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X市第一人民醫院（十八）

　　短暫的睡眠並不讓人愉快，尤其是在一個這樣恐怖的環境中，當齊樂人被叫醒時他還沉浸於噩夢醒來後的心悸中。

　　他夢到了很多零碎的畫面，有在醫院裡拼命逃跑躲避殺人狂的，有同伴面目全非的屍體的，甚至還有《噩夢遊戲》中一些陰翳的畫面——那終年籠罩在夕陽下的黃昏之鄉中，他聽著路邊NPC吟游詩人的彈唱，髒汙的路面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苟延殘喘地偷生。這是一個毫無希望的世界，混亂無序、不可救藥。

　　「十一點了，我們得準備行動了。」呂醫生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醒，他還扔了一瓶礦泉水給他。

　　「薛盈盈怎麼樣了？」齊樂人問道。

　　「沒事，就是沒什麼精神，對佛珠佛像這種東西沒什麼反應，應該是解除被附身的狀況了，但是元氣大傷，現在又睡著了，我在她身邊撒了很多血，應該有點驅鬼的效果吧。」呂醫生說。

　　蘇和依舊坐在床邊的那把椅子上，回頭對他們笑道：「別擔心，如果她現在還被附身，我們應該早就死了。」

　　「……」這種安慰真的是安慰嗎？齊樂人和呂醫生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起來。

　　蘇和真是個任何時候都能把一本正經的話說得毛骨悚然的男人。

　　離開躲藏的地方後，三人很小心地避開了攝像頭，一直來到呂醫生選中的病房中：「這間就很合適，進來吧，打開給氧系統，就是每個病床上的那個開關，你們看我示範。」

　　呂醫生鎖上病房窗戶後，給兩人示範怎麼打開給氧系統：「按照規定每個床頭都需要配備這個，給呼吸困難的病人提供吸氧。氧氣濃度足夠高的話，只要一點火星就能引發劇烈的爆炸，炸死幾個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齊樂人站在這件氧氣濃度迅速升高的房間中，有點不安，生怕突然竄出個火星讓三人團滅在這裡：「先出去吧，這裡也不太安全，萬一爆炸了……」

　　呂醫生十分惜命，第一個拉開門把手溜了出去。

　　三人在附近的樓道中等待時間。

　　呂醫生手繪了附近的地圖，頭也不抬地問道：「蘇和，這個位置有攝像頭嗎？我有點記不清了。」

　　「這裡有，這個走廊出口也有。」蘇和指著簡易地圖上的位置說道。

　　呂醫生迅速把他指的地方圈了出來：「大概就是這樣了。」

　　蘇和拿起簡易地圖，看了一眼：「沒有問題。待會兒你就在這附近徘徊一會兒，假裝是在尋找線索，如果殺人狂正在監控室，那麼他很快會注意到你，然後向你所在的位置靠近。」

　　齊樂人點了點頭，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開始加速了。

　　「之所以選擇這個攝像頭，是因為它所處的位置很好，無論他從哪個方向出現，你都有足夠的距離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等他出現，你迅速往這間病房跑，呂醫生選擇的病房位置很好，正好是走廊盡頭的房間，你可以假裝自己是跑錯了路，走投無路之下逃進房間，不容易引起他的懷疑。」蘇和頓了頓，繼續說道。「存檔點的位置不能距離病房太近，否則爆炸的時候恐怕會波及到你……」

　　「沒關係，我可以連續讀檔三次，只要死得夠快。」齊樂人苦笑道，「所以就算第一次讀檔後依舊被爆炸衝擊致死，還可以第二次、第三次讀檔，那時候爆炸肯定結束了。」

　　呂醫生嘖嘖了兩聲，不知道是同情還是羡慕。蘇和卻沉下了臉，嚴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齊樂人。」

　　齊樂人後背一僵，頗有種小時候被班主任訓斥的感覺。

　　「不要抱著這種僥倖的心理，任何時候，你的性命都是放在第一位的。」蘇和皺著眉，俊美的臉上流露出對他剛才言辭的不認同，「我寧可任務失敗再想辦法，也不想你因此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

　　這一刻，齊樂人怔住了。

　　讓他去做誘餌的時候他答應了，但是內心深處未嘗不是沒有不滿的，只是他也知道他是他們中最合適去充當這個角色的人，所以他答應了。可是此時此刻，蘇和的話卻讓他最後一點不甘都消弭了，被人關心，被人需要，被人認同的感覺原來是這麼美好。

　　「沒關係的，我可是一直想著要弄死那個傢伙啊，你們就等著我勝利歸來吧！」齊樂人笑著說道，將攥在手心的打火機拋上又接住，一臉信心十足的樣子。

　　呂醫生不忍直視地別過臉：「能別在BOSS戰前狂立FLAG嗎？」

　　齊樂人默默打了自己的嘴。

　　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鬼魂的數量明顯增多，攻擊性也更強，來這裡的路上三人已經幹掉了不少鬼魂，幸好之前在血庫拿了足夠多的血袋，否則現在他們光是躲避鬼魂就夠麻煩了。

　　一切準備就緒，齊樂人最後一次在腦中確認一會兒的逃跑路線，然後向兩位隊友告別，踏上了充當誘餌的道路。

　　走廊裡空蕩蕩的，牆壁刷得雪白，齊樂人的腳步聲放得很輕，遠處的攝像頭在黑暗的角落裡閃動著一個紅色的光點，他儘量讓自己不要去看，裝作在在附近的辦公室裡搜索東西，但其實每一次他都只是在辦公室門口附近，側耳傾聽著走廊上的動靜。

　　「從監控室趕到這裡的時間大概是五分鐘，如果殺人狂一直在監控室看著攝像頭的話，他極有可能在五分鐘左右的時候出現在這裡。」蘇和臨走前的話在齊樂人腦中回蕩。

　　齊樂人看了一眼時間，竟然才剛剛過去了兩分鐘，他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整年！

　　「呂醫生會在他必經的地方等著，一旦發現他的出現，呂醫生會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向我示意，然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接下來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因為手機無法使用，他們也只能用這種原始的方法傳遞資訊，這無疑要冒上一定的風險，但是蘇和認為這是值得的，必經齊樂人身上承擔著最關鍵的任務，他和呂醫生所冒的風險和他一比不值一提。

　　走廊的一頭傳來了腳步聲，齊樂人渾身緊繃地看向那裡——蘇和飛快地向他跑來，用口型對他說：他來了！

　　齊樂人感覺自己的腿像是僵住了一樣，神色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恐。蘇和給了他一個擁抱：「放鬆，大概還有三十秒的時間到這裡。」

　　「那你呢？你快離開這裡！」齊樂人推開了蘇和，急著讓他先跑。

　　「我躲在這裡就行，一切小心。」蘇和看起來比他輕鬆多了，他一閃身躲入了隔壁的辦公室中，齊樂人手足無措地站在走廊上，死死盯著蘇和來的方向，

　　每一秒鐘，他都像是在與急速逼近的死亡抗爭。

　　會贏的，齊樂人，你會贏的。他對自己說。

　　寂靜的走廊上，一個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從他緊盯著的方向傳來。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