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鬼屋
烈日當空。
微風拂過， 氣氛卻凝結沉寂。
巫瑾的表情慢慢、慢慢呆滯……
衛時眯眼。
“！！！”巫瑾蹭蹭後退兩步！風在吹，雲在飛，小巫要被錘！
衛時冰涼勾起脣角，瞳孔中寒氣可見，擡手示意巫瑾過來。
巫瑾嚇得差點打嗝，身體先於意識蹭蹭往前兩步，乖覺給大佬手上的繩索解綁。
男人大概是覺得巫瑾動作慢了，沉穩有力的手詭譎一抖，自發從繩索掙脫。
“！！！”巫瑾再次嚇到倒退：風在吼，雲在抖，小巫要被揍！
等等，明明這人自己能掙脫——
衛時大長腿自過山車跨下，面無表情審視巫瑾：“嗯？”
巫瑾靈機一動：“哈哈哈是啊我都沒注意到他是怎麼一路蹦過來的，哈哈光顧着在前面走了哈哈哈……嗝。”
衛時把巫瑾逼迫到牆角，動作侵略性強烈：“記憶互通。”
巫瑾茫然：“什麼……”
衛時緩慢捲起袖子，一身灰不溜秋的制式作戰服愣是穿出了軍靴大氅的氣魄。男人威脅陳述：“副作用結束，記憶互通。我會檢查。”
巫瑾徹底嚇傻，瞞瞞瞞不住了！
——等等，巫瑾突然抓狂。
他倆記憶最終能互通？那還互相折磨對方、不對、輪流折磨我小巫做什麼！
牆邊，衛時不給巫瑾任何思考間隙，槍繭粗糙的虎口直接泄憤般在巫瑾腰側捏了一把。巫瑾立刻哇嗚亂叫，男團主舞的腰子是究極敏感區域，根本摸不得！巫瑾奮起反抗，被衛時不留情面按住，接着頸側突然泛紅。
大佬冰涼尖利的犬齒就在曾經咬下的印記旁磨動。
巫瑾：“……”
被叼住脖頸要害的小動物一動不動。
衛時眯眼，盯着巫瑾頸側看了半天，突然呼出一口熱氣。
巫瑾：“？？？”
然後衛時趁着巫瑾受熱泛紅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一小條白色試紙貼了上去。
巫瑾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不知道試紙是做什麼的，但這分明就是干擾檢測結果！不尊重科學實踐！這和往試劑裏面偷偷倒可樂，然後強行檢測出“藍色石蕊試紙變紅，所以該試劑呈酸性”有什麼區別！
白色試紙慢慢、慢慢泛出粉紫，然後又迅速變回白色。
衛時看了眼試紙，又看了眼巫瑾面無表情：“先記着。”以後再行懲罰：“走，帶你躺贏。”
雲霄飛車腳下，巫瑾終於再次戰戰兢兢踏上征程。
大佬走在前面。
剛才自己Carry小衛划水，現在大衛Carry自己等躺，沒毛病！
比賽開始後5小時，排名板已經顯著拉開差距。
競速賽淘汰率不高，仍有78名選手在場內。巫瑾低頭看了眼獵槍。遊樂園中找不到補給子彈，武器到□□爲止。
也就是賽程越靠後，選手越不可能被意外淘汰。
左側腕錶，場內42組選手排名不斷變動。
此時大部隊多滯留在通關1~2個娛樂設施，有8組選手通關3項，巫瑾、衛時以通關4項拔得頭籌。
“我們儘快去鬼屋。”巫瑾邊跑邊分析：“現在的名次不穩固。基本所有娛樂設施都能搭載多位選手。選手聚集越多的地方，蹭答案通關的機會就越大。拖的時間越久，我們的優勢就越小。”
巫瑾低頭看向腕錶。
“鬼屋，要求通關時間，17：22。”
霧氣消失致使整個遊樂場溫度上升，卻也讓視野終於完全清晰。
鬼屋在遊樂園的北面，臨近後山，需返回摩天輪才能抵達。
再次經過衛時晾曬巫瑾的草坪，穿過摩天輪下的小徑，景緻又變。
巫瑾擡頭。
兩人的注意力同時被羣山掩映中的跳樓機吸引。
“……怎麼是歪的？”巫瑾脫口而出。
無他，設備安裝太歪了。跳樓機像是一根筷子孤單插在傾斜的山坡上，正對着陽光。炎日自上而下照射，爲跳樓在山體坡面投下漆黑筆直的影。
節目組給選手的行程單上，除去最後一項“鬼屋”之外，還有一行空白。
“做這麼誇張，行程單上空白的項目設施是跳樓機沒差。”巫瑾鬆了口氣。第六輪淘汰賽，到這裏已經是節目組在明晃晃給提示了。
跳樓機在深山之中，距離所有其他設備最遠。巫瑾略一思索，爲了避免長途跋涉在折返，最終依然決定按照原計劃，先去鬼屋。
“所以——”
巫瑾回頭，正要尋求大佬意見，不料衛時正愣愣看天，眼中一片茫然。
巫瑾大喜。崽崽，單純好哄的崽崽又回來了！
所以自己根本不可能被頻繁換芯的大佬帶躺，27歲的衛時果然是大騙子！不過轉念一想，巫瑾又美滋滋。
帶崽崽飛，哄小嬌妻，心甘情願！
16歲的衛時還沒反應過來，小矮子嗖的湊上來摸摸蹭蹭迅速撇清責任並告狀：“他自己掙脫的！”
衛時神色驟冷，乾脆點頭，看向遠處遊樂園養錦鯉的小湖，果決表示：“行，下次他出來之前，我先跳進去把他餵魚。”
“……”巫瑾趕緊拖走崽崽並諄諄教導，嚴防大佬成爲克洛森有史以來第一位投湖型選手。
十分鐘後，兩人終於進入鬼屋園區。
空氣溼潤而稀薄，說不清是雨水還是露水從高大繁密的枝葉上滴落，地勢層層向上，土豆、玉米隨處可見。巫瑾甚至能隱約看出並不明顯的梯田痕跡……
巫瑾蹲下。
土地並不肥沃，種植稀疏的作物已經是極限，周圍靠近石塊處有焦黑燒過的痕跡。
“刀耕火種……”巫瑾喃喃開口。刀耕火種是幾乎所農耕文化的雛形，類似於農業打游擊。種植者一把火燒掉荒草，利用焚燒後鬆軟的土地耕種，等土地失肥再換個地方縱火。
這類粗獷的耕種方式只有在極少部分區域，才沿用了近五千年。
“刀耕火種，高地，熱帶雨林，玉米，”巫瑾擡頭看向遠方，莫名期待：
“瑪雅文明。”
繁茂的羽林植被遮擋了更遠處的視線，巫瑾只能隱約看到深藏小徑之後的高大石材建築——
在瑪雅漫長的近五千年的歷史中，神祇和他們開了個玩笑。中南美洲富足到令人覬覦的礦藏或是被埋在雨林深處、或是在乾涸的原生礦牀之中。終瑪雅文明始末，他們都沒有來得及找到一條礦脈。
瑪雅沒有冶煉，沒有青銅器也沒有鐵器。以華夏類比，他們被永遠停留在了商朝。但他們的文明卻是新石器時代原始生產條件下最璀璨的文明，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天文曆法數學都遠遠居於世界最前列。
雨林中，巫瑾撒着歡奔向前方。
大佬追上時已經再次換芯。
巫瑾慷慨表示：隨便換！去瑪雅旅遊，帶大老婆小老婆都一樣……
衛時掃了眼巫瑾。
巫瑾一秒乖巧。
衛時：“喜歡？”
巫瑾點頭點頭。
衛時：“下次帶你出去。”
巫瑾立刻歡呼，嘰裏呱啦邊走邊說不停：“我記得那時候，瑪雅可出名啦！2012那會，到處都在炒‘瑪雅世界末日’，義烏小市場的瑪雅水晶頭骨都賣脫銷了……”
衛時：“不止瑪雅。”
男人指示巫瑾去看四周裝飾娛樂設施的各種意象。
棉線打着複雜的繩結，系在木杆上飄動。羽蛇神的圖騰覆滿刷了石灰的牆壁，模仿馬丘比丘祭壇的小副本大門敞開。
衛時：“印加。”
巫瑾驚喜：“南美印加文明！”
接着是寫有阿茲特克圖騰的祭祀石柱，羽蛇和太陽神紋紋路清晰。巫瑾思索開口：“是中南美文明聚落羣？都是羽蛇崇拜，太陽神崇拜，石器文明……”
兩人一路走到小徑盡頭，龐大的石材質建築出現在眼前。
巫瑾看向標識牌：“鬼神祭祀之壇，鮮血與活祭。”
這輪比賽中的“鬼屋”。
兩人先後買票，相隔3分鐘，時間都是4：00，似乎祭壇中的時間因爲某種原因停滯。
“封閉式賽場。”巫瑾不再猶豫，伸手推開副本大門。
石門吱呀響動。
遊樂場中的鬼屋面積龐大，按照巫瑾目測，甚至約莫等同於一個住民區，門後——
巫瑾一頓。
門後一片漆黑。
下一秒大佬粗糙的手掌利落牽起自己，巫瑾眯起眼睛適應少頃，才意識到周遭並不是完全漆黑。
封閉式副本內的天花板隱隱發白，卻不明顯，就像夏季的凌晨4點擡頭仰望天光。遠處隱隱傳來人聲，卻聽得並不真切。
“祭祀是神祇崇拜，活祭在瑪雅歷來都有。”巫瑾低聲給大佬分析：“至於鬼……我記得，南美洲同樣以魔鬼崇拜而聞名。”
魔鬼崇拜的具體細節，巫瑾卻並不知曉。
“有人。”衛時示意巫瑾後退，從雲霄飛車旁順來的□□迅速裝箭。
“誰？”巫瑾這會兒還睜眼瞎，只能順着微弱天光看到副本內一座座集市、石屋，和遠處高大的祭壇。祭壇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動——
巫瑾轉身看向大佬。
緊接着更恐怖的事情發生。
衛時緩慢、緩慢放下手中弓弩，眼神依然鋒銳如刀，卻多了兩分奶兇奶兇的氣勢。就差沒在臉上寫着我在哪我是誰我在做什麼。正此時，大佬身後，有人影一閃而過——
巫瑾神情驟變，不容分說把大佬撲倒：“小心！”
長矛自遠處擲來！
巫瑾終於鬆了口氣，長矛力道不強，似乎只是對入侵者的警告。且看剛才的人影，不像選手倒是像某個穿着瑪雅部落服飾的NPC……
副本地圖遙遠的另一端，驀然有選手慘叫！
副本內有不止一隊選手。
巫瑾瞬間反應過來，16歲的小衛已經迅速從地上爬起，本能護住巫瑾。慘叫聲似乎是在800米開外，又在封閉地圖中不斷迴盪。巫瑾只勉強看到遠處祭壇上人影晃動——
原本黑暗的副本內天光乍亮！
巫瑾被嚇了一跳。
鬼屋副本是在用天花板模擬天空。只在那麼幾秒之內，天邊的魚肚白迅速翻出一輪旭日，接着太陽戰戰巍巍升起，懸停在東方。
巫瑾迅速看向手中的門票。
瑪雅副本中的時間突進遠遠超乎巫瑾想象。
剛才進門時還是4：00。
現在……看天色至少也該是上午九、十點鐘之間，時間轉換的唯一預兆就是剛才那聲不知名的慘叫。
身前，小衛冷峻抿住嘴脣看向四周。
巫瑾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訝然驚歎。
副本內，是真真正正、完整復原後的瑪雅城邦。無數建築物被石塊精密壘砌而成，石料之間嚴絲合縫，連匕首都很難插進去。城邦的四周是散落的祭祀居所，且隨處可見太陽神、羽蛇神神像。最外是雨林中的護城河，最內——
雄偉壯闊的瑪雅梯形金字塔沉默矗立。
埃及的金字塔是王陵，瑪雅的金字塔是祭壇。
縱貫整條文明脈絡，很少有哪個族羣對於神祇的虔誠能超過瑪雅。大祭壇之後，又是分錯林立的小祭壇。
巫瑾深吸一口氣。
這是瑪雅人爲神建立的城邦，人只是借住在這裏。
巫瑾也看見了投擲長矛的NPC。不止一人。矮小的城牆後，是十幾個圖騰刺青滿身的瑪雅戰士——克洛森AI戰鬥體，正手持標槍對着巫瑾衛時怒喝，驅逐闖入者。
巫瑾終於放心。
就標槍這個武器水平，估計瑪雅人連弓箭都沒發明出來！
“沒事！”巫瑾趕緊安慰大佬：“咱們先去交涉。”
下一秒，箭支破空而來！
巫瑾一秒被打臉：“……”
好在這支箭簇速度不如子彈，又不知怎的飛起來歪歪斜斜像是拖曳了重物，巫瑾輕而易舉避過。不料緊接着第二發箭狠狠接上！
準心對着的不是巫瑾，而是第一支箭的箭尾。巫瑾悚然擡頭，只能勉強看清箭尾拖的是個水囊——
水囊被第二支箭擊破！
靛藍色染料從破裂的水囊炸裂噴開，澆了巫瑾一頭一臉。
藍色巫瑾：“……”
“是井儀！”巫瑾顧不上抹開臉上染料，飛快架起獵槍。此時槍膛內只剩3發子彈，但巫瑾已經想不了太多。兩矢連珠能射到如此精準的只可能是左泊棠，有左泊棠的地方肯定還有明堯那個粘人精——
“別別！”不料明堯突然躥出，做了個嘻哈手勢：“love and peace！要狙你早就狙了，我們這是在幫你！”
左泊棠同時收弓，向兩人微微一笑。
小衛絲毫不爲所動，冷酷擋在巫瑾身前，拉弓滿弦。
巫瑾在衛時身後揉臉。
深藍色巫瑾揉成天藍色巫瑾。
天藍色巫瑾揉成淡藍色巫瑾。
巫瑾腦海中心念電轉。
井儀顯然在此埋伏已久，要狙擊巫瑾早就能出手了，按照大佬現在這個狀態，說不定圍巾還真的雙雙彈出救生艙，殉情瑪雅城邦——
巫瑾抹了下臉上的靛藍染料。
按住大佬，等着井儀談判。
“我們是來尋求合作的。”明堯嚴肅正經開口，掃了眼破裂的水囊：“這個就是我們的誠意。不信你看。”
城牆邊沿，一衆瑪雅NPC盯着巫瑾身上的藍色染料，接着相繼露出笑容。燦爛的大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瑪雅戰士們紛紛丟了武器，上前想要和巫瑾擁抱。巫瑾身前被大佬堵着，只能看到戰士們不斷伸出大拇指、拍胸脯，表達對巫瑾的崇敬。
巫瑾：“……”自從變藍之後，我好像變尊貴了呢！
明堯嚷嚷：“你看是吧。”
然後神色轉凝，開口：“這個副本有古怪，我們一隊通關不了。”
“我們是來尋求合作的。”
明堯放下武器，緩緩走上前，向巫瑾伸手。
巫瑾和衛時對視一眼。
小衛動作不變，弓箭直指明堯。
16歲的衛時氣勢冷峻駭人。
巫瑾甚至能看到明堯鼻尖緊張滲出的細小汗珠，不遠處，左泊棠抱臂微笑，絲毫不擔心。
巫瑾謹慎嚮明堯伸出右手。
兩人說不清是在握手結盟還是在相互試探。
指尖遞出之前，巫瑾安靜等待左手腕錶的非法組隊警告。
巫瑾與明堯握手。
一秒。
兩秒。
三秒。
警告沒響。
“……”巫瑾傻眼。
明堯終於鬆了口氣，眉飛色舞：“看吧沒騙人！嘖嘖，以小巫之心度小明之腹！算了不和你計較。”
“小巫，瑪雅副本應該是默認能夠結隊。”左泊棠溫和開口：“它比我們想象中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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