楚。知道這些傢伙不好惹,當時氣勢就朝下一挫,只是站在那裡微微冷笑,一時拿不定主意是來硬的還是怎麼樣。

    王貴站在那裡,深深的吸了口氣。

    蕭宣贊朝北去了?去幹什麼?為什麼放下燕京不要?到底生了什麼變故?為什麼沒有消息傳來?

    他卻不知道。在蕭言和劉延慶破臉之後。劉延慶第一時間就隔絕了蕭言和後路的消息。而蕭言也向北之心似箭,根本沒時間和劉延慶扯這個皮。收攏全軍。就大舉向北。直奔古北口女真大軍南下方向而

    此去是挽天傾。已經義無反顧。如果戰勝女真,有的是時間和劉延慶慢慢打官司,現在扯皮,只有敗無勝。而且他也實在沒有這個時間去和劉延慶糾纏了!

    所以到這個時候。王貴都不知道蕭言已經舉全軍北向。而他的兄弟岳飛,已經在古北口迭經血戰!

    這個時候,王貴只能想到。這份家當,是蕭言親手交到他的手中。他的後路大營,是蕭言和自己幾位兄弟向前戰守的依託,他絕不能將這份家當,交到別人的手中!

    他猛的轉頭。朝著向這裡默默觀望的神武常勝軍的軍官們大聲呼喝:「宣帥鈞令。蕭宣贊節制前軍,俺們不受劉太尉節制!斷絕蕭宣贊接濟,此乃亂命!大家都是蕭宣贊一手從易州救下來的,是他親手收編為大宋官軍,腹飽衣暖,都是蕭宣贊所賜。大家是蕭宣贊的親軍!蕭宣贊榮,自然就大家將來的身家地位,蕭安贊損,大家又變成了那支無依無靠的常勝軍!現在聽俺軍令,護住軍資,將這些奉亂命而幕的兵馬趕回去!將來如何。俺們到宣帥那裡打這場官司去!」

    他一聲呼喝。震動了那些常勝軍軍官。大宋西軍和他們絕不是一路,這些大宋正牌主力軍,有多麼瞧不起他們這些降軍。每個人都心中有數。王貴說得不錯,他們要在大宋立足,還真的只能依靠那個蕭言!不用說蕭言在易州一戰,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了。現在大家守著這後路大營,也算安穩。要是輕輕給這些環慶軍接過了後路大營的大權,誰知道他們還能不能的用,會不會轉眼之間就被編散!一個常勝軍軍官嗯哨一聲,頓時人人動作,夾雜在民夫隊伍擔任護送的神武常勝軍士卒都蝟集過來,人人刀槍出鞘,在軍官帶領下朝著散出道路上的環慶軍逼了過去。那些環慶軍士卒倉皇的從地上跳起,也都握緊了兵刃。周圍民夫出了巨大的喧嘩聲音,朝後面$淫蕩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退開了一些,卻不散開,只是看著這兩支大宋軍馬刀槍相向。

    環慶軍趕了這麼遠的路,已經疲憊至極,不成隊列。再加上也根本沒做什麼動武準備。神武常勝軍人數遠遠過他們,頓時就將他們圍住。那些勝捷軍親衛,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以前鬧出什麼亂,不是王稟,就是童貫給他們撐腰。這些日跟著蕭言,也是站慣了上風頭,連遼人四軍大王蕭干都是不放在眼中的。現在又是全然的理直氣壯。童貫的鈞令,兩軍互不統屬,劉延慶憑什麼自說自話的隔絕後路大營和蕭言的交通,還要接手這裡?一個個只是沖在前頭,帶著神武常勝軍的士卒只是將環慶軍朝裡面逼,嘴裡還斷不了大呼小叫。

    「直娘賊,俺們眼裡什麼時候有過你們環慶軍?居然敢騎到俺們脖上面拉屎?」

    「幾萬遼人鐵騎。老爺俺也是說沖就沖,你們幾個廝鳥,敢朝老爺我拔刀?」

    「都拿下來,赤條條捆上,丟給劉延慶,讓他知道馬王爺有幾

    「打仗不成。逃跑在行,爭權奪利也是一流!少了這廝在,燕京俺們包打了!」

    刀槍並舉之間。那些環慶軍士卒都倉皇後退,蝟集成一團。那幾個領軍將領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這個時候卻不敢作。一邊按著佩劍後退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王都虞侯,你切莫作亂!俺們奉著的是劉太尉鈞令,不是存心來找蕭宣贊麻煩!上架。俺們靜候宣帥公斷就是,何必傷了和氣?」順

    周圍圍觀的民夫。已經是人山人海,看到環慶軍窘迫模樣,都是拍掌跺腳歡呼。環慶軍名聲在大宋很有點那個。這支軍馬在陝西諸路當中也不算差到哪裡去。只是平江南方臘一役,軍紀大壞。但凡軍紀一壞,軍心就散,再也不會能戰到哪裡去。

    此次北伐,環慶軍跑得飛,一路逃到了河間府左近,干犯軍紀,騷擾百姓的事情也少不了。這些民夫都是河北諸路土著,自然也知道環慶軍的名聲。看到這些環慶軍人馬吃癟,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

    嘈雜聲中,王貴推開身邊親衛上前,拚命揮手:「都住了!俺們只是要守住這後路大營。給蕭宣贊補給軍資,不是和環慶軍火併的!大家都住了!」

    聽到王貴大呼。那十幾個勝捷軍親衛悻悻的停了動作。他們不進逼,那些神武常勝軍士卒自然也不為己甚,只是站定了猶自舉著刀槍,環逼著蝟集成一團的上千環慶軍士卒。

    王貴轉頭,看著臉色灰的那領頭將領,沉聲道:「俺這後路大營,是不會交出去的。尊駕可以回去,回稟劉太尉,要接手俺這後路大營,要麼蕭宣贊親至。要麼拿宣帥的鈞令來!這軍資,俺照常朝前運送,你們要是敢阻擋,俺就敢真的動手,你們這是誤了軍機,害了前頭蕭宣贊統領的大宋騎軍,就當真火併了你們,也不值什麼!」

    那領頭將領苦笑。架倒是放下來一些:」王都虞侯,你要朝前輸送軍資,儘管送去。難道現在俺們還攔得住你?只是送也是白送,蕭宣贊實實在在,已經領軍北上而去。直奔古北口,現在不知道已經出去了幾百里,你們送到了,還不是俺們太尉接受軍資」到時候辛苦一趟,還是罪過

    他乾脆放下按著腰間佩劍的手,朝兩旁一攤:「都是當兵吃糧的,王都虞侯忠心護主。俺們也是佩服。實話和你說,蕭宣贊在軍議的時候惡了劉太尉。劉太尉是實實在在奉著宣帥鈞令,只要拿下燕京城,而蕭宣贊非說什麼女真已經破口而入,要去將女真人打回去!放下燕京不要,蕭宣贊還能得了好?宣帥那裡,他也交代不過去!俺們這支兵馬是來接後路大營的。而急遞這個時候,只怕早就到了雄州,童宣帥的鈞令,也只怕早就出了!

    女真如何,關俺們屁事。蕭宣贊也不知道怎麼昏了腦袋!俺們奉命是伐遼。可沒說要和女真打上一仗」就算女真真的破了古北口,俺們瞧著也不過是鞋貪心,看著遼人不行了來一隊人馬搶掠一番罷了,離燕京城還遠著呢!現在劉太尉已經點調大軍,準備盡決戰,拿下燕京!這燕京城,再不會讓蕭宣贊得著了,你自家思量一下,蕭宣贊違背宣贊鈞令,是個什麼罪過?還是老實一點讓俺們接手,將來劉太尉面前,自然會替王都虞侯分說幾句,都是斬頭瀝血的廝殺漢,哪裡不拉三兩個朋友,俺們見面的日還長遠呢

    王貴的一顆心卻在這個時候,只是朝下沉。

    女真破口?

    那岳飛怎麼樣?

    他就在朔風當中。帶著二百騎士,撫在這漢家長城之巔!

    蕭言在決定進軍方略之際,他和馬擴岳飛之間的分歧,作為蕭言的心腹之一。王貴自然也知道。他是老實人,多的話藏在心裡,沒有表達出來。可是他這些日幾乎不眠不休的在組織後方供應,未嘗不是有這麼一點心結在。

    只要自己將事情做好,讓蕭宣贊後路無憂,讓他的到及時多的供應。也許蕭宣贊能儘早拿下燕京,再去接應岳飛!

    可女真人終是在拿下燕京之前,撲了過來。岳飛就當在那裡。他的判斷,沒有錯。

    而蕭言也放棄了燕京,得罪了童宣帥,得罪了劉太尉,幾乎得罪了大宋所有人。要知道大宋朝堂之中,每個人都在期待著儘早拿下燕京,他們眼裡也只有燕京!

    而蕭言就以天下為敵,去援救和他曾經同生共死過的馬擴和岳飛,只走向北,迎著席捲而來的女真鐵騎!

    在這一刻,王貴眼裡已經湧出了淚水,卻強忍著沒有掉落。有這樣的兄弟,有這樣恩主,此生巳足。

    岳飛和蕭言。都面臨著莫測之禍,女真,遼人,甚至大宋,此刻都是他們的敵人。他們在與全天下為敵之際,猶自在拚死爭殺。

    而他也要盡自己大努力,守住蕭言親手交給他的後路,等待著他們凱旋歸來!在他心中,還有一絲期望,蕭宣贊這麼逆天的一個人物,也許早就有布置。在童貫面前,也許還有轉圓的餘地罷?

    他再也不想和那環慶軍將領多說,掉頭擺手:「拿下他們!衝撞軍營,延誤軍機。先拿下了再說!不想被拿下,就給俺掉頭回去!這後路,俺是守定了。只等宣贊回來,或者宣帥的鈞令到來,俺們再說話!」

    看著王貴居然一點面都不給,那環慶軍將領臉色也變得愈加的鐵青。右手又按上了佩劍,大聲喝道:「王都虞侯,你切勿自誤!這場官司,童宣帥面前你們打不贏!俺也不能走,劉太尉已經動了真火,俺們要是就這樣退回去。這腦袋就只能掛在大營號令全軍!你有本事,就火併了俺們!」

    那環慶軍領軍將領氣壯,麾下人馬也鼓起了勇氣,紛紛叫罵。

    「有膽就拿下俺們,將來有帳和你們算!」

    「姓蕭的自己都不知道下場在哪皂,你們這些廝鳥,還想跟著他一路朝黑道上面跑?」

    「宣帥鈞令。不日就到,到時候跪著求老爺,也不見得能落一個

    !」

    「動手哇,倒走動手呀?爺爺皺一皺眉頭,不是殺過西夏教,平過方臘巨寇的好漢!」

    看著這些環慶草突然氣壯,哪怕飛揚跋扈如勝捷軍甲士,都開始猶豫起來。那環慶軍將領說得著實,蕭言真是惹上了不測之禍!這個時候再朝環慶軍這些士卒動手,只會給蕭言帶來深的禍患!

    不過在場中人。人人都佩服蕭言到了五體投地的的步。女真破口而入,到底會給局勢帶來如何大的巨變,到底是怎樣的天崩地陷的危險,他們這些當兵吃糧的未必清楚。但是大家都能明白一點,這絕世大功就放在面前,只等他去取,將來地位,限量乃他蕭言拚死征戰,為的不就是眾個現在卻為氣口作袍澤手下,毅然揮師北上接應。當兵的只要能跟著這樣的統帥,夫復何

    真要對環慶軍動手,也就動了,反正到時候板打下來,也不是他們這些聽命行事的小卒來當。每個人此刻都屏息凝神的看著站在前頭的王貴,等著他的決斷。

    周圍圍愕水泄不通的民夫,這個時候歡呼吶喊的聲音都低了下來。只是獃獃的看著兩支大宋軍馬這樣刀槍相向,一時間,滿場的人粗重喘息聲連成一片,就如同低沉的雷鳴。

    怎麼辦?

    王貴僵在這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底該怎麼辦?馬蹄聲突然在遠處響起,雖然只是寥寥數騎的聲音。在這空氣緊張到了萬分的時刻,卻震得每個人心裡都是一抖。

    王貴猛的抬頭,朝著馬蹄聲響的來路看去,就看見從自家後路大營深處,幾騎馬飛也似的馳過來。當先一人,正是蕭言叫他留心警懼,這些日在營中卻顯得異常安靜,幾乎絕足不出自家營帳的童貫麾下另一心腹宣贊,趙良嗣!

    馬背之上,趙良嗣不住揮鞭,他身後從人都有些跟不上,只是在他背後聲嘶力竭的高呼:「都讓路,都讓路!趙宣贊到,趙宣贊到!」

    環慶軍突然到來,激起這樣的變故,趙良嗣也只是通過身邊從人,得到消息。從人口中的傳來聽到的隻言片語,頓時在趙良嗣心中激起萬道波濤。

    他苦等的機會,終於到了!

    在童貫麾下,趙良嗣雖然的童貫看重。但是他那討人厭的性,和劉延慶也是格格不入。劉延慶位高權重,也沒怎麼將趙良嗣當一回

    此次對付蕭言,自然也不會派人給趙良嗣通傳什麼消息,可能的是,劉延慶根本想不到有這麼一個趙宣贊,還在蕭言的後路大營!

    趙良嗣此玄自然無暇去計較劉延慶沒有想起他這麼一個宣贊,沒有事先和他商量什麼。他此玄一顆心幾乎在腔裡面跳出來。

    蕭言啊蕭言,是你自己拱手將機會送給我趙良嗣的!你一向精明過人,一直沒有留下任何把柄,現在卻做出了這麼一個和全天下為敵的

    聽到趙宣贊三個字,場中兩軍人人抬頭。掛著宣贊這個差遣,自然是童貫身邊的人。不論是不是童貫心腹。在此刻就是說得上話的人。畢竟這場官司,后還是要在童貫那裡去打。不用說,兩軍當中,也都知道這位趙宣贊,是童貫麾下愛重之人。那環慶軍將領眼淚都下來了,看著趙良嗣馬來到,不管不顧的就迎了上去,一個大禮參拜下來:「趙宣贊,您要替俺做主!俺奉著劉太尉之命到來,也是正分的差使。這王都虞侯直這般逼人!這場官司,說不得要在宣帥面前打去。請宣贊明鑒!」

    趙良嗣勒住馬,冷著臉看著這環慶軍將領,問道:「劉太尉讓你來接手前軍後路夫營?」

    那環慶軍將領應了一句是。抬頭想說什麼,趙良嗣卻揚手不讓他說下去,又逼問道:「也是劉太尉不讓王都虞侯繼續接濟蕭宣贊大軍

    那環慶軍將領又應了一句是,再想分說什麼。趙良嗣卻鐵青著臉大喝一聲:「劉太尉昏聵!宣帥鈞令,都給他當成了過耳清風!蕭宣贊統領的是我大宋僅有精銳鐵騎,斷了接濟,誤了軍機,葬送了這支鐵騎,劉太尉怎麼擔當得起!」

    那環慶軍將領愣在當場。這趟差遣實在到霉到了極點。路上拚命趕來的辛苦不用說了,到這裡又被一群降軍環逼,差點雙方就大打出手。一旦開打,吃虧那是不用說了。現在宣帥身邊趙宣贊過來,還是說他的不是!誰都知道宣帥想要燕京已經想瘋了,蕭言卻丟下燕京不顧,自顧自的朝北而去,這趙宣贊既然是宣帥心腹,自然知道宣帥心思,知道蕭言犯下了多大的罪過,現在卻劈頭蓋臉給了他一頓斥,言談當中,對劉延慶都不甚客氣!

    難道劉太尉猜錯了宣帥心思,這場宣帥面前的官司,還是蕭言能打贏?

    想到這裡,這環慶軍將領忍不住都渾身抖了起來。他帶領的士卒也頓時氣焰大減,不僅叫罵不出口了,手中兵刃也放了下來,灰頭土臉就等著落。

    趙良嗣跳下馬來,猶自對著那環慶軍將領不依不饒的道:「蕭宣贊如何行事,是宣帥親許的他便宜行事,宣帥的決斷未至,如此行事,你知道是什麼罪過!蕭宣贊也是我大宋重臣名將,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如何處斷,豈是劉太尉能拿主意的?」

    這個時候,王貴也步占前。朝著趙良嗣深深一禮:「趙宣贊…」

    趙良嗣擠出笑臉,將王貴攙起,只受了他的半禮,笑道:「女真破口。此事豈是小可!蕭宣贊此舉雖然孟浪,但也是心切國事。這上頭,我自然會和宣帥分說去」王都虞侯,此間事如何了法?」

    王貴抬頭看了趙良嗣一眼。看著他一張胖臉只是笑得如沐春風一般,垂低聲道:「俺們只等宣帥的處斷,其他不管誰來,俺也不能將這後路大營交給他!」

    趙良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是自然,這是你的職分,你儘管做去,沒有錯處!我自然是要回宣帥處,此等大事,我多少也能說上兩句話」nbsp;nbsp;王都虞侯,我還有句話,你看可聽不可聽」大家都是大宋甲士,劉太尉雖然孟浪,但是來人也是奉命行事。難道讓他們回去領軍法?這些人馬,就在大營里暫時安頓下來罷,等宣帥那裡處斷出來,再做打算。也不會傷了和氣」要是硬將他們趕回去,劉太尉傷了面,再派大隊人馬來,你們是不是再打回去?要知道,這些都是宋軍!」

    王貴語塞,抬頭看看趙良嗣,再看看那垂頭喪氣的環慶軍將領,叉手低聲道:「一切但憑宣贊吩咐,他們不來奪俺們後路大營,斷了俺們接濟蕭宣贊之途,他們只管安頓。劉太尉是北伐大軍統帥,俺們豈敢得罪?」…綳良嗣微微一笑:「這是正辦。這個時候。不要再替你家嗓賞百得罪人了我到宣帥處,自然會替蕭宣贊分說」

    安慰王貴兩句,他又掉頭看向那環慶軍將領,臉上一下冷若冰霜,朝他喝道三「你且聽好,我替你說情,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先在這裡安頓好了!只管每日兩餐一宿,其他的什麼都不必管!再惹出什麼是非,你且瞧著。劉太尉能不能庇護住你脫於我趙良嗣之手!一切都等著宣帥的決斷出來再說話!」

    那環慶軍將領沒可奈何,上前深深一禮,退到一邊去了。王貴朝趙良嗣搶前一步,也行禮下去:「趙宣贊

    趙良嗣微笑著又攙扶起他,笑道:「我明白。我很明白在宣帥面前,我會儘力為蕭宣贊分說,」如此大事,我也不能逗留了,必須馬上趕到宣帥面前!你且放心,我趙家人,在宣帥面前還是能說上三兩句話的,「沒有蕭宣贊,我大宋北伐雄師,焉能直抵高梁河前?」

    他回頭招收。身後從人已經牽馬過來,趙良嗣翻身上馬,朝北看了一眼,低低嘆息一聲:「女真南下,燕雲從此多事,如此亂局,到底誰人能收拾?」

    嘆息之聲未了。他已經給馬加了一鞭,朝南直奔而下,竟然真的毫不停留,就這樣朝童貫所在的雄州趕去。

    王貴立在當的。朝南看看,再朝北看看。此時心中,他也只有一個念頭。

    蕭宣贊,岳兄弟,你們到底怎麼了?這場風雲變幻,蕭宣贊你將至底如何應付?蕭言前軍的後路大營當中,那個一個被王貴安排人手緊密戒備的營帳當中。郭藥師正站在營帳之前的空地,向著嘈雜聲如海浪捲動一般的方向看去。

    這營帳被王貴守得緊密,外面還樹了一圈柵欄。密密的將營帳圍住。柵欄之外。有大堆大堆的糧包,將櫥欄之間的空隙都堵得死死

    營帳之外的守衛,全是蕭言留下來的勝捷軍士卒。絕沒有半個常勝軍士卒混雜其中。將這裡圍得鐵桶也似。就算有常勝軍士卒軍官要經過此處,都遠遠繞路。他們多少也心裡有數,既然已經是宋卒。就絕對不要再招惹多餘的是非了。

    郭藥師重傷之餘,經過這些時日的將養,雖然被變相囚禁,竟然氣色大有改善。站在那裡負手而立。身形仍然高大如初,容色如鐵,依稀還是往日大豪景象。

    此時此刻。他的寬厚脊背,仍然未嘗稍彎。哪怕他被變相囚禁此處,一連多少時日,只能看著這四方天空!

    在他身後。侍立著當日護送郭蓉闖遼營的甄六臣,甄五臣傷得太重,此時還不能起身。蕭言狠心軟禁郭藥師,其意就是讓自己在平定燕地之前,讓這郭藥師不要捲起什麼風波來。唯一的優待,大概就是讓甄五臣甄六臣這郭藥師碩果僅存的心腹將領。還隨侍他身邊罷了。

    聽著遠處嘈雜漸漸到了高峰,然後又慢慢平靜下來。郭藥師只是凝神靜氣的仔細聽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甄六臣聽了半晌,有點不解,終於問了一句:「都管,這是什

    郭藥師沉默一下,緩緩點頭:「軍中無故嘈號,定然有大變故只是這變故是什麼,我卻不知道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郭蓉清亮的聲音:「爹爹,又忘記喝葯啦!你傷后血氣不足,總得補補,你又不是二十郎當,別忘了自己歲數!」

    郭藥師一笑回頭,就看見郭蓉大步走了出來。這個高挑英爽的少女,臉上也不見有半點被蕭言軟禁此處不得外出的鬱郁,一舉一動,還是那樣乾淨爽。這些日下來,膚色都白凈了許多,只是誰都看得出來,郭蓉已經消瘦了不少。

    隨侍在郭藥師身後的甄六臣暗暗嘆息,雖然誰都絕口不提,但是誰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

    這個亂世。本來就是如此,何等樣的情感,都當不住實力權勢,還有潑天也似功績對人的誘惑!

    郭藥師看著郭蓉瞪著自己,苦笑道:「好好好,喝葯就是。一生臨陣,傷了病了。愕過去就是。還從來沒過過這等舒服日。以後這郭家。看來也不是某來做主了,」

    他一邊說。一邊負手緩緩進帳。甄六臣微微朝郭蓉點、頭示意。也跟了進去。郭蓉卻站在那兒,朝著外面隱約仍然傳來的嘈號聲音方向看了一眼,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黯了一下。

    不管蕭言軍中,再遭遇什麼事情,也和自己沒有半分干係啦

    今後的日。如果能陪在老父身邊,陪著他安穩的度過餘生,就已經是可以預期的全部了。

    只是那闖過遼營萬千星辰墜落的景象,那易州左近帳中的春色,還有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危急時匆卻總能不馴的看著天空,彷彿永遠和自己的命運在戰鬥那個傢伙的身影,在今後的歲月里,就不能稍稍淡一些么?

    而在帳中。郭藥師卻神情悠遠,低低自語:「為什麼某總有感覺,這機會,就要來了?」在王貴後路大營的大帳當中,大帳後面一個獨立的小帳,也是軍中禁地。送食送水。都是王貴親力親為。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

    帳中少女。也正瞪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怔怔的看著遠處聲浪傳來的方向。

    少女身姿。若不勝衣小小俏臉,明眸皓齒。

    再是啞巴。

    聽到後來,她后虔誠的雙手合十,低低祝禱:「保佑蕭郎君逢凶化吉。百事順利」保佑蕭郎君多福多壽,一切順遂」南無燃燈上古佛。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南無釋迦牟尼佛。南無過去未來現在佛。南無清凈喜佛。南無盧屍佛。南無寶幢王佛。南無彌勒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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