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義卻像開了屏蔽器一樣,全程沒有波動,聞言隻淡淡道:“這事還需要討論。”
“有什麽好討論的?他是顧家人,是你弟弟!幫著你管公司是天經地義!”
“啪!”顧修義將高腳杯放回桌面,看向顧兆旭:“說過了,還需要討論。”
顧修義其實是非常凌厲淡漠的長相,過於利落沒有緩衝的面部線條讓他很難擁有人情味,於是當他一貫展示在人前的溫和有禮消失後,滿目的倨傲就顯得尤為盛氣凌人。
顧兆旭看著這樣的顧修義,似乎都恍惚了一下,捂著額頭晃了晃。
“爸你別說了,”顧俢禮著急道,“我沒關系的。”
他滿含歉意地看向顧修義:“大哥你別介意,爸就是太為我著急,其實我也覺得我的能力現在去公司還是不足的,我們先不說了這個了好不好?”
“對啊對啊,”方蘭也相當善解人意地圓場:“先吃飯,大家都吃飯。”
顧俢禮殷切地給顧修義夾菜:“再不吃菜都涼了,都是媽的心意啊。”
“咳咳……”紀阮忽然咳了兩聲。
顧修義立即偏過頭靠近,在他耳邊低聲問:“怎麽了?”
紀阮捂著嘴眉心微蹙,指了指碗裡的辣子雞:“有點辣,還有點鹹了……”
“沒事,”顧修義給他順了順背,遞上一杯水:“鹹就不吃了。”
顧俢禮沒得到半點回應,拿筷子的手懸在半空,又訕訕收回,最後尷尬地坐了回去。
“呵,還心意呢。”方啟明嗤笑道:“你看他在乎嗎?不說這個,媽為他付出了多少啊?他喜歡男的,媽二話不說費盡心思給他介紹季家的獨子,他看都不看,轉頭娶了個什麽東西——”
紀阮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啟明!”方蘭厲聲道:“怎麽說話呢?”
顧俢禮也皺起眉頭:“哥你不能這麽說,大哥和誰結婚都是他的自由。”
“他說錯了嗎?”顧兆旭冷笑:“季家小少爺哪不好?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你看他娶的是個什麽玩意兒,病病歪歪小家子氣,還是個殘疾!”
“顧兆旭!”顧修義筷子一扔,第一次顯露出類似生氣的表情:“你說話注意分寸。”
“你、你叫我什麽?”顧兆旭狠狠拍了兩下桌子:“我是你爸!你讓我注意分寸?!逆子!”
顧修義極其冰冷地看著他:“我叫你一聲爸,你真以為自己有分量了?”
“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方蘭像再也受不了似的,直接急出了眼淚:“都不要再吵了!”
她小跑兩步來到紀阮身邊,蹲下來,握住紀阮的手,梨花帶雨:“小阮啊,你千萬別在意,他們父子倆脾氣就是這樣的,說話不好聽,都是阿姨不好,阿姨給你道歉,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紀阮詫異地抬了抬眉。
他還沒說生氣呢!
他一句話都沒說!
怎麽這家人都這麽不要臉,罵了你還道德綁架你不許你生氣?
紀阮深吸一口氣,而後偏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滿臉淚痕的方蘭。
他柔柔地笑了笑,眼神無比澄澈:
“您說什麽?我沒聽清。”
他只是個殘疾聾子,當然什麽都聽不見。
“……”
方蘭的眼淚掛在臉上像整個僵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
顧修義直接起身,將紀阮的手腕從方蘭手裡拉出來,把他帶到自己身後,聲音冷得像冰:“沒什麽好說的了,走吧,回家。”
他不顧眾人的目光牽著紀阮離開飯廳,經過掛滿山水畫的走廊,進了一樓西邊的琴房。
琴房裡很寬敞空曠,中間隻擺放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弧形牆壁上滿是儲物架,零零散散放置了些工藝品。
顧修義關上門,扶紀阮坐在琴凳上,蹲在他面前帶了些歉意:“生氣了?”
紀阮微微垂著頭,像小朋友賭氣一樣:“他們說我是殘疾。”
委屈又可憐巴巴。
“不是……”顧修義唇角有些乾澀,輕輕捏了捏紀阮的耳骨:“你不是。”
紀阮還是不願意理他。
顧修義歎了口氣,思索片刻忽然說:“這樣吧,我現在要上去拿文件,你會獨自待在這裡一小會兒。”
紀阮抬眸,有些不解。
顧修義彎了彎嘴角:“肯定會有人來找你麻煩的,你盡管隨意發揮,五分鍾後我準時回來替你撐腰。”
紀阮眉心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理解了顧修義的意思。
琴房裡沒開燈,紀阮在窗外將明將暗的天色裡注視顧修義的眉峰,半晌,他輕輕笑了出來,踢了踢顧修義的小腿:
“要準時。”
“一定。”
·
顧修義走後,紀阮長抒一口氣,默默平複心情。
果然像顧修義說的,不出片刻,門又開了。
顧俢禮探出頭,小心翼翼地挪進來,還順手按亮了琴房的燈。
紀阮手肘搭在琴蓋上撐著下頜,一言不發地看著來人。
“小阮,你還好嗎?”顧俢禮將一杯橙汁放到紀阮手邊,神情看起來很愧疚:“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好好一頓飯會變成這樣。”
紀阮瞟了眼香氣四溢的橙汁,沒打算喝:“道歉的話,剛才方姨已經說過了。”
顧俢禮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你不生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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