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憶的話中間含著什麽意有所指，當事人都能理解，也因此宋姝和葉今的臉色越發有了不能表露的微妙變化。

　回首都星以前秦諾已經讓人著手過調查林憶從前經歷過的事情，雖然抱著先不驚動宋家的意思而有些隱秘的進行著，但總體來說林憶大概經歷了什麽並不難查清楚。

　他上前半步，側身將林憶帶向自己身後一些的位置，形成一個自然的保護姿勢，縱使沒有說話，看向宋姝和葉今的目光也足夠讓他們心緒紛亂。

　焦灼的片刻中，裡間走出一個年老的皇室仆人，他未曾發現這邊的氣氛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只是上前對幾人躬身做出請的姿勢，“宴會時間已經差不多，幾位大人請入座吧。”

　葉今與宋姝這才得到了一絲放松的機會，幾乎是立刻側過身去對秦諾和林憶做了讓他們先走的動作。

　林憶的手依舊放在秦諾的臂彎裡面，他的情緒轉變不大，嘴角噙著的那點笑意都未曾消散。

　“那就先走吧。”他對秦諾道。

　兩人這才往裡面去。

　眼見著直播的主要鏡頭也跟著林憶與秦諾進去了，後頭的宋姝與葉今各自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色，只是心中的惴惴不安卻剛開始出現。

　“他怎麽會在這裡？”葉今偏頭小聲地詢問宋姝。

　宋姝哪裡會知道這個，此時也沒地方問別人。

　見宋姝露出心慌的神色，葉今又拍拍她的手說：“不要太擔心，等搞清楚情況再說也不遲，無論如何，林憶還不至於能夠高處什麽花樣來。”

　宋姝聞言心裡的確安穩不少。宋家再比威廉姆斯家族不如，好歹還是當下皇后的母族，威廉姆斯家族不至於為了一個不可能嫁入他們家的林憶而對付宋家。

　想明白了這一點，宋姝的情緒才鎮定了不少，和葉今一塊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了座。

　林憶和秦諾位置在正廳主桌上，整個桌子坐著的除了他們就是皇帝夫婦，另外還有兩位元老人物。此時皇帝他們都已經落座，反而是秦諾攜著林憶過去得晚了點。

　不過即便如此，當他們走近時，皇帝和皇后都起身微笑著表示了歡迎。

　皇帝不認識林憶，不過在看見他的第一眼時目光中還是露出了欣賞之色，只是在見著林憶放在秦諾臂彎裡的手時，這種欣賞的神色便立刻收斂了下去。

　皇后則是第一眼就認出了林憶來，眸中不由閃過一絲訝異，不過隨即被她很好地掩飾下去，幾乎就像沒有出現過一般。

　這桌坐著的都是體面人，貴族之間最擅長的莫過於表面和諧的交際。林憶上輩子也是在名利場中走的男人，對這些也遊刃有余，因此才和秦諾坐下不多久便和桌上的人笑談起來。

　原本以為林憶會是一個性格稍顯怯弱，或者是知之甚少的普通平民的皇后也為林憶無論什麽話題都能侃侃而談，且幽默風趣的語態而驚訝了起來。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林憶正與一位元老說起荒星上原始森林中的見聞，而秦諾雖然沒有插話，但是目光一直淡淡地落在林憶身上未曾挪開。

　皇后將此收入眼中，心中已經了然，再放下酒杯看向宋姝那一桌時，很快便垂眸斂了神色中的關注。

　皇帝的性格開朗隨和，或者說他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帝國對於兩性關系也並不避諱提及，因而等有機會說話時他便笑著主動問起秦諾：“元帥與林憶正在交往嗎？”

　其他兩個元老都算是秦諾的長輩，聞言都期盼地看著秦諾。

　這倒是讓秦諾不知如何作答了。

　“還沒有，”林憶主動接話過去，落落大方地說，“我和元帥現在只是朋友。”

　“嗯。”秦諾應了一聲，心裡卻湧起一些失落來，雖然他知道這種失落毫無道理。

　正當下，卻又聽見林憶道：“不過我正在追求元帥。”

　此言一出，同桌坐著的其他人難免都是一愣，秦諾臉上不僅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反而是舒緩下來，比前面放松了很多。

　皇帝先哈哈笑起來，他將秦諾的臉色收入眼底，順勢對林憶道：“原來如此，那麽祝你成功。”

　“謝謝陛下。”林憶朝著皇帝舉杯，臉上的笑容自然燦爛。

　隨著主要賓客們的落座，晚宴很快就正式開始，下面的人享用正餐，台上的表演也精彩不斷。皇室晚宴上的表演想來是精彩絕倫的，也是今天直播當中的另一個重頭戲。

　林憶的表演放在最後作為壓軸出場，因此這會兒還能與秦諾坐在一起先吃晚餐。

　而皇帝皇后與元老們已經變幻了自己的桌子，面向了表演區。桌子的形狀變幻以後就不再是一張圓桌，而更像是雙人餐桌，每兩個人之間隔著大概一米多遠的距離，壓低聲音說話加上現場的表演聲音，足以讓互相之間聽不見對方的說話聲。

　不過今天不僅是表演直播，連同皇室貴族們的言行交談也都會被直播出來，所以這個場合裡沒有人會說太多重要的話。

　晚餐簡單，因為皇室晚宴開始安排的時候小D都還沒有到首都星，地球餐廳也並未火爆，因此皇室晚宴上的菜色就顯得十分平淡了。

　兩個水煮的不知道什麽蛋，一盤青菜湯，一塊小蛋糕，另外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撒鹽煎肉。可以入口，但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美味。

　“明天起你會到軍部食堂吃飯嗎？”林憶一邊切肉一邊問秦諾，側頭能看見秦諾垂下的眼睫毛。

　“會。”秦諾道，他抬眼看向林憶，“要在那裡見面嗎？”

　林憶笑：“可以嗎？”

　“當然。”秦諾說。

　他這會兒心裡其實還在想著前面林憶和皇帝的對話，林憶在追求自己……雖然要說對此毫無所感那是假的，畢竟林憶直球到史無前例，但秦諾面對林憶時總歸還是有些難以應對。

　林憶讓秦諾感到新鮮，不知所措，又心情悸動，有時候飄飄然，有時候又踏實無比，讓秦諾喜歡和林憶呆在一起多相處一些，多說一些話。

　但也是這種全由林憶主動的，讓他難以捉摸的步調，使得秦諾自我反思是不是該對此做出一些改變。不過秦諾和林憶看待兩人的關系是完全不同的。

　林憶認為兩人在一起完全是隨性而為，感覺對了就在一起，當下開心最重要，結婚之類的事情過早綁架進一段關系中反而無趣。可從秦諾的角度來說，之所以獨身到現在並不是因為他真的不看重婚姻或者家庭，其實反而是太看重了而越發慎重。

　“關於你追求我這件事情，”秦諾醞釀許久終於再次開口道，“我想，”從一個其實很古板的alpha的角度來說，秦諾想要告訴林憶這件事情也許該他來做。

　“等一下。”林憶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先打斷了秦諾的話，他笑著對秦諾道，“我要上台了，你想說的話，不如等我下台以後你再說好嗎？”

　秦諾啟唇，片刻後對林憶點了點頭，由著他走了。

　此時舞台之上已經改頭換貌，全沒有了上一個表演的痕跡，空曠的台子中間隻放著一架鋼琴，同時在林憶還沒有上台的時候背景中放著對鋼琴的介紹。

　等林憶西裝筆挺地緩步上台，舞台中間的一束追光立刻打到了他的頭頂，他的步履穩重而又輕快，走到台中時才停下，然後林憶轉身面對著台下眾人，他特別看了一眼秦諾然後微微一笑躬身致禮，隨後才走到鋼琴邊上開口說話。

　“如大家所知的那樣，之前在網絡上發布的《雨》是純音樂的，其實這首曲子在創作的時候我就打算填上歌詞，不過當時太想和大家分享那首歌的心情，沒有來及填上歌詞，今天算是補上這首歌的完整版。”

　林憶說著雙手放到了琴鍵之上，然後啟唇輕聲道：“一如既往的，這首歌將獻給我喜歡的人，很幸運他此刻就在現場。”

　話音一落，鋼琴輕靈的音符就從林憶的指尖跳躍而出，灑滿全場，讓在場的人心情都跟著不由自主地輕快起來。

　樂曲開頭依舊保留了那一段男聲對話，只是在對話過後不再是純音樂，而是林憶朗潤的嗓音唱出的歌詞。

　你出現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

　我想這是我的幸運。

　神的造物從不公允，

　否則怎麽會有人令我中意如你……

　要說這首《雨》的曲子已經是絕佳，那麽填詞過後加上林憶的唱功，絕對將這首曲子帶上了另外一個高度。也是隨著林憶指尖熟練而輕快地敲擊著琴鍵，口中唱出動聽的樂曲，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懷疑林憶不是那個匿名創作者。

　對於所有看客，這首歌美妙動聽，對於秦諾，這簡直是敲響他心房的最後重重一擊。整個宴會大廳仿佛發生了時空扭曲，其他所有人在此刻就像是消失不見，天地之間只剩下秦諾和舞台上面的林憶。他的克制與理性土崩瓦解，盡數化作對林憶的雙手投降，與此同時血管裡隨著林憶的每句歌詞而沸騰起來的血液又讓秦諾感受到了像是初次上戰場時的心驚與興奮。

　秦諾的手心微微冒汗，透過燈光，他的視線與林憶的撞在了一起，林憶眼中的笑意那麽分明。分明到讓秦諾覺得自己的情緒好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林憶預料著，操控著。這本該是讓他感覺到不安的事情，可他此刻竟然感到幸運，幸運林憶願意操控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