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檔的黑色轎車載著紀阮駛出破舊的小區,穿梭在鋼筋鐵骨的城市裡,最終駛入城西的一座別墅區。
這裡和原身住的小區有天壤之別,綠樹環繞,路面纖塵不染,獨棟別墅參差林立,每一座之間都隔了相當遠的距離,確保足夠的私密性。
車子一直開到最裡面才停下,這是新興富人區,別墅的修建各有章法,面前這棟的外觀很獨特。
——它沒有棱角。
正常建築需要的尖銳邊角都被光滑的曲面代替,整體呈現灰白色系,二樓左側的露天陽台處延伸出一段灰色樓梯,以完美的弧形沒入後院。
在綠林的映襯下,整棟別墅像塊流光溢彩的灰色月光石。
“後面是座露天泳池,”宋嶺順著紀阮的目光看去,說:“如果在二樓的話,從那裡下去會近很多。”
日光灼熱,紀阮站了一會兒,就被曬得雙頰泛紅嘴唇乾涸。
宋嶺撐一把黑傘,加快速度帶紀阮越過修剪精良的草坪往裡走。
其實他們原本可以走側門進地下車庫,再搭內置電梯上去,這樣可以不用曬太陽。
但顧修義特意囑咐過,要讓紀阮從正門進去。
宋特助不明白,只是一場沒有感情基礎的協議婚姻,為什麽還要遵循八百年前大婚的禮製,一定讓面都沒見過的小妻子走正門,白白曬得難受。
但顧總一向愛在這些細節上較勁。
別墅內部的風格和外面完全統一,清一色的冷調極簡風,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
玄關口站著位五十歲上下眉目和善的婦人,宋嶺介紹道:“這是趙阿姨,一直照顧顧先生,現在負責您的生活起居。”
顧修義身邊的人都很懂禮數,趙阿姨笑吟吟地喊了聲:“紀先生。”
這具身體只有十八歲,就是紀阮當年死的時候也不過二十,被長輩這麽禮貌地喊先生,紀阮有些不自在。
他摸摸鼻尖,笑著說:“趙阿姨好,您叫我小阮就行。”
趙阿姨聽了也不推脫,笑了笑應道:“誒,對了,這是顧先生的貓,叫小安。”
她說著揉了揉腿邊大貓的腦袋,那是隻巨大的淺銀色緬因貓,蹲坐著的高度快到趙阿姨膝蓋上面,紀阮第一眼差點以為是隻中型犬。
小安長得又凶又高貴,在趙阿姨的引導下,也隻象征性蹭了蹭紀阮的小腿,而後悠悠走遠。
趙阿姨笑著覷了大貓一眼,帶紀阮上樓看房間。
平心而論,顧修義沒有虧待自己這個結婚對象——他的房間非常寬敞,采光通透,衣帽間洗手間一應俱全,單論衣帽間,面積已經超過了紀阮那間小屋的全部。
還特意裝修過,風格和整棟別墅的性冷淡風截然相反,很——紀阮環視一圈不由笑了——卡通。
床上有兩隻大玩偶熊,地面鋪著卡其色毛絨地毯,就連布藝窗簾上都印著傻乎乎的卡通熊,書桌上擺著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Q版招財貓。
宋嶺見紀阮不說話,不由有些尷尬。
當時顧修義隻吩咐他把房間稍微裝得溫馨點,而他交代裝修公司時,加了句:房間主人年齡小,色彩最好活潑些。
沒想到最後成果,竟然酷似兒童房。
宋嶺咳了聲,面不改色將鍋甩給老板:“顧先生希望您住得舒心,特意交代房間風格要溫馨。”
紀阮細白的手指撥了撥招財貓的爪子,不知道想到什麽,唇邊溢出淺淺的笑渦:“謝謝,我很喜歡。”
·
三天后,車上。
後座的男人微闔著雙眼養神,高大的身軀隱沒在陰影裡。
副駕駛的宋嶺扭頭看了眼,知道他沒睡,低聲匯報道:“夫人知道您要結婚,有些沉不住氣了。”
窗外的暗光映著男人冷淡的唇角,顧修義表情不變,連搭在大腿上的手指也沒有絲毫停頓,淡淡道:“她什麽時候能沉得住氣,我才是要高看她一眼了。”
宋嶺聽到這裡,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片刻,後座傳來顧修義低沉的聲線:“紀阮,你覺得他怎麽樣?”
怎麽樣?
這個問題太寬泛了。
宋嶺頷首,紀阮是顧修義資助的眾多貧困生的其中一個,聽障,體弱,父母雙亡,但成績非常優異。
顧修義討厭一切麻煩拖遝的事物,就連挑選結婚對象,也隻交給手下人去辦,像選員工一樣,簡歷層層篩出來,冰冷沒有人情味。
而紀阮這種優秀卻孱弱,知根知底沒有親人,可以免去一切後顧之憂的,是最完美的人選。
宋嶺猶豫片刻,斟酌道:“很安靜,話少,到家裡三天從不多事。吃飯前會和趙阿姨說謝謝,吃完會很輕地把椅子推回去,擦嘴是從左到右……”
顧修義皺起眉。
宋嶺一頓:“……怎麽了嗎?”
顧修義按按眉心:“不用這麽細節。”
他一點都不關心未來伴侶,擦嘴是從左到右還是從右到左。
宋嶺“啊”了一聲,訕訕道:“好的。”
顧修義放下手:“沒別的了嗎?”
宋嶺想了想:“對了,昨天上午紀先生換了張床,說是……睡得不舒服。”
左右只是一張床,顧修義不問宋嶺一時半會兒都沒想起來,應該不算什麽大事。
果然,顧修義又闔上了眼,顯然沒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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