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嶽池就看著言野, 他長得好看,五官立體,從哪個角度都好看, 只是嘴唇有那麽一點薄,陸嶽池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看過的什麽憨憨營銷號裡寫的——嘴唇薄的人薄情。
即使是心裡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也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那就是自不量力,可是聽見言野說抱歉的時候陸嶽池還是覺得自己鼻尖有點兒酸, 抿了抿嘴唇沒讓自己顯得難受。
“那我們不去了,不去比賽,就呆在家裡,正好還能去派出所幫幫忙,你打小在那長大的,誰的業務都沒你熟練。”言野安慰。
“我就問你一下,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啦?搞得像沒你了我就寸步難行了似的。”陸嶽池從桌子上扒拉了那張傳單過來仔細看, 說道:“聽說寧安是好地方, 水土養人, 正好我沒事了過去玩玩。”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我怎麽不放心?”
“你一個人我就不放心。”
“那你想怎麽樣啊?”陸嶽池終於爆發,把腦袋從言野的掌心裡給扭了出來,說道:“你又說想讓我去, 我知道你忙,你比人家美國總統都忙, 不陪我你總有你自己的原因。好, 我現在說一個人去你現在又說不放心,你想怎麽樣,還是說你想讓我怎麽樣?”
“我沒有,我沒有想讓你怎麽樣,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我就這一條破命, 我還能出什麽事?”說完,陸嶽池就摔門進了房裡一個人趴在了床上生悶氣。
聽到了言野跟過來的聲音,陸嶽池直接把腦袋蒙進了被子裡頭。
“不熱嗎?”
陸嶽池沒回答,覺得鼻子酸酸的,言野就沒把自己當回事,他每次說得特好聽,自己想幹嘛幹嘛,到最後還是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家裡,有他沒他那不都一樣麽?
過了半天,陸嶽池覺得吹來了一陣陣涼絲絲的風,知道是言野把風扇給搬來了。
風一吹陸嶽池覺得更委屈,要不他就別對自己那麽好,別讓自己把他當回事了結果他還沒把自己當成什麽氣候。
“我……”言野站在原地看著本來高高興興的陸嶽池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裡,一時間也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哄人,只能把冰箱裡的小蛋糕給人拿了過來,蹲在陸嶽池床邊上,說道:“想吃小蛋糕嗎?”
陸嶽池把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裡,“都說了我飽了我不想吃。”
說完還添了一句,“把電扇給關了,吹得我冷。”
很快,自己再也聽不到電扇嗡嗡嗡的聲音。
陸嶽池縮在被窩裡頭,知道言野是有正事要忙,可是怎麽想怎麽覺得這關自己就是過不去,要是不知道別人能有爸媽陪著出去玩也就還好,關鍵是他們那一群人全要出去,自己考的分還比他們高呢,怎麽就……怎麽就沒人願意陪著自己呢?
陸嶽池用手一摸眼睛,濕濕潤潤的,真哭了。
行唄,那就讓言野知道他又把自己欺負哭了,自己就一可有可無的人。也對,自己對他來說那不就是可有可無嗎?要不是衛平安來了這兒,要不是他剛好就是衛平安他徒弟,自己能和他遇見麽?那就是一輩子都見不著的事!自己沒什麽特殊性。
陸嶽池想到這兒眼淚珠子就是往下掉,攔都攔不住,把一塊枕巾都給打濕了半條,結果就是下一秒的事兒,陸嶽池覺得自己連帶著被子都讓人給撈了起來。
陸嶽池抵死不願相從,關鍵是武力值還沒能到可以製服言野的地步,只能被人抱著壓在了床頭坐著,自己無理取鬧就鬧了唄,要不他就走了,反正他還有小蛋糕和孺子牛,自己就當他沒來過這兒都行。
陸嶽池閉上眼睛立志不再看言野,結果就聽見人給自己說話。
“叔知道你現在真把叔當親人了叔特高興,你高興的時候我高興,你要對我使性子我也高興。”
陸嶽池感覺言野歎了一口氣,他繼續說。
“可是你叔笨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就是……不會照顧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哄人開心,你想想啊,他接近三十年沒談過對象,那更不論照顧小孩了對不對?”
言野繼續問,“你自己說你自己好不好照顧?”
陸嶽池終於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不好照顧。”
“跟人打架,關鍵是人又嬌貴,一有傷口就留疤。我以前不管是在學校裡頭還是之後參加工作了,受傷了就等他自己好起來,別說什麽上藥,大家都這樣。你說你怕疼,我就生怕你磕著碰著哪兒。你說身上還好說,你要受點傷了我還能看出來,你說你心裡不開心我怎麽猜?”言野抽了紙巾把陸嶽池眼角上懸著的水珠子都給擦乾淨。
“嗯?”陸嶽池示意言野繼續說。
“我就看著你笑,我就覺得你開心,你要不笑,我就得在心裡想,我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把我自己排除了,我就在想是不是你還提防著我,自己在外頭受了欺負嫌丟人不跟我說自己一個人悶著難受。”
“你現在十八歲,在叛逆期裡頭,我也生怕是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話出來,有時候坐在所裡突然就發了呆,想今天晚上去接你放學要跟你說什麽話,不要讓你覺得我是個特別沒趣的人……不過好像……我確實挺無趣的,也經常惹你不開心,之前也是,剛剛也是……”
“我怕跟你呆在一起太久了你煩我管得多,我又怕隔得太遠,沒有辦法關照到你。不過當警察確實是挺忙的……我只能抓緊那一點兒時間跟你相處,結果就是這樣我還是沒能讓你開心。”言野苦笑了一下,總結,“歸根到底就是我笨,我猜不出來你心裡在想什麽。”
陸嶽池都讓言野給說愣了,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是言野頭一次跟自己說這麽多……還……那麽煽情,沒想到他還能對自己那麽在意……
“你暑假有兩個月,我會盡力爭取假期陪你出去玩一趟,這是我早早計劃好的事,只是之前你心情一直不太好,加上要考試,我怕我沒能真的爭取到,到時候又惹你生氣,或者說,你要你願意,之後,我陪你去哪兒玩都行,好不好?”
陸嶽池覺得言野說話每次都特別認真,現在自己又有點害羞上了,眼淚都乾在了臉頰上,臉部一動作還有點抻得慌,就是這樣,陸嶽池還想著倒打一耙,“你……你不跟我說那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又不是會讀心術,這是你的問題。”
言野笑了笑,捏了一下陸嶽池哭得紅紅的小臉,“小機靈鬼,還推鍋。”
陸嶽池絲毫不認輸,兩隻手都捏住了言野的腮幫子,控訴,“大壞蛋,就知道欺負我。”
言野也不攔著就讓陸嶽池捏著自己的臉,眼看著他露了笑才空了手在小盤子裡拿叉子挖了一塊蛋糕出來遞到了人的嘴邊上去,問道:“生了這麽久的氣我猜你餓了。”
“你就是大聰明。”陸嶽池沒放松手勁,把湊在自己嘴邊的蛋糕給吃了進去,奶油上還沾著涼氣,水蜜桃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冰冰涼涼的很舒服,陸嶽池吃完之後就把嘴巴又張開了。
言野的臉還在忍受著小陸同學的摧殘,又擰又揉,還看見了陸嶽池跟小孩似的張嘴,手上已經挖了一杓蛋糕,嘴上卻還問著,“多大了,還跟小孩似的要喂?”
“不管我多大,那我都比你小,那就是小孩,你就得當我是小孩兒,你就得對我好。”
“好,對你好,什麽都給你。”
陸嶽池憑著一己之力又乾掉了一塊蛋糕,肚子徹底變成了鼓鼓的模樣,關鍵是言野還用手指戳了戳,陸嶽池把大背心撩起來還覺得有點害羞,八塊腹肌都給吃成了一塊,手一摸,腰線還在,安心了。
眼看著盤子裡還有個底兒,用手指沾了一塊放到嘴裡去吮。
言野問道:“要吃就再買,這樣弄得你慫慫的。”
“我就慫。”
下一秒,陸嶽池直接把指尖上的奶油劃在了言野的臉上,眼見著言野愣住了乾脆在他臉上畫了六條胡須,還特別幼稚地在他腦門上寫了個“王”字。
言野失笑,沒想到都快三十了還能讓人拿著奶油在臉上畫畫,然後就感覺陸嶽池用手環住了自己的脖子,小聲問道:“我去寧安好不好?”
“為什麽?”
“你自己說的,展現自我,交新朋友,我剛剛看傳單上寫的了,不是什麽特別大型的,預賽和決賽就是一起的,我要過去算上來回最多用四天,這四天你我可以天天跟你打電話,我都十八了,成年了,行不行?行不行嘛。”
陸嶽池覺得自己就是魔怔了,自己考的好言野會這麽高興跟自己說那麽多,還會跟自己買小蛋糕,那是不是自己只要做到更好就可以向他提更多的要求。
言野覺得這東西是底線,肯定輕易答應了陸嶽池,結果自己剛要出聲拒絕就感覺他開始搖自己的手,那張純良的臉上就寫著期待,眼睛裡頭都似乎有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剛剛哭過,哪兒都是紅紅的。
就……特不給人拒絕的余地。
陸嶽池一看言野沒說話了就知道勝券在握,趕緊乘勝追擊,“叔,你最好了,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叔,言叔,言叔叔。”
“你自己說是誰在欺負誰?”言野瀕死前發出最後的質問。
陸嶽池沒皮沒臉,笑嘻嘻,“你,你欺負我。”
言野起身準備去洗臉,叮囑,“行,你看看怎麽報名,待會兒了我給你收拾東西,弄完了回來,路上別逗留,一天三次……不,有空就跟我打個電話,錢帶夠,路上別跟陌生人說話,別誰給你吃東西你都吃,別——”
“你還真當我是小孩呢!”陸嶽池越聽越覺得言野說話不在調上,及時打斷。
言野以牙還牙,“不管你多大,我都比你大,那你就是小孩,我就當你是小孩。”
陸嶽池終於又被言野弄笑了,趴回了床上,這次再也沒有用被子蒙住腦袋,似乎樂極,兩條腿都翹起來晃悠。
一星期後。
一清早的火車,陸嶽池就拖了個小行李箱往車上走,這兒只有火車站,得先坐到秦野了再去轉動車,不然可慢,陸嶽池把上了車,想著就一大站路乾脆把行李箱就放在了自己手邊上,好在是自己身邊沒人,陸嶽池一雙腿還能有伸展的余地。
然後屁股還沒把椅子坐暖和,心裡就空虛了。
陸嶽池想著用手機分散分散注意力結果那個手就是不聽話,點進了微信還不說,還點進了言野的聊天框,他給自己發的一長串注意事項還列在上頭,陸嶽池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才跟他分別了十分鍾,覺得現在要跟他打電話顯得自己特別慫,吸了吸鼻子,把耳機插在了手機上聽歌。
火車開動了,陸嶽池讓自己癱在椅子上,突然心裡升起一陣惶恐來,這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趕快對著窗口拍了一張照片傳上了微博。
回復評論花費了好長的時間,長到陸嶽池已經換上了動車,可是期間言野一直沒能給自己打電話,陸嶽池覺得自己忍不了了,剛準備按那個電話小按鈕結果屏幕上就亮了通話提醒。
陸嶽池跟做賊似的左右都看了看,趕緊接通了電話,一接通就是言野一張臉,就這麽擺在屏幕正中間……就標標正正的都跟證件照似的,背景是秦西鎮派出所,陸嶽池知道他正坐在他的工位上。
那豈不是公然上班摸魚給自己打電話麽!還敢直接把手機對著臉,就不怕別人發現了丟飯碗了?
可是這麽想著,陸嶽池心情莫名其妙好了那麽一丟丟,忽視了之前言野都沒跟自己說一句話的難受。
陸嶽池沒忍住截了幾個屏。
“換上車了嗎?”言野問。
“嗯啊。”陸嶽池把手機對著窗外,又給切了回來讓自己能看著言野,說道:“我第一次坐火車和動車呢,還……還有點緊張,這兒好新。
“小沒見識的。”
“好啊,你嘲笑我?”
“我沒,我真沒。”
“呵。”陸嶽池就是看著言野這個樣子覺得好笑,之前他給自己吃的癟自己還沒還回去,質問:“這就是思前想後怕惹我生氣跟我說的話?哇!長見識了!第一次聽見有人哄人開心這麽說話的。”
“那我以後帶你坐飛機?”
陸嶽池都被言野逗笑了,說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你不會哄人,我不知道你這麽不會哄人。”
言野清了清嗓子,問道:“行李弄好了沒有?”
“兩趟我身邊都沒坐人,待會有人來了我就把箱子放上頭去。”
才說完,陸嶽池就聽到言野那兒傳來了一陣騷動,屏幕裡是天旋地轉的一陣,然後再被擺正,就看到上面擺著好幾張熟臉。
陸嶽池一個個給人打了招呼。
言野轉過身去跟他們說話,“我就說是在跟我們家小孩視頻吧,非不信?”
“這不是剛剛看你一臉笑覺得不對勁呢嗎?小池,你言叔說你去參加比賽了?是不是得跟我們拿一獎狀回來?到時候咱們把你的獎狀裱在咱們大廳正中央,誰都知道咱們這兒出了個人才!”說話的是林保國。
陸嶽池沒忍住笑了,打趣,“那說真的啊,您要不給我貼了我回頭就在大廳裡撒潑。”
林保國思考良久之後說道:“那還是不行,這不是公私不分麽,不過可以考慮貼咱們所裡的寢室裡頭,以後你叔叔伯伯們睡覺都能看一眼。”
“別吧,我還要臉呢!”
“這是什麽丟臉的事啊?你可別忘了當時你也是去跳街舞,還給我們賺了個加濕器回來呢啊,老衛給我們吹了好多年,說什麽,沒有他們家小池我們這群老頭子還沒那個享受加濕器的福分呢啊。”
“林伯,您閉嘴吧您。”陸嶽池一張臉徹底讓人給說紅了。
“行,你跟你叔說話。啊,沒事乾的日子真好啊,小楚,陪我下局象棋。”陸嶽池眼見著林保國晃著大肚子走了,言野的那張臉又出現在了屏幕裡面。
言野哪壺不開提哪壺,“好好跳,趕明兒也給我弄台加濕器回來?”
“閉嘴!”陸嶽池用手打了一下屏幕,說道:“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乖,加油。”
“那肯定得加油,來都來了,不拿個冠軍能對得起這些車票錢呢嗎。”
“行,不聊了,我去窗口那兒頂一會兒,你今天起得早,抓緊時間休息,看手機看多了容易暈車。”
“好。”陸嶽池心裡喜滋滋,把電話給掛了。
覺得自己椅子都舒服了起來,問就是一個字,爽。
大概就兩個小時的事,陸嶽池給自己定了個鬧鍾就直接陷入了睡眠,到站之後直接就拉著行李箱出站。
小陸震驚.jpg。
這麽大的車站?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往哪兒走?
陸嶽池愣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自己把自己給走丟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花花世界迷人眼麽?
這裡和秦西不一樣,人也不一樣,就論來來往往的人,把腦袋染成彩色的都有,也似乎沒有那麽多人把目光往自己身上投,那種……類似於質疑和看異類的目光。
陸嶽池終於在全然的陌生感裡找到了一絲可以稱作是安全感的東西。
還沒打開地圖去找酒店,言野就已經把酒店的地圖給自己發了過來,陸嶽池站在原地沒有動去接收那個地圖,可是就在下一秒,陸嶽池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