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開始了,見縫插針地想讓紀阮接觸漢繡。
“好呀,”紀阮輕巧地眨眨眼,玩笑道:“學姐你不是在跟我客氣吧,我是真的會來哦。”
程子章嗔笑著睨他一眼:“你才是吧,最好別是因為客套才答應的,我真的會經常叫你過來的。”
她邊說邊綁頭髮,看上去準備繼續工作,紀阮自顧自看了眼那幅繡好了一小部分的圖樣,隨口道:“這就是宣傳活動你要展出的作品嗎?”
“對,”程子章拿起針,要扎進布裡前又停下來:“也不知道這種活動能不能有效果。”
她歎了口氣看向紀阮:“我們這行吧,雖然聽著好聽,是什麽非遺文化傳承人,但現在要想找個能繼續傳承的人簡直比登天還難,大部分人都隻喜歡看看,幾乎沒人願意幾十年如一日就這麽坐著繡一堆布。”
這點紀阮倒是深有感觸,以前他們家也是,因為世代傳承漢繡,在外界相當受尊重,但事實上他們傳承得非常艱難。
他祖母一生收過數十位弟子,但能留到最後認真地鑽研弘揚這項文化的,只有那麽一兩人,其余的早就在中途因為各種理由放棄。
紀阮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卷繃上的圖樣忽然說:“這不是一個人繡的吧?”
程子章一愣,驚詫道:“你怎麽知道?”
紀阮笑了笑:“就……看著不太一樣。”
程子章連忙把針放下,“對,確實不是我一個人做的,原本這次活動我和阿清想一人出一幅,但我媽的意思是讓我們倆一起做,所以你現在看到的這個一部分是我做的,一部分是阿清做的……”
她看向紀阮的眼裡露出些興奮:“但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不怪程子章驚訝,他和林清都是程雲琇的徒弟,兩人出自一位老師門下,針法其實是很相似的,有時候就連專業的繡工也不能立刻辨認出差別。
業內的人程子章基本都認識,她從來沒聽說過紀阮,那就證明紀阮確實是個外行人。
可一個外行人怎麽看出這點細微差別的?
一個猜測在程子章心裡逐漸湧動。
紀阮唇角淺淺抿著,指了指圖樣猜測道:“池塘的磚牆應該是林清做的吧,裡面的鯉魚是學姐你的手筆。”
“你說得沒錯。”程子章笑意更深。
紀阮沒看程子章,目光一直落在繡紋上,神情格外專注,他想了想說:“你們運針的習慣有點不一樣,林清很嚴謹,每一步都嚴格按畫好的樣底來繡,但學姐你……”
紀阮說著沒忍住笑了笑:“你明顯很放飛啊,畫樣是一回事,能不能繡成那樣是另一回事。”
程子章捂臉跟著笑,有點不好意思:“展開說說呢。”
紀阮指著圖樣裡的鯉魚:“這裡原本是想繡鯉魚尾巴拍在水面上吧?但學姐你這裡繡偏了一點又明顯懶得拆的樣子,所以換了顏色更深一點的線補成了一片枯掉的樹葉,對吧?”
程子章張了張嘴,她以為自己這片樹葉補得很高明了,沒想到被紀阮一眼拆穿。
紀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又笑起來:“還有呢,學姐你收線收得很密很細,但林清就相對有點毛躁了,他當時有什麽急事嗎?”
程子章簡直服了:“這你都能看出來?他當時確實挺忙的樣子,哦,應該說最近一直忙,你也看到了啊,除了池塘那一點,其他全是我一個人弄的,也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
紀阮:“……”
畢竟剛看過林清的老段的派對合照,紀阮大概知道林清最近在忙什麽了。
他撓撓鼻尖,沒在程子章面前嚼這個舌根。
程子章的重點也沒在林清身上,她一把抓住紀阮的肩,滿臉欣喜:“所以你是真的會嗎小阮?”
紀阮猛地被這麽一抓,嚇了一跳,又有點堂皇,但還是沒瞞著:“對,我學過一點。”
“天呐!”程子章捂住嘴,好好一個校園女神,興奮得形象全無:“我媽說得果然沒錯啊!”
紀阮眉梢一揚,看來程老師提過他不止一次。
可能是成長環境的原因,紀阮對程雲琇這種大師級的人物有種天然的敬畏感。
他捏了捏手指,看向程子章:“她說什麽了?”
程子章樂了好一會兒才收起笑,理了理頭髮又優雅起來:“她就是說你很有意思。”
“啊?”
這倒是紀阮未曾設想的評價:“就、就這?”
他眼睛很大,驚訝的時候就會變得圓圓的,看上去特別可愛,程子章捂著嘴笑,很想捏捏紀阮的臉。
“不然呢?這就是原話哦,”程子章起身去後面的儲物架上拿東西:“你如果想知道更具體的,下個月就和我媽見一面,然後親自問她吧。”
她說著坐回來,將手裡的袋子遞給紀阮,“來,你第一次來姐姐的工作室,姐姐送你個見面禮。”
紀阮沒想到出來玩一趟還能收到禮物,欣喜地接過來:“謝謝學姐。”
他打開一看卻睜大了眼,立馬退了回去:“不行學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程子章送他的竟然是幾捆上好的真絲線和金銀線,還有一塊綢緞,料子一看就不便宜。
程子章直接掌心向外打斷:“收下啊,姐姐的心意,你無聊的時候就拿來繡幾個花樣,如果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呢,繡好了就拿給我看看吧,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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