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肖南低頭看著她。

　　黎茶茶又重複了一遍：「我有話想和你說。」

　　她的五指拽得很緊， 甚至依稀能感受到一絲微顫，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似的， 又拽了下，說：「你坐下來， 我有話和你說。」

　　肖南坐了下來， 問她：「什麽話？」

　　黎茶茶從包裡拿出一管藥膏，遞給他：「這個對撞腫的傷口特別管用， 你額頭的烏青可以試試這個， 三天就能好了。」

　　肖南那天被黎茶茶氣得不行，壓根兒就沒在意被門撞出來的烏青， 現在聽黎茶茶這麽一說， 又睨著她，聲音微微冷：「就說這個？」

　　黎茶茶抿住唇瓣。

　　肖南一瞧她這個模樣，又來氣了， 他說：「行，又不說話是吧，黎茶茶給我一個答覆這麽難嗎？要麽答應，要麽不答應， 不管哪一個我都可以接受， 你一聲不吭的是什麽意思？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你躲什麽？」

　　黎茶茶深吸一口氣， 說：「我五年內不打算談戀愛。」

　　肖南問：「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句？」

　　黎茶茶說：「是的。」

　　肖南：「行。」

　　他站起來， 又淡淡地說：「黎茶茶，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那就算了。成年人的感情是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會喜歡你，同個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沒必要再躲我。」

　　說完，肖南直接走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黎茶茶再也沒有見過肖南。

　　說是同個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實際上學校這麽大，若非同個專業，能碰見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在臨近合同簽約日期的時候，黎柏與聞香終於妥協了，答應了黎茶茶的條件。

　　黎茶茶這才和黎柏聞香一起簽了合同。

　　第一次錄製的時間是十一月底。

　　黎茶茶忙著學業，忙著錄製綜藝節目，還忙著運營自己剛建立起來的微博和公衆號，一天巴不得能把二十四小時當作四十八小時用，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周末的時候，顧恬逮著還沒起床的黎茶茶，說：「茶茶，陪我去逛街好不好？就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我下周要和網友面基，就是滅霸他爸，我逛了好久的淘寶都沒找到好看的，不能直接試穿，看不出效果來。你眼光好，你陪我去買衣服好不好？」

　　黎茶茶睡得迷迷糊糊，看了眼時間，早上六點半，離她鬧鐘響還有半個小時。

　　她從床上爬起來，說：「等下，我看下今天的安排。」

　　她打開手機備忘錄。

　　顧恬瞄了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粗粗一掃，根本沒休息的時間，只見黎茶茶編輯了下備忘錄，把「10:00-11:00 寫軟廣長微博」見縫插針地分到了吃飯時間。

　　顧恬想問「你這麽忙和肖南有關係嗎」，然後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茶茶已經很久很久沒提過肖南這個名字了。她悄悄地問過譚明，據說他們社團最近沒什麽活動，就算有，肖南和黎茶茶一般都碰不上面。

　　顧恬也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只知有一天黎茶茶和他們社團的祁馨去吃了頓烤肉，回來的時候在陽臺發呆了五個小時。她本來有些擔心黎茶茶的狀態，但那天過後，黎茶茶就開始忙起來了，漸漸的，又跟以前沒什麽兩樣。

　　於是，她改口問：「茶茶，你比大四的師兄師姐還忙，很缺錢嗎？」

　　黎茶茶點頭，又說：「我們去附近的商場？九點四十出門，十點到，商場正好開門，我給你挑衣服。」

　　顧恬有點不好意思了，說：「要不我還是自己去逛吧，你這麽忙……」

　　黎茶茶說：「沒事，時間擠擠總能出來，今天周末，我也正好可以趁機歇一下，九點四十出門，沒問題吧？」

　　顧恬說：「沒有的！」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黎茶茶和顧恬到商場後，還沒進第一家店挑衣服，就有人認出了黎茶茶，幷索要了簽名跟合影。今天是周末，商場離大學城近，一開門便熱鬧得很，放眼望去，遍地都是三三兩兩的大學生。

　　黎茶茶上熱搜後，除了A大之外，周遭的大學都知道了這一號人物的存在，而且部分人總有凑熱鬧心理，不管認識不認識，見有漂亮女孩長得跟明星似的，二話不說，先排了隊要了簽名再說。

　　於是不到十分鐘，黎茶茶身邊就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黎茶茶簽了半個小時，周圍的人隻增不减，她只好找藉口擺脫人群。等她艱辛地鑽出人群時，又聽見有人說：「黎茶茶在這個商場嗎？」

　　「對，剛剛給簽名了，應該沒走遠。」

　　「那個像不像黎茶茶？」

　　……

　　黎茶茶嚇得疾步往外走，準備出去後再給顧恬發微信。

　　剛剛人群衝上來要簽名，裡三層外三層的，她壓根兒見不到顧恬在哪兒。等她擠出人群了，也沒時間去找顧恬。黎茶茶出了商場，找了個角落給顧恬發消息。

　　顧恬很快就回復了——

　　媽耶！剛剛的那陣仗嚇死我了！茶茶你先回去吧，還有好多人想找你要簽名合影，我周圍就有兩個姑娘在打聽你現在在哪裡。你趕緊跑。衣服我自己挑就好了。

　　黎茶茶回了個「好」字，放下手機的時候，又聽見有人在說：「黎茶茶是不是出來了？」

　　黎茶茶出門的時候沒想到會碰見這樣的陣仗，變裝三寶都沒帶在身上，只好垂著腦袋遠離聲源，去路邊打車。未料剛在路邊站定，就有一輛白色的轎車停下來。

　　車窗摁下。

　　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黎茶茶的面前。

　　「茶茶？果然是你，我剛剛就覺得路邊的人像你，」甄寶女士笑吟吟地說：「是要回學校嗎？我捎你一程。」

　　黎茶茶聽見身後的脚步聲，也沒有多想，乖巧地說了聲：「好的，謝謝阿姨。」然後，就鑽進了車厢裡。等黎茶茶系上安全帶坐穩後，才驀然發現車裡除了甄寶女士和司機之外，副駕駛座上還坐著肖南。

　　甄寶女士說：「我剛從你們學校出來，阿南這孩子一點兒都不粘家，我要不去找他吃飯，他都不懂回家陪自己的父母吃頓飯。今天總算在學校逮著他了。男孩子就是邋遢，我逮著他的時候，他滿臉鬍子拉碴的，也不知道泡在實驗室裡多久了。我好說歹說，他才好好收拾了下自己……」

　　似是想起什麽，甄寶女士又問：「你吃午飯了嗎？沒吃，我們一塊去吃。」

　　黎茶茶說：「謝謝阿姨，我吃過了。」

　　甄寶女士說：「今天周末，你沒課吧。吃過了那陪阿姨吃，我給你叫點甜品。阿姨好久沒見你了……來，讓阿姨瞧瞧……怎麽瘦了這麽多？」

　　黎茶茶輕咳一聲，說：「可能是沒睡好。」

　　甄寶女士說：「女孩子一定得睡好，你現在還年輕，不懂，女人的皮膚擦再貴的護膚品都不如好好睡一覺，睡足了精神自然好……」一頓，甄寶女士又說：「我們家阿南最近都開竅了，懂得追女孩了，前陣子還問我，他爸爸是怎麽追我的。我跟他說，千萬別學他爸爸，用你們小年輕流行的話來說，他爸爸就是鋼鐵直男，追我那會天天跟我分享生活裡的每一件小事……」

　　提到自己的丈夫，甄寶女士眉眼間是遮擋不住的笑意。

　　「……我兒子可不能學他爸，不然我這媳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到。茶茶你知道阿南在追哪個女孩嗎？什麽專業的，大幾的？長什麽樣子？」

　　黎茶茶咳了下。

　　此時，一直沉默的肖南說了句：「媽，到了。」

　　甄寶女士點完菜就上洗手間去了，包厢裡登時就只剩肖南和黎茶茶兩個人。兩人都很沉默。沒多久，服務員上了一壺花茶。肖南提了茶壺，倒了杯花茶，遞給了黎茶茶，問了句：「最近忙什麽？」

　　黎茶茶說：「錄綜藝節目，上課複習，看書，做公衆號和微博。」

　　肖南微微訝异：「公衆號和微博？」

　　黎茶茶：「運營起來可以打軟廣賺錢。」

　　肖南應了聲。

　　大抵是開了個頭，黎茶茶也不再沉默，主動問：「你呢？最近在忙什麽？」

　　肖南：「泡實驗室。」

　　黎茶茶：「挺好的。」

　　肖南：「嗯。」

　　黎茶茶捧起玻璃杯，喝了口花茶，茶水有點燙，剛進嘴她就被燙到了，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放下茶杯，急急忙忙地拿起手邊的冰水，連著喝了好幾口。

　　放下水杯時，却見肖南側過了頭，望著窗外，薄唇抿緊。

　　她順著他的視綫望去，外面除了一樹光禿禿的枝丫之外，別無其他。此時，肖南又側過頭來，對她說：「剛剛在車上，我媽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都是過去的事。我現在對你沒任何想法。」

　　黎茶茶又喝了口冰水，小聲地應了一聲。

　　忽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下，來了條微信。

　　她解鎖手機。

　　【溫叔叔：我明晚有事，你下午能過來嗎？】

　　肖南的餘光瞥了下。

　　微信頁面，置頂溫叔叔。

　　黎茶茶回了句——好。

　　肖南總覺得頭像有點眼熟，他的第二專業修的是心理學，上周末有個知名心理學教授溫明來A大開了個講座，主題是抑鬱症。肖南也去聽了。講座結束後，不少同學圍上去加微信。因爲加的人太多，最後溫明提議拉個群，肖南也因此被拉了進去。

　　他點開早已設置成勿擾的群，找到了溫明的頭像，果然和黎茶茶手機裡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