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嶽池完全不能確定自己的話對言野是否有用， 算是憂愁入睡，也是第一次會因為自己身邊的床上乾乾淨淨而感到開心。
就在自己醒來的當口兒，陸嶽池聽到了外頭的滴咚聲， 出房門一看，正好是煮雞蛋的那個小機器冒了提醒，鍋裡的小餛飩還冒著熱氣。
他算得時間剛好，應該走了也沒多久。
陸嶽池把鍋裡的食物倒在了碗裡， 再去剝雞蛋殼，吃到飽了就又爬上了床，睡也睡不安生，乾脆點開了陳星的聊天框，斟酌了半天發了條消息過去，沒一會兒就達到了目的， 對方推了個好友名片來。
他道了謝後就點了添加好友， 等了半天沒能等到人的回復， 這才想起來對方很可能也正傷心， 壓根沒時間去玩手機。
陸嶽池想著去安慰安慰那個女生的爸媽，想了半道又覺得自己這樣特別突兀，又想起來了那次她給自己跑步完送奶茶的時候身邊跟了個小女生， 應該是很好的朋友，也想著乾脆好好安慰她， 有機會的話幫忙帶到一下自己的心意， 自己也是一個學生，怎麽說怎麽正常。
陸嶽池窩在床上，心亂。
那個校長年紀挺大，平常風評挺好，陸嶽池見過他幾次， 是個看起來就很慈祥的小老頭，但是聽人說現場特別嚇人，特別不堪入目。
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那麽湊巧，是個人就得把這個聯系起來，陸嶽池也不例外。
也想著自己也能順道去打探打探，萬一能知道些什麽也能和言野說說，他一忙起來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以前就挺看不慣他那種舍生取大義的精神，現在感情一變質之後知道那玩意兒叫心疼了。
這個好友申請就跟石沉大海了一樣，陳星路子野，特狂，什麽消息他都能知道，陸嶽池乾脆挑明了問他知不知道那女生住哪兒。
巧就巧在人陳星隻手遮天還真能知道，沒一會兒就又發了消息過來，這次他難得的話少，陸嶽池還是怕他誤會，跟他解釋了一些。
沒一會兒陳星就回了條消息過來。
Stars Chen：[你要有什麽你再跟我說，我能做的都做，我們都知道您有您自己的主意，就咱們兄弟也只能跟您說注意安全。]
這個“我們”一放在上頭陸嶽池就安心了，沒再說，換了衣服就往外跑，路上想了一堆措辭，結果到了人樓下成了個啞巴，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有點兒突兀，把書包裡的帽子給戴在了腦袋上就走上了那個居民樓。
按著手機上顯示的，陸嶽池到了那女生的家門口，門外還嵌了一道鐵門，陸嶽池按了一道門鈴，在心裡排演著該怎麽說話。
沒一會兒裡頭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問道：“誰！”
“我是賀小敏的同學，之前找她借了一本書，現在有空，正好就來還給她。”
裡頭的防盜門漏開了一道縫，應該是剛剛問話的女人，陸嶽池能感覺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伸出了手，說道：“給我就行。”
陸嶽池說道：“這是老師規定的讀物，我有點兒問題想問——”
書已經從鐵門的縫隙裡被遞到了女人的手上，那人冷冷打斷：“小敏不在家裡，等上學了再說吧。”
緊接著，門就被關上了，這一切都好突然，陸嶽池沒能弄清楚自己是哪兒說錯了話，只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就聽到了裡面傳來了對話聲，太小，聽不清楚誰在說話，又說了什麽。
陸嶽池皺了皺眉頭，下樓的時候看到了擺在樓梯間裡的一個破舊的沙發，這裡一層隻住著一戶人家，陸嶽池停了半天繼續往下走。
女人的反應有些反常，但是陸嶽池總不能直接衝進去，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明顯，沒能往家裡走。
外頭熱，頭髮憋在鴨舌帽裡就是一種酷刑，陸嶽池把帽子給摘了下來，找了個便利店的玻璃窗整理髮型。
之後也就乾脆守在了便利店門口，買了根雪糕舔著等人。
賀小敏要是在家裡被她媽這麽禁著那肯定不是個事兒，要真跟她媽說的出去了那肯定也能在這兒守著人。
這兒是路口，人來人往，陸嶽池也不能太清楚記得她長什麽樣，就連名字都是陳星跟自己說的，陸嶽池撓了撓腦殼，第一次覺得記性不好是個壞事，跟陳星發消息問她有沒有賀小敏的照片，打到一半又給刪除了，覺得自己這行為太變態。
可是就在把手機關掉抬頭的那一瞬間，陸嶽池看到了自己身前站著一個個子不高扎著馬尾辮的女生，額上有些微微的薄汗，手上拽著那本自己送過去的書，臉上有些肯定，又帶著一些迷茫和期待。
“是你來找我嗎？”
“秦知文的辦公室和黎竹跳下去的樓是一個對角線，就算是假定為同一個凶手的話也沒有同時作案的可能，而且……頂樓的攝像頭顯示只有黎竹一個人上去過，更傾向是自.殺。”
“秦知文在學生中口碑一直很好，一高裡學生去福利院做志願者的活動也都是他生前策劃的，持續了很多年。黎竹，同學說她很開朗，平常也不是一個負能量的人，友愛同學，也討老師喜歡，單親家庭，跟著母親生活。”鄭遠將背微微靠在牆上，深吸一口氣，看著言野的背影。
“我想你想最先知道女孩的死因。”
鄭遠說的這些言野都可以在案卷上看到，相比於聽，言野更傾向於自己去看，只是留了一半耳朵去應鄭遠，直到聽到他最後一句話之後言野才微微抬了頭。
各人有各人的事，沒人來打擾在審訊室裡的兩個人，言野突然的到來自然有很多遺漏的東西，將這些東西交代給他並不算浪費時間。
“案件的走向和調查順序並不會因為調查者的私人感情而改變。”言野把手中的文件夾關上遞給了鄭遠，說道：“況且我不太想。”
鄭遠眯了眯眼睛，其實他也沒有想到他會來，也不知道那小孩跟他說了什麽，自己留了一下午沒留住的人就回來了。
鄭遠換了個姿勢，慢慢說道：“有什麽別一個扛，你說一開始我跟你不太熟吧，咱們現在好歹合作了這麽多次，你就當我惜才愛才。再不濟，你家裡還有個人，他總擔心你。”
言野的手在桌角的鋒利部分滑動，說道：“秦那邊的攝像頭是人為在內部損壞，既定是長期性的有預謀，沒有任何目擊者。就像你說的，兩者間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嘗試著雙線破，你——”
“我秦你黎。”鄭遠出生打斷，直接把言野接下來的話給搶了。
“可以。”
陷入沉默。
鄭遠蹬了一下牆根準備出門，一開門就看到了正準備敲門的楚厲，這一下把楚厲給弄懵了，過來一會兒才用小碎步跑到了言野的身邊去，說道：“剛剛有個人說黎竹前段時間跟一個她身邊關系很好的朋友鬧了矛盾，似乎是到現在都沒有和好，問了產生矛盾的原因，沒有一個人知道。”
言野隻帶了楚厲一個人在身邊，到達賀小敏家的時候距離中午十二點還有二十分鍾，言野敲門之前看了一眼手機，十分鍾過去了陸嶽池還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言野心裡閃過一些不安，但是至少現在，不是去想這個的時候。
他按上了門鈴。
很快，有個女人開了門，一邊開門一邊說道：“你怎麽不再出去久一點？是不是又跑去玩了？你自己看看你上次月考多少分——”
話沒說完，女人發現了門口站著的是兩個並不認識的男人，門已經開了，話也說了一半，女人也不顧尷尬不尷尬直接把裡面的防盜門關上了。
“我們是警察，想找您了解一下情況。”楚厲出聲，這裡隔音不好，沒有聽到女人走開的腳步聲。
“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不要來沒事找事。”女人在門內喊道，“我女兒出去買資料了不在家，你們走吧。”
言野皺起了眉頭。
楚厲沒經驗又吃了癟，轉頭去看言野。
“你回去吃飯。”言野拍了拍楚厲的肩膀，說完之後兩個人就往樓下走。
“那您呢？”
“我回家給小孩做飯。”
“那言哥咱們下午再見！”
和楚厲分別之後言野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看了一下消息框，陸嶽池還沒回消息，心裡有點發緊，再加上那個女人拒絕配合的態度，言野覺得有些煩躁。
路過路口的便利店的時候言野進去買了一袋糖準備帶回去給陸嶽池吃，以前總擔心這些東西吃了對他牙不好，現在想著讓他吃點零食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他太瘦，吃點零食還算能讓他發點肉。
這樣想著，言野把手機和糖都塞進了兜裡，加快了速度往回走，這兒離家不算遠，他要是加快速度前進大概就五分鍾。
快要走到路邊的小公園時，他看見了噴泉旁邊的小排椅上坐著兩個人。
現在正午，自然沒有人會跑來外頭傻著曬太陽，那兒就兩個人看起來更突兀。
而且裡面有個奶黃色頭髮，長的，一看就是男性的身體線條，在這兒除了陸嶽池，言野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會是這樣的造型。
隔得很遠，言野不至於讓陸嶽池發現自己，坐在拍一上的另一個人是女生。言野眯了眯眼睛，發現那是賀小敏，跟自己拿到的證件照去比，真人似乎眉眼更加柔和。
陸嶽池沒想到賀小敏知道有人來找她，還借著出來買資料的借口來回找自己，兩個人從來沒什麽交集，就算說有，也只有一個黎竹，陸嶽池沒忘自己的目的，跟人介紹了自己，又說了好些安慰人的話。
誰知道進入正題之後本來好端端的賀小敏突然就哭了起來，小姑娘身量小，一哭就縮成一小團肩膀一聳一聳，陸嶽池慌得要命，趕緊在包裡找紙巾。
一個要遞，一個不接。陸嶽池長了半輩子都沒安慰過人，滿腦子都是言野安慰自己的畫面。
陸嶽池低頭看著手上的紙，覺得自己現在要動手動腳不太行，可是一抬頭又看到賀小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陸嶽池一咬牙，想著現在自己心有所屬，人還是一男的，自己再怎麽作也不能有什麽大事，乾脆上手給人把眼淚用紙巾擦乾淨了，沒敢往別的地方碰，拍了拍賀小敏的肩膀。
道歉加安慰：“對不起，我就是擔心……沒事，我之後就不問了啊。”
“你……你能抱抱我嗎？我……”
賀小敏哭的時候字是一個一個往外吐的，陸嶽池一時間沒能想那麽多，往前靠了靠，等到人鑽進來之後兩隻手就懸在了空中。
心裡還在想對方怎麽能突然提這個要求。
一側頭，看到了在遠處靜默站著的言野，是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