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響起的同時, 頭頂有風聲而過,陳殊抬眼,便見一人身穿青色道袍, 腳踏飛劍,於半空中落下, 摘劍挑住陳殊手上的樹枝。
呂正通見到來人, 立刻露出害怕的神色,但目光轉向陳殊手上拿著的樹枝時, 卻又變得更加恐懼,相反看見從天而降的人倒是覺得僥幸了。
陳殊皺眉,目光落在對方身上, 只見來的人一頭白發,但容貌卻是二十多歲的樣子, 氣質如同青蓮不染淤泥。
“儀清大師!”後面有人已經喊道, 卻是陳婉的聲音。
陳殊愕然,再度看向來的人, 隻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
“陳施主。”對面自稱儀清居的人見陳殊打住動作,道,“我此番前來就是為解決沈蘊一事。呂正通作惡自有鐵律定奪, 還請施主三思。”
“陳先生,這儀清居是天師通現任的長老, 會替天行道處置呂正通。”在陳殊後面,一直沒有怎麽說話的鐵聿說道, “現世自有規則所在, 你一身修為高強,可不要因為呂正通這種人汙了自己的手。”
“哥。”陳婉也輕輕喊了陳殊一聲。
陳殊默然無言,眼中還泛著的一絲星芒終於徹底褪下, 他看著呂正通在地上的狼狽模樣,終於將手中的樹枝丟到一旁。
樹枝落地的時候,呂正通如獲大赦,暗暗松了一口氣。剛才陳殊靠近的時候,他幾乎就覺得自己今天很可能會在陳殊收下斃命。剛剛陳殊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死人,仿佛此人已經見慣了生死,所以動手的時候神情才會如此麻木無情,仿佛從地獄走出來的人一樣。
可一個人現代人怎麽會有這樣的神情。
呂正通後怕,剛剛松了一口氣,卻見旁邊儀清居一劍朝他指來。
“貧道是天師通長老,有處置涉案天師的權利。”儀清居道,“沈蘊的魂魄在哪?若有一句謊言,天清兩儀,定將你就地正法。”
呂正通:“……”
呂正通隻得被人從地上拖起來押解回道觀。在他的指認下,儀清居等人在觀內找到了裝載沈蘊的容器,確認了沈蘊的安全。
陳殊早在進門前就用六識檢查過道觀,提前知道了沈蘊的下落,但此時近距離看到呂正通盛放魂魄的容器時,只見容器是琉璃盞所製,上面花紋精巧,像極了燈的樣式。
這種樣式似曾相識,讓陳殊不由得想到天行藏白衣人像後面那隻破碎的琉璃盞。
若是這樣的盞盛放的是魂魄,那天行藏鎖鏈之下發生的,到底又是什麽?
他看著琉璃盞,思緒忽而又現那人一身孑然背影,一時間默然。
那段和解臻的過往如同夢幻泡影已經不複存在,可每當想起之時,那人看著他眼中的希冀與光芒,卻還是和昨日初見一般。
陳殊定定地看著,直至身邊有人走近,方才側過頭。
“哥哥,你……”見識過陳殊剛剛驚人的身手,陳婉心中震驚複雜,但看到陳殊回望,還是展顏露出一個笑容,和往常一樣拉著陳殊道,“哥,之前忘了給你介紹,儀清道長就是沈蘊的師父,這幾年他和沈蘊都幫過我很多。”
陳殊回神,看向儀清居的目光露出訝異。他忽然想到之前在陳家老宅中呂正通和陳益勳的通話中說起沈蘊的魂魄上有高人的印記,恐怕那位“高人”就是這個叫做“儀清居”的天師。
但他叫儀清居……
儀清居也正看著他,兩人交鋒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但陳殊的修為已經比想象中的要高很多,他衝著陳殊點頭道:“沈蘊出事,貧道察覺過晚,給陳施主添麻煩了。”
“怎會,沈蘊幫了小婉,這是我應該做的。”陳殊回道,“我還謝過道長及時勸住我。”
儀清居哂然,又上下看了陳殊一眼。
陳殊的話也停頓下來,他喉結上下聳動,終於還是再度開口道:“儀清道長,我想問你一件事情,能否借一步說話?”
儀清居微訝,但見陳殊的神情,於是微笑點頭。
兩人離了人群,陳殊回頭看了眼站在遠處抱著裝有沈蘊魂魄的容器,複又重新轉頭道:“道長,這些年多謝你照顧小婉。”
“你聽你妹妹謙虛,我實則也隻替她看過你的病情一次而已。”儀清居道。
陳殊目光露出驚訝。
“不知陳施主想問我什麽事情?”儀清居又笑道。
他一頭白發,年紀當已經不小,但容顏卻還保持著原來的容貌,之前所現的禦劍之術也讓人感到驚詫,陳殊咬了咬唇,還是問道:“道長,實不相瞞,我曾經聽過你的名字……儀清居、天師……但我那時候聽不大清楚,所以想問問道長是否認識一個姓喬的男子?”
自從落陽崗落下,陳殊意識位於混沌之間,隻依稀記得有人在他身邊說過話,具體的內容卻不盡詳盡,只有“儀清居”“姬也”等字縈繞耳邊,讓他在此刻重新回憶起來。
陳殊一直不知道這些詞到底是什麽意思,也曾在網上查詢過,但都沒有得到結果。而現在一個叫做“儀清居”的人就站在他面前,恐怕就是當時他在生死邊緣聽到名字的主人。
他把話問出口,隻感覺自己的精神緊繃,竟然有一瞬間的緊張。
“陳施主,你終於來問我這個問題了。”豈料對面的儀清居卻是一笑,這樣回道。
陳殊一愣,愕然:“道長難道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
“並不是我知道,而是那位姓喬的大師和我曾說起過。”儀清居道,“陳婉當初托我查看你的病情,我只能推斷出你兩魂不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將你從異世召回,以我之力萬萬不可能達到,所以我將此事說與了那位喬大師。”
“……”陳殊再度愣住。
長明已經告知自己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他也以為自己在長明離開以後最後的結局是死亡,沒想到這次重生竟然真的是那位在茶館邂逅的喬姓青年的手筆!
“喬大師修為已至神君之位,一直在外雲遊各界,於他而言破開各界壁壘並非難事,聽到我的案子後,他難得接下,將你的人魂送了回來。”儀清居看著陳殊道。
“……人魂?”陳殊問道。
“不錯,你現在的身體隻寄居了人魂和地魂,主命的天魂還是沒有回來。”儀清居道,“沒有命魂的人命運漂泊,毫無定所,但你命魂實則要比普通魂魄要強一些,只是一直不在身邊而已。”
“……”
陳殊已經不止一次聽到命魂的說法,臉色微白,心頭湧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連忙問道,“那我的命魂現在在何處?”
“我修為淺薄,尚不能窺探其中玄妙,你或許可以問問喬大師。”
“……”
“不過他也有一個問題讓我帶給你。”儀清居又道。
陳殊抬起眼睛:“什麽問題?”
儀清居一笑,回道:“他讓我問你,你做好決定了嗎?”
日頭高照,皇宮的練武場上有“乒乒乓乓”武器相撞的聲音。
一排排的武器架上放著琳琅滿目的兵器,透過架子的縫隙,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男孩身影正不停地揮著手中的木劍,不停地敲打著前面的人形木樁。
豆大的汗水從額邊流下,男孩用袖子擦乾,隨後又進入了枯燥的練習之中。
就在他不斷往複的動作的時候,頭頂上的太陽卻忽然被一片陰影覆蓋。萬裡晴空中,有一劍來朝,劃破單調長空,隨後傾然劃開漫天劍光,有萬劍如花一樣散開,時散時聚,異象幻化,十分絢麗。
然而男孩並沒有看到頭頂上的變化,還在不懈地與木樁作鬥爭。
“嘖嘖,小娃娃今年幾歲了,怎麽一個人在這裡練劍?”空曠的練武場終於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男孩一愣,這場地裡只有他一個人年紀小,所以才可能被稱作“小娃娃”。他抬起頭,往聲音來源處看去,卻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衣的男子,須發全白,手上持著一柄劍,正衝著他問道。
這皇宮中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一號人物,男孩看著一愣,目光露出警惕和戒備。
白衣男子看著男孩警戒的樣子,臉上不由得有些遺憾,自顧自地走過來。他走路帶風,男孩還沒看清楚他走的步數,卻見對方已經在自己的眼前。
“你這樣子像極了我養的那個,這麽小老氣橫秋可不好,一點都不討大人喜歡。”那來的人一邊說,竟然蹲下來捏了捏男孩的臉蛋。
他手勁並不大,但男孩還是面露驚慌,連忙後退,一邊退一邊用小木劍格擋道:“你胡說!你別打擾我練劍!只要我將這套劍法練成,定能討皇上喜歡!”
“……你這樣子能練成寒冰劍的劍法?”那人問道。
“皇上就是這麽練成的。”男孩回道。
“……你是笨啊還是傻啊!”那人聽著,看著小木樁不禁有些無語,一拍男孩的腦袋道,“當今皇上是先天神魂降世,雖然魂魄不全,但他有那個基礎,什麽劍法給他練都是一學就會,你和他比什麽?”
“啊?”男孩一愣,並不知道來的人說的是什麽意思,喃喃問道,“什麽是先天神魂?我應該去哪裡弄?”
“那東西普通人弄不來的。”來的人捂了下額,還是搖頭道:“算了算了,看你腦袋不好,我去給你和皇上說情去。”
他說著,人已經起身往皇帝的禦書房方向走去。
“別別別!這是我自己要練的,你不能告訴皇上!”男孩連忙要向前追趕,卻見那人一步如風,人已經到了三丈開外,哪裡還追得上。
作者有話要說: 渺渺:終於輪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