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是一個極為龐大的課題,諸子百家的理論學說、琴棋書畫、詩經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地方戲劇、中國建築、衣冠服飾、傳統年節民俗、飲食廚藝等等等等,便是要精通其中一項也得耗費一個人相當大的時間精力。
林貞賢顯然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遲疑道:「我個人沒那麼多時間,希望多少都能涉獵一些。」
貝逸傑心中不忿,強自爭辯道:「林同學,只怕是樣樣精通、樣樣稀鬆呢!」
林貞賢臉色一變,正要解釋什麼,只見宋保軍微微頷首,說:「既然立志要做文化交流大使,總得什麼都略懂一二,也好起到溝通的作用。如果只專註一樣,哪有那麼多精力?又不是非要成為國學大師不可。文化大使,重在『交流』二字。」
林貞賢微微一笑:「我也是這麼想的,謝謝你,宋保軍同學。」
「說得好!」貝逸傑不合時宜的叫喚起來,端著酒杯道:「宋兄,敬你一杯。」
宋保軍莫名其妙的跟著舉起杯子。
兩人碰杯,貝逸傑假裝親密交談的樣子,直湊到宋保軍耳邊,低聲道:「你能和你的長腿妹子先回家嗎?明天下午到貳叄基金的辦公室去,我給你辦個五千元的助學補貼。」
說話的內容看似商量,語氣卻不容置疑。
「我不是很缺錢。」宋保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你就是不識抬舉了?」貝逸傑說完這話,發現林貞賢正瞪著清澈明亮的眼睛看過來,趕緊若無其事退回原位,心中暗自惱怒。
從下午開始的聚會,到現在大家都有些餓了,僕人送來精緻的中式點心,蛋黃酥、南瓜餅、紅豆馬蹄糕、三鮮燒賣、薯泥豆皮卷、紫薯冰皮月餅、奶香蜜豆包、綠豆糕、酥炸香蕉、水晶桂花糕等等等等,放置在桌上供人取用。
另外還有各色飲料,芒果西米露、綠豆湯、紅棗香茶、洛神花果茶、水蜜桃酸奶。
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之後,楚潤田畫得差不多了,眾人都圍上去觀賞。
楚潤田把中間最好的位置佔住,微笑道:「林同學,請你點評一下這幅《溪花禪居行樂圖》。」
幾個男生均是以她馬首是瞻,便讓出位置請林貞賢過來觀看。
三尺寬的宣紙上,主場景是楊宣家的庭院,屋宇樓閣雕欄玉砌,溪流淙淙,小橋回合,月亮初升,華燈初上,雲影憧憧。十來個人散落其間,有的飲酒,有的對坐閑聊,有的漫步而行。
畫得栩栩如生,色彩濃郁,對比鮮明。既有著傳統國畫的寫意,也有西方畫技中精準的透視結構。由於這種中西畫法的結合,使得作品本身更具有藝術表現力。
有趣的是,每個人都能在畫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中間那個穿改良漢服飲酒作樂的人物自然就是此間主人楊宣了。邊上一張案牘,一個身穿西裝的男子正在揮毫,眉目依稀便是貝逸傑。池塘邊又畫了兩個持劍打鬥的人物,穿夾克的龐宇涵制服了穿西裝的宋保軍。
楚潤田另外用了曼妙的曲線勾勒出幾個身姿婀娜的女孩,一時間似乎人人都在畫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楚潤田笑著朝大家拱手:「畫得潦草,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林貞賢贊道:「畫得真好,我有點無法形容。呃……就是那種傳統不像傳統,現代也不像現代的感覺,但是結合得很好,給人一種新奇的感受。這個色彩有點艷,但又突出了聚會的氛圍,顯得十分美妙。」
楚潤田忙說:「林同學謬讚了,其實本人這幅作品有點貽笑大方,上不了檯面。中西結合的畫技古已有之,比如郎世寧,我只是發揚光大罷了。」表面上謙虛得很,還是不動聲色給自己臉上貼了金。
林貞賢又說:「宋保軍同學,你也來評評,這幅畫好在哪裡。」
楚潤田笑道:「宋保軍是中文系的學生,專業都不對口,能看得出什麼道道?我這作品雖上不了檯面,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說上幾句的。」
這話除了自傲之外,還明擺著針對宋保軍。
幾個男的饒有興緻瞧過去,想看看宋保軍會有什麼反應。
宋保軍眼睛在《溪花禪居行樂圖》掃了一下,又看向別處,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楚潤田只道他是沒那個鑒賞水平,冷笑:「說不懂就是不懂,有什麼可懷疑的?須知隔行如隔山,我看他搞不好連顏色都分不清。」
「紅黃藍橙綠紫,怎麼會分不清?」貝世傑問。
「世傑,不是我笑話你,你這話有點業餘了。」楚潤田指著案牘上的顏料,問道:「緋紅、粉紅、品紅、桃紅,你說說分別是哪四種顏色?」
貝世傑一看,幾種顏色並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有什麼差別,只好笑道:「緋紅邊上是粉紅,粉紅邊上是品紅,品紅邊上是桃紅,不知對也不對?」
眾人哈哈大笑,楚潤田豎起拇指贊道:「世傑,真有你的。」
這時騰仲春瞅了瞅宋保軍,說:「既然是來參加聚會的,總不能沒有節目吧?」
「我,我剛才和龐宇涵表演了劍術,還不算?」宋保軍揉著鼻子說。
騰仲春道:「劍術是龐宇涵同學的,你只是配合,不算。」
貝世傑道:「宋保軍,讓你上就上,推辭什麼,莫非你什麼都不會?」
兩個人一開口,其他人紛紛跟進,艾朗洲附和道:「是是,讓你表演一個節目而已,不然來楊少這裡混吃混喝,成什麼體統?」
一直與人為善的楊宣也笑道:「宋兄,露一手如何?」
宋保軍道:「要說這國學,多數是學術性的,不具備表演性質,我看楚兄的畫作還缺少一首題畫詩,不如在下獻個丑?」
題畫詩,是中國傳統美術特有的藝術形式,在國畫的空白之處,題上一首詩,或抒發作者的感情,或談論藝術的見地,或詠嘆畫面的意境,往往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楚潤田登時不太高興,說:「宋保軍,你可要搞清楚了,我這畫雖然入不了大家法眼,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糊弄的,萬一給你在上面任意塗抹,亂寫一氣,那還得了?」
這倒是個問題,幾個男的除了艾朗洲誰也沒見過宋保軍的書法水平,楚潤田好好的一幅畫,若是被破壞那還真的有些可惜。
楊宣沉吟道:「宋兄,你別的什麼都不會嗎?」
不料林貞賢叫道:「宋保軍的書法水平高超得很,怎麼可能亂寫一氣呢?」
「書法水平很高?」貝世傑頓時坐不住了,老子剛剛表演完一手書法,你這裡說有人書法水平很高?
他立即冷笑著說道:「那行啊!來露一手!這題畫詩你非寫不可!」
其中只有艾朗洲知道真相,可是這小子在那天當著所有人的面成了故事的背景和陪襯,這種大丟臉的事情自然不會四處嚷嚷。
楚潤田面有難色:「這個嘛……」
貝世傑拍胸脯叫道:「讓他寫,發生什麼意外我負責!老子偏不信了,寒山社誰的書法高低我還不是一清二楚!」
楚潤田有些無奈,指著案牘上的毛筆說:「那你寫吧,寫壞了……嗯,就老老實實給大家斟酒。」
秦淑敏急著討好楚潤田,忙說:「楚師兄,你好端端的一幅畫,怎能叫他亂寫?我看哪,任誰的詩句都配不上這幅畫。」
「少說幾句。」楚潤田道:「宋保軍,你要寫就快寫,別浪費大家時間。」
「那好。」宋保軍在眾目睽睽之下提起筆,在硯台邊沿舔了舔筆尖,突然又問:「楚兄,你這幅畫,平心而論,在外面書畫藝術市場能買多少?」
「這個……」楚潤田沒想到他會多此一問,想說個嚇人的數字,又怕被其他競爭對手戳破謊言,只好說道:「呃,大概能買上千元,也不算什麼了。」
秦淑敏急忙插嘴:「何止千元?起碼上萬了呢!我楚師兄的畫在哪裡都有人搶著要的。那什麼大老闆企業家,誰不指望收藏一兩幅師兄的作品當做傳家之寶?」
楚潤田已是滿腦門黑線,道:「淑敏,你先站一邊去。」
千元一幅,這幅畫三尺長寬,算起來就是三百多元一尺,已經是個中等的價格了,以楚潤田的業餘水準,根本達不到這個數字。
新聞里那些動輒好幾十萬的作品,其實在書畫市場只是鳳毛麟角,就是在全國也排得上號的大師也不敢說自己的任何一幅作品也能賣得出這個價格。
「三百元一尺?我看三十元還差不多。」宋保軍說。
楚潤田陰沉著臉道:「你胡說什麼?」
宋保軍不置可否,指著硯台道:「磨墨!」
貝世傑一看樂了,這小子,說你胖還真喘上了。
葉凈淳微微一笑,舀了些清水,左手持緊硯台,右手握住圓柱形的墨塊細細研磨起來。
艾朗洲見她手指纖長潔白,皮膚光澤細膩,顯然平時很少做事,眼下卻主動在為那討厭的傢伙磨墨,一時心頭又妒又恨,擠了過去,叫道:「葉凈淳同學,這種粗笨的活還是我來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