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不太想搭理父親而已。
這時候護士進來派藥,看到桌上放的粥,說:“這下不擔心會餓著了?”
林超群呵呵笑:“這是我女兒,她特地給我送飯來的。”
舒眉看到是昨天那位不給趙沛航面子的護士,朝她點點頭:“你好,我叫林舒眉。”
“嗯,我知道,趙醫生特意關照過的病人。你們有什麽問題和困難都可以找我,或者找管床的王醫生。”
笑意妍妍,親切和善,跟昨天的不近人情判若兩人。
“昨天不好意思啊,旁邊62床的病人年紀大了怕吵,好不容易睡一會兒,實在不方便讓你們進來。好在他今天出院了,我們這兩天就暫時不安排其他病人住這床,你們可以當作單人病房,住的會舒服一點。”
趙沛航還說人家公報私仇什麽的,好像根本不存在啊?
舒眉突然有點好奇這其中的是非曲直。
“麻煩你們了,實在太感謝了!”
林超群謙卑起來也是真心實意的,剛做完手術就像經歷了一趟生死,對醫護人員自然就特別感恩。
他從搭在被子上的衣服了裡翻出一個信封,硬塞到單嫻手裡:“這是一點心意,護士你拿著,不要客氣。”
舒眉連忙阻止:“爸……”
“林伯伯你把錢收回去,我不能拿的,這是規定。”
“什麽規定不規定的,你們工作辛苦,這是我樂意給的!”
“真的不行,我不能收。”單嫻把錢塞還給舒眉,“我們這裡的醫護都不收紅包,你跟陸醫生是一家人,肯定能理解的。”
她怎麽可能不理解?以前因為調侃陸潛當醫生的灰色收入,他們還激烈地吵過一架。
不僅是醫院整體環境如此,他自視甚高,家裡又實在不缺錢,根本不屑於做這個。
她不服氣,後來還像偵探似的仔細摸索過,別的沒摸出來,倒是把他深藏在心底的白月光給翻出來了。
就是那一下,連夫妻間表面的和平也被打碎。
林超群還在喋喋不休,囑咐道:“舒眉啊,我這兒還準備了幾個紅包呢,等會兒你都趕緊給人家醫生和護士送過去。”
她有些不耐煩:“都說了這醫院不興收紅包。”
“就是點心意,哪有人不喜歡錢的呀?我是病人他們不好意思,你作為家屬去,他們就收了。”
舒眉靜靜地看著他。
林超群最怕她這樣,被盯著看了幾秒鍾就訥訥道:“……噢,也不是一定要送,心意到了就行。”
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抬手壓了壓眉心。
“昨晚沒睡好啊?”林超群看著她的黑眼圈說,“其實我昨天很早就醒了,你媽要打電話告訴你,我不讓。”
“我不是擔心你,是酒莊的事情。”
“酒莊有什麽事啊?我聽說你們今年要出第一批自釀的酒,現在怎麽樣了?”
要在平時,他這麽問,舒眉可能不會理他。但今天他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蒼老憔悴,反倒讓她想起來,年輕的時候他也是個酒廠的廠長。
“酒釀壞了,充了兩遍二氧化硫,現在積壓在酒窖裡,今年可能賣不出去。”
林超群聽完好像一點也不意外:“那你打算怎麽辦?”
她沒吭聲,其實是她的確也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誰會收一批釀壞了的酒呢?
“酒這個東西啊,總是讓人意想不到。”林超群感慨似的說,“我十幾歲在大廠做學徒的時候,師父跟我們講過一個故事。說一個老酒坊的老板要參加賽酒會,每年都是重在參與拿不到頭名。這一年更糟糕,兩個抬酒去酒會的小夥計在半路把酒偷喝了一大半,隻好在路過一片竹林的時候把泉水攙進酒裡,沒想到反而讓自家的酒在賽酒會上大放異彩,拿到了頭名。”
舒眉道:“我知道,這是後來的竹葉青酒。”
傳說經過悠悠眾口,難免有謬誤,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依據。
水質、微生物本來就會影響酒的風味,這是現代科學已經證實的事實。
二氧化硫也是。
“嗯,所以有時候你待它要像孩子,不能太急於求成,出了問題也不能總想著糾正,放一放,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現在除了暫時放著,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但林超群畢竟也算懂酒的半個專業人士,舒眉跟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心裡的負擔又稍稍輕了一些。
人最怕是沒希望,一旦有人又給了一點希望,哪怕只是很少的一點期待,也足以重新燃起鬥志。
“中午想吃什麽?”她難得問了他一句。
“就吃這個就行。”林超群樂呵呵的朝她帶來的保溫桶揚了揚下巴,“閨女結了婚是不一樣啊,都學會煮粥了。”
“不是我煮的。”
“不是你煮的,那難道是陸潛?”
比他這女兒學會做飯更不可思議的是什麽?
陸潛做飯。
也不知道這倆孩子真正做夫妻那兩年是怎麽過來的。
當初光想著把他們湊作堆了,哎……
…
舒眉一直在醫院待到下午,等母親來了,又叮囑她不要太累,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想跟父親說的那些話。
不知不覺的,車子又開回了酒莊。
這裡真像是有種無形的引力一樣,總把她往回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