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節制牌（下）

　巫瑾緩緩閉眼，再睜開時有冷冽寒芒閃過。

　少年深吸一口氣。

　副本紅點又一次向匍匐在地的巫瑾瞄準，井儀娛樂用於清場的火力已是無限向巫瑾所在的掩體逼近。

　草叢後，身着軍綠色防彈衣的少年挾雷霆之勢躍出！

　基礎步槍背在他的肩側，巫瑾雙手握持的是一把超短衝鋒槍。他的左手牢牢固在展開的槍托上，右臂破缺的防彈衣內露出些微滲血的繃帶，眼神因專注而冷淡，揚起下巴時直勾勾對上左泊棠的目光。

　槍膛飛速開火！

　巫瑾的動作極其穩固，射擊不求精準。受傷的右臂只按動扳機，主要用左手製住槍托壓槍。

　和雙狙擊相比，他最大的優勢在於射速和連發。“寶劍A”置換的衝鋒槍自帶60發弧形彈匣供彈，連發射速最高能到100發/分鐘往上。三秒之內，巫瑾毫不吝嗇任何子彈，將井儀雙C生生逼迫到掩體之內。

　百米開外，左泊棠眼皮一跳，暫時選擇退讓。巫瑾這種不緊着子彈的打法讓兩人皆是沒有預料的到——

　下一刻巫瑾卻槍口驟轉。

　右側，一名正躲避副本射擊的練習生突然被巫瑾點射。

　那練習生一頓，無暇回擊，慌不迭向右後躲去。隨後卻是又一顆子彈從左側與他擦過。練習生再度調轉方向。

　在他的身後，巫瑾眉頭緊鎖，甚至有汗水從臉頰滑落，瞳孔因爲不斷計算而晃動，在算清對方方位後——扳機踩着點扣下。

　賽場對面，左泊棠和明堯的視線倏忽一凝：“他——”

　場內無人知道，此時的克洛森秀導播室也是一陣驚呼。血鴿迅速將鏡頭向巫瑾拉近，甚至精細到了他輕微的肢體控制，又轉而解釋他的視線、彈道。

　“非常強大的學習能力，或者說，善於模仿，一點就通。”屏幕外，血鴿感嘆。

　巫瑾開槍的手法和剛才的井儀娛樂非常相似。

　子彈不是爲了打中目標，而是將目標押送往某個他需要的方向。

　衝鋒槍的精準度比狙擊槍稍次，巫瑾的槍法也比不過職業狙擊位，但在狹窄的副本內卻堪堪夠用。

　那被巫瑾一路押送的F級練習生正是不幸選擇“物質”陣營的倒黴蛋之一，在慌忙逃竄的間隙，他勉強擡頭，神色忽然一喜——在他的正面，一盞銀色的聖盃盈滿清水。

　這位F級練習生毫不猶豫撿起聖盃，一口喝下，腕錶由金變銀，進入安全陣營。

　副本上方，矗立倒水的天使動作微緩。

　“物質”陣營9人，“精神”陣營8人。

　巫瑾鬆了一口氣，迅速躲入掩體避開井儀娛樂的狙擊，暗淡的光線下，目光精準鎖向N15方向。

　那裏有他需要的、至關重要的第二盞銀色聖盃。

　衝鋒槍重新鋪開火力，巫瑾借子彈掩護再度衝出，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向聖盃跑去——

　斜刺裏卻忽然一人衝出。

　D級練習生，小公司，只略微眼熟，脖子後面紋了“必勝”兩個大字，皮膚黝黑，腕錶呈金色。

　這位“必勝”選手顯見的沒反應過來身後還有一人，在觸碰到聖盃前眼神狂喜就要一飲而下，冷不丁一把槍抵在了他的腦門兒上。

　“必勝”選手一僵：“……有話好、好說……杯、杯杯子給你？”

　身後的聲音微微沙啞，帶了點少年的清亮：“你喝。”

　那練習生顫顫巍巍：“我我我……”

　巫瑾面無表情，冷聲催促：“快。”

　副本無差別攻擊倏忽向兩人襲來，巫瑾向後仰起躲避，一腳把槍口下紅點瞄準的人踹開，繼而指尖微微撥動扳機，金屬原件撞擊——那練習生嚇了一跳，一聲大喊：“大哥別開槍！我喝！”

　聖盃被端起，水聲咕嚕咕嚕，練習生的金色腕錶顏色突變。

　副本上方，正在舉着聖盃的天使終於有了改變。她右臂緩緩升起，左臂壓下。原本從“物質”聖盃中倒出清水的動作扭轉，水從代表“精神”的聖盃中傾瀉而出。

　“物質”陣營8人，“精神”陣營9人，“精神”陣營第一次人數超過對方——

　“節制牌”規則判定，副本攻擊方向調轉！

　那飲下銀色水杯的練習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頭頂紅光一閃，代表副本規則的槍膛剛從他身上轉走，就又滴溜溜轉了回來。

　“……”他恨不得把剛纔喝下的水給吐出來，狼狽從紅點瞄準下閃避。

　副本對面，正要向巫瑾開槍的兩位狙擊手同時被規則點射，放棄瞄準轉而去搶新的聖盃。

　——原本井儀所在的“精神”陣營終於不再安全。

　巫瑾眼神一亮，就趁現在！

　鏡頭中，少年飛速向預判的路線跑去，另外三盞隱匿在掩體後的聖盃被他撈起。

　克洛森秀導播室。

　應湘湘歎爲觀止，順便拎出了一條彈幕：

　“小巫好聰明啊啊！！幼兒園小學霸是你是你就是你！！！小巫開槍！反擊，反擊啊啊啊！！”

　血鴿笑了笑：“我贊成不反擊。巫選手的槍法進步明顯，不過還有待磨練，在井儀的配置下討不了好。”

　應湘湘笑眯眯補充：“吶，看小朋友搶杯子也很有趣。”

　半分鐘後，巫瑾穩穩當當抱着三個聖盃回到掩體，順便拔出衝鋒槍，挾持了一位人質回來。

　此時井儀雙C終於反應過來，不假思索學着巫瑾開始搶奪聖盃，搶不到的乾脆一槍掃穿，聖盃旁清水撒了一地——場內剩餘聖盃全部被擊。

　巫瑾最後看了一眼，堅定的貓在了掩體之後。

　衝鋒槍還剩34發子彈，只要不露頭，防守兩個狙擊手綽綽有餘。

　五分鐘，繼續有救生艙彈出。明堯爲了降低“精神”陣營人數開槍淘汰了一位腕錶銀色的練習生。

　此時“物質”8人，“精神”8人。

　熱愛倒水的天使雕塑卻沒有改變動作——觸發規則翻轉的條件，顯然是一方比另一方多出至少一人。

　九分鐘。

　左泊棠淘汰同陣營一人。在井儀娛樂喪心病狂的同陣營殘殺模式下，形式再次翻轉。

　“物質”8人，“精神”7人，井儀娛樂進入安全陣營。

　巫瑾見狀，迅速喝光銀色聖盃，換爲“精神”陣營，腕錶由金轉銀——規則再次逆反。

　“物質”7人，“精神”8人，巫瑾與井儀娛樂同時被法則攻擊！

　還沒緩口氣的井儀娛樂一頓，此時說是被氣的狠了也不爲過——觀其情狀，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從狙擊位化身突擊位，好把躲在掩體後的巫瑾揪出來。

　副本的無差別攻擊對貓在掩體後的選手影響不大，有紅點提示，能在克洛森秀留到現在的練習生幾乎都能無傷躲避——對於狙擊手來說卻近乎於滅頂之災。

　預瞄、校準、走位預判都需要時間，此時有副本規則在頭頂掃來掃去，忽然身上就多了個紅點，基本是在時時刻刻騷擾狙擊。

　十六分鐘。

　井儀娛樂改變策略，明堯毅然喝下金色聖盃，轉爲“物質”陣營。

　“物質”8人，“精神”7人，明堯受法則攻擊，左泊棠和巫瑾則因“精神”人數減少而進入安全陣營。

　左泊棠嚮明堯感激頷首，沉心靜氣，開始利索校槍。

　克洛森秀導播室，鏡頭在觀衆的強烈要求下重新聚焦在“節制牌”副本。見左泊棠動作，彈幕霎時一片激動：“……要單、單單狙了？！”

　血鴿點頭：“井儀娛樂以雙狙配置聞名，但我也要提醒大家，就算單獨分出來，每一位狙擊手也是能獨當一面的精英練習生，尤其是左選手。明堯改變陣營，是在爲自己的隊友創造機會——非常正確的團隊決策。”

　屏幕中，處於安全狀態的左泊棠在鏡頭特寫下放大。

　這位練習生有着寬闊的額，豐厚的脣，五官挺拔疏朗，在近乎沒落的井儀娛樂中作爲新生代中流砥柱，同時擔任替補後備役，因爲性格溫和相當吸粉，三輪投票中名次不斷上升。

　他的動作很輕，不快，卻異常精密協調。手中的SSG狙擊槍對準巫瑾的方向，瞄準之前還向鏡頭打了個招呼。

　幾乎所有觀衆都屏住了呼吸。

　血鴿開口緩解氣氛：“左泊棠的狙擊選位評分是91分，明堯80分。我想這也是選擇讓左泊棠開槍而不是明堯的原因。現在我們可以看到，瞄具已經調試好了，那麼下面——”

　井儀娛樂雙C之首，左泊棠終於伸向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