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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雲龍吟 - 第256章字體大小: A+
     
    【六朝雲龍吟】 第39集 作者:弄玉,龍璿

    第六章

      程宗揚正在苦思對策的時候,董卓也拿到了最新的局勢。

      「居然是長秋宮?!」董卓怔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好個霍子孟!為

    了自家得利,竟然扶助趙氏。老夫倒是小看了這些世族的心思。」

      賈文和飛快地看過情報,「此事必有蹊蹺!趙氏何德何能,竟能將霍子孟、

    金蜜鏑和董宣等人收為己用?」

      「臭味相投而已。」董卓道:「世族想壓製宗室和外戚,便要扶助趙氏和定

    陶王這對孤兒寡母,說到底,無非是好操縱罷了。」

      「霍子孟與清河王劉蒜素來交好,改投定陶王,未免太過冒險。不似這位霍

    大將軍平素行事的風格。」

      賈文和沉吟道:「莫非趙氏還有別的助力?」

      「什麼助力能及得上我涼州三千健兒?」董卓道:「管他什麼助力,大軍一

    到,俱成齏粉!金蜜鏑那點殘兵,豈堪我大軍一擊!」

      「報——」一名傳令的軍士飛奔過來,屈膝伏在車前,喘著氣道:「稟!稟

    報將軍……金……金車騎……來了!」

      董卓一躍而起,「好膽!金蜜鏑那點殘兵也就嚇唬嚇唬旁人,竟然敢捋我涼

    州軍的虎須?傳我號令,前軍列陣!」

      軍士道:「稟將軍……金車騎是自己來的,單人獨騎,一個隨從都沒帶。」

      董卓怔了片刻,然後一跺腳,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驅車!待某家去會會

    金車騎!」

      金蜜鏑連甲胄都沒穿,隻穿了一襲白色的喪服,外披麻衣。他騎在馬上,按

    轡徐徐而行,一直走到涼州軍士卒麵前,幾乎觸到他們的戈鋒,才勒住馬匹。

      「金車騎!」董卓立在車上,拱手道:「末將有禮了!」

      金蜜鏑道:「董破虜,退兵吧。」

      董卓沉默半晌,然後哈哈大笑,「末將奉太後懿旨,領兵入京。金車騎,你

    憑什麼讓我退兵?」

      「天子駕崩,太後晉位太皇太後,移居長信宮。朝廷內外,均由皇後作主。

    如今皇後已下詔收回虎符,嚴令邊軍不得妄動。董破虜,你可奉詔?」

      「太後何時晉位太皇太後?可有詔書?」董卓大笑道:「金車騎說的不會是

    那份偽詔吧?」

      「董破虜!」金蜜鏑沉聲道:「你可知邊軍入京,天下動蕩的後果?」

      「知道!我董卓如何不知道!」董卓須髯像劍戟般張開,厲聲喝道:「金車

    騎,我且問你!這些年來,我大漢有多少新封列侯,又有多少是以軍功受封?有

    多少出自世家?又有多少出自六郡良家子?」

      金蜜鏑皺起眉頭。

      董卓喝道:「文和!你來告訴他!」

      「回將軍。」賈文和道:「十年以來,漢國新封列侯一十七人,其中以恩蔭

    封侯者九人,以賞賜封侯者四人,自西邸封侯者二人,以軍功封侯者二人。出自

    世家者十四人,豪強三人。六郡良家子無一封侯。」

      「聽到了嗎?金車騎!」董卓道:「我大漢早有定製,除天子母族之外,非

    軍功不得封侯!可如今的天下如何?十年來,以軍功封侯的僅有兩人,還都是外

    戚!我涼州軍在邊郡廝殺二十年,斬首以萬計!連一個封侯都沒有!將士們舍生

    忘死,結果呢?連西邸那些掏錢買爵的蠹蟲都不如!」

      董卓怒發衝冠,咆哮道:「霍子孟他是怎麼幹的!你們怕天下動蕩,怎麼不

    看看天下都被你們糟蹋成什麼樣子了?外戚作威作福,你們不說話;天子私開西

    邸,你們不說話;太後在宮中一手遮天,你們不說話;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平民

    出頭無望,你們還是不說話!現在呢?天子被弑!宗室作亂!外戚引狼入室!左

    武軍死得不明不白!你出來說話了,讓我退兵?」

      董卓奮力一擲,短戟「叮」的一聲,釘進青石。

      「你們不敢下手,我來啊!」董卓吼道:「我董卓為什麼引兵入京?我他媽

    是怕大漢亡了!」

      …………………………………………………………………………………

      程宗揚剛與王蕙和敖潤商議完,就聽說金蜜鏑與董卓的會麵不歡而散。這會

    兒他正和前來報信的趙充國麵對麵坐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這家夥還真敢說啊……」

      程宗揚說完又愣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一拍大腿,「哎,我怎麼覺得他這話

    說得有點道理呢?」

      趙充國道:「可不是咋的,老有道理了。可是沒用啊。」

      「什麼意思?」

      「他把宗室、外戚、世家、豪強,還有商賈全都得罪了,還幹個屁啊。我跟

    你說,連天子都不敢這麼幹。也就是董破虜了,人狠,錢不多,豁得出去。」

      「我記得你跟董卓……關係還行?」

      「可不是咋的。」趙充國愁腸百結地說道:「老董這也太豁得出去了。我都

    追不上他的腳步了。」

      「然後呢?你們打起來了?」

      「哪兒能打啊!」趙充國拿手背拍著手心,掏心掏肺地說道:「我們都打多

    少天了?但凡還有點力氣,早把北宮給打下來了,還能等著老董來?」

      「那金車騎呢?」

      「哎喲我跟你說啊,金車騎可是我打小的偶像,我頭一回看見我的偶像讓人

    罵得那麼慘的。」趙充國揉著胸口道:「不過金車騎到底是我的偶像,被老董罵

    完就回來了,一點都沒有喪失理智。金車騎一回來,就讓我們撤兵了,全都退到

    南宮。還專門交待了,不許跟涼州軍發生衝突。」

      「涼州軍呢?」

      「他們在兩宮中間的禦道駐下了。說來也邪門,董卓在外麵罵得山響,一轉

    臉就跟劉建打得火熱,還說要入宮拜見太後。

      把我都弄糊塗了。「

      怎麼這麼亂呢?董卓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程宗揚也有點糊塗了。

      「那個……」趙充國道:「金車騎讓我問一聲,皇後找到了嗎?」

      「找到了。放心吧,皇後沒事,隻是暫時不能露麵。」程宗揚也在犯難,總

    不能告訴趙充國,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皇後,一不小心又給扔到一個鬼地方了吧?

      「得快點啊。」趙充國道:「皇後不露麵,我們這名份就不好說了。」

      程宗揚摸著下巴琢磨道:「皇後沒有,太後呢?」

      「啥?」

      程宗揚擺了擺手,「沒啥。」

      呂雉一點不肯配合,想拿她當牌位,非玩砸了不可。

      「程大行。」唐衡進來道:「涼州軍來了一位使者,說破虜將軍董卓準備前

    來吊祭天子,想拜見皇後。」

      程宗揚兩手捧住額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告訴他,皇後殿下憂傷過度,

    一病不起,眼下正在休養,不見外臣。」

      趙充國出主意道:「要不……見見定陶王?」

      程宗揚眼睛一亮,定陶王?這個自己有啊!

      …………………………………………………………………………………

      北宮,永安殿內。劉建坐在禦座上,麵帶矜持地接見涼州軍的使者。

      「董破虜此來,算是錦上添花。」劉建道:「正好讓他來看看,朕如何掃平

    群逆,一匡天下!」

      賈文和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這位江都王太子,他是真相信那個魏疾能帶領一

    幫家奴,輕輕鬆鬆就幹翻霍子孟、金蜜鏑這些軍中宿將。此時這位白版天子坐在

    太後的禦座上,周身都洋溢著強大的自信,似乎他已經大權在握,隻要一揮手,

    整個天下都會俯身膜拜。

      「啟奏陛下,」賈文和躬身道:「我涼州軍遠道而來,召集人困馬乏,且軍

    中缺衣少糧,還請陛下恩賞。」

      劉建皺眉道:「你們行軍連糧食都不帶?」

      成光低低咳了一聲。

      劉建不耐煩地說道:「龐都尉,你撥些錢糧。」

      旁邊一個跪坐的胖子連連點頭,「是!是!」

      「這位是?」

      那胖子陪笑道:「小的龐白鵠,剛封的治粟都尉,主管軍糧事宜。」

      賈文和一記投石問路,試出劉建此時的倚仗。出殿之後,再與那位龐白鵠略

    一交言,心下便有數了。這位新任的治粟都尉錙銖必較,言談不脫商賈本色。

      劉建此時倚仗的竟然是一幫商賈?

      賈文和默默想了一會兒,然後讓人叫來呂氏的使者,告訴他們,軍中缺糧,

    不日就將拔營離京,到外郡就食。呂氏使者別無二話,當即拍著胸脯表示,即便

    搬空家底,也絕不能讓涼州軍餓著凍著。

      宮城內外,無論是剛剛壯士斷腕,毅然清除掉蒼鷺這顆毒瘤,躊躇滿誌的劉

    建;還是慘受打擊,惶惶不可終日的呂氏,都在彈冠相慶,以為得到了足以扭轉

    乾坤的強援。

      而他們的強援,破虜將軍董卓,此時正捋著胡須,聽著各路使者的回複。

      「劉建背後是一幫商賈?還是晴州的商賈?」

      「太後抱恙,皇後也抱恙,兩邊一個都不肯見。有意思,有意思……」

      「祭吊的各路諸侯尚在途中?太慢了!讓他們快些!」

      「定陶王?乳臭未幹,老夫見他作甚!」

      賈文和一邊圈點著竹簡上的名錄,一邊道:「不妨召來一見。」

      「也好,那就見吧。」

      賈文和放下竹簡,上麵已經圈點得密密麻麻。

      「這些都是頗有才幹,卻久居下僚的官吏,可以委以重任。」

      「好。」

      賈文和取過另外一堆竹簡,「這些是洛都知名的士子。大都出身貧寒。」

      「寒門出貴子啊。」董卓連連點頭,「難得!難得!」

      「這一批是曆年來風評不佳,又沒有多少根基的官員,可以直接免官。」

      「屍位素餐!該殺!」

      「這一批就得徐徐圖之了。」賈文和指著另一堆竹簡,「裏麵諸人無不劣跡

    斑班,不過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

      「殺的就是他們!」

      「這些人關係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切不可操之過急。」

      董卓獰聲道:「那就一個一個殺!」

      「將軍製怒。」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什麼時辰了?」

      親衛回道:「將近午時。」

      「告訴金車騎,董某這就入宮,拜見定陶王。」

      賈文和規勸道:「將軍,不可以身犯險。還是召來為好。」

      「無妨,」董卓道:「老夫若有閃失,麾下三千兒郎豈能罷休?諒他們也沒

    這個膽子!」

      董卓走了幾步,又回身道:「把我那張新製的雕弓拿上,給老趙帶去。」

      …………………………………………………………………………………

      南宮玄武門內的平朔殿已經被呂巨君縱火燒成廢墟,接見董卓的地點設在了

    西側的建德殿。

      定陶王小小的身子坐在禦榻上,就像一隻盛裝的布娃娃。

      程宗揚很滿意。這小家夥雖然還是個奶娃,但畢竟是正牌宗室,坐在榻上似

    模似樣——假如不是他身邊還有個阮香凝的話。

      盛姬被小紫丟去當祭品,定陶王沒了奶媽。王蕙無暇分身,卓雲君、阮香琳

    和幾名侍奴各有要事,最後隻有手無縛雞之力的阮香凝還閑著,被指派照顧定陶

    王。阮香凝溫柔可親的樣子確實很容易博人好感,定陶王一覺醒來,一個熟人都

    見不到,連自己也被丟到宮外,居然被她照顧得不哭不鬧,凝奴這賤人也算有點

    用處。

      可惜這一切在見到董卓的刹那就徹底破功。不知道是董卓肉山一樣的體形,

    還是劍戟般的須髯,也不知道是他傲慢的舉止,還是凶獰的氣勢。反正一見到董

    卓,定陶王就「嗚」的一聲,大哭起來。阮香凝怎麼哄都哄不住。一時間氣氛十

    分尷尬。

      程宗揚隻剩仰天長歎。自打來到六朝,他也見過不少名人,可董卓的赫赫威

    名仍讓他心裏發怵。自己讓董卓來見定陶王,就是想穩住這位混世魔王,至少眼

    下別鬧出兵戎相見的慘劇來。結果弄巧成拙,定陶王這麼一哭,沒看到董卓的眼

    珠子都快翻到後腦勺了嗎?

      最後出主意的趙充國隻好硬著頭皮道:「定陶王年紀還小。老董,走走走,

    我們去喝一杯。」

      「放個奶娃在殿上,成何體統?」董卓拂袖而去,「啥酒?」

      董卓這邊一走,定陶王就止住啼哭。

      程宗揚氣得打跌,「連個孩子都哄不好?你故意的?」

      阮香凝道:「奴婢不敢。隻是……」

      眼看著定陶王小嘴又噘起來,程宗揚怕是自己剛才語氣太重,嚇住了他,不

    等阮香凝說完,就趕緊走人,免得又把小家夥弄哭了。

      定陶王揪住阮香凝的衣服,依戀地依偎在她懷中。阮香凝卻是看著這個小娃

    娃,愁眉不展,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主人自己的擔心。

      董卓說喝酒那是真喝,沒有什麼宴席,也沒有什麼歌舞娛人,甚至連下酒菜

    都沒有,就那麼與趙充國靠在車邊,抱著酒壇你一碗我一碗喝個痛快。用來下酒

    的唯有一戟一弓。弓是董卓給趙充國帶來的雕弓,戟是趙充國當年贈給董卓的短

    戟,兩人無一語談及時事,隻說起以往縱橫涼州的舊事,不時放聲大笑。

      一壇酒喝完,董卓一抹嘴,上車就走。最後隻撂下一句話,「你死,我替你

    撫養妻兒。我死,你給我收屍。」

      程宗揚趕出來,董卓的戰車已經旋風般駛遠了。

      「你們這是……鬧掰了?」

      趙充國摸著臉上的刀疤,破天荒地歎了口氣,「老董不該來啊。」

      金蜜鏑以皇後的名義據守南宮,劉建以天子的名義據守北宮,董卓的涼州軍

    目的成迷,這一天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三方都陷入詭異的平靜中。

      然而平靜背後,三方都在拚命擴張勢力。劉建接連下令,召集宗室、朝臣前

    來勤王。他誅除呂氏,贏得了一大批對外戚不滿者的支持,據說連早已被邊緣化

    的韋玄成韋丞相也派出家人,暗中出入北宮。這倒是件稀奇事,韋玄成不受天子

    待見,一向與呂氏暗通款曲,沒想到這麼快就改弦易張。

      不少人聞訊都蠢蠢欲動,直到傍晚時分,宮中傳出消息,大將軍霍子孟入宮

    拜見皇後及定陶王。並且有傳聞說,大將軍陛辭時,攜著車騎將軍金蜜鏑的手,

    指著北邊聲淚俱下,幾近泣血,「太後垂簾近二十年,一朝被害,屍骨無存!時

    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消息一出,準備投到劉建門下的臣子紛紛止步。

      尚冠裏,霍府。

      霍子孟撓著頭上的白發,口中嘖嘖連聲,「老金急了啊。」

      嚴君平道:「未必是金車騎的主意。散播謠言這種卑鄙的勾當,隻有那個下

    三濫的大行令才幹得出來!」

      長秋宮。

      程宗揚拍著大腿道:「這樣的妙計,我怎麼就想不出來呢?也就是嫂夫人,

    能掐住這老狐狸的脈了!霍子孟整天躲在府裏不露頭,我讓你再躲!」

      唐衡道:「萬一大將軍出來辟謠呢?」

      「他敢!」徐璜陰惻惻道:「大將軍這時候出來辟謠,就是砸皇後和定陶王

    的鍋!難道他還想投到劉建那賊子門下?哼哼,大將軍是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眼下太後沒了,他也不用擔心再砸了牌坊。」

      詔獄。

      高智商壓低聲音,對幾名獄徒道:「……霍大將軍那哭聲,驚天動地!我在

    旁邊親眼看到的!大將軍眼裏流的不是淚,是血!是血啊,全是紅的!」

      高智商說著揉了揉胸口,一陣長籲短歎,然後道:「要不是我跟董司隸有點

    交情,這事我可不敢跟你們說。你們自己知道就好,千萬、別、亂、傳、啊!」

      獄徒連連點頭,接著便有人找借口離開大堂,一溜煙出去報信了。

      高智商隻當沒看到。他一路走一路散播謠言,這會兒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

    舔了舔嘴唇,「寧大司農呢?還沒出來?」

      獄徒道:「放心放心。有董司隸的手牘提人,絕誤不了你的事。」

      說著一名獄徒神情驚惶地跑過來,在高智商耳邊低語幾句。

      「什麼?」高智商爬起來,差點把桌案掀翻,「寧成跑了!?」

      劉建四處招攬臣僚,程宗揚看得心急,但霍子孟不露頭,金蜜鏑不主動,直

    接拿皇後的名義吧……說實話,趙飛燕的名聲還真不怎麼好使,拿出去恐怕隻能

    幫倒忙。呂巨君真是個人物啊,死了還給自己添堵。想來想去,想起寧成。好歹

    寧成也是九卿之一,朝中有名的能吏,身上打著天子標記的鐵杆,又是靠得住的

    自己人。於是讓高智商拿了董宣的手牘,去詔獄提人。

      獄徒叫苦道:「外麵兵荒馬亂的,哪兒還顧得上牢獄裏頭?誰知道他那麼大

    一個官,一點都不講究,要臉的都自殺了,他居然還坐牢,坐就坐吧,還把木枷

    砸碎,爬牆頭跑了。對了,他跑的時候把同獄的犯人打暈了。那賊囚居然也想學

    他越獄——我把人帶來了,要不你問問?」

      「人都跑了還問個屁啊!」高智商抬腿要走,看到階下那名囚犯,腳下一個

    趔趄,差點跌倒。

      「厚道兄!救命啊!」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的義縱叫道。

      義縱上午剛被押到洛都,投入詔獄。誰知那麼巧,會和寧成扔到一處。兩人

    以前有點過節,此時相見,義縱倒覺得有些同病相憐。可惜他憐,寧成不憐。趁

    他一個不留神,寧成一家夥把他敲暈了。等他醒來,地上扔著砸斷的木枷鐵鐐,

    寧成早跑得沒影了。

      義縱這下可是把寧成恨到骨子裏了。這老賊跑就跑吧,居然把自己扔下,一

    個人跑了。他不知道囚犯越獄,同室案犯一律連坐嗎?義縱也想跑,可他搬著木

    枷剛砸了幾下,就被闖進來的獄徒抓了個現行。

      命運就是這麼不可捉摸。義縱已經絕望的時候,卻看到自己的好哥兒們手持

    司隸校尉的手牘,人五人六立在堂上,裝得跟真的一樣。

      「帶走!」

      永安宮。

      劉建在殿上暴跳如雷,「該死!該死!霍子孟這廝該死!定陶王那個小畜牲

    也該死!朕要禦駕親征!滅了霍子孟滿門!」

      「聖上莫急,」龐白鵠一臉油汗,「小的去請董破虜出兵,征討霍子孟。」

      「請什麼請!下詔!朕命他立刻出兵討賊!」

      「是!是!是!」龐白鵠提醒道:「要不要給董卓封個什麼官職?」

      「朝廷名器,豈可輕授予人?」劉建皺眉道:「看在他入京勤王的功勞上,

    封為前將軍吧。對了,董卓那廝在做什麼?怎麼不來拜見朕呢?」

      「董將軍……在太學。」

      「太學?」劉建愕然道:「他去太學做什麼?」

      洛都太學。「董某粗武不文,治理國家,終究要靠你們這些士人。」董卓的

    暴脾氣絲毫不見蹤影,言談間十二分的客氣。

      隻不過他麵對的士人,一個個麵帶菜色,說起話來都有氣無力。沒辦法,當

    初洛都的小蟊賊就專門搶掠士人學子,甚至連他們禦寒的衣物都不放過。若非雲

    氏頻繁接濟,早就揭不開鍋了。等城中亂起,雲氏消息斷絕,太學無人理會,此

    時已斷糧數日。

      董卓也不是空手來的,聽說太學缺乏衣食,立即大手一揮,將各方貢獻的錢

    糧分出一半,贈給太學一眾士人。

      傍晚時分,等劉建的使者趕到太學,董卓正與一眾剛吃飽的名士相談甚歡。

    尤其是對於那些出身寒門,苦無出路卻品學兼優的士子,董卓態度和藹,不僅和

    顏悅色,而且對有學問的倍加推崇,極為禮賢下士。

      董卓看過所謂的詔書,然後屏退使者,把那封詔書隨手往地下一丟,哈哈笑

    道:「霍子孟老糊塗了,走的什麼臭棋!還有劉建這豎子,竟然給老夫下詔!還

    封什麼前將軍!文和,見過這些士人,老夫頗為振奮啊!說,我們先敲哪個?」

      賈文和咳了一聲。他一入洛都,發現局勢極為古怪,明麵上似乎是呂氏、劉

    建與皇後之爭,背地裏卻是暗流湧動,很有些來路不明的勢力在暗處大攪混水。

    比如呂氏,就敗得不明不白。

      賈文和有心弄清原委,但此時已經勢成騎虎,隻有快刀斬亂麻一途,遲則生

    變。

      「霍子孟。」

      董卓霍然起身,「好!我們這就去找霍子孟!」

      「來人。」賈文和喚來親兵,「去大將軍府傳訊,前將軍董卓欲前往議事,

    讓霍大將軍在道旁迎候。」

      新兵一愣。讓大將軍在道旁迎候?

      賈文和道:「就這麼說。」

      「好!好!好!」董卓撫掌道:「霍子孟若是出來,我就綁了他。他若不出

    來,我就滅了他滿門!」

      「非也。」賈文和道:「成敗在此一舉,請將軍小心行事。」

      …………………………………………………………………………………

      「劉建真的下詔了?」

      郭解點了點頭。

      秦檜道:「屬下親眼所見。」董卓的涼州軍是如今最大的變數,秦檜專門趕

    來,與眾人商議對策。

      程宗揚喃喃道:「怎麼都不按套路來呢?」

      劉建自己被打得連宮門出不去,居然兒戲一樣下詔征討霍子孟。董卓居然也

    兒戲一樣受詔了。他就算看不上定陶王這黃口小兒,難道不應該先控製住劉建,

    挾天子以令諸侯,再回頭去收拾霍子孟嗎?他大腦裏難道全是肥肉,就這麼願意

    被劉建當刀使?

      「不能再等了!」徐璜叫道:「立即派人截住董卓!」

      徐璜雖然惱恨霍子孟那老狐狸躲在尚冠裏不肯露頭,但不可否認,霍子孟是

    皇後一方的擎天巨柱,他若有個三長兩短,皇後也不用回來了,大夥直接就樹倒

    猢孫散了。

      董宣沉聲道:「假若董卓硬闖呢?跟他動手嗎?」

      董卓的三千涼州軍身經百戰,在如今的洛都城舉足輕重,假如有選擇,誰都

    不想與他為敵。

      「等等!」程宗揚道:「我弄不明白啊,董卓不是應該輔佐幼帝嗎?為什麼

    會選劉建那個瘋子呢?」

      「因為皇後這邊已經有霍大將軍和金車騎,」唐衡道:「他即便輔佐幼帝,

    也隻能排第三位。況且,董破虜一直不喜歡大將軍。」

      平心而論,董卓罵金蜜鏑那番話,並非一無是處。在董卓眼裏,霍子孟隻是

    貪圖一己之利的權欲之徒。問題是易地而處,董卓就能做的比霍子孟更好嗎?

      程宗揚一點也不相信董卓,可從董卓入京之後的行事來看,也許董卓本心真

    不壞,而是實心實意想為出身寒門的軍人、士子找一條出路,可他的做法最後隻

    是激化了矛盾,使得局勢一發而不可收拾。好心辦壞事這種例子實在太多了,何

    況董卓本人也不是什麼純潔無瑕的天使。

      「金車騎呢?他知道了嗎?」

      趙充國大步進來,「金車騎已經下令,全軍出動,攻打永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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