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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雲龍吟 - 第92章字體大小: A+
     
    【第十七集】第五章

     程宗揚剛出門,就看到一張似笑非笑的俏臉。

     「大笨瓜。」

     「死丫頭,妳偷看了多久?」

     「人家才不是偷看呢。」小紫搖了搖手中的攝像機,笑道:「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幹!妳不會都錄下來了吧?」

     「沒有你哦。」

     「那還差不多……哈哈,妳看到了吧?潘姊兒那嬌滴滴的模樣,讓人看着就心痒。」

     「程頭兒,」小紫笑吟吟道:「難怪人家都說你只喜歡老女人呢。」

     程宗揚一聽就炸毛了,「少胡說!」

     「還說不是?潘仙子那樣的美人兒,你都只用了她的嘴巴……」小紫眨了眨眼睛,「程頭兒,你是不是不喜歡處女?」

     「純屬放屁!」程宗揚義正辭嚴地喝斥一句。

     「連雁兒都推三阻四,信你才怪。」

     程宗揚叫道:「年輕漂亮,乾乾淨淨,沒人動過的嫩白菜誰不喜歡?但嫩白菜終究還要嫁人的。」

     小紫眼睛忽閃忽閃,一臉稀奇地看着他。

     「妳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把好看的嫩白菜都給收了?」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別開玩笑了。我能收幾個?十個?二十個?名份呢?地位呢?當小妾?侍姬?還是當通房丫頭?我是爽了,可考慮過她的想法嗎?那是活人,又不是擺着看的玩具。像石胖子那樣隨意收用了,然後扔到一邊,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哦……」小紫恍然道:「所有程頭兒就去搞別人的女人?」

     「喂喂!不要歪曲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關係到別人一輩子幸福的事,還是慎重一些。」

     小紫撇了撇嘴,「說到底,就是怕擔責任。」

     程宗揚頓時泄了氣,「不用這麼打臉吧?」

     小紫嘲笑道:「大笨瓜,也就是你,才想着要擔責任﹣﹣真是個濫好人。」

     程宗揚憤然道:「濫好人就應該受到歧視嗎?」

     「不是啊。」小紫挽住他的手臂,笑吟吟道:「人家喜歡的,就是你這個濫好人。」

     聽着小紫清脆而輕柔的聲音,程宗揚心底湧起一股酸甜的感覺,他按住小紫的手,過了會兒道:「我不會讓妳受一點委屈。」

     小紫翹起唇角,「那你背着我。」

     「好啊。」程宗揚二話不說,把她背在背上,去哪兒?」

     小紫垂頭笑道:「逛街。」

     「妳打死我吧!」

     「好沒用啊,程頭兒。」

     「廢話!就妳們逛街的勁頭,我一想肝都是顫的。」

     「噓﹣﹣」小紫匆忙竪起手指。

     兩人一起噤聲,接着看到潘金蓮的身影,她身體似乎剛剛恢復,腳下還有些虛浮,那幅面紗仍戴在臉上,卻難掩憔悴。

     程宗揚等她走遠才低笑道:「沒開苞跑得就是快,哈哈,別看潘姊兒穿着外裙似模似樣,裡面其實是光着的﹣﹣」程宗揚猛然省起一件事,叫道:「糟糕!我的小香瓜!」

     程宗揚一個箭步衝到樓下,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飲品店人去屋空,小香瓜與潘姊兒已經不知去向。

     程宗揚滿心懊惱,自己已經下決心要把小香瓜拐走,剛才多好機會,結果又失之交臂。好在這座城市併不大,又沒有多餘的外人,只要耐心些,盡有機會遇見。唯一可惜的,就是陰陽魚只有一條。

     「死丫頭,妳知道陰陽魚嗎?」

     程宗揚把自己使用陰陽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小紫聽得很仔細,過了一會兒道:「只有一條魚。」

     明明有兩條,一條陰魚,一條陽魚。」

     「陰陽魚只有一條陽魚,被催動時才由陽魚轉為陰魚。」小紫道:「陰陽魚應該是泊陵魚氏用來輔助施毒的,也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陰陽魚能夠克制光明觀堂的淨化術。」

     「光明觀堂名頭那麼大,泊陵魚氏難道沒和她們打過交道?」

     「泊陵魚氏又不會太一經。」

     「是用太一經催動的緣故?」程宗揚皺眉道:「劍玉姬怎麼知道陰陽魚能克制光明觀堂呢?」

     「黑魔海與光明觀堂是世仇,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光明觀堂弱點的,也許就是巫宗的人了。」

     程宗揚遺憾地說道:「可惜陰陽魚就一塊,現在沒有了。」

     「泊陵魚氏想必會有的。」

     「如果他們也就一塊呢?」

     小紫笑道:「程頭兒,那你就倒霉了。潘仙子一定會殺了你的。」

     程宗揚倒是不在乎,「連毛都沒有了,還敢來殺我?」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小紫眼睛一亮,「咦?那是鞋子嗎?」

     程宗揚大步流星繞過那家店面,「比衣服鞋帽更有價值的東西多了去了!打死我也不跟妳逛鞋店。」

     「瞎說。」小紫笑道:「明明衣服鞋帽才是最好的東西。」

     程宗揚背着小紫,逃難似的跑出這個對女人來說充滿誘惑的街區。空曠的街道一片寂靜,兩人遇到感興趣的,便去逛一圈,反正這裡也沒有門禁,任何地方都暢通無阻。這也讓程宗揚有些失望,治安這麼好,想找到警局和武器,恐怕是不可能了。

     …………………

     「……爐火在爐子裡睡着了,燒烤的肉睡在火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動了,全都沉沉睡去。荊棘發瘋一樣生長着,掩蓋了整個城堡。就這樣過了一百年……給我來一口。」程宗揚張大嘴巴。

     小紫把吸管遞到他嘴邊,「後來呢?」

     程宗揚咬住吸管,一口氣喝了半罐,然後道:「後來一位王子誤入森林,見到睡美人,然後親吻了她。睡美人醒過來,和王子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從此王子和公主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小紫皺了皺鼻子,「好傻的故事。」

     「這是童話。」程宗揚不滿地表示,「死丫頭,一點童心都沒有。」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程宗揚停頓了一下,小紫的童年也許在她出生時就結束了吧。

     程宗揚左顧右盼,岔開話題,「咦?那只小賤狗呢?又跑到哪兒去了?」

     「那個小笨瓜,機開開啟的時候跳了一下,沒有進來。」

     小紫撥弄着吸管,精緻的玉臉在閃爍的燈光下宛如花間的精靈。兩人坐在包廂裡,面前的玻璃桌上擺滿了各樣的酒水和飲料。

     這座城市似乎有着不會消竭的能量,雖然已經人去樓空,依然燈火通明,夜色下,迷離而又夢幻。令程宗揚遺憾的是,這座城市沒有夜市。街邊絡繹不絕,令人流連忘返的各色小吃,居然毫無蹤影,讓他禁不住抱怨,這座刻意模仿舊時代的城市偏偏少了最精華的部分。

     在廣場另一端,兩人找到一間酒吧,程宗揚索性帶着小紫體會一下未來的生活方式。小紫只喝飲料,程宗揚把所有酒都拿來,每種都嘗了一遍,意外的是口味居然不錯。

     周圍燈光閃爍,外面熟悉的建築,使程宗揚彷彿回到了曾經的世界。似乎自己真的和小紫回到了那個曾經令他魂牽夢繞的世界。

     程宗揚望着窗外,感嘆道:「真的太像了。」

     「和你來的地方很像的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

     「也有這麼大嗎?」

     「比這裡更大。有好幾百萬人呢。」程宗揚道:「相比之下,這座城市算小的了。」

     小紫道:「很多人呢。」

     程宗揚打開一瓶紅酒嘗了嘗,然後道:「如果是未來僅存的人類,那就太少了。」

     「哦?」

     「我有一種感覺……」程宗揚抬起手,夜色下的城市泛着夢幻般的光彩,彷彿一曲樂章最為輝煌的尾聲,「這裡像是一個回憶的地方。」

     「以太泉古陣的技術水準,完全可以把這座城市做得更先進,更夢幻。但建築者似乎很懷念那個時代,從超市賣場到家居用品,從便利店到KTV,各種細節都像是在模仿我來的那個世界。」

     「如果僅僅如此,這裡只是一個拙劣的復制品。打個比方,就好像我所在的時代要建一座城市來模仿臨安,通過歷史資料,可以把外觀模仿得維妙維肖,甚至更精美。但裡面很可能會裝上電燈和抽水馬桶。」

     「這座城市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它雖然在努力模仿那個時代,但一些不經意中流露出的小科技,遠遠超過了我所知道的範圍。比如能源,我以前懷疑是核能,但現在更懷疑這裡用的是一種生物電池,可以在一定條件下維持生長,自動從外界補充能量。還有攝像機,它的立體功能如何實現,我完全無法理解。相比之下,氣凝膠都算是我可以理解的科技了。」

     程宗揚想起被潘金蓮斬碎的蛋屋,不禁一陣心痛。這東西壞一個一個就小一個,買都沒地方買去。

     「為什麼要模仿呢?」

     「也許是懷念那個時代吧。」程宗揚道:「我有一個推想:這裡是一個人類避難用的生存區。可能在未來,人類遭遇到無法抵御的自然災難,於是建造了太泉古陣,躲到地下。之所以模仿那個時代,是為了懷念他們沒有受到自然災害的美好歲月。」

     「在太泉古陣,人類作為主導,佔據了最核心的區域。周圍是其他種族,比如熊族、蟻族等等。但這些種族都沒能躲過最終的災難。」程宗揚道:「妳注意了嗎?現在的太泉古陣不僅沒有人類,也沒有其他智能生物,但所有的器具都保存完整。就像是一瞬間所有的智能生物都消失了,只剩下沒有生命的物體。」

     「會不會是有很強的敵人呢?」

     「什麼敵人?」‘

     「極北之地啊,大海深處啊,」小紫道:「人類沒有去過的地方,也許會有很強大的種族呢。」

     「不會。」程宗揚道:「我們那個時代把地球都找遍了,什麼都沒有。而且這裡沒有一點入侵的痕跡,」他晃着酒杯,慢慢道:「我猜,最終消滅人類的,很可能是一種射線。」

     「射線?」

     「一種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我之所以這樣判斷,還有一個原因:霧障。」程宗揚道:「霧障很可能是一種防衛設備,用來低御外部射線。我猜測所謂太泉古陣的詛咒,最初安裝在霧障中,是防衛措施的一部分,它的功能是同樣產生射線,與致命的射線對衝。可能時間太久,也可能是設備損壞,結果霧障散逸到外面了,那些射線發生器也失散了。」

     小紫想了一會兒,「那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古陣?」

     程宗揚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

     想到以太泉古陣的科技,也無法擺脫滅亡的結局,程宗揚不禁有些悵然,但現有的線索,根本無法判斷太泉古陣是與自己的世界有關,還是與六朝的未來有關,或者與兩者都全無關係,完全是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

     於是程宗揚很快就打起精神,笑道:「無論如何,那些都是佷早以前,或者很久以後的事了﹣﹣即使知道真相,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對我們來說,最要緊的是這裡還有多少東西。幹!這裡居然沒有圖書館,難道他們都不讀書了嗎?」

     程宗揚灌下了杯烈酒,禁不住打了個呵久。

     「困了嗎?」

     程宗揚晃了晃腦袋,折騰了一天,此時確實是累了。

     「那就睡一會兒好了。」

     程宗揚放下酒杯,然後一頭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嘟囔道:「死丫頭,我們往後老了,走不動了,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別說話……」

     小紫柔軟的手指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揉着。他身體放鬆下來,不多時,呼吸變得細微而綿長,沉沉睡去。

     良久,小紫停下手,俯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然後輕輕幫他除去鞋襪,拉開他的手臂,蜷着身體躺在他臂間。

     ……………………

     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自己站在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望着夜色下湧動的人流。穿着時尚的男女與自己擦肩而過,他們臉上帶着優雅的笑容,輕聲說著話,交織的低語彷彿一首悠揚的夜曲,仔細聽時,卻聽不清楚。

     這是一座富足而文明的城市,光鮮的男女微笑着,充滿了溫柔的氣息。濃霧狀的保護罩完整而又嚴密,阻擋了外界可能的威脅。周圍的衛星城中,居住着他們最忠誠的盟友。無數機械守衛像工蜂一樣承擔了所有生產、維護、治安和防御的工作,併不停檢查每一處安全漏洞。在這個世界中,時光如此寧靜,和平彷彿永恆。

     程宗揚在街頭漫步,心頭洋溢着平安與喜樂,這座城市讓他感受到一種高尚的力量,彷彿回歸到人類的家園,如此熟悉而親切。

     鼻端飄來一絲鼻的氣息,程宗揚皺起眉頭,不由自主地摀住鼻子。然而那股氣息更濃了。他張開手,驚愕的發現,那股氣息就在自己身上。充滿了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它們源源不絕地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與周圍溫馨的氣息格格不入。程宗揚發現,自己就像一柄血跡斑斑的長刀,不住滴下污血,在光潔的地面上留下一串凶獰的血痕……

     忽然一陣劇痛襲來,一瞬間冷汗就濕透衣物,程宗揚從睡夢中驚醒,發覺丹田的氣輪像失去平衡的陀螺旋一樣搖搖欲墜。他想開口,鮮血卻從喉中猛然溢出,刺鼻的血腥膩氣嗆入氣管,令他幾乎窒息。

     他又一次驚醒過來,吃力地想撐起身體,然而手臂剛一用力,就像腐爛的斷肢一樣,從肩膀撕開,掉在身上。程宗揚一陣反胃,但很快又鬆了口氣,因為撕裂的肩頭沒有任何痛感,自己只是在做夢。

     程宗揚努力掙扎著,掙脫一個又一個夢境。零亂的夢境紛至沓來,自己時而在高山之巔,時而在大海深處,時而燈紅酒綠的席間,時而在血肉橫飛的戰場,唯一不變的,就是小腹的痛意。

     程宗揚大吼著將一頭戰象劈倒,翻身躍上一頭披著金鞍的戰狼。一塊從投石機上拋出的巨石迎面打來,將他連人帶刀砸翻在地。巨石砸在腹上,整個腹腔彷彿被徹底撞碎。

     意識陷入黑暗深淵,接着像衝出隧道一樣變得光明。無數金燦燦的金銖像海洋一樣,映花了每個人的眼睛。一個老人坐在金海中,拿著一具小小時的天平,仔細為每一枚金銖稱重。自己剛一邁步,便陷在金銖的海洋中,下半身像被擠碎一樣痛楚。他使勁扒開金銖,想從中逃出,卻被流動的金銖吞噬。

     「死丫頭!」

     程宗揚大喝著從夢境中醒來。他喘息着,滿是汗水的胸膛不住起伏。月光如水,遠處似乎有人低低唱著曲子,旁邊的紅燭已經燒了一半,一個美艷的女子伏在自己身上,光溜溜的玉體像白蛇一樣扭動着,她髮絲披在臉上,只露出一角天生帶著幾許嬌媚笑意的紅唇,充滿旖旎的風情。他抬起手,想撥開她的髮絲,卻碰倒了紅燭。火焰升騰而起,瞬間將床榻燒成火海。

     「程頭兒……」

     耳邊傳來一聲低語,一只柔嫩的手掌放在他額頭。火焰退去,眼前一片七彩的光束不停閃爍,時陰時暗,宛如又一個夢境。

     直到看見小紫嬌美的面孔,程宗揚才知道自己真的醒了。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沙啞著喉嚨道:「我沒事……」

     小紫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你不會有事情的。」

     程宗揚吸了口氣,「怎麼回事?」

     「是陰陽魚。」小紫柔聲道:「它沒有消失,而是留在你的生死根裡了。」

     程宗揚斂息凝神,展開內視,只見自己丹田深處那只氣輪像是不堪重負一樣傾斜過來,生死根猶如陣眼一樣嵌在氣輪中央,一條銀色竹旳魚狀光斑時隱時現,彷彿在氣輪的光海外中遨遊。那些由無數細小光點匯聚而成的光海始終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陰陽魚的出現顯然打破了這種平衡。那塊光斑游魚一样吞食周圍的光點,隨著它的游動,氣輪運轉的軌跡不斷變幻,就像一只傾斜的碟子,一旦翻倒就會粉碎。

     不需要指點,程宗揚就知道怎麼做。他像走在懸崖邊上一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氣輪的平衡,將多餘的雜氣送入身上的鼎爐內。

     真氣運轉數週,自然而然開始流動。程宗揚長長呼了口氣,睜開眼睛,這才看到自己腰間伏著的女子,她左手和左腳,右手和右腳分別銬在一起,兩條雪白的大腿貼在程宗揚腰間,銀白的長髮垂在肩後,那只雪滑的臀部不斷起落,白膩的皮膚上布滿晶瑩的汗珠。

     看著她大腿外側的薔薇,程宗揚扯了扯唇角,「虞紫薇?」

     「幾個丫頭都給你用了呢。」小紫笑道:「程頭兒,高不高興?」

     想起剛才的連番噩夢,程宗揚心生感慨,嘆道:「能活著就值得高興。」

     小紫道:「如果能過得了這一關,說不定還因禍得福。」

     「什麼福?」

     「大笨瓜,」小紫道:「從今往後,那條陰陽魚就在你身上了。」

     程宗揚一怔,隨即一陣狂喜。陰陽魚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還有什麼能比這種結果完美?從今往後,光明觀堂對自己再沒有半點威脅,相反自己卻成光明觀堂活生生的剋星。自己想要小香瓜,誰能攔得住?別說潘姊兒,就是明淨雪、燕姣然出面,自己也能叫她好看。

     「別高興得太早。」小紫告誡道:「那東西很危險的,一但陰陽失衡,也許就醒不過來了。」

     程宗揚瞿然而驚,自己突如其來的困意,一連串的噩夢,都與陰陽魚有關,可見它對心神的影響。這次幸好身邊有小紫,如果自己一個人,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程宗揚嘆了口氣。

     小紫道:「不舒服麼?」

     「真遺憾啊。」

     「遺憾什麼?」

     程宗揚挺了挺腰,「可惜它發作的不是時候。在這裡隨便都有替代品。如果在外面,就該妳自己上了。妳說我能不遺憾嗎?」

     小紫白了他一眼,「我才不管你呢。」

     程宗揚叫道:「太絕情了吧?如果妳受傷,讓我犧牲男色,我肯定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不理你了。」小紫打了個呵久,「好困……人家要睡了。」

     「剛醒就要睡?陪我說會兒話。」

     小紫搖了搖手,自去睡覺。程宗揚這才注意到她身後跪著一個女子,銀髮紅唇,雪膚花貌,卻是虞白櫻。

     「媽媽忙碌了三個時辰,眼下累得緊了。」

     「三個時辰?」程宗揚怔了一下,「現在什麼時候了?」

     「按外面的時辰算,已經將近卯時。」虞白櫻道:「不過此地晝短夜長,還有一個多時辰才天亮。」

     卯時是凌晨五點,自己作了一夜的噩夢,死丫頭卻在自己身邊熬了一夜,難怪會這麼累。

     程宗揚伸手把虞白櫻扯到懷裡,毫不客氣地摩挲著她光滑的胴體。虞白櫻順從地敞開身體任他撫弄,不多時便被挑逗得嬌喘出聲。

     程宗揚忽然道:「給蓮兒丫頭當了幾次女人?」

     虞白櫻臉頓時紅了起來,過了會兒小聲道:「……四五次。」

     程宗揚道:「男人好還是女人好?」

     虞白櫻沉默下來,半晌才道:「當然是男人好﹣﹣但說到底,那些男人只把我們當成泄慾的玩物。反而是在蓮兒姊姊身下,我才感覺到自己是個讓人憐惜的女人……」

     「原本我也不甘心的。但命數如此……」虞白櫻黯然嘆道:「想來男人都是一般,只有女人才能真正憐惜女人。」

     看著她迷離的眼神,程宗揚可以斷定,她在毫無察覺的情形下,心神已經受到引魂術的影響,在潛意識中認同了自己新的身份和地位。

     小紫從幽冥宗學到的諸般法門,其中一種就是通過都盧難旦妖鈴吸取魂魄來施展的引魂術。這種手法與瞑寂術完全不同,併不是直接改變被施術者的思維,而是通過潛移默化,對被施術者的某些知覺和思緒進行強化,同時弱化另一部分體驗和思維。

     比如虞白櫻,她身為女子,本能地會對與女性發生親密關係產生反感,但在引魂術的影響下,這種反感被弱化到最低,肉體的快感則被強化,使她沉緬於這種羞恥的快感中。從這個角度來講,受到引魂術影響的思維其實就是被施術者自我意志的一部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因此引魂術見效雖然緩慢,但被施術者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受過影響,而把自己的轉變視為理所當然。甚至不必主人去做,被施術者自己就會找出許多理由,來為自己的轉變作出合理的辯解。

     程宗揚併不想打破虞白櫻新產生的意識。對虞氏姊妹而言,她們如今生活的狀態,絕不會比以往那種滿懷仇恨的日子更壞。

     程宗揚一手伸到她股間,一邊撫弄着她的柔膩和溫潤,一邊道:「薇奴腰功不錯啊,扭了這麼久還不累。」

     虞白櫻低喘道:「薇兒被行淫獸咬傷,幸好媽媽把淫毒壓制下來,讓她在淫毒發作時陷入昏睡,才支撐到現在。若不是手腳都被銬著,薇兒淫毒發作時,神智盡失,只怕會抓傷自己。」

     伏在腰上的虞紫薇發出一聲低叫,接着腰上的雪臀猛然繃緊,嬌膩的蜜穴夾住肉棒,像張溫熱的小嘴般不停抽動,淫液汨汨而出。

     程宗揚小心操縱著氣輪,將煉化過的真元納入丹田。

     女子的陰精併不是無有窮盡,像尹、何諸女,一次採補之後,快則半月,遲則一月才能恢復。旦旦而伐,只能竭澤而漁,不僅效果遠遜,甚至會傷及身體。正如男女歡好本來是陰陽相濟的好事,可有些女子一沾雨露便容光煥發,有些女子頻頻交歡卻會迅速衰老。

     因此對於這些奴婢,平常當作鼎爐,用溫養的手段雙修尚可,若是採補,還是等她們身體恢復才行。如果是仙品鼎爐,五七日便能採補一次。至於最頂級的鼎爐,陰精旋出旋滿,滋生不絕,那便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玉品了。當然,等而下之的,沁出的陰精精元寥寥無幾,連珍品也算不上,只能充作玩物。

     卓美人兒說過,太乙真宗有位擅長房中術的前輩,曾有兩位寵姬,一個白晳豐美,艷麗無匹,但陰精稀薄,難當鼎爐,另一個黑肥粗短,卻是萬中無一的玉品。那位前輩大嘆上天不公,多年來耿耿於懷,百般求索,最終無可奈何,還是與後者結為修侶。

     程宗揚倒不覺得有必要為了雙修委屈自己,有個賞心悅目的鼎爐,起碼心情會好一點。丹田的氣輪略穩了一些,但仍在失衡的邊緣,可惜這四個奴婢自己都已經採補過,短時間內是不能再用了。

     真元納入丹田,偏轉的氣輪仍然搖搖欲墜。這種狀態別說動手,就是逃生也只能靠兩條腿的力氣。程宗揚無奈地嘆了口氣,睜開眼睛,只見虞紫薇滿含著羞憤和仇恨的目光正瞪著他。

     一個翻不了身的奴婢,那點憤恨連朵浪花都算不上,程宗揚毫不在意,只問道:「朱仙子呢?」

     ……………………

     小紫秀眉皺起,半晌才道:「沒有呢。」

     「怎麼了?」

     「感覺不到她的位置。」

     「不可能吧!」

     幾個新收的奴婢自己都用過一遍,就差一個朱殷。作為瑤池的奉琼仙子,朱殷的姿色在群美中都算是出類拔萃,而且還是個如假包換的處子。她被收為奴婢,自己正好順理成章地收用了她。沒想到她居然失蹤了!

     自己陷入噩夢的時候,尹馥蘭等人接到女主人的召喚,隨即往酒吧,匆忙中沒有人留意朱殷的去向。起初程宗揚以為她在城中迷路,併未在意。這些投身為奴的女子都被小紫收走一魂一魄,只要還活著,就不可能切斷與主人的聯繫,因此也沒有放在心上。等小紫醒來一問,才知道她真是失蹤了。

     「不會是死了吧?」

     小紫搖搖頭,「她的魂魄沒有消散。」

     「會不會是離得太遠了?」

     小紫搖了搖玉瓶,「數十里之內聖鈴都能生出感應,她跑不了那麼遠。」

     「難道是出去了?不可能啊。」

     小紫道:「也許是被人制住,六識封閉,聖鈴自然也沒有反應。」

     「幹!」程宗揚大罵一聲,憤然道:「潘姊兒!」

     這座城市除了自己一行,只有潘姊兒和小香瓜,如果有人制住朱殷,除了潘金蓮還能是誰?這賤人實在太過分了,竟然把自還沒來得及開苞的美人兒給劫走了,不知道自己現在很需要一個處女替自己正名嗎?

     「莫非她們兩個有什麼交情?都被人稱為仙子,又都是名門正派出身。」

     「沒有。」小紫道:「我問過殷奴,她只與鶴羽劍姬交過手,素無交情。」

     程宗揚思索片劇,「不管潘姊兒打的什麼主意,都不用理她!如果她不想在這裡待一輩子,遲早要出來。哼哼,反正鑰匙還在我手上。」

     「咦?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程宗揚壞笑道:「給潘姊兒脫衣服的時候找到的。於是就是物歸原主了。」

     「可惜錯啦。」小紫道:「那枚鑰匙是進來時用的,如果出去的話,只要有《河圖》便夠了。」

     「你怎麼知道?」

     「人家已經試過啦用。」

     程宗揚立刻翻了一下腰包,自己一共從徐君房手裡買了五本《河圖》,一本賣給信永,另外一本進來時候用過,沒有來得及收回,現在手裡還有三本。

     程宗揚一臉難看地抬起頭,潘金蓮既然能拿到鑰匙進來,那本扔在外面的河圖九成九被她拿到,當時不在她身上,也許是被放在另外的地方,比如小香瓜手裡。

     潘金蓮剛吃了那麼大一個虧,只要能出去,肯定不會留在這個隨時可能撞見自己的城市裡。

     「不能讓她把小香瓜帶走!」程宗揚憤然道:「我們現在就走!說不定還能追上潘姊兒。」

     小紫眨了眨眼睛,「然後呢?」

     程宗揚一滯。就是啊,追上她能怎麼辦?陰陽魚如今在自己肚子裡,單是維持平衡,自己已經是拿命去拼了。追不上去還好說,追上根本就是去送死。

     「大笨瓜,最好的機會已經被你錯過啦。」小紫道:「反正別人進不來,還是乖乖在這裡養傷好了。」

     程宗揚呼了口氣,自己傷勢未癒,連自保都成問題,與其出去冒險,不如留在這裡養好傷勢。在危機四伏的太泉古陣中,這座對外封閉的城市,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十七集】第六章

    一刻鐘前。中央廣場。

     夜色下,高大的拱門像巨人一樣矗立著。樂明珠抱著石拱一角,哭喪著小臉道:「我不要走,還不知道大笨瓜怎麼樣了呢……」

     潘金蓮面沉如水,她戴著面紗,可自己臉上、身上,似乎都沾著那種令人羞憤作嘔的氣味,她強壓著心底的羞怒,冷冰冰道:「放心,他死不了。我再說一遍!放手!」

     「我不要﹣﹣」潘金蓮出手如風,點了樂明珠的穴道,把她摟在臂彎,然後回頭看著那個披著斗篷的女子。

     「妳修為已失,外面如果有危險,我救不了妳。」

     朱殷斗篷遮住頭髮,面孔被遮在陰影中,只露出玫瑰般的紅唇。

     「我知道。」朱殷道:「我只要離開這裡就可以。」

     潘金蓮沒有說話,她一進太泉古陣就與朱殷交過手,此時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要救她出去,自己既無這份心思,也沒有這份力氣。

     潘金蓮從樂明珠懷裡取出一本小冊子,一頁一頁翻開。忽然空氣微微一震,拱門下的空間彷彿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撕開,從拱門透過的燈光宛如一幅嵌滿珠寶的幕布,從中撕裂,露出一道幽藍的縫隙。縫隙旋出旋滅,就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逝,三個人影瞬間消失。

     廣場上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恢復恆古以來的平靜,只有半張發黃的紙頁從空中飄落,隨風被卷到拱門下的角落裡。

     …………………

     「幹!」

     捏著散落的紙頁,程宗揚心情懊惱得無以復加。這次與小香瓜錯過,不知道又要到哪天才能再相見。最可恨的是潘金蓮那賤人,自己現在的狀況,一大半都是拜她所𧶽,何況還拐走了自己的小香瓜和殷奴。

     不過事已此至,再懊惱也無濟於事。程宗揚只好把外界的事拋到腦後,靜下心來,一點一點恢復受損的修為。可惜身邊的四只鼎爐都不是上品,即使鼎體最精純的何漪蓮,每次交歡不足一個時辰,真元便耗得七七八八。因此程宗揚只在夜間與四女合體雙修,白天則在街上閒逛,探索街市,四處尋找有用的物品。

     接連幾天逛下來,程宗揚倒是又陸續找到四五家賣場,但書店和圖書館始終不見蹤影。戶外用品店似乎只有自己遇到的那一家,倒是有幾家很大的玩具店,裡面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微縮景觀,從古典園林,到現代都市,全部仿照實物按比例制成,每一處細節都維妙維肖,精緻絕倫。程宗揚看著都有種錯覺,似乎那是一個縮小版的真實世界,只是和秘境一樣,裡面也空無一人。幸好自己身邊是小紫,如果小香瓜看到,肯定會驚叫起來,然後整個打包帶走。

     這幾天最大的遺憾是找到一間醫院,程宗揚憑直覺就知道它所蘊藏的巨大價值,但裡面的藥品自己一樣都不認識,別的東西還能湊合,亂用藥品可是會死人的。那些藥品都沒有紙質的說明書,甚至連藥品名稱也沒有,只在包裝上印着二維碼,沒有掃瞄工具,根本無法識別裡面的信息。程宗揚無奈之下,只好拿了幾把手術刀和一些不知用途的藥物了事。

     數日觀察下來,程宗揚對這座城市的認知也進一步加深。整個城市以廣場為中心圓形排列,從廣場輻射出四條大道,將城市分成四個區域。分別是居住區、商業區、服務區和娛樂區。相較於別墅密佈的居住區和店鋪林立的商業區,這座城市面積最大,最為繁華的區域卻是娛樂區。在靠近廣場的一座大厦頂樓,程宗揚找到一家他所見過最大的舞廳。單是一座舞池就佔據了四層樓的高度,各種各樣的燈飾華麗無比。

     當時程宗揚在光影組成的虛擬屏幕上一通亂點,舞池中竟然出現了幾個皓齒紅唇的美人。接著那些立體影像便猶如真人一樣扭乳擺臀,解衣露體,跳起了火辣到爆的脫衣舞。讓程宗揚禁不住感嘆,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人類的本性還是一樣。太泉古陣的「仙人」們雖然擁有遠超時代的科技,但把大量精力都用在奢靡和享樂上,難怪會滅亡。

     這座舞廳位於整個城市的至高點,又靠近城市中心,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個城市,裡面各種設施齊全,程宗揚乾脆把它定為落腳處。通過電梯到樓下,往周圍住何一個方向都十分方便,而且從城市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大厦的位置,走得再遠也不用擔心迷路。

     這天傍晚,程宗揚在城市邊緣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店鋪。由於店面太過普通,起初他併沒有留意,只是隨便往裡面看了一眼,卻發現裡面擺著各種機械工具。程宗揚一陣興奮,衣服鞋帽雖然也很有技術含量,但和機械工具的科技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

     店舖雖然不大,裡面各種工具卻是琳琅滿目,單是扳手就有上百種之多,但對於連螺絲釘都沒有的六朝來說,這些工具完全無用。至於螺絲刀更不用看,程宗揚心裡一直有種穩約的期待,希望找到傳說中的立體打印機。以太泉古陣的科技水準,這種東西應該已經到處都有。可他找來找去,也沒有任何相似的物體。

     小紫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工具,忽然拿起一件,「這是什麼?」

     程宗揚接過來看了一下。那東西併不大,有些像臂套,可以固定在手腕上,前面有一個把握手,頂部是一個平面,中間有一道縫隙。程宗揚套在腕上試了試,感覺併不沉重,接著他握住把手,柄上隨即亮起一個紅燈。

     程宗揚按了一下,手臂驀然一震,那件物體發出一陣令人骨頭都為之發酥的低頻噪音,接著頂部的縫隙中猛地彈出一道鋸刃,只一下,就把金屬櫃臺切掉半邊。程宗揚趕緊按住紅燈,抬起手臂,只見櫃臺的金屬邊框留下一個整整齊齊的斷口,連玻璃都被切掉一角。再看鋸齒本身,中間是一串不同大小的齒輪,用復雜的方式組合在一起,齒輪本身極薄,彼此嚙合得卻極為嚴密,一眼看去,彷彿一個整體。齒輪周圍環繞着一道履帶式的齒刃,暗藍色的刃鋒或大或小,或挺或伏,形狀和角度都不盡相同,組合起來卻有種邪惡的美感,充滿嗜血的暴力。

     小紫道:「鋸齒刀嗎?看起來好厲害。」

     程宗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找了這麼久,找到的唯一一件能充當攻擊性武器的用品,竟然是一支電鋸……

     這是讓自己化身德州電鋸狂魔嗎?真不敢想像兩軍對壘,自己舉着一把電鋸衝進敵陣﹣﹣那是來反派角色好嗎!自己龍套專用的五虎斷門刀已經被人恥笑過無數次,再玩反角專用的電鋸,形象可徹底毀了。

     程宗揚不甘心地找遍了整個店舖,最後只有失望,不得不把這唯一一支電鋸收到包裡,一邊叮囑小紫,「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為什麼?」

     「因為……」程宗揚一連咳了幾聲,含糊道:「這種兵器太可怕了。」

     小紫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喂,妳就裝作被我騙到好不好?」

     電鋸份量和一般的鋼刀差不多,套在臂上用衣袖一遮就看不出痕跡,倒是一件殺人越貨的利器。程宗揚下定決心,如果真到不得已的時候,不得不用上這件超時代的兵器,一定要把對手大卸八塊,毀屍滅跡,以免自己電鋸暴徒的名聲傳揚出去。

     程宗揚收好電鋸,還想再找個射釘槍之類的工具,改造一下用來發射暗器,但找遍店舖也沒有類似的物品。其他的鉗子、扳子之類的工具,雖然質地精良,但都不是要緊東西,也不必費這個力氣。

     從工具店出來,已經暮色四合。這裡白天只有短短四五個時辰,夜晚卻長了一倍,不知道是因為城中的居民酷愛過夜生活,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看到小紫有些走神,程宗揚很自覺地說道:「我來背妳。」

     「不要。你傷勢還沒好呢。」

     「咦?妳看出來了?」

     小紫撇了撇嘴,「連電鋸都拿不動,還差點割到手。」

     「喂,是它彈出的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嘴上雖然這麼說,程宗揚卻明白小紫說的是對的。那條陰陽魚似乎在自己丹田裡生了根,想盡辦法也沒能把它逼出來。另一方面,尹、何、虞氏姊妹鼎爐都不是上品,這些天連續雙修,效果不斷降低。自己一大半精力都用在平衡陰陽魚的威脅上,修為恢復極慢。程宗揚算了一下,按現在的進度,想要修為盡復,至少要兩個月才行。

     「潘姊兒太狡猾,那顆赤陽聖果居然沒有隨身帶著。」程宗揚心下遺憾,自己好不容易擺了潘姊兒一道,結果除了給她來了一發顏射過癮,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算下來自己吃虧大了。

     夜色下,燈光再次第亮起,整個城市流光溢彩,美不勝收,讓不知真相的外人看來,真的宛如仙境。然而如此繁華的景象,背景卻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沒有蟲鳴,沒有鳥啼,更沒有人類的喧嘩。如此強烈的環境,令習慣了城市喧鬧的程宗揚不禁生出一絲不安,自己就像行走在一座華麗的棺材中,除了永恆的死亡,看不到任何生機和希望。

     夜色愈深,心底的不安就越強烈,程宗揚越走越快,最後幾乎狂奔起來。他拉著小紫奔入厦,衝進電梯,按亮頂樓。當電梯閂關上,開始向上運行,程宗揚卻感覺電梯像是在朝著黑暗的地底世界飛速下墜,頭頂的燈光彷彿變得幽暗不定,視野中的一切都似乎變成黑白的剪影,散發著清冷而陰森的感覺。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一陣笑鬧聲隨即傳來。伴隨著笑聲,大廳絢爛的燈光湧入電梯,一瞬間,周圍的景物同時煥發出耀眼的光彩,變得五彩繽紛,生機勃勃。程宗揚感自己臉上血色迅速回復,果然人類還是一種群居的生物,再完美的城市,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也如同地獄。

     幾名鶑鶑燕燕的女子媚聲道:「奴婢見過媽媽、主子。」

     小紫道:「做什麼呢?這麼高興。」

     尹馥蘭笑道:「她們都在看奴婢的笑話呢。」

     「哦?」

     舞臺旁邊放著一部根白色的攝像機,懸在上方的光球光影不停變幻,正在回放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美人兒被一群男人縱情奸淫的畫面,主角便是尹馥蘭。

     小紫笑道:「是誰的主意?」

     尹馥蘭笑而不答。何漪蓮道:「是尹姊姊專門找來放的。我們這些奴婢,以尹姊姊身份最高,連姊姊都受過這等折磨,我們這些低等的賤婢又有什麼好矜貴的?」

     小紫笑道:「果然是好主意。」

     尹馥蘭與何漪蓮嘻笑自若,後面的虞氏姊妹卻是臉色緋紅。她們姊妹雖然是殺手,但只是一味的冷酷狠辣,論起心計,比尹、何漪蓮兩女足足差出幾條街,再加上有引魂術的暗示,幾天下來,就被揉弄得面團一樣。短短幾日工夫,姊妹倆身子便柔潤了許多,冷厲的神情間,也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媚意。現在尹馥蘭把自己最不堪的經歷拿出來分享,再高雅的女子也只能沆瀣一氣,沉淪在充滿肉慾的親密中。

     程宗揚知道這幾名女子的鼎爐雖然稱得上出色,但終究不是上品,連日來的交歡,陰精已盡,再雙修下去,也沒什麼效果。因此他沒讓諸女服侍,而是把幾只裝得滿滿的背包拿過來,開始整理收獲的物品。

     這處秘境完全封閉,與外界不通音訊,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自己一無所知。同樣,蕭遙逸和武二也不知道自己的下落。程宗揚原本準備養好傷再出去,但現在看來傷勢的恢復遙遙無期,自己一行已經失蹤了這麼久,於情於理都應該先和他們聯繫上。

     這一趟收獲不少,最要緊的都放在貼身的腰包裡。另外還有兩個半人高的登山包。程宗揚先把背包倒空,然後一件一件挑選物品:一條加厚加長風格粗獷的板帶,程宗揚很懷疑有沒有人類能帶得上,但送給二爺正合適;一件在戶外用品店找到的望遠鏡,算是給小狐狸的禮物。

     自己這趟太泉古陣之行,徐君房出力最多,吃的苦頭又最大,程宗揚千挑萬選,最後找到一只類似電子相冊能夠存儲影像的水晶球。有這樣的法寶在手,徐大忽悠以後忽悠起來那可是如虎添翼。另外一堆亂七八糟的藥物,是給朱老頭留的,這些藥物誰都不知道用途,讓他頭痛好了。

     另外程宗揚帶走了所有能找到的組合工具和金屬打火機,這些物品在野外最有用處,他準備給孟老大、侯二哥,還有吳囀威、敖潤等人每人一件。可惜沒有找到腕錶,否則星月湖大營也不用帶個鬧鐘上陣那麼搞笑了。程宗揚另外特意挑選了一雙合碼的運動鞋,準備帶給祁遠。祁老四為了生意一直奔波勞碌,有雙合適的鞋子,能省一力氣。

     這只背包裡全是實用品,份量十足,另外一只背包則輕了許多,物品風格也截然不同:一只作工精美會眨眼能跳舞的布偶,是給雁兒的;一串由上百顆明珠串成的華麗項墜,是給卓美人兒的;一條精美異常,與戒指成套,用細鏈連接的水晶手鏈、鐲子組合,是給凝羽的;一副墨鏡﹣﹣當然是給月霜的。這副墨鏡比她那副煙茶水晶磨制的鏡片時尚許多,程宗揚一邊收捨一邊想入非非,月丫頭戴著這副墨鏡被自己壓在身下是什麼模樣?還有凝羽,很久不見,不知道她握刀的手戴上這副手鏈,會不會變得溫柔?

     程宗揚嘆了口氣,收起墨鏡和手鏈。看著剩下的物品,臉色變得鄭重起來。桌上放著一只兩顆心連在一起的首飾盒,裡面是一對戒指。質地雖然是普通的白銀,但上面分別雕刻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龍鳳,輕輕按下,兩者的鱗羽就以一秒一絲的頻率微微振動,每六十秒形態會出現細微的變化,一小時改變一次,與此同時,龍鳳凰分別會在戒面上旋轉,每二十四小時正好一週。程宗揚沒敢拆開細看,但可以想像裡面精巧的設計。如此精密的做工,別說六朝,就是在自己那個時代也絕無僅有,程宗揚專門帶在身上,準備作為向雲如瑤求婚的禮物。

     自己早已定好行程,離開太泉古陣,第一件事就是去雲家磕頭賠罪。未出嫁的姑娘莫名其妙就流產,嫌疑人卻矢口否認,可以想像雲家幾位的怒火。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不是,雲家幾位大爺要殺自己都認了,只希望雲如瑤能少受一些委屈。

     因此程宗揚又煞費苦心,專門選了三件禮物,送給雲家三位大爺。雲蒼峰性喜遊歷,自己手裡的蛋屋絕對是秒殺的級的重寶,還好剩下兩只,選一只送給雲三爺;雲栖峰在晋國作官,經常要伏案書寫文牘,一只自帶電源的便携式檯燈正適合他使用;雲秀峰是雲家的當家人,雲家又富甲一方,尋常寶物他見過的肯定比自己多。程宗揚想來想去,最後把一枝黑色的筆狀物包起來,放在背包深置的側袋裡。這是一枝電擊器,尺寸和一枝筆差不多,威力卻是極大。

     程宗揚倒是想給雲六爺送枝手槍什麼的,但整個城市別說攻擊性武器,連自衛用的小型器具都沒有,這枝電擊器還是從機械守衛身上拆下來的。雖然雲秀峰身邊護衛成群,但有件防身的物品,想必他不會推辭。

     程宗揚把賣場裡的珠寶飾品也挑選作工精巧的帶了一些,準備分送給芝娘、蘭姑和柳翠煙等人。其它還有一些精巧的小物品,比如顏色鮮艷,質地透明天不會摔碎的塑料杯,本身份量不重,套在一起所佔空間也有限,送給張少煌和石超等人倒是不錯的禮品。

     程宗揚整理好背包,然後把空隙全部塞上朱古力和可樂。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自己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在六朝生產,只希望它們帶出去之後保質期還足夠長。

     程宗揚把塞滿的背包放在推車裡﹣﹣這是他從賣場中拿的,這座城市早就是空城,自己推出去也沒人管。

     幾名女子也各自收捨停當,每人都帶了一堆衣服鞋帽。相比之下,小紫最輕鬆,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拿,連鐵箱也是尹馥蘭抱著。

     城市裡的物資實在太多,過於笨重和暫時沒有用處的東西全部放棄。既然知道這處封閉空間的存在,自己隨時可以進入,其它東西留在這裡更安全。程宗揚專門吩咐諸女,不得泄漏這裡的任何信息。相對於太泉古陣的其它區域,這座保存完整的人類城市堪稱是一座寶藏。程宗揚併不打算把它的存在公佈出去,除了它本身的價值,還因為這座城市充滿了自己才有的回憶。如果讓那些外姓人把物品運出去,不可避免會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破壞,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堆廢墟。

     最後看了這座城市一眼,程宗揚招呼一聲,「走了!」然後領著眾人往夜幕下的廣場走去。

     …………………

     撕裂的空間透出無盡的黑色,接著眼前一花,腳下的大理石已經變成落葉堆積的土壤,程宗揚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對小紫說道:「這比坐車可方便多了……幹!」

     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自己只顧著兩手扶住推車,又忽略了傳送時會出現的偏差,忘了拉小紫的手。

     和進入太泉古陣時的隨機情況一樣,傳送中出現的偏差可能都是一種原因,但自己不知道該怎樣避免。好在這處傳送點的偏差還可容忍的範圍之內,周圍巨松遍佈,應該在軒轅墳不遠的位置。

     程宗揚正要大喊一聲,看她們是不是在附近,卻看到一個蝙蝠般的影子從林中划過。他急忙屏住呼吸,緊盯著那個瘦削的身影。

     墨楓林!自己原以為他已經隨秦翰離開,沒想到還留在此地。

     林中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墨師兄!找到了嗎?」

     墨楓林略一頷首。

     朱殷大喜過望,「太好了!有了赤陽聖果,小妹便能解開這該死的詛咒,恢復修為了。師兄救命之恩,小妹沒齒難忘。」

     「別做夢了。」墨楓林淡淡道:「如果赤陽聖果能解開詛咒,那些外姓人何需困在此地?」

     朱殷彷彿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望著墨楓林漠然的面孔,片刻後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格格聲,卻是自己的牙關禁不住顫抖。

     墨楓林道:「宗門諸位長老苦心栽培,才有妳這位三仙子之一的奉琼仙子。誰知妳這般無能,竟然中了太泉古陣的詛咒。可惜諸位長老花費的力氣就此付諸東流,朱殷師妹,妳怎對得起他們的一片苦心?」

     朱殷低聲道:「那詛咒無影無形,只能怪小妹運氣不好。但赤陽聖果是天下難得的奇物,小妹如果服下,說不定能解除詛咒。」

     「明知不可而為之。」墨楓林嗤笑一聲,冷冷道:「朱殷師妹,這些年妳已經用過無數天地奇寶,何必再浪費這顆赤陽聖果?」

     朱殷咬了咬牙,「這顆赤陽聖果原是小妹好不容易得來,知曉師兄來此,便立刻告知師兄。」

     墨楓林沉默片刻,緩緩道:「妳從小便是這般。若非這顆赤陽聖果被外姓人奪走,妳如何肯告訴我?說不定連師門也被妳瞞過。」

     「師兄!」朱殷泣聲道:「小妹若留在此地,必死無疑,只求師兄能救我一救……以前都是殷兒不好,不該當眾給師兄臉色,讓師兄一怒離開宗門。只要能離開此地,殷兒發誓,從今往後便對師兄一心一意……」

     墨楓林嘆道:「妳以為了我離開宗門是因為妳嗎?殷兒,妳的姿色雖然出眾,但我墨楓林從不是那種為美色屈膝的男人。當年我縱然對妳有幾分興趣,也不過是想讓好在我身下婉轉承歡罷了。」

     朱殷淒聲道:「只一顆赤陽聖果,你便不肯給我嗎?」

     墨楓林搖搖頭,「這顆赤陽聖果我還有大用,總比讓妳白白蹧踐了要緊。」

     朱殷憤然道:「那你為什麼回來?帶著赤陽聖果遠走高飛便是,難道是故意來羞辱我的嗎?」

     墨楓林看著她,半晌才道:「這顆赤陽聖果不能給妳。但若要帶妳出去,併非難事。」

     朱殷呆呆看著他,「真的嗎?」

     「當有六七成把握。」

     朱殷頭湧起一絲感激,一時間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半晌才硬咽道:「師兄,殷兒往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墨楓林卻不肯承情,「便是帶妳回去,也要聽師門發落,與我又有何干?」

     朱殷破啼為笑,「師兄還是原來那樣,除了求道,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墨師兄,殷兒要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做。」墨楓林淡淡道:「中過詛咒之人,硬闖霧障必死無疑。要帶妳出去,只需讓妳生機盡絕便是。」

     在朱殷驚駭的目光下,墨楓林一掌拍出,朱殷修為已廢,根本無法躲閃,嬌軀一顫,雙眼失去光彩,軟軟倒在他懷中。

     墨楓林挾起朱殷,飛身躍上樹梢,腳尖踏到樹枝的剎那,他身形忽然一頓,然後向後飛出。

     那根樹枝「轟」然一聲燃燒起來,接著一團火焰飛出,如同一只手掌劈頭朝墨楓林抓去。

     墨楓林大袖一展,一團寒霧飛出,撲向火焰。冰火相撞,發出一串細碎的爆裂聲。接着墨楓林屈指一彈,一支冰箭疾射而出,在火光中「篷」的一聲測開。

     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從火光浮現,抬手接住被冰箭擊飛的木杖。

     墨楓林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原來是焚長老。我瑤池宗與龍宸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何事勞動焚長老大駕光臨?」

     焚無塵仍戴著兜帽,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原本霸道的身影,此時卻微微佝僂下來,給人一種委靡不振的感覺,顯然在殤振羽手下吃了不小的虧。

    【第十七集】第七章

     「留下赤陽聖果。」焚無塵嘶啞著喉嚨道:「老夫放你離開。」

     「原來是為了赤陽聖果。」墨楓林冷哼一聲,「聽焚長老的聲音,其傷在心肺諸經,焚長老以火為宗,心經受創,不知一身修為還剩下幾成?」

     焚無塵發出幾聲怪笑,「老夫要殺你,用不了一根手指的力氣!」

     墨楓林嗤笑道:「焚長老真要有如此神功,何必用在嘴上?」

     焚無塵木杖一舉,一道火環從墨楓林身側拔地而起,將他牢牢鎖住。墨楓林仰天吐出一團冰霧,盤旋著落下雨滴。火牆一寸一寸降下,忽然又騰空而起,將上方的冰霧一掃而空。

     焚無塵兜帽下的雙眼驀然露出火一樣的紅光,嘶聲道:「小子敢爾!」

     怒漲的火環像被人齊根斬斷一樣失去根基,在空中越升越高,露出下方墨楓林的身影。他右手被蕭遙逸扭傷,這時用左手在空中劃了一道繁復的符文,當最後一筆落下,一條冰蟒破空而出,帶著漫天的冰屑,呼嘯著朝焚無塵撲去。

     焚無塵一連十餘記火焰刀,將冰蟒斬得傷痕累累,接著袍服漲起,兩邊燃燒的巨松匍匐下來,力士般將冰蟒壓在樹下。

     黑楓林放出冰蟒,便立刻閃身飛出,在林中疾掠。一點火光落在他身前的大樹下,火光彷彿被樹冠壓住,光線越來越黯淡,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墨楓林卻毫不猶豫地折身掠回。

     那棵巨松看似無恙,可樹下的溫度急劇升高,墨楓林剛剛閃開,火光猛然迸起,整棵巨松一瞬間燒得如火炬一般。

     焚無塵七級的修為豈是易與之輩?雖然此時受了重傷,也不是墨楓林能輕易對付的。片刻間,周圍的巨松一棵又一棵燃燒起來,將墨楓林團團圍住。

     墨楓林已經落在下風,可他絲毫不懼,左手五指如飛,流水般施展著各種冰訣,出手強硬之極。

     焚無塵獰聲道:「瑤池宗倒是出了個狠角色。小子,你若能撐過一刻鐘,老夫便自斷雙手!」

     「焚長老,話可別說得太滿。」墨楓林冷冷道:「在下耗盡真元,便立刻吃了這顆赤陽聖果,焚長老覺得墨某還能撐多久?」

     焚無塵臉色一沉。他被殤振羽一路追殺,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墨楓林真要吞下赤陽聖果重新來過,恐怕眼前的局勢當場就要翻盤。

     焚無塵忽然木杖一擺,收回火焰,嘶聲道:「你我無仇無怨,何必拼得兩敗俱傷?你手中的赤陽聖果,老夫拿東西跟你換!」

     墨楓林抿住嘴,過了會兒道:「琉璃天珠竟然落在焚長老手中,真是出乎在下的意料。」

     「非是琉璃天珠。」

     「既然不是琉璃天珠,那會是什麼?難道是長老的離火神杖?」

     焚無塵森然道:「殤振羽的人頭﹣﹣如何?」

     墨楓林神情一震,然後仰天大笑。

     焚無塵嘶聲道:「此地火光一起,殤老賊一刻鐘內必定趕來。只要你把赤陽聖果給我,老夫復原之後,趁其不備,足以將殤賊一舉擊殺!瑤池宗與殤賊仇深似海,到時你把殤賊的首級送回宗門,必是奇功一件!」

     墨楓林大為意動,如果真能拿到殤振羽的人頭,瑤池宗的宗主之位也不是遙不可及。但赤陽聖果僅此一顆,自己連師妹都不肯給,何況一個外人?秦帥雖然得到一顆赤陽聖果,但他知道,秦帥手中的赤陽聖果只會送回臨安繳旨,絕不會私自服用。

     沒想到的是,他正隨秦翰離開太泉古陣,卻突然接到朱殷用宗門秘術傳來的訊息,聲稱她得到一顆赤陽聖果,卻被外姓人奪走,如今被困在陣中,希望他能奪回赤陽聖果救她脫困。

     墨楓林當即潛入栖鳳院,院中的外姓人大都進入太泉古陣,他沒費多少力氣便順利找到那只刻著宗門標記的玉匣。朱殷的生死,墨楓林併不放在心上,但她終究是宗門三仙子之一,便是為了宗門的顏面,也不能把她扔在陣內。於是墨楓林帶著赤陽聖果重返太泉古陣,找到藏在林中的朱殷,卻不料會被焚無塵盯上。

     殤振羽的人頭雖然是宗門最看重的東西,但比起秦帥的傷勢,便顯得微不足道起來。問題是自被焚無塵纏住,恐怕真要用掉這顆赤陽聖果才能脫身。這樣算來,倒是交給焚無塵,換取殤振羽的人頭更合算一些。墨楓林併不怕焚無塵反悔,焚無塵與殤振羽是生死仇敵,便是沒有赤陽聖果,也要拚個你死我活。而焚無塵要的只是殤振羽的性命,完全不必為一顆首級毀諾。

     墨楓林沉默多時,焚無塵也不催促,只袍袖連擺,將火焰逐一熄滅,表示出足夠的誠意。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長嘯,猶如一條飛龍滾滾而來,聲勢驚人。

     墨楓林也是果決之輩,心一橫,抖手擲出玉匣,「拿去!」

     焚無塵雙目精芒大盛,一把接過玉匣,將裡面那顆通紅的果實一口吞下,隨即盤膝煉化。

     墨楓林左手一繞,指尖濺出一片冰霧,將自己牢牢守住。

     片刻後,焚無塵雙目一睜,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接著怒吼著劈手將玉匣砸得粉碎,怪嘯道:「瑤池宗的小免崽子!我殺了你!」

     旁邊傳來一陣狂笑,程宗揚捧腹道:「我就說嘛!朱仙子那顆赤陽聖果早就給了秦大貂璫,哪裡又變出來一顆?焚老頭,蘿蔔夠辣吧?」

     墨楓林臉色也變得鐵青,他對赤陽聖果併不熟悉,哪裡知道那些天殺的外姓人會放一顆假的?

     焚無塵被殤振羽追殺多日,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卻遭此戲弄,心頭不由恨意滔天,他只以為是墨楓林搗的鬼,對程宗揚視而不見,發狂般朝墨楓林殺去。

     墨楓林不敢遲疑,接連施出數道冰牆,搶在焚無塵布下火網之前帶著朱殷掠到崖邊,接著飛身躍入海中。焚無塵一身火法,大海正是他天敵,雖然暴怒,也只能止住腳步。接著他轉過身,把無窮怒火都灑在那個看笑話的小子身上。

     「去死吧!」

     月光下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個精靈般的少女抱著一只雪白的小狗從林中出來。她穿著紫色的衫子,纖美的手掌宛如白玉。那條小狗撒嬌般鑽在少女懷裡,白絨絨的茸毛又細又軟,彷彿一只雪團,可愛之極。

     少女一手撫著小狗,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漸行漸近,月光下彷彿一株搖曳的玉蘭花。忽然她抓住小狗一條小短腿,抬手一摔。那只小狗就像手榴彈一樣,隔著十幾丈的距離橫飛過來。半空中,那條小狗身形驀然膨脹,皮毛漆黑如墨,頸側一左一右分別鑽出兩只頭顱,咆哮著噴出火焰、寒冰和濃霧。

     焚無塵盛怒之下,也不禁大吃一驚,急忙舉杖一揮,一道火龍飛舞而出。那只魔犬昂起中間的頭顱,一口將火龍吞下,連渣都沒剩,只從鼻孔中噴出一縷細煙。

     焚無塵神情大變,接著身後一聲長嘯,「焚老鬼!滾出來!本侯與你一決生死!」

     焚無塵立即故技重施,身體化成一團火雲飛上半空,片刻後火光燃盡,化為一縷青煙,真身已經消失不見。

     一個身影筆直掠來,看到林中兩人,卻突然一折。朱老頭大呼小叫地嚷道:「紫丫頭!小程子!你們倆個天殺的跑哪兒去了!哎喲!這是發財了吧?大爺就知道你們倆個有福氣!瞧這大包小包的,來來來,大爺替你們背上。」

     朱老頭屁顛屁顛過來,搶著要替他背包,程宗揚伸腿一跘,朱老頭一頭扎進推車,半響沒爬起來。

     程宗揚扶起他,一迭聲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我這一袋子的寶貝,萬一碰壞了,你賠得起嗎?」

     朱老頭痛心疾首,「小程子啊,你可越來越缺德了。」

     「我這不是看到你高興嗎?小狐狸他們呢?」

     「都在等你們呢。紫丫頭,妳也不扶老頭一把。」

     小紫給了他一個白眼。朱老頭瞧著她的眉眼,壓低聲音道:「小程子,你和紫丫孤男寡女待這麼些天,怎麼哈都沒幹呢?不會是年紀輕輕就不行了吧?來來來,大爺這兒有個方子,你拿去試試。」

     「得了吧。你一個練童子功的,跟秦太監說這個還成,跟我瞎扯什麼呢?」

     「小程子,你這是狗眼看人低啊!」

     「少廢話!趕緊把焚老鬼揪出來是正經的。」

     朱老頭傲然一笑,「焚老鬼躲得再深,又哪裡瞞得過我的耳目?給老夫滾出來!」

     朱老頭一掌拍出,遠處一塊巨石頓時爆開,卻沒有半點人影。

     程宗揚哂道:「要是瞞不過你,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這倒不是嘲諷,焚無塵修為雖然略遜殤侯一籌,卻極擅長匿蹤隱形,否則也不會落盡下風還周旋到今日。

     雪雪在林中繞了一個圈子,然後狂奔回來,使勁搖著尾巴。

     小紫招了招手,笑道:「這裡呢。」

     小紫挾著一柄銀亮的小刀,往土中一甩,一只蒼老的手掌破土伸出,一把抓住刀身,接著指上濺出一條血線。

     程宗揚幸災樂禍地說道:「手術刀都敢接,膽子夠肥的。」

     焚無塵屈指一彈,鮮血飛濺中,瞬間佈下一道火網,折身往林外掠去。他像一只灰鳥一樣掠過軒轅墳,直奔出口,眨眼便與眾人拉開數十丈的距離。

     朱老頭卻絲毫不急,「放心,有人守著呢。小程子,你這帶的啥……哎喲,這是糖豆吧?」

     焚無塵沒掠出多遠,便聽到一聲長笑,當先一人錦衣華服,手搖折扇,正是小侯爺蕭遙逸。旁邊則是外姓人中的幾名好手,莫如霖負著手,派頭十足地跟在後面,看著就像像壓陣的大將。

     那些外姓人雖然被困在蒼瀾,但都不是弱手,此時高手盡出,焚無塵全盛時也未必能一舉破敵,於是乾脆避戰,又返身往另一個方向逃去。戴松原等人不待吩咐,立即銜尾追去。

     「小狐狸!」

     蕭遙逸流星般掠來,大笑道:「聖人兄!你可讓我們一番好找!咦?這是什麼?寶貝嗎?來來來,我替你背上!」

     「一邊去!跟死老頭沒學半點好的!老徐呢?」

     「只是骨折!還好沒有大碍,再靜養幾日就能動了。」

     「武二呢?」程宗揚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不會還當真吧?」

     「可不是嘛。」蕭遙逸道:「外姓人也有幾個通醫術的,本來莫五安排人開個方子養胎,叫大夫一看,說不像喜脈,結果二爺雷霆震怒,當場就要幹掉那個庸醫,替世間除害。這下好了,後來誰都說是肯定是喜脈,而且必是男胎,把二爺樂得嘴都合不攏。」

     「你沒告訴他這是誤會?」

     蕭遙逸一臉索然無辜地說道:「我敢嗎?我跟你說,武二那貨都魔症了,白仙兒要不趕緊生個男娃出來,都對不起他。咦?聖人兄,你怎麼……受傷了?」

     「一言難盡。反正是輪到我倒霉了。」程宗揚道:「趁咱們還沒走,趕緊找赤陽聖果吧。」

     焚無塵被眾人緊緊盯住,再加上三頭魔犬的嗅覺,連火遁之術也難以施展,他左衝右突,都被人阻截,一翻奔波,最後逃到軒轅墳上。

     焚無塵立在那塊血紅的大石上,胸口不住起伏,從兜帽的陰影下濺出星星點點的火光,斗篷下的身影透出窮途末路的淒涼。

     「殤老賊!」焚無塵嘶聲道:「幾十年了,你還不肯放手?」

     殤振羽收起嘻笑,「我曾在她墳前立誓,無論是誰,一個都不放過。」

     「嘿嘿!」焚無塵嘶聲笑道:「她被人毒殺,沒想到這世間會因此多了一個毒門巨擎……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殤振羽,你看了一輩子的星象,還沒看透你的命數嗎?」

     焚無塵怪笑道:「區區一個女子,怎比得上萬里江山?可笑!哈哈!實在太可笑了!」

     程宗揚不由對朱老頭刮目相看,「老頭,看不出你還很有故事嘛。」

     殤振羽淡淡道:「你若想聽,我能跟你講一百多遍。」

     焚無塵忽然大吼道:「想要殺我!沒那麼容易!殤老賊!拿命來換!」說著猛撲過來。

     殤振羽從袖中拔出短劍,然後挺起腰背,花白的頭髮間像抽絲般不斷生出烏黑的新髮,從腦後一直垂過肩背,在風中飛舞起來。

     焚無塵身影忽然間鬼魅般一折,接著出現在程宗揚面前。他木杖火光一閃,帶出一道烈焰,彷彿燃燒的巨斧,朝程宗揚頸中斬去。雖然已經是窮途末路,但焚無塵眼力尚在,早已看出程宗揚身負重傷,是整個包圍圈中最薄弱的一環。他自知今日已無幸理,便是多殺一個也是好的。

     蕭遙逸離程宗揚最近,當即從戴松原腰間拔出長劍,錯身迎上,焚無塵法杖一晃,從他劍下遞出尺許,由平斬化為直刺,挑向程宗揚的心口。

     蕭遙逸沉肩正準備把程宗揚擠開,卻聽到「嗡」的一聲低響,程宗揚手中已經多了一截把手,接著從他手背後彈出一柄前端呈橢圓形的闊身刀刃,「擦」的一聲,把焚無塵的法杖一截兩段,鋒芒所及,還帶走了他一根手指。

     程宗揚手一提,刀刃抬起,只一碰,就將飛出的杖身絞成一團細碎的木屑,動作瀟灑之極。在旁看來,似乎焚無塵只舉杖與他一觸,便帶著一篷血雨向後飛出。

     蕭遙逸瞠目結舌,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到程宗揚手上的刀刃彷彿是一片虛影,變幻不定。蕭遙逸老爹是晋國軍方大佬,麾下勇士雲集。蕭遙逸近水樓臺先得月,見識極為廣博,可以他的見識,鋒刃能在刀身上移動的兵器也聞所未聞。

     蕭遙逸大叫道:「這是什麼!」

     程宗揚抬起那柄囂張的兵器,「聽說過冷艷鋸嗎?」

     「當前聽過!你這是什麼!」

     「電鋸。」

     「好兵器!」殤振羽讚了一聲周圍的外姓人已經圍攏過來,冀飛熊一聲低喝,長斧橫劈過來,半空中截住焚無塵。

     焚無塵身上搖曳的火焰由虛轉實,變得凝煉之極,猶如套著一件暗紅色的鎧甲。那柄長斧彷彿投入熔爐,一瞬間斧刃就變得通紅,接著精木削制的斧柄燃燒起來。冀飛熊連退數步,雙手已經被火焰灼傷。

     殤振羽翻腕往劍上一拍,劍身雪亮的光澤像被吞噬一樣,變得暗淡下來。

     焚無塵晒道:「殤老賊!你那點微末毒藥,又豈能破開老夫的赤焰甲!」

     「強弩之末,也敢誇口。」

     殤振羽短劍平平刺去,沒有半點花巧,焚無塵的赤焰甲卻像被水澆熄一樣黑了一片,接著一篷血雨從甲下飛濺出來。

     焚無塵落回石上,他身上血流如注,面色變得愈發猙獰,接著翻腕將斷指的手掌重重拍在石上,暗紅色的火甲驀然鼓起。

     「退開!」

     殤振羽揮袖將小紫和程宗揚拋飛,短劍刺向焚無塵胸口。

     焚無塵周身火光大盛,火龍、火虎、火豹、火鴉……諸般火獸蜂擁而至,然後猛地踫撞在一起。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接著酷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程宗揚雖然被扔出幾十步遠,頭髮還是像被烈火燒到一樣卷曲起來,接著喉頭一鹹,吐出一口鮮血。幸好小紫在旁接住,才沒讓他一頭撞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股磅礡的死亡氣息像潮水一般湧來,蟄伏在丹田中的生死根微微一震,奔湧的死氣像是湧入漩渦一樣淌入生死根。若是以往,程宗揚對這樣雄渾的死氣求之不得,可此時突如其來的死氣不斷衝擊著偏轉的氣輪,局勢岌岌可危,他不得不竭力維持著氣輪的平衡,以免爆裂。

     好在程宗揚對付這種局面也算經驗豐富,片刻手忙腳亂之後,漸漸穩住氣輪的運轉。程宗揚鬆了口氣,正準備將濃郁的死氣一掃而空,卻發現死氣正迅速流散,就像還有一個人與自己搶一樣。

     程宗揚舉目看去,只見黑色的海水上,半浮著一個身影。墨楓林一手挾著朱殷,一爪伸出,同樣在吸收死氣。程宗揚根本不敢用力,墨楓林卻全無顧忌,此消彼漲之下,死氣流失的速度越來越快。

     「呯」的一聲巨響,墨楓林肩頭濺出一團血花,他身體一沉,潛入水底。

     這邊莫如霖拿著一柄巨大的手槍,從容吹了吹槍口的硝煙,「算他走運。」

     程宗揚幾乎驚呆了,「這是……」

     莫如霖淡淡道:「神機沒羽箭。」

     程宗揚道:「哪兒來的?」

     莫如霖咳了一聲,小聲道:「岳帥知道我底子不行,怕我路上出事,專門𧶽給我一件防身神器。可惜箭矢只有五枝,用一枝便少一枝。」

     程宗揚大失所望,自己還以為他找到了軍火倉庫,原來是岳鳥人留下的。

     駭人的烈焰漸漸消散,那塊赤紅的岩石從中間裂開,一半被燒得漆黑,另一半則維持原貌。焚無塵已經形神俱滅,連半根骸骨都沒留下。

     程宗揚不顧石頭還熱得燙手,便撲到石上,往裂縫內看去。裂開的石面就像瑪瑙一樣鮮紅,下面卻沒有任何設備的痕跡,直接就能看到地面。

     程宗揚怔了半晌,然後雙手握拳,狂叫一聲,「我幹!」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的壞運氣不僅沒有結束,反而變本加厲,焚無塵臨死前一爆不要緊,把進入秘境的門戶直接爆沒了。城市裡面沒有來得及帶走的物品,這下全都打了水漂。唯一的收獲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人類居住的秘境是在另外一個空間,通過門戶進行連接。可以想像,如果太泉古陣各區域的進出入口被破壞,連接的空間就會徹底消失,把地面刨穿都找不到。

     程宗揚心情惡劣得無以復加,焚老鬼這一爆歪打正著,拿他一條沒救的爛命幹掉自己一個沒動過的寶藏。這下可虧大了!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好幸運呢。」

     「幸運個鳥啊!」

     如果它早爆一天呢?」

     程宗揚一怔之下,不由一陣害怕,如果自己還在裡面,門戶就被爆掉,那等於一輩子都被關在那個密閉空間中。

     「如果那樣……」程宗揚湊到她耳邊:「我就跟你生一堆娃!沒事就打他們屁股玩!」

     小紫臉上忽然一紅,舉著懷裡的小狗嬌嗔道:「雪雪,咬他。」

     雪雪「汪」地叫了一聲,剛竪起尾巴,就被程宗揚用一塊朱古力塞住嘴巴。

    【第十七集】第八章

     黑沉沉的海面波浪湧起,不斷拍打著岸礁,空氣中還彌漫著火焰的氣息。墨楓林中槍之後便再沒有露過頭,連帶的朱殷也蹤影不見。但除了程宗揚對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鮮白菜扼腕嘆息,其他眾人都心情大好。

     莫如霖是東道主,當即讓人清理場地,燃起篝火,把帶來的酒肉拿出來,款待眾人。程宗揚隨身也帶了幾瓶紅酒,此時也拿出來讓眾人品嚐,席面雖然稱不上豐盛,但氣氛熱烈。

     交談中程宗揚才知道,周飛從林中出來,便帶著周族人馬離開太泉古陣。外姓人隱約聽到的風聲,據說周少主單槍匹馬,幹掉了一位藏身在此的大人物,為他不敗的神話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蕭遙逸道:「這位周少主上位的心思太急了吧?」

     「小侯爺說得沒錯。」莫如霖道:「他是拿準了我們這些人被困在蒼瀾,在外面由得他怎麼說。」

     程宗揚道:「這幾天外面來的人還多嗎?」

     「還有一些。」莫如霖道:「江湖上的消息都是口耳相傳,快慢不一。小的估計,這次的事恐怕半年內才會消停。」

     「這就好辦了。」程宗揚道:「只要外面來人,你們就說周少主在太泉古陣幹掉的大人物是龍宸的長老焚無塵。單槍匹馬幹掉一個七級高手,傳出去肯定風光。」

     蕭遙逸撫掌笑道:「這個好!」

     程宗揚針對的只是周族背後的勢力,至於周飛本人,他絲毫沒放在心上。失去器靈,周飛空有著天才的名頭,其實就是個五光十色的肥皂泡,吹得再大也是空的。

     那些外來者本身就矛盾重重,再加上龐白鴻和嚴森壘的暗操弄,接連幾場惡鬥,各方都損失慘重。周族一開頭,各方也陸續離開。信永的娑梵寺是佛門諸寺走得最早的,接著是佛光寺、法音寺。當初在熊谷受傷的惠遠和尚也在本門照料下安全北返。

     秦翰在兩日前離開蒼瀾,比起那些氣勢汹汹前來尋仇,結果鍛羽而歸的各方勢力,秦大貂璫運氣不壞,總算得坲一顆赤陽聖果,不用兩手空空回臨安繳旨。

     程宗揚遺憾地說道:「要是秦太監中了詛咒那該多好。」

     眾人都笑了起來,莫如霖道:「說到詛咒,倒是有一位不夠走運。」

     「誰?」

     「陽鈞宗的沈黃經。」

     程宗揚心頭一動,「沈道長?」

     莫如霖點點頭。此番太泉古陣之行,以道門諸宗損失最為慘重,幸存者不得不匯合在一處,才能闖出霧障。

     沈黃經和朱殷都中了詛咒,未免過於巧合,他們幾方同行過一段時間,很可能是在同一地點遭受詛咒。

     程宗揚說出自己的猜測,莫如霖立即道:「少東家說的是,小的這就讓人去問。」

     程宗揚道:「看來咱們的商路要早些打通了,要不然這麼多人湧來,單是糧食就是樁大麻煩。」

     這是外姓人最關心的事,當下都竪起耳朵。莫如霖道:「小的已經安排人搬運鐵軌。要不了一個月就能備齊。」

     「還有牽引的鐵鏈、裝貨的車廂和輪子,也要及早準備。」

     「是!」

     這條鐵軌只是走人力推車,有現成的鐵軌、鐵輪,技術要求併不復雜,難的只是在霧中把它們鋪設起來。那些外姓人再著急也幫不上忙。他們被困在此地多年,已經死了心不再出去。但能多一分援助也是好的。

     程宗揚道:「我明天就走。一兩個月之內,第一支商隊就能到蒼瀾。」他拿出一頁紙,流利地用英文簽了個名,交給莫如霖,「這是我的花押。」

     莫如霖小心翼翼收起紙張,「小的明白,少東家。」

     ……………………

     夜深人靜,眾人興盡而散。程宗揚從背包中拿出最後一瓶紅酒,拔出木塞遞給蕭搖逸。

     蕭遙逸就著瓶子飲了一口,「你明天就走?赤陽聖果不找了嗎?」

     「我開玩笑的。赤陽聖果哪兒那麼容易遇上。」程宗揚道:「如果它真是吸取人的精血才長出來,再想結果不知要等到哪一年。」

     說著程宗揚拿出望遠鏡遞給他,「小狐狸,這是給你的。」

     蕭遙逸看了一下,頓時發出一聲驚嘆,「怎麼變得這麼遠!」

     「反了!」

     蕭遙逸反過來一看,立刻閉上嘴。六朝雖然也有單筒望遠鏡,但和這種高科技設備完全是兩碼事。不僅有水平線、測高、測距功能,而且還帶有紅外夜視效果,此時雖然是夜間,從鏡中看去卻清晰無比。

     良久,蕭遙逸小心收起望遠鏡,驚嘆道:「好東西!哪兒來的?」

     「就在那裡。」程宗揚指了指旁邊的軒轅墳。

     蕭遙逸還不知道秘境的存在,一聽之下,比程宗揚還要心痛百陪。尤其是看到程宗揚帶出來的各種物品,心痛指數更是狂飊,恨不得把焚老鬼撈起來,再剁一遍。

     程宗揚把一只背包交給他,「這些是給孟老大他們,還有長伯的。我暫時不回江州,你替我帶過去。「

     蕭遙逸把背包塞到身後當靠墊,「那你呢?」

     「我直接去建康。」

     蕭遙逸有些納悶,「那走江州多方便?」

     「我怕來不及。」程宗揚道:「在夷陵停留一日,安排好事情,我就直赴建康,路上不再停了。」

     「雲家的事?」

     程宗揚點點頭。這件事他併沒有瞞小狐狸,蕭遙逸已經知道自己替他背了個大黑鍋。當下蕭遙逸坐起身,一臉興師問罪地說道:「聖人兄,我這個黑鍋背得太冤了!說吧,準備怎麼補償我?」

     「一枝望遠鏡還不夠?」

     「開什麼玩笑!我的名聲全毀了你知道嗎?」

     「得了吧,你在建康什麼名聲?都臭大街了!好不好?」

     「胡說!我小侯爺的名號在建康可是很值幾兩銀子的。況且那是雲家哎!你胡搞瞎搞,雲家都跟我們翻臉了你知不知道?為這事孟老大都跟我翻臉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現在都被趕出來無家可歸了你知道不知道?」

     蕭遙逸一通胡攪蠻纏,程宗揚無奈地說道:「行了,你說吧,想要什麼?」

     蕭遙逸精神大震,「聖人兄,那個電鋸……」

     程宗揚立刻驚惕起來,「說什麼呢!就這一個,全天下也沒有第二支。你想都別想!」

     「那東西似乎很厲害啊。」

     「當然厲害!連玻璃都能切開。」

     「聖人兄,你是練刀的,拿個電鋸像什麼樣子?」

     「我樂意!」程宗揚道:「想從我手裡奪走,拿命來換!」

     「聖人兄,這可是你逼我的!」

     「怎麼?你還想硬搶?」

     蕭遙逸挽起袖子,然後開口道:「龍牙錐!」

     「龍牙錐!三個字入耳,程宗揚頓時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去。

     「這就對了嘛!」蕭遙逸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壞我名聲的事就不說了。誰讓你弄丟了我的龍牙錐呢?早點賠我,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死狐狸,你這是安慰我的嗎?」

     「我只是提醒你。」

     蕭遙逸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把電鋸從他臂上解下來,套在自己腕上,眉飛色舞地說道:「這簡直就是給我定做的!怎麼用的?」

     程宗揚說了用法,蕭遙逸舉起電鋸衝進林中,只見一棵兩人粗的巨松晃了幾下,然後轟然倒下,就像被風吹倒那樣容易。

     蕭遙逸提著電鋸出來,一張俊臉幾乎放出光來,「太過癮了!我去切塊石頭試試!」

     「小心!別弄壞了!」

     蕭遙逸充耳不聞,一陣風一樣往階下掠去。

     朱老頭趿著雙破鞋,溜溜躂躂過來,攏著手道:「小程 子啊,你那個糖豆啥的,給大爺嘗嘗。」

     程宗揚坐起身,「先別說糖豆了,你瞧瞧瞧我這怎麼回事?」說著伸出手腕。

     朱老頭很矜持地伸出一根拇指搭在他虎口背面,眉頭皺起,然後鬆開,「不知道。老頭這輩子都沒見過。」

     程宗揚不滿地區說道:「水平太次了吧?」

     「雖然沒見過,但修行之道無非是陰陽相濟。你的生死根本來就是變化陰陽的異物,現在又多了一個顛倒陰陽的奇物。變化太多,老頭也弄不清爽。不過你放心,」朱老頭豁達地說道:「反正死不了。」

     程宗揚黑著臉收回手,「你這跟沒說一樣。喂,現在能說了吧?焚老鬼跟你怎麼結的仇?你不會跟岳鳥人一樣,滿地都是仇人吧?」

     「這說來就話長了,想當年……」朱老頭吧咂吧咂嘴,然後話頭一轉,「紫丫頭叫你呢,回頭大爺再跟你細講。」

     小紫抱著雪雪坐在樹下,身邊空無一人。

     「咦?那幾個丫頭呢?難道都跑了?」

     「我讓她們的去找一個地方。」小紫道:「已經找到了。」

     「什麼地方?」

     小紫笑道:「讓它說好了。」

     只聽「啪啪」幾聲響,一個機械守衛打著板子就出來了,「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閒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咱們滴太泉鄉!那太泉深藏在山裡,鄉裡稀奇一籮筐。這邊趴著個雁翅鼠,那邊卧著雙頭狼。裡頭樓高幾十丈,大風一吹亂晃蕩啊亂晃蕩。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這些稀奇不算奇,還有一樁更稀奇。裡頭髮有個旋風陣,兩腳一踩就到他方啊到他方。旋風陣,八面光,一頭粗來一頭長。當初盤古開天地,斧子劈出太泉鄉。三皇五帝來幫忙,萬般天地裡頭藏。東南西北帶中央,五行八卦各一方。一頭連著那大雪山,一頭通向那大海洋。只要找對大門口,一步走出幾萬里啊幾萬里。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

     「停停停!」程宗揚道:「傳送陣是吧?在哪裡!」

     機械守衛意猶未盡,打著板子道:「在西邊,不多遠,裡頭有個黑窟窿。黑窟窿,深又深,裡頭有堆鐵疙瘩。鐵疙瘩,沉甸甸,裡頭有個大圓盤。大圓盤,光又光,裡邊有個大圓筒。大圓笡,直又直,一頭粗來一頭長……」

     程宗揚扳開機械守衛的頭蓋,一把掏出罐子。快板聲戞然而止。接著一個白鬍子的老頭從罐口爬出來,泣聲道:「尊敬的主人!我知道錯了!」

     「再不閉嘴我就把罐子砸了!」

     白鬍子老頭立刻閉上嘴。

     程宗揚把罐子往機械守衛頭頂一丟,對小紫道:「在哪兒?」

     小紫笑道:「跟我來吧。」

     程宗揚提聲道:「老頭!」

     朱老頭顛顛地過來,「啥好事?」

     「你不是見過傳送陣嗎?一起去看看。」

     ………………………

     朱老頭圍著平臺轉了一圈,搖頭道:「沒見過,不大一樣。」

     機械守衛剛想開口,被程宗揚一瞪,又連忙閉上嘴。

     程宗揚道:「太泉古陣的傳送陣是以五行分佈,一共有五個。一個通向西邊的大雪山,一個通向大海?」

     機械守衛連連點頭。

     「大雪山在西邊,東邊和南邊都有大海,這一個既然在島上,很可能與海大關,通向東南兩個方向。」

     朱老頭大搖其頭,「北邊屬水,多半是通向極北之地。」

     小紫道:「也許是中央呢。它的光是黃色的。」

     平臺上有一道金黃色的光柱,顏色正不斷加深,似乎正在蓄集能量。

     程宗揚道:「試試就知道了。我過去看一眼,立刻就回來。」

     小紫道:「大笨瓜,這麼喜歡冒險嗎?蘭丫頭,妳去看一眼就回來。」

     「是。」

     尹馥蘭走進光柱,身影隨即消失。一盞茶時間後,尹馥蘭的身影重新出現。

     「那邊是在一座山裡。遠處能看到炊煙,似乎有村子。時辰應該是清晨,附近好像有條大河,隱約有水聲,但聽不清楚。」尹馥蘭道:「奴婢以前去過雲水,那邊的景物和六七月間雲水穿過山峽一段很相似。」

     雲水先由北而南,然後由西而東拐了個大彎,流域正處於六朝中間。尹馥蘭說的山峽程宗揚也知道,就在廣陽與丹陽一段群山之間,距離建康不過幾日的路程。

     程宗揚道:「村子有多遠?」

     「隔著山,快的話也要兩三個時辰。」說著尹馥蘭猶豫了一下。

     小紫道:「盡管說好了。」

     「奴婢在那邊聽到一個很古怪的聲音,說的內容也很古怪……」

     「說的什麼?」

     「它說:本次傳送剩餘時間七分鐘。開啟標準時間五小時。」

     七分鐘?程宗揚道:「賭一把!我去找那個村子,問清楚是什麼地方。如果真是廣陽,那就發了!」

     小紫道:「我也去。」

     程宗揚道:「老頭,你呢?」

     朱老頭咧嘴笑道:「這種稀罕,老頭可要見識見識。」

     程宗揚對機械守衛道:「你也來。」

     機械守衛一個虎躍,利落地跳上平臺。

     那條光柱併不能容納太多人,小紫對尹、何諸女道:「妳們在這裡守著。」

     諸女躬身道:「是。」

     程宗揚挽緊小紫的手,「這次可別失敗了。」

     小紫一笑,「好啊。」

     四人一同走進光柱,金黃色的光芒一閃而逝,三人已經蹤影不見,只剩下機械守衛茫然地留在平臺上。

     …………………………

     腦中一陣暈,睜開眼,周圍已經變成連綿的山林。身邊一圈金黃的光芒逐漸消散,一個微弱的電子聲道:「檢測到非傳物品,請立即清理。本次傳送結束。開啟標準時間:五小時。持續充能中,預計時間:八萬七千六百小時……」

     三人面面相覻,最後朱老頭道:「咋回事?」

     小紫道:「是因為機械守衛嗎?」

     程宗揚道:「可能它不允許傳送吧。現在傳送陣能量耗盡,需要重新充能。八萬七千六百小時……我幹!十年!」

     這個時間長得令人絕望。沒有人知道究竟出了什麼故障,導致傳送陣的充能時間大幅延長,但很明顯,再使用傳送陣回到太泉古陣,暫時已經不用想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山中一處平地,平整的岩石依稀有人工的痕跡,但這裡不像太泉古陣一樣凝固在陽光中,年深日久,早已長滿草木,裸露的部分也已經風化變形。

     「希望咱們不是被傳送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程宗揚開著玩笑,心裡也有些忐忑。他先看了一下物品,好在腰包和背包都在,最要緊的東西都帶了出來,這讓他安心不少。

     「炊煙。」小紫抬起手指。

     程宗揚遠遠望去,只見一縷輕煙從山間淡淡升起。至於水聲,程宗揚卻絲毫沒有聽到。他知道是自己條為沒有恢復的緣故,耳目的敏銳都有下降。

     「真夠遠的。」程宗揚正在考慮怎麼走,卻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

     小紫道:「好困。人家要睡一覺。」

     朱老頭吹鬍子瞪眼地說道:「年紀輕輕,一點苦都不肯吃!這光天白日的,睡啥覺呢?」

     「喂,剛才在那邊還是半夜好不好?」程宗揚抱怨道:「穿越到這年頭居然還要倒時差,說出去都沒人信。老頭,你睡不睡?」

     朱老頭硬朗地說道:「大爺可沒你們那麼嬌氣。」

     「那正好。」

     程宗揚找了個避風凹處,拿出蛋屋,蛋殼「卡」的分開,眨眼間一個灰色的圓形物體便出現在空地上。它表面的顏色不斷變化,不多時凝固下來,卻是映射著外界的色彩,彷彿與周圍的景物融為一體。

     程宗揚拉開拉鏈,把小紫抱進去。朱老頭張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拍牆打壁地慘叫道:「小程子!這是啥東西啊!」

     房門重新拉開,程宗揚拎著雪雪的耳朵把它扔出來,對朱老頭道:「帳篷,沒見過?」然後關上門。

     「啥帳篷啊!」

     帶著密封裝置的房門拉緊,朱老頭的慘叫聲立刻消失。屋內與外界隔絕,自成天地。小紫依在窗口,望著外面的景色,笑道:「真好玩。」

     屋內的面積超過二十平方,地板凸起的部位形成桌椅和床榻,摸上去微微有些彈性,能感覺到質地極薄,但十分堅固。

     程宗揚倒在床上,然後張開雙臂,「過來讓我抱抱!」

     「大笨瓜。」小紫偎依在他臂間,閉上眼道:「快睡覺。」

     程宗揚嘆了口氣,「在太泉古陣待得久了,感覺就像掉在陷阱裡面一樣,直想出來。可現在出來了,我又開始想念那裡。」

     「有什麼好想的?」

     「妳不知道。那就像在外飄泊很多年,突然回到故鄉。裡面一景一物都那麼熟悉,可仔細看時,又那麼陌生。時空變化,物是人非,孤獨得讓人害怕……」

     小紫道:「人多一點,就不孤獨了。」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好主意啊!等我有足夠的錢,乾脆把太泉古陣佔下來,重建一遍!到時候我們倆住一幢樓,妳那些奴婢每人一個房間。再往裡面移民一兩萬人,讓他們也享受仙人的生活。裡面地方那麼大,說不定還有田地可以開墾,種植糧食。等人煙興旺起來,說不定真能恢復太泉古陣原來的模樣。」

     程宗揚越想越興奮。太泉古陣既然是人類的避難所,肯定擁有人類生存所需要的一切資源。只不過太泉古陣曾經的文明已經完全失落,沒有人知道該怎麼開發利用,更不敢在裡面定居。如果自己有足夠的人手,先從一個區域開始,清除裡面變異的怪獸,平整土地,把保存完整的城市重新利用起來,那會是一副什麼樣的的景象?一個獨立於六朝之外的王國,自給自足的桃花源!

     徐君房口中的鬼谷先生多半也是這樣想的,可惜他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微薄,窮一生之力也未能把太泉古陣利用起來。自己呢?能做到什麼?

     程宗揚腦子飛快地轉著,自己可以把外姓人編成隊伍,從入口開始,一層一層清除陣內存在的各種威脅。同時從外界源源不斷運來各種物資,甚至星月湖大營的軍隊,共同開發。一塊區域清理完畢,就可以送來移民,先從一百戶開始,逐步擴張。太泉古陣各種設施都是現成的,只要能順利使用,開發速度會快得驚人。也許不用十年,就可以容納幾萬人。但這一切都需要龐大的資金支持。

     程宗揚心裡充滿鬥志,賺錢的念頭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他一覺醒來,立刻叫上朱老頭,「醒醒!醒醒!還睡呢?快走!運氣好還能趕上吃晚飯!」

     程宗揚收起蛋屋,收進腰包,然後背上登山包,當先領路,往炊煙升起的方向走去。

     「……你手下也有不少人,都窩在南荒那種地方,都快發霉了。怎麼樣?跟我一塊幹吧!不出一年,就能在裡面立足。太泉古陣你也去過,其實是一塊風水寶地。裡面現成的房子、田地,養活幾萬人沒一點問題。」

     程宗揚大肆兜售著自己的計劃,朱老頭聽得迷迷糊糊,只「嗯嗯啊啊」應著聲。

     「俗話說佔地為王。南荒濕氣太大,哪裡比得上太泉古陣?而且太泉古陣比南荒更安全,外面有霧障擋著。你的仇家再多,想進來也不容易。即使能進來,太泉古陣也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單是一座奈何橋,只要幾百名好手守著,人馬再多也攻不進來。怎麼樣?你要覺得合適,我就把第四層整個給你,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哦,哦。」朱老頭頻頻點點頭。

     三人在山間走著,腳下是一條樵夫打柴的小路,再翻過一座山,就到了那處村莊。

     程宗揚感嘆道:「就這點路足足走了兩個時辰,如果在太泉古陣,咱們開著車,頂多二十分鐘就到了。而且輕輕鬆鬆坐著,不用半點力氣。那座椅雖然大了點兒,可坐起來真舒服……」

     朱老頭嘿嘿一笑,「可不是嘛。那麼好的人皮,老頭還是頭一次見呢。」

     程宗揚腳下一頓,半晌才慢慢轉過身,「你在開玩笑?」

     朱老頭臉上的嘻笑消失了,眼中露出一絲悲憫的眼神,緩緩道:「不單是車內的座椅,裡面的沙發、燈罩也是上好的人皮。」

     程宗揚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接著猛地扭頭,「死丫頭!」

     小紫抱著雪雪,柔聲道:「我不怕。你若想住在那裡,人家陪著你就是。」

     程宗揚只覺得氣血上湧,兩邊的太陽穴霍霍跳動,「人類才是太泉古陣的主宰,最核心的區域絕對是人類的,我肯定不會認錯。」

     「最中間的也許是囚籠。」小紫輕聲道:「那些霧障可能是保護人類的,也可能是防止人類逃跑。所以中了詛咒的人都無法穿過霧障。」

     程宗揚過了會兒道:「妳什麼時候知道的?」

     「進入秘境我才知道,人類住的地方居然在軒轅墳下面。還有那間飲品店,我打開看過,紙盒裡面裝的是人奶。」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程宗揚只覺渾身血脈都幾乎凍結。他有些眩暈地閉上眼睛,原本對現代生活的向往瞬間倒塌。人類併不是太泉古陣的主人,而是被豢養在囚籠裡的家畜。那裡不是人類的避難所,而是人類的墳墓。

     他突然省悟過來,像被毒蛇咬中一樣,把背包、腰包……一切和太泉古陣有關東西統統扔開。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程宗揚拚命對自己說。

     對人類城市的刻意模仿……一座沒有門的城市……像展覽品一樣供人觀賞的生活……沒有任何武器……出奇多的女裝和情趣商品……巨大的娛樂區……沒有書籍和知識……放在床邊的醫藥箱……

     「不可能!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兒?」程宗揚道:「如果那是真的,我應該看到一個被野獸統治的六朝!」

     小紫輕輕按住他的手,「也許它本來就不屬於這裡,而是另外一個和我們不相關世界。」

     程宗揚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然後抬起頭,「殤侯爺,你早就知道嗎?」

     殤振羽道:「我不敢確定。但我知道,岳賊有一天突然掘地三尺,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程宗揚明知道那個答案會讓自己無法接受,但乃然忍不住問道:「他挖到了什麼?」

     「你見過的。就是魔墟那個土坑。」殤振羽道:「坑裡埋著一個封在玻璃中的沙盤。裡面都是一些小人,支離破碎,就像被弄壞扔掉的玩具一樣。而且染有劇毒。」

     「小人?」

     「南荒異族雖多,也未有這般小人。老夫仔細看過幾具屍骸,那些小人原本是活人,之所以變小,當是被人用異術故意為之。」

     程宗揚道:「是不是做成莊園一樣的沙盤?」

     殤振羽點了點頭。

     程宗揚終於知道自己見到的玩具屋是什麼。那些不是玩具,而是住著活生生的人,而她們又確實是出售的玩具﹣﹣一些被刻意改造過的人類。那些玩具屋其實是秘境都市的微縮翻版。或者說,整座秘境都市都是放大的玩具屋。

     他身體顫抖起來。小紫摟住他的腰身,把臉貼在他胸前,柔聲說道:「我不怕。你也不怕。程頭兒,她們是什麼,都和我們沒關係,無論如何,它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良久,程宗揚鎮定下來,他低聲道:「那些人可真夠慘的。」

     「程頭兒,你錯了。」小紫道:「其實她們比我們更開心。因為我在影像裡看到,她們的笑容都很真實,」程宗揚怔了半晌,嘆道:「妳說得對。幸福感與生活狀況沒有關係。富有的人也許從來沒有開心過,我們覺得淒慘的人也許有更多幸福。」

     程宗揚撿起背包,背在身上,「無論那裡有什麼,反正已經不存在了,是好是壞,都和我們沒有關係。過好眼前才是正經的!」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頭兒,你還要住那裡嗎?」

     「打死我這輩子也絕不再去!」程宗揚發誓道:「就算它裝著整個世界最珍貴的寶物,我也不沾半點!幹!我要賺夠六朝最多的錢,把蒼瀾的巨石陣堆滿火藥,把它全給炸了!」

     「那裡面的東西呢?」

     「我是個實用主義者。能用的當然帶走,剩下的讓它們全部消失!」程宗揚對小紫道:「從現在起,妳把它徹底忘掉!就當它從來沒有發生過。」

     小紫笑道:「人家已經忘掉了。」

     朱老頭道:「炸吧炸吧,炸了乾淨。」

     程宗揚打起精神,一邊在山路上飛掠,一邊道:「你知道我在六朝最奇怪的是什麼嗎?我最奇怪的就是六朝為什麼沒有發展科技,卻出現修煉這種原本不可想像的事情。我現在似乎有點明白了﹣﹣再強大的科技也是外力,反而因為科技的發展,讓身體一直處於最適宜最安全的條件下,既沒有競爭,也沒有天敵。科技上每一層安全保障,肉體就多一分脆弱。」

     「可以想像,如果人類誕生之初,就有完善的科技保障,所有的疾病都被科技隔絕,似乎是天堂一樣的生活,可沒有與病毒抗衡所出現的免疫力,一但失去科技,一場感冒就能致命。以後世的眼光看,沒有經過自然淘汰的人類都是天生的殘疾者,充滿各種致命的基因。從這個角度講,科技在保障人類安全的同時,卻讓人類停止自然進化。」

     「修煉看似只是個體行為,遠不如科技對人類的好處,但其實是在促進人類作為生物體的整體進化。不需要科技支撐,而是靠自身強大的種族,才是真正的強悍。」

     「程頭兒,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人類進化的方向。」程宗揚道:「人類有種潛意識,認為自己是正常的,所以就是完美的,併努力保持這種正常。換個角度來想,這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明明人類的身體併不完美。我們只想著用科技實現星際航行,為什麼不走另外一個方向,通過肉身實現星際航行呢?這不是出於倫理道德或者是否有可能性。而是人類那種莫名的自以為完美的嬌傲心態。人類以前是猴子,難道猴子是完美的嗎?地球上生物可以實現的,人類為什麼不能實現呢?我們完全可以進化到比豹子跑得更快,比鯨潛得更深,這總比移民外星更現實吧?畢竟是在地球上!同樣是屬於地球物種!相似性遠比其他星系更大!」

     「程頭兒,人家聽不懂,不過能聽出來你好多牢騷啊。」

     程宗揚吐了口濁氣,「我承認,我是受刺激了。幹!不管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現在認為,這個世界才是人類的方向和希望。讓用科技杜絕進化的家伙都去死吧!」

     程宗揚怒吼道。即使那些被當作家畜豢養的人類再幸福,也不是自己向往的世界。他只有一個念頭:把太泉古陣的一切統統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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