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再也不敢跟著傅斯年了。

傅斯年一個人淋著雨，往墓地里走了過去，很久之前，他曾經來看過一次童澈，不過時間有些久遠了，久遠到他都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是因為什麼事情而過來了。

童澈的墓碑前一直都有人打掃，所以特別的乾淨，乾淨的都讓人有些心裡不舒服了，因為太乾淨總是能讓人覺得孤寂。

童澈的意外是在Steven總部的天台上發生的，並且據說是因為救了蘇晴空，那一天具體在天台上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不太清楚，但是能肯定的就是如果不是童澈的話，死去的人就是蘇晴空了。

大概是帶著這樣的感情所以傅斯年去看了童澈。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藍山墓地，去童澈的墓碑前了，準確來說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作為賓客來送走童澈的那一次，第二次是他獨自過來，第三次，就是現在他跟著蘇晴空一起過來了。

蘇晴空如一塊石頭一樣矗立在童澈的墓碑前，看不出情緒。

傅斯年隔著幾米的距離看著對方，他沒發出聲響，蘇晴空也不知道傅斯年來了。

她俯身，觸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因為風吹日晒的關係，照片有些許的褪色了，蘇晴空喃喃的自語著，「今天那個人讓我原諒他。」

說完之後，蘇晴空發出一聲極其嘲諷的笑聲，在這樣的深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刺得傅斯年的耳膜幾乎要爆炸了。

「如果說真的要選一種方法來原諒他的話，那就是，讓他去死。」

冷幽幽的話從蘇晴空的嘴巴里冒出來的時候，傅斯年覺得海城再也不是一個只有春夏的沿海城市了，這裡瞬間就冰天雪地了，要不然的話，瑟瑟的風為什麼吹得他整個身子都寒冷無比呢？

持續的冷笑在空中發酵著。

「如果不是他的話，你永遠都不會躺在這裡，永遠都不會。」

蘇晴空的這些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忽然就去原諒一些什麼了，所以仇恨這些東西，她必須說出來，來提醒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去原諒一些不值得原諒的東西。

傅斯年雖然無法弄清楚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大概知道了蘇晴空為什麼這麼恨他，說什麼也不肯原諒他了。

從前他對她在愛里造成的傷害或許可以彌補，但是不能彌補的是，那個已經走了的人，人死就不能復生了，所以，蘇晴空不會原諒他。

幽幽的夜色里，傅斯年心痛到要滴血了。

他鼻酸到要死，輕輕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晴空。」

蘇晴空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傅斯年跟了過來。

雨聲讓她對距離自己不遠的傅斯年的到來一點察覺都沒有。

在看清對方是傅斯年之後，蘇晴空抵觸的發問，「你來做什麼？」

傅斯年筆挺的站在雨中，彷彿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接受著蘇晴空的厭惡跟拷問。

「對不起。」

他獃獃的站著不動，用盡了所有誠意去道歉。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珠打在蘇晴空的臉頰上，還有些許的疼痛。

她沒有眨眼睛，只是盯著傅斯年不動，「世界上最沒用的就是對不起了，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都是在浪費口舌，我不會原諒你的。」

傅斯年長如羽翼一般的睫毛被雨水淋濕得不像話了，就連眨巴一下都覺得有些費力。

「我只是想跟你，還有，還有童澈說一聲對不起而已。」

他此刻沒想過要她的原諒。

但他這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蘇晴空激動的喝止了，「你給我滾！」聽他提起童澈，蘇晴空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你連對他說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傅斯年！要我告訴你，你當年是怎麼把童澈一步一步推向死亡的邊緣的嗎？如果你知道了，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恬不

知恥的道歉？」

蘇晴空不知道自己流淚了沒有，大概是流了吧，雨水跟淚水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你幼稚萬分的想要報復我，處心積慮的想要報復我，甚至一點餘地都不留的想要報復我，如果你沒有這樣做的話，那天的我也不會狼狽的想去天台冷靜冷靜，也不會想去那個鬼天台去吹風，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意亂神迷的站在天台的邊緣，童澈也不會因為救我而自己摔下去了，那麼高的樓層，摔得有多痛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撕裂的吼聲在雨天里跟隨著雨天一起蔓延著。

傅斯年覺得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葯的話，他傾盡家產也要買一顆。

蘇晴空的情緒徹底的崩潰了。她靠近了過去，用手指指著傅斯年的鼻尖，「如果你不是傅斯年的話，如果你不是傅氏的總裁的話，我早就開始報復你了，你該慶幸你擁有的一切是其他人動搖不了的，不然的話，我用盡一切的辦法都

要讓你生不如死。」

其實蘇晴空根本就不知道，此刻的傅斯年已經生不如死了。

想要讓他生不如死，根本就不是讓他失去所有的一切，而是徹底的失去蘇晴空，就像此刻一樣。

蘇晴空推搡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傅斯年，彷彿是把所有埋藏在心底的恨都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最該躺在墓地里的，從來都不是童澈，是你，還有我！」

很多時候，蘇晴空有多麼恨傅斯年，就有多麼恨自己。

傅斯年低著頭，只是一味的任由蘇晴空去推搡，他沒用力的站住，所以蘇晴空推搡了幾下，他就倒在了地上。

下過大雨的小路上滿是泥濘跟污漬，傅斯年沒有起來，也沒有掙扎，渾身髒亂，就麻木的像個機器人一樣。

他沒有管手臂在路上摩擦出來的傷痕，也沒有管腳踝處的扭傷，因為這個跟心裡的疼痛比起來，根本什麼都不是。蘇晴空看著歪倒在地上的傅斯年，大口吸氣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傅斯年，我祝願你以後的每一天都活在腐朽跟醜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