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後廚智腦自稱小廢物，宋欽凇稍微有點心虛，因為昨天他在食堂吃了飯以後回去就匿名寫了個負面評論，裡面就提到了“廢物”二字。
他摸了摸自己鼻子，轉頭勸林憶：“那就別管它了，你自己來吧。”
自己來那是不可能的，林憶又沒打算到這裡來當廚子，他走了兩步繞到了後廚智腦的身前，手掌輕輕放到了它的腦袋上，用指尖撫了撫，然後安慰道：“負責這麽多人的日常飲食，多麽了不起的工作，怎麽能自稱是廢物？”
後廚智腦在設計之初就加入了會根據用戶反饋來自我改進，從前還好，相對的負面內容是後廚智腦完全能自我消化的，可是前些天開始，因為有了林憶的對比，它不僅在做菜上沒有任何滿足感外，還接連不斷收到大量的負評，完全不是後廚智腦能夠消化下去的體量。
負面的情緒堆積到了一定程度卻無法紓解，更沒有人關心或者在意，時間一到，它會出現故障然後被送回到原廠檢修清空記憶也是遲早的事情。
宋欽凇之所以能輕飄飄說出那樣的話，就是因為後廚智腦早就經歷過幾次檢修，這在他看來不過是日常罷了。
被林憶的指尖撫摸過的腦袋傳來輕柔的觸感，後廚智腦第一次感受到了外界的安慰，它轉動腦袋看向林憶，被安慰到了，但是開口還是不確定：“真的嗎？可是他們都說我沒用。”
“他們是誰？”
宋欽凇往後退了半步，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知道，他們都匿名評論。”後廚系統想到那些毫不留情的貶損，心情又迅速失落下去。
不僅僅是來自各級軍官們的評論，後廚智腦被派駐到軍隊的時候，是作為後廚智腦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而來的，可因為表現平平，如今在相應的智腦評分區已經淪為倒數。
在智腦有限的自由信息交換平台上面，後廚智腦有時候會偷偷看一眼，每次看完都要玻璃心碎。
“以前我去留言的時候，它們都誇我羨慕我，現在他們天天笑我，我知道我是個小廢物，可是我每天真的很努力了。”後廚智腦的明顯是等級比較高，感情注入也豐富得多，比起林憶家裡呆兮兮的小A，這會兒後廚智腦越說越可憐，後面乾脆放聲大哭起來。
宋欽凇在旁邊有些不自在，林憶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在後廚智腦旁邊坐下，“我可以教你做菜。”
後廚智腦聞言還是喪喪的：“唉，做菜救不了我，我已經看淡生死了。”
宋欽凇忍不住插話道：“聽聽，這像是一個合格的後廚智腦能說出來的話嗎？”
“你拐著彎罵誰呢？”後廚智腦剛平息下去的情緒又給宋欽凇的話激起來了，它胖墩墩的身體一躍而起閃電一樣跳到宋欽凇面前，一雙眼睛射出兩道耀眼的光芒上下掃視宋欽凇，懷疑地說，“你的語氣讓我覺得很耳熟，你是不是寫過負評罵過我？”
操了，這智腦要造反了，宋欽凇乾咳了一聲，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他顧左右而言他，指著林憶對後廚智腦道：“那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林憶，你學了人家那麽多天紅燒肉，你不認識人家是誰？”
後廚智腦原本雙目之中憤怒的小火光立刻消失了，它轉向林憶，視線從他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林憶的臉上，和數據庫裡面的記憶一對比，果然把人給對上了。
“你你你，”它飛快地跑回林憶身邊，“你真的是林憶，你要教我做菜嗎？”
“嗯，我可以把紅燒肉教給你，如果你學得快，說不定我還可以另外教給你一些菜。”林憶道。
“我學，林憶大人，我一定認真學！”後廚智腦的語氣一下恭敬起來。
“做菜不是救不了你嗎。”宋欽凇在旁邊吐槽道。
這讓後廚智腦感到熟悉的語氣。
後廚智腦精分一般向著宋欽凇飛出一個菜盤子，凶神惡煞揣測道：“惡評王者，匿名2039號就是你吧？！”
猜得穩準狠。
宋欽凇迅速一低頭，那盤子從他頭頂飛了過去，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驚得外面偷聽的幾個將官副手都耳邊一震。
後廚智腦扔完盤子又轉回去可憐兮兮地對林憶說，“大人，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林憶認同地點頭：“我也覺得你可以搶救。”
畢竟這必須得救，救起來了才能讓他做個嘴炮廚師啊。
教人做菜不一定容易，沒有個天賦，單單看菜譜能做好一頓飯的人是鳳毛麟角，然而教智腦做菜就不一樣了，林憶只需要將材料的配比告訴它，再精確到每一步需要幾分幾秒，智腦就可以分毫不差地將一道菜還原出來。
而一道菜的做法又可以推演到不少同類型的菜上面。林憶記得地球時期已經有很多自動炒菜機之類的東西，這個時候的智腦怎麽也不會比那種生硬的機器差了。
果然，林憶在將紅燒肉的製作過程與材料配比都告訴後廚智腦，又問它記沒記住的時候，後廚智腦立刻道：“記住了，只要這樣就能做出好吃的紅燒肉嗎？”
“值得一試。”林憶說。
後廚智腦便摩拳擦掌地開始動了起來。
後廚智腦沒有展開時不過一個小櫃子一樣大小，不過真的展開以後，它又變出三頭六臂來，幾乎是幾十秒鍾就將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完，已經將鍋給燒熱了。
宋欽凇靠在料理台邊，有些懷疑地看著後廚智腦忙得熱火朝天，然後一手擋著自己嘴巴輕聲問林憶：“它做出來的和你的能比嗎？”
“也許會比我好。”林憶道。
他再會做也很難在精確合適的時間裡面做好每一件事情，可後廚智腦卻可以把握到分毫不差，理論上說起來，它的確應該能比林憶做得更好。
果然，過了也就大概十分鍾不到，隨著紅燒肉在冒出泡泡的湯汁裡面慢慢被激發出食材的香味，那種濃鬱的肉香便不是鍋蓋能夠壓抑住的了。
宋欽凇吃了這麽多天的虛擬肉了，哪兒能聞不出這是什麽肉味，他吸了吸鼻子，人一下就精神起來了。走過去湊近了又聞了聞，確定這個味道正是自己面前這一口鍋裡面傳出來的，臉上笑容大起。
這股香味越來越濃，終於沿著後廚的門傳到了外面，一下讓外面的人也坐不住了。
幾個原本吃完飯打算離開的將官這個時候都疑惑又按捺不住地朝著後廚的門邊走來，邊走邊問：“這不是紅燒肉的味道嗎？”
原本巴在後廚門口的人從四五個累積起，越來越多，等到紅燒肉快要出鍋的時候厚實的門板已經看不見一個沒有人擋住的地方了。
一群alpha推著門板，又有強烈想要進屋裡看看的衝動，後廚的門再結實也難以支撐下去了。
要按著平時，宋欽凇也早就該察覺到了外面的眾人的氣息波動，然而這會兒他全心全意滿眼癡迷地看著鍋裡的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紅燒肉，想的全是一會兒該怎麽獨享它，壓根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門板隨著最後一排的將官們用力的一推，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一聲悶響，隨之垮了，重重被拍在了地上。原本在第一排的將官們好在是常年訓練，有些身手，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踉蹌兩步堪堪站穩，然後一起假裝無事發生。
只是這嘩啦一下還是引起了屋裡的人和智腦的警覺，宋欽凇站直身體擋在林憶身前，連後廚智腦都從自己懷中抽出一個黑洞洞的小炮口對準了外頭，嚴格來說是對準了宋欽凇的後腰，都頂到他的腰眼上了。
惹得宋欽凇不得不分神回頭警告後廚智腦：“D型一號，你不要挾私報復啊，記得不記得智腦守則了你？”
後廚智腦義正言辭道：“後廚是我的管轄領域，我有權在後廚受到侵犯的時候動用武力，你們這些惡評能手，為什麽要拆我後廚的門？”
它兩道掃射的視線在將官們的身上來回打轉，將他們都定義為了壞蛋，指責完將官後，它還不忘回頭過來安慰林憶道：“大人別怕，我保護你，我的武器很厲害。”
將官們平時在自己手下的士兵面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會兒難免覺得尷尬，只是又不顧上真的尷尬什麽。因為屋裡頭的香味實在是太過於濃鬱了，光是多吸兩口就感覺人要飄起來了。
虛擬的香味再怎麽真實，和真實的感覺到底有些微的差別。等級越高的體質的五感就會越敏銳，因此在林憶看來差別不大的味道，對這些將官們來說還是有所不同的。
加之其實後廚智腦這會兒做出來的紅燒肉，比林憶的做法還要精細，味道也更加好，香味自然就沒的說了。
“怎麽這麽香？”
“真的太香了。”
大家一時沒有注意到被完全擋住的林憶，都躍躍欲試地上前來。這麽多人，這鍋裡的肉一人一口都不夠吃的，宋欽凇頭皮發麻，雙臂一展高聲道：“幹嘛呢，都幹嘛呢？這是我搞的肉，香不香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你還能憑空把肉變出來？”有人問道，視線又終於注意到宋欽凇身後的林憶，偏頭看了一眼，也一下就認出林憶來了，前後再一串連，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一下和林憶自來熟哥倆好了起來，“林憶！是你做的肉吧，給我分兩塊啊。”
宋欽凇趕緊道：“分什麽分，這是我答應林憶這幾天陪他出去在荒星上轉轉才換來的肉，你們什麽都不給就想吃肉？”
他這句話本來想要強調的是自己付出了 ，而這些同僚並沒有付出，誰知道這些人臉皮夠厚，聞言立刻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變著法賄賂林憶。
“我還能讓林憶開我的機甲玩兒呢。”
“林憶，我帶你去軍部訓練場玩，外面有什麽好轉悠的啊。”
“就你們能，這些事情我都能辦到。”
林憶即便是一開始過來的時候就想要用紅燒肉為自己謀求一點利益，卻也沒有想到就這麽一盤紅燒肉就能讓一群高級將官這麽掉節操。
當然，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林憶沒那壞毛病，他一一謝過。
等眾人吵嚷的聲音平息下來，林憶將後廚智腦拉到自己身邊：“紅燒肉我已經交給小D做了，後面我還要在這裡呆十五天，很多東西都可以慢慢教給小D。”
眾人的視線又一下集中到了後廚智腦身上，眼裡都放著精光呢，跟看寶貝一樣的。再想到林憶還要在這裡呆十五天，看林憶的目光也熱切起來。
這就是被人重視的感覺嗎？
後廚智腦感受到這些目光，胸中頓時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這些都是因為林憶大人啊，它完完整整地將林憶掃描進自己的數據庫最核心區域，覺得在自己報廢回收之前永遠都不要忘記林憶了。
從鍋裡被盛出來的紅燒肉只有一盤子，不夠任何一個將官塞牙縫的，後廚智腦也堅持自己做的第一盤菜要給林憶吃，林憶便乾脆就著紅燒肉吃了一盤白米飯。
肉汁伴著顆粒分明的香軟米飯，加上一塊肥瘦相間口乾柔軟入味的肉塊，林憶的每一口咀嚼在吃不到的人眼裡都像是慢動作一樣煎熬。
看得見吃不著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眾人歎了一口氣乾脆都躲到了外面，不舍得走就在外面餐桌旁排排坐好等著下一鍋肉。
就宋欽凇長籲短歎：“要不是你們這些蠢貨，我早就吃到肉了。”
所有蠢貨都轉頭看他，“把口水擦乾淨再說話。”
廚房裡頭，一大桶紅燒肉在鍋裡煮著。
小D對將官們滿肚子不悅，對挽救它的尊嚴於水火之中的林憶卻是親近得很，它盼望地對林憶說：“大人，您在這裡的時候都到我這裡吃飯吧，我會努力做出能讓您入口的飯菜的。”
“我可以過來嗎？”林憶問道，他並不是很清楚軍部的規矩。
小D用力點頭：“當然可以，我有掌握軍部食堂的第一權限，您把您的作息時間傳送給我，我以後每天都開車去接您。”
林憶一下就收獲了專職司機和廚師，生活的水平直線上升。
他毫不客氣地同意了小D的邀請，然後又聽小D道：“您教給我的每一道菜我都會做好數據保密的，您不用擔心泄漏出去。”
這個時候一道菜的菜譜的確重要，首都星很多當紅餐館其實都是掌握了一兩道招牌菜而保持著很高的營業額。
雖然林憶並不在意這些本身就不屬於他的菜譜的保密情況，但是此時還是彎腰笑著給小D又吃了一個蜜棗：“我相信你以及你的能力。”
反正好話又不要錢。
士為知己者死，小D霎時間覺得自己可以為林憶拋頭顱灑熱血了。
屋外，一輛小型飛行器緩緩降落下來，門口的機甲車紛紛亮起了燈來，然後往旁邊退了一段距離。
飛行器停穩，艙門打開。
秦諾頭上的軍帽還沒有摘下，他闊步往食堂大門走，原本波瀾不驚的目光在一進屋裡看見排排坐的手下將官們，也不由露出一些驚訝之色來。
特別是眾人面前也沒吃的，互相還一副警惕對方的神色。
他的指尖捏住帽簷，將軍帽取下，四下環顧一圈，開口問道：“都在這裡幹什麽？”
將官們老鼠見了貓一樣飛快地站了起來，向秦諾行了軍禮，面對秦諾的問題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感覺有點跌面子。
宋欽凇身邊的一個將官用手在暗中推了宋欽凇一把，把宋欽凇推得出了列，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道：“報告元帥，我們在這裡等著吃飯。”
秦諾走到他們身邊坐下，他這個時候過來自然也是準備吃飯的。不過在視線掃過後廚碎在地上的門時，秦諾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們弄的？”
眾人有些尷尬，但都點了腦袋。
屋裡又安靜了一會兒，直到宋欽凇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個重點，林憶是個omega。
他再看一眼對面坐著的秦諾，腦中立刻回放出無數次的前車之鑒。
秦諾之所以一直泡在軍營裡，一來是逃避家裡的催婚，二來也是因為他的確無法與omega多呆。因為體制過強，秦諾若是稍有放松，信息素泄露出去便可能引發omega的發情期提前到來。
他又無法接受一段全靠信息素維持的關系，乾脆就躲得遠遠的。因此在星網或者帝國論壇中不少人猜測秦諾作為帝國最強的alpha該如何身經百戰經歷豐富時，卻根本沒幾個人知道，秦諾連omega的手都沒有碰過。
宋欽凇不確定林憶的腺體到底有沒有壞得徹底，萬一沒有，又被秦諾引出了發情熱，一個omega在滿是alpha的軍營發情，那得引發多讓人頭痛的連鎖反應？
糟糕。
想到這點，宋欽凇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秦諾抬眸看向他，目光裡有些疑惑：“你幹什麽？”
“廚房裡，”宋欽凇不得不開口報告，“元帥，忘了告訴你，廚房裡現在有個omega在。”
秦諾的臉色也跟著變了，他推開凳子站起身，一邊低斥：“將omega帶到軍部食堂，你的腦子呢？”一邊準備往外走去。
外頭這個時候卻忽然想起驚雷來，突如其來的大雨嘩得成為了周遭的背景音。
後廚裡，林憶也聽見了外面的雨聲。
他走到後廚連同外面的另一扇門，回頭問小D：“小D，我可以打開這扇門出去看看嗎？”
小D道：“只要大人喜歡，當然可以。”
荒星上的自然天氣和地球的差距也不算太大，多不過就是可能讓人在一天之內體驗四級溫度。不過下起雨的時候卻和地球的初夏一般。
小D將火調小了一些，駛向了林憶身邊，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抽出一把傘：“大人，我陪你。”
後廚通向外界的大門被打開，林憶撐著傘朝著外面邁了一步，急促的雨滴便沿著傘面滑落在地上。
林憶許久未曾感受到這樣真實的天氣變化，他伸出手去，指尖在傘沿外的雨幕裡面感受落在上頭的雨水的重量與溫度，不遠處就是成排的機甲車與飛行器，遠到幾乎消失在林憶視線中的地方有一些綠植，隱約在基地的燈光裡閃著被雨打濕的光芒。
這個時候，秦諾正好破開雨幕朝著外面走來，宋欽凇在他身後兩步遠，有些狼狽地解釋著為什麽會讓林憶出現在這裡。
兩邊的人處在拐角的兩邊，一方停在原地，一方越走越近。
“大人，原來你喜歡下雨嗎？”小D問林憶。
“嗯，我喜歡下雨。”林憶回答。
他說話時已經聽見了身側傳來的腳步聲，而秦諾和宋欽凇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兩把傘的傘面再一轉，避無可避，兩雙眸子的視線落在了一起。
雨聲熱烈。
順著雨勢而起的風卷著林憶身上清爽的味道撲向秦諾，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卻在片刻之後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為林憶身上沒有絲毫被信息素過度渲染的味道，那是一種清爽極了的味道，近似於無，隱匿在微風之中有種讓他無法忽略的舒服感覺。
就像是此刻林憶看向他的目光，乾淨透徹。
“元帥您好。”小D脆聲開口，打斷了秦諾看向林憶的視線，對秦諾的打招呼是規規矩矩的，不過看到秦諾後面愕然又有些緊張的宋欽凇後，立刻又換了個語氣，“哼，匿名2039，絕不原諒。”
要不是在這種無法預料下一秒鍾會發生什麽的緊張時刻，宋欽凇簡直想要分神出去給小D一個腦瓜崩。
秦諾在看林憶的時候，林憶也在看秦諾。
秦諾的軍帽已經重新戴了回去，但盡管帽簷壓到了他的眉頭，林憶還是可以看清楚他一瞬間皺起又松開的門口，與他微微抿著的嘴角一眼透露出過分的嚴肅與謹慎。
背對著光，秦諾碧綠色的眼眸依舊透露出如同林間晨霧一般的深邃，下頜骨的線條與只露出一般的喉結顯示出他的一絲不苟與過分壓抑，就像是被包裹得過分完好的精美禮物，等待著人開啟，很難不讓人中意。
林憶的眼裡出現興味，心跳都跟著快了一拍子。
雨勢在這個時候更大了些，如同傾瀉而下的雨水幾乎壓歪了兩人的傘面，雨水在林憶的腳邊不斷砸出小水坑來。
秦諾在他的視線之下有一刻放松，一絲信息素順著跑了出去，他有些懊惱起來。
林憶的鼻端聞到一股清冽的，像是雨後濕潤草地的清新味道。
秦諾看見他聞嗅的動作，心中閃過一絲不自在，又不想在這裡多停留，腳尖轉了個方向準備離開，卻不想林憶忽然伸出手來擋在他面前。
“元帥你好，我叫林憶。”
林憶的聲音自如，嗓音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此時中間明顯有一股輕松笑意，讓急促的雨聲似乎也舒緩了一點。
秦諾愣住，他有無數在戰場上拚搏的經驗，卻實際上從未與除了自己家人之外的omega有過多少深入交往，更是第一次遇見像是林憶這樣在他面前泰然自若的omega。自然到讓秦諾有一會兒功夫忘記了兩人之間的性別差，下意識伸出手去。
好在在他碰到林憶的手之前，秦諾回過神來，立刻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林憶看出他的想法，趕在他完全收回之前直接拉住了秦諾的手，在秦諾愕然，宋欽凇驚呆，小D仰慕的視線裡，不僅握住了秦諾的手，還膽子很大地晃了晃。
“很高興認識你。”林憶說，雨滴滾落在兩人露出傘外的手上，飛快滴落下去。
這的確是一個普通級了的禮節，誰也挑不出毛病。但是無論對於秦諾還是宋欽凇來說，都無疑是一枚震撼彈。
宋欽凇心中飛快思忖著這是不是秦諾成年以後第一次碰到異性的手。而如果他敢問出這句話，秦諾又願意回答他的話，他將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被幾乎全帝國的人認為可以光明正大花心種馬的元帥大人，今天第一次被omega摸手了。
秦諾有一瞬間的失神，林憶的手是他未曾感知過的陌生。有些奇妙，卻不讓人討厭。但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林憶的泰然自若，壓根沒有受到他的任何影響。
在他這片刻的失神中，林憶已經松開手且往後退了一步，給秦諾留出了足夠的行走空間。
直到秦諾重新回到自己的飛行器中才反應過來，前面那麽一會兒的主動權竟然全在林憶手裡頭。
調整了自動駕駛後，他又忍不住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來omega的手是那樣的觸感。
對於外面發生了什麽，屋裡的其他將官們並不曉得，也無暇分神出去。因為屋裡頭的濃鬱肉香已經快要把他們的理智全都撲滅了。
有人實在忍不了了，溜進後廚卻發現小D並不在，掀起鍋蓋就想要自己嘗一嘗味道。
小D感知到裡面人的意圖，就像一陣風似的衝了回去，高喊著：“我要開炮了！”
後廚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與罵聲四起。第一軍團，帝國最戰功累累的軍團，那些無不是戰功累累的將士們，傳說中無法分化的王者之師，瞬間為了一盤紅燒肉扭打在一起，中間還夾雜了一個激憤的智腦。
果然無論什麽時代，吃總是一個永恆不變能操控人類情緒的主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