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綏安栽倒在椅子裡,望著天花板長歎:“那更壞事兒了——”
“老顧啊,先不說你性格人品算不算個敗類,就單論你這副身家,放眼整個京市,沒幾個鑽石王老五趕得上吧,平時又有多少人往你身邊擠,你其實清楚得很吧?”
顧修義抬眸:“你想說什麽?”
“你資助那孩子讀書吃飯,跟他結婚,陪他看病,對他柔情似水,他十八歲哦,春心萌動的年紀——”
李綏安坐起身,手肘撐到桌面:“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對你雛鳥情節?”
顧修義眉梢微不可查地揚了揚,而後偏過頭,像在思考什麽:
“……所以呢,不管他怎麽想,合約都是要走的,我沒有逼他跟我結婚。”
李綏安撐著桌子站起來:“那他要是真喜歡上你了呢,對你癡情對你付出真心,萬一最後還奮起抗爭呢,不又是一堆爛攤子?”
“……”
顧修義沒說話了,但這一刻的表情才好像是真正有了波動。
他一下一下輕輕敲著白瓷杯壁,似乎對李綏安那番話感到很有趣味。
診療室裡驀地變得十分安靜,宋嶺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李綏安一時半會兒看不懂顧修義的表情。
時間靜靜流淌了半晌,顧修義似乎將前面的一番話都從頭品味了一遍,才不輕不重地開口:
“我沒那麽大魅力,而且——”
他看向李綏安,唇角揚起輕微的弧度:“你覺得他有抗爭的余地嗎?”
李綏安和他對視著,忽的心裡一動,像有一顆冰滴落深潭,蕩起絲絲冰涼的漣漪,等波紋徹底蕩開,寒意也爬滿了四肢。
他忽然明白,顧修義一直說的,紀阮是最合適的結婚對象這句話的意思了。
他知道顧修義因為家裡的一堆事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一開始看到紀阮,隻以為這姓顧的按照性格選了個乖巧不惹事的。
現在想來,紀阮的孱弱,似乎都恰到好處的合了他的心意。
紀阮沒有父母沒有親人,社會關系單薄,他的一切都可以被顧修義攥在手裡,就算拚了全力也不可能掀出任何浪花。
既沒有抗爭的余地,也沒有那個本事。
顧修義很卑劣地選了一個脆弱無比的小動物,一個不需要他費任何精力完全掌控的小動物。
要是以後紀阮真的生出了顧修義不希望他有的心思,那有一天他消失了,是不是也不會有人發現?
李綏安被自己的想法搞得後背發涼,“……真狠啊,姓顧的。”
顧修義輕輕搖了搖頭:“你別總往最壞的方向想,實際上只會是三年後他拿錢離開,我得到我想要的,很簡單。”
李綏安很清楚,顧修義這個人雖然冷心冷臉,但周身的氣場一直文質彬彬,這得益於他盡善盡美的待人接物。
如果你保持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交往,那你會感到舒適,至少絕不會有難堪的時候。可如果你寄希望於從他身上得到一絲溫情,那就是悲劇的開始了。
“我看那小孩兒還是挺單純的,”李綏安憑著醫者的良心最後跟顧修義說:“不是奉承你,你的臉加你的錢再稍微對別人好一點,十八九歲的孩子有幾個受得了?”
“我日行一善,今天這一善就送給你,沒想法別去招惹人家,那些拍背摸臉都收起來,勉強還能保平安。”
……
時間將近中午,烈日高懸,門外走廊的整排落地玻璃窗透灑入大片陽光,照得紀阮後頸雪白。
莉莉陪著紀阮站在門外,一牆之隔,顧修義的後半段話悉數傳入耳朵。
她略帶不忍地看向紀阮。
少年垂手而立,微微低著頭,脊背單薄肩頸優美,洗過臉後額發微濕面頰蒼白如紙,就連睫毛顫動的弧度都脆弱無比。
這種模樣讓莉莉一個女孩子都忍不住升起保護欲,從而對裡面說話的人更加氣憤。
剛來的時候,看顧總對誰都又禮貌又紳士,還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他真的和傳言一樣,是個沒有心的人。
即便和紀阮是協議結婚,也不該用那麽輕巧的口吻,將紀阮描述得像個可以隨意搬弄的物件!
莉莉扶著紀阮,甚至不忍心帶他進去。
紀阮不明白這個護士小姐姐為什麽忽然拉著自己不動了。
醫院雖然是冷氣全覆蓋,但背後那麽大一片玻璃窗,陽光穿透進來溫度照樣不低,紀阮被烤得發暈,忍不住問莉莉:“不進去嗎?”
莉莉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一直盯著他,聞言咬了咬嘴唇,猶猶豫豫的,“你……沒事嗎?”
紀阮又熱又暈,耳邊嗡嗡的,壓根聽不清什麽聲音,借著唇形勉強辨認出莉莉好像在關心他。
他現在是沒什麽事,但要再曬一會兒,可能就有事了。
紀阮抿著嘴唇勉強笑了笑,衝莉莉寬慰地搖搖頭。
這個笑落到莉莉眼裡,儼然一副被傷了心還要強撐著不讓人擔心的模樣。
她瞬間更心疼了,連帶著對診療室裡面說話的人意見更大。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
一直到調音結束,坐上車去民政局,紀阮都沒弄明白,莉莉為什麽要用那種要充滿同情與心疼的目光看他。
但他太累了,一晚沒睡加上調音的後遺症,讓他昏昏欲睡無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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