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她還怔了一下。
“照顧我,是不是很累,所以想要離婚?”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好奇,為什麽她一直打算跟他離婚?
舒眉照理是要生氣的,但今天大概真的累了,她出奇地平靜。
“不是,我要離婚,跟這個沒關系。”
“那你今天去了哪裡?”
喂,你這思維是不是有點太跳脫了?
經過上一回弄傷了他的手之後,她已經重新做了一遍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他是病人,很多事情他不記得原委是硬件問題,跟沒事兒找茬是不一樣的。
現在怎麽還真像找茬?
“我說了是我自己的事……”
“什麽事?”他不折不撓。
舒眉仰頭深吸口氣,忍著火說:“看病,帶我爸媽去醫院看病,滿意了嗎?”
他這才蹙眉:“什麽病,有檢查報告嗎?”
他的口吻,像個醫生。
舒眉的火氣被摁滅,打開手機裡的app給他看:“喏,都在這裡。”
他的眼睛始終適應不了手機屏幕的強光,但還是捕捉到一點有效信息:“高血壓?中風過嗎?”
舒眉點頭。
“抱歉,我這樣沒法仔細看,如果你有打印好的報告……”
“不用了,陸潛,我已經找了專家,沒問題的,又不是什麽罕見的疑難雜症。”
“我知道。”他拉住她的手,“我只是想幫忙。”
他最近拉她的手說話都成習慣了吧?
舒眉有些羞惱地抽回手:“你要真想幫忙,現在就回去吧,我已經快被蚊子咬死了!”
是她大意了,忘了自己是多麽招蚊蟲的體質。
回去時在走廊遇到熟人,是上次畫畫的那對小姐弟,這回兩個孩子沒有亂跑,小手被媽媽牢牢牽在手裡。
“陸醫生。”對方很客氣地打招呼,“出去散步回來?”
棉質的白色襯衫,深色暗條紋闊腿褲……輕熟日系風格的年輕媽媽,讓舒眉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曾經的某個人。
陸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對方又說:“上回你提到畫畫的用品……”
舒眉手臂上的一塊蚊子包已經被她撓得又紅又腫,一心隻想著趕緊回去塗花露水,沒有聽他們聊下去的興致。
“那個,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陸潛看向她,她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個孩子眼尖:“姐姐是被蚊子咬了嗎?我看到她胳膊上紅了好大一塊!”
陸潛坐在輪椅上,默默地看著舒眉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
真是好癢,又癢又痛!
舒眉完全沒料到這地方的蚊子這麽毒,莫非醫療機構附近出沒的蚊子都有抗藥性?
腿上手上都被咬了好幾個包,腫都腫了,花露水噴上去也不是那麽抵事兒。
還有頸後的一個,她不大摸得準,只能先把花露水抹在指尖上再夠著去擦,正別別扭扭的時候,陸潛推門進來了。
她沒打算理他,他卻拉開她的手:“我來吧。”
他手裡拿著個小瓶,擰開來塗了一點在她頸後被咬的那一塊上,涼涼的,癢痛的感覺竟然一下就淡了很多。
“你這什麽東西,哪來的?”
“無比滴,已經被叮了就只有這個才管用,帶孩子的媽媽都隨身帶著。南南和北北的媽媽給的。”
“南……”
“那對姐弟。”
舒眉哦了一聲,忍不住說:“你還真是受輕熟女的歡迎。”
品味一如既往的穩定。
陸潛停下在她後勁輕輕揉搓的手指:“你好像不喜歡我跟他們的媽媽說話?”
“哪有!我這才第一次見人家,談得上什麽喜歡不喜歡。”
“是嗎?”陸潛的手指帶著微涼,又輕輕畫圈,“我以為你是吃醋。”
舒眉大怒:“你這說的什麽鬼話,我怎麽可能吃醋!”
他的氣息突然靠近,呼吸的溫度落在她頸後,然後是溫軟的像羽毛一樣的觸感貼上來:“可我喜歡你為我吃醋。”
他吐字含糊,她這才反應過來貼著她的是他的嘴唇。
瞬間仿佛真有電流從身體裡穿過,她整個人一凜,瞪大了眼睛回身看著陸潛:“你想起什麽了?”
他搖頭:“沒有。”
他其實也有一雙桃花眼,沒有趙沛航那樣長而翹,眼尾那一點扇影恰到好處,以前是深邃內斂的樣子,醒來之後反而更簡單了。
過去,她多少受到這雙眼睛蠱惑。
“南南北北的媽媽是美術老師,打算送我一些畫畫的材料。”陸潛解釋,“不過剛才我已經拒絕她了,我說我太太會幫我買。”
“你想畫畫?”
“嗯。”他目光看向窗外,“反正也沒什麽事可以做,康復師說,畫畫有好處。”
對他的協調性和手部的精細動作恢復有益。
其實剛才為她塗藥這個簡單的動作,他都沒辦法做的很到位。
那個突如其來的吻,是情生意動,也是一種掩飾。
舒眉想到他那天在活動室畫的那幅夕陽。
他小時候學過畫,但已經很久沒有提過畫筆了,家裡也早看不出一點痕跡。
他以前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每天有做不完的手術,看不完的病人……醒來之後,什麽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