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占卜

　“啥玩意兒？！什麼加冕？什麼揭開的命運？小巫查到沒？……”

　次日清晨， 巫瑾與凱撒從雙子塔走出，急匆匆去食堂打包了早餐， 踩着上課鈴往教室奔去。

　凱撒進門時拎了一袋子肉夾饃，香氣四溢， 引得不少練習生伸頭張望。

　佐伊和文麟在前排給兩人留了座——

　經過兩輪淘汰塞，500個練習生只剩下300人，原本擁擠的教室終於能舒展開肩臂。

　練習生的目光循着肉香探來，很快又鎖定在了巫瑾身上。

　亮色的等級標識貼在他的訓練外套腰間， 燙金的“A”字熠熠發光。

　第二輪淘汰賽冠軍， 克洛森秀主題曲C位，沒人能料到這個因爲顏值而被節目組錄取的練習生， 竟然在兩個月內風頭大盛， 甚至在排名上直逼魏衍。

　“……白月光娛樂的， 擅長推理……不過槍械只有動態靶七環……”

　“……再拿一次冠軍就能晉級到S，不過R碼娛樂……”

　低聲議論從後排傳來， 又在帶有肉夾饃香味的空氣裏消散。

　巫瑾沒有仔細去聽，視線於教室中掃過，在幾個A等級練習生的身上微微停頓。

　此時的300名選手已經根據上一輪淘汰賽再次排序， S依然只有魏衍一人， A等級22人。其中， 順位前10的選手算作半隻腳踏入出道位——他們的等級字母燙金，與其他練習生的銀色等級鮮明區分開來。

　已經刷新過的前十人中——

　R碼娛樂1人， 白月光巫瑾、佐伊2人， 卓瑪娛樂2人， 井儀娛樂2人，蔚藍人民娛樂2人，以及一位從D晉級的小型經濟公司選手。

　巫瑾粗略估算了一下，形式遠比他想象的嚴峻。

　上一輪淘汰賽的“細胞自動機”規則複雜，比賽中多數選手仍是運氣成分居多。包括兩敗俱傷的薄傳火、凱撒以及被毒傻了的秦金寶，不少原本可以衝擊出道位的實力悍將，此時都被排除在前十之外。

　銀絲捲全軍覆沒。卓瑪、井儀娛樂發揮穩定，入圍人數不變，僅卓瑪掉了一個秦金寶，位置卻很快被同公司練習生補上。

　至於蔚藍人民娛樂——

　這家經濟公司的名稱極其顯眼，咋一看不像3018反倒像2018。巫瑾清楚記得，上一輪淘汰賽之前這座“人民娛樂”僅有一名練習生入圍，此時已經增加到了兩名。

　再加上隱藏實力的大佬、大佬座下小弟紅毛，還有排名穩步上升的文麟，最終出道位的角逐將日益激烈。

　凱撒人高馬大，一眼在人羣裏瞅到佐伊，扯着巫瑾就從走道躥過去：“還有那什麼金色曙光大會——”

　巫瑾努力吞嚥着最後一小塊烙餅，含糊道：“線索解不出來，有點像咒語或者占卜指導……金色曙光結會倒是能查到資料。”

　凱撒頓喜。

　巫瑾：“金色曙光是1888年英國倫敦成立的一個巫術結社，貫徹西方神祕學和宗教學，以占星、塔羅、鍊金術著稱，代表人物有愛德華韋特……”

　凱撒一拍大腿，不懂就問：“英國是哪個星球的？”

　巫瑾兩眼一黑：“……”

　兩人迅速經過走道，抵達佐伊所在。

　白月光狙擊手靠牆佔了兩座兒，又多空出來一個，加起來正好空了三把椅子。凱撒毫不猶豫把巫瑾推到佐伊旁邊——免得佐伊突發奇想要查自己的課堂筆記。

　講臺前，虛擬光幕上正投射課程主題：

　“神祕占卜”。

　課程講師還沒出現，教室大門處，剛回家看完老婆孩子的血鴿正在和什麼人說話。

　血鴿秉承了逃殺秀職業選手的一貫特徵——骨架子大，把來人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一角白袍和花白斑駁的頭髮。

　巫瑾的注意力卻被放置在桌上的東西吸引。

　包括佐伊、凱撒在內，每一名練習生的桌上都放了個約莫巴掌大的紙盒，也就是這節課的教具。

　佐伊面前的紙盒已被打開，露出幾十張工工整整擺放的紙牌，牌背花紋精緻繁瑣，盒子內還擺了一張說明書。

　“愛德華韋特，金色曙光結社。”

　凱撒三兩下吞下肉夾饃，用油膩膩的大手拆開自己面前的教具：“哎小巫，這不是你說的那誰——”

　巫瑾點點頭，補充道：“愛德華韋特，塔羅牌占卜的奠基者。”

　一盒紙牌約莫七八十張，牌面繪畫古拙精細，從背景浮雕到人物神態都栩栩如生。

　巫瑾隨機抽出一張——雲霧之中四隻帶翼的異獸展翅翻騰，正中是旋轉的羅盤，下書一行小字：“命運之輪”。

　他依次把其餘每一張翻開，牌面有女皇，有祭祀，有死神，也有帶着羅馬數字的小牌，有的能從圖案推測含義，有的卻晦澀難辨。

　佐伊低聲問：“看出什麼了嗎？”

　正在數牌的巫瑾微微搖頭，少頃開口：“78張。我在想……占卜課爲什麼是第一節，而不是比賽前最後一節。”

　佐伊一愣。

　巫瑾思索：“有可能……是爲了讓我們有足夠時間把78章牌都背下來。不出意外，第三輪淘汰賽和塔羅牌有關。”

　門外，和血鴿說話的男人笑着點頭，緩步走進教室。

　同時從後門貓進來的還有遲到的紅毛——凱撒一拍椅背，熱情好客，一揮手就把紅毛招到了旁邊的空座上。

　巫瑾揚起腦袋跟紅毛打了個招呼，瞄了兩眼後微微失落，大佬顯然秉承了一貫的逃課作風，將缺席貫徹到底。

　紅毛心照不宣，嘿嘿嘿笑了起來。

　直到導師走上講臺——衆人才恍然發覺此人根本不是頭髮斑白的老者，而是染了一腦袋奶奶灰的潮流青年。

　他穿着的占師袍在巫瑾看來風格詭譎，整體剪裁像教堂裏的牧師，外面又纏了圈布，加上肩扣不倫不類，似乎要模仿古希臘的賢者。胸口的“半人馬座玄學命理占師協會”LOGO閃閃發光。

　與一身潮派穿搭不同，這位占卜師開口時，語調輕柔，似涓涓細流般能撫平人心。

　“我叫辛拉，來自半人馬座，主修古西方命理星象。”

　“很高興見到你們，也很高興能帶領你們走上玄妙的塔羅之旅。在進入教室的那一刻，我已經感受到了你們的力量，這由內心生發的、蓬勃的、充滿生機的力量。”

　“讓我來仔細看看……300名練習生，”他輕輕伸手，像是要觸摸空氣中神祕的以太能量：“我隱約能夠看到，最後將有22人進行出道位角逐，這之中又會有6人在未來進入星際聯賽。”

　教室驟然一頓，原本將信將疑的練習生們瞬間嚴肅起來，認真聆聽。

　辛拉繼續用虛無縹緲的語氣說道：“我在你們背後看到了玄妙的星象……吶，45隻英勇的小獅子，其次是32位睿智的天蠍，30名熱情的射手……”

　凱撒一愣：“坐這兒的狙擊手不止30個啊！”

　佐伊：“……閉嘴，人家說的是星座。”

　凱撒恍然：“哎喲，我獅子座啊！”

　佐伊煩不勝煩，低頭小聲和巫瑾交談：“有點厲害……300個練習生的星座，看一眼就能算出來？”

　巫瑾猶猶豫豫：“我覺得……應該是剛纔血鴿老師把報名表給他看了，上面登記了每個人的生日。”

　“……”佐伊艱難開口：“所以都是神棍套路？先用有關大家未來的預言吸引注意，然後開始裝逼……”

　巫瑾用氣聲悄悄回答：“也很厲害啊，大家都信了。”

　教室中，果不其然，不少練習生都直愣愣盯着講臺。也有部分保持清醒——魏衍神色冷漠的看向窗外，面前的塔羅牌拆都沒拆，明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坐在他附近的是反例薄傳火，此人就差沒把臉貼到講臺上，恨不得立刻拉住導師的小手讓他給看個事業線。

　一旁的凱撒則和紅毛聊得熱火朝天。

　巫瑾起初以爲凱撒對玄學興致不高，少頃才反應過來，凱撒是對上課開小差興致太高。

　講臺上，占卜師辛拉結束了開場詞，示意練習生拆開面前的紙牌。

　“塔羅牌，起源於15世紀，並從19世紀開始廣爲流傳，它既是占卜的工具，也是引領心靈思考的工具。直至31世紀，這一神祕學卡牌體系已經延伸出了包括花影塔羅、貓塔羅、晶體塔羅在內的數千個分支。不過，這兩週內，我建議大家的學習，以韋特塔羅爲主——也就是放在你們面前的這套牌。”

　“它的作者是著名的金色曙光結社成員，愛德華·韋特。”

　佐伊和巫瑾交換了一個眼神。

　無論淘汰賽規則如何，背下牌面含義顯然至關重要。

　“78張塔羅牌，由22張大阿卡那、和56張小阿卡那組成，大阿卡那用於解釋命運的大致軌跡，從上翻開，包括愚者、魔術師、女祭司……我們將在接下來的課程裏，着重講解這22張。”

　“小阿卡那分爲權杖、星幣、聖盃、寶劍四種牌色，每種牌色內分數字A~10，以及四張宮廷人物牌……”

　一節課轉瞬而過。

　第二節課中，這位占卜師教導了一種最基礎的排陣。

　所有練習生抽出三張卡依次排開，分別解讀爲過去、現在、未來。教室內一片熙熙攘攘，衆人紛紛死磕說明書絞盡腦汁解牌。

　“線索已經給的相當多了，”佐伊一面看說明書，一面琢磨：“剩下的問題，比賽裏塔羅牌代表什麼？”

　巫瑾點頭：“還有那句提示詞，‘找到你，遮蔽你，加冕你’。可能只有到賽場才會知道——和上一輪比賽一樣。”

　佐伊點頭，忽有所覺擡頭看向巫瑾身側。

　“組隊解牌”的凱撒紅毛正玩的不亦樂乎。

　“一對3！”凱撒啪啪扔下兩張牌。

　紅毛迅速跟進：“一對6！”

　凱撒得意洋洋：“四個4，□□！”

　紅毛哈哈一笑：“四個A，我再炸！”

　佐伊：“……”

　兩分鐘後，白月光三人迅速投票，以2贊成1棄投的結果通過決議，沒收了凱撒的56張小阿卡那數字牌。

　凱撒不得不委屈自己跟着學解牌，牌意背的一塌糊塗，“死神”能解成騎士，“月亮”能解成太陽，倒是“戀人”解的不錯。

　然而一套牌只有一張“戀人”。

　凱撒微一思忖，忽然一拍桌子，找巫瑾借了一張戀人，又找紅毛借了一張，湊了個三張排陣。然後磨磨唧唧開始錄音樂短視頻：

　“寶寶，我們在一起已經快兩個月了，今天你的凱撒在課上學習了占卜！讓我們翻開牌陣，過去——是戀人。翻開現在——咦，還是戀人，翻開未來——哎喲，還是戀人……”

　佐伊神情恍惚，傻子果然是傻子，被沒收多少東西，自己也能玩的嗨。

　一旁的紅毛卻是深受感動，使勁兒拍凱撒肩膀：“大兄弟，疼老婆，夠意思！”

　說完就把視線轉向巫瑾：“小巫要不也擺個？我這兒還有一套牌！給你湊四張‘戀人’出來，咱拍了就發給——”

　巫瑾茫然：“發給誰……”

　凱撒卻是眼睛一瞪：“你咋有兩套牌？！”

　紅毛解釋：“這不替人簽到多拿了一套嘛。”

　凱撒：“趕緊的，再給我一張，湊四張給我媳婦拍個‘戀人四葉草’——”

　兩節占卜課終於結束。

　臨走時，辛拉導師特地給每個人發了小禮物——半人馬座占卜屋六折優惠券。

　紅毛划水了兩節課，和凱撒不相上下，神情之愜意近似於紅掌撥清波。巫瑾不得不把筆記拷貝了兩份給人回去複習。

　第三次淘汰賽的訓練課程，除了占卜課外以外大多是槍械，比起兩週前，佐伊已是對巫瑾大大放心。

　——能從特訓出來，滿分考核畢業，只近戰剛槍一項，巫瑾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立於下風。

　幾人回寢時佐伊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凱撒，你之前囤的那600個PB種子……給小巫分點，人小朋友找不到資源。”

　凱撒嘿嘿一笑，大力在巫瑾身上拍了拍：“小巫你直說啊，都包哥身上！”

　巫瑾耳根一紅，努力申辯：“我沒有要找——”

　佐伊卻是“噓”了一聲，囑咐凱撒偷偷給，別被曲祕書知道了，破壞“男人間的友誼”。

　南塔旋梯口，兩人告別了佐伊文麟，回到701宿舍。凱撒忽有喜色：“紅毛上次晉級到C了，是不是要搬到南塔了。”

　巫瑾眼睛一亮，想起什麼，點頭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空出來的寢室表，只是最近的還在三樓。

　凱撒遺憾：“再過兩次比賽要打散一次寢室，咱看看要不把騷男踢出去，小巫想和誰同寢——”

　巫瑾的小卷毛高興的蓬蓬鬆鬆，心中浮現出一個身影，卻是憋着沒說。

　兩人回到房間時，魏衍已在客廳待了良久，78張塔羅牌攤在客廳桌上，背牌時眼神麻木，像是在寫入磁頭的機器人。

　巫瑾同他打了個招呼，魏衍機械的點了點頭。

　巫瑾思索，魏衍並不像平時看着那麼拒人千里之外。他喜歡在客廳公共區域待着而不是悶在房間裏，偶爾看狗血偶像劇，打招呼也會迴應，淘汰賽輸了還會一臉正經的下戰書。

　似乎他缺失的不是情感，而是表達情緒的能力。

　巫瑾突然一頓，腦海中幾件看似極不相關的事情隱約被聯繫起來。

　情感缺失，R碼，治療，MHCC違禁藥，浮空城，基因產業。

　巫瑾旋開門鎖，進入房間後迅速打開終端。

　“浮空城，R碼”無關聯詞條。

　“R碼，MHCC精神安撫劑”——在某個收費引擎中，兩則新聞忽然浮出。

　巫瑾正待細看，外面傳來砰砰敲門聲。

　他打開門，凱撒探了個腦袋進來，嘿嘿一笑：“小巫開個終端，收下資料，小電影哥都給你打包好了！”

　巫瑾一呆，忙道：“我沒有——”

　凱撒大手一揮：“都是兄弟，謝什麼謝！小巫想看哪種？哦哦，估計你沒看過女孩子，要不就先從同性開始，沒那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