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陸嶽池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不是人話， 瞎撩就瞎撩唄，還一下給扯那麽遠，覺得那個緊繃在自己手指上的皮筋都讓自己說的話給凍蔫兒了， 抬眼瞧了言野一眼，沒被人搭理，倒是自己碗裡多了兩塊牛肉。

　言野淡道：“吃一點沒事，慢點吃， 不急，已經預約掛了號。”

　陸嶽池麻溜給自己扎了個馬尾，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開始貧嘴用以掩飾尷尬，“對，人吃飯講究的就是個細嚼慢咽， 在口腔內進行初步消化就能給胃減輕負擔。”

　“這你都知道？”言野微微笑了笑。

　“別以為你學理科的就看不起我， 這是初中生物， 我中考生物地理加起來滿分呢， 厲害吧？”

　“嗯，厲害。”

　陸嶽池用手碰了碰言野的手背，質疑， “我怎麽覺得你誇我誇得特別敷衍呢？”

　“沒敷衍，真情實感， 貨真價實， 童叟無欺。”言野把陸嶽池的手給放了回去，說道：“別我說慢點兒了你就真慢了，小厲害快吃著吧。”

　“跟哄小孩似的。”陸嶽池意見頗大，結果一時激動忘記吹自己杓裡的粥又差點給燙著，終於嘿嘿笑了兩聲， 說道：“我連小孩都不如。”

　……

　陸嶽池不能說吃得特別滿足，畢竟就沾了言野的一點光吃了點牛排，主食是米糊混菜葉，最後自己還是跟著言野回了一趟家，穿西服這東西……怎麽說呢？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穿起來沒有那個味道，看著自己過過眼癮得了，要穿出去給那麽多人看，陸嶽池覺得自己虧了個大本。

　去了醫院，陸嶽池感覺自己被人裡三圈外三圈都給扒了一道，最後還讓人把自己衣服全脫了坐胸透，一個長頭髮差點把人醫生給嚇壞了，一看人說話是男聲回了神。

　言野拿著陸嶽池的衣服在外面等著。

　陸嶽池還沒叫喚言野就已經進來了更衣室，陸嶽池拉了門要言野進去，誰知道言野直接把自己的所有衣服都遞給了自己，還有要走的架勢在。

　陸嶽池急忙給人拉住了，說道：“你跟著進去唄，裡頭不怎麽乾淨，你都給我拿這麽久衣服了乾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陸嶽池現在上身光著，還在自己身邊蹭蹭，言野突然覺得有些焦躁，可是又找不到焦躁的根源，陸嶽池都這麽說了，他也不推拒，跟著陸嶽池進了更衣室裡。

　一件白色的襯衣加一件黑色的套頭衫，言野站在原地給人把襯衫遞過去。

　陸嶽池的頭髮讓他撥到了一邊，低頭認真地給自己扣扣子，從下往上，袒露出一塊胸前的粉白，鎖骨精致，脖子也細長，就是懶懶的，連穿衣服還要靠著牆。甚至於在這樣密閉且狹小的空間裡，言野能嗅到一些摻在消毒水裡的其他的香味。

　近似於那天晚上。

　自己從來都知道他刻意的撩撥不懷好意，自己沒有一次當真，可是不得不說，他偶爾也會做出一些無意識地撩人的動作，偶爾也會露出自己的軟肋讓自己給他上藥，大多時候會比他刻意的時候更加讓人……焦慮。

　言野給自己嚇了一跳不敢再看，甚至微微背過身，結果聽到了身後人的一句，“你害羞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麽背過去？咱倆身上的構造那是一摸一樣，不是吧，阿sir？”陸嶽池特地走到了言野面前把搭在他手臂上的衛衣給撈了下來，“你不會真對我圖謀不軌被我戳穿你的險惡用心之後氣急敗壞，又受到了良心譴責不敢看我了吧，嗯？”

　“在家鬧鬧就行了，在外面注意影響。”言野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為什麽突然有些渙散，只能盡力讓目光全部集聚在陸嶽池臉上，又覺得剛剛自己說的話有些生硬，換了個溫和的語氣，“還要去看貓，快點穿，我去外頭問問結果什麽時候出來。”

　“行。”陸嶽池馬上把腦袋鑽進了衣服裡，笑著說道：“穿好了，一起去。”

　頭髮被布料擦過變得蓬松柔軟，不少飄了起來，讓原本顯得精明的小孩一下變得呆呆的樣子，言野低頭看著陸嶽池，終於找回了平常心，他還是那個自己養著的小破孩，伸手要去給他梳頭髮他還是會退開一些，然後又似乎察覺了一些什麽又往自己這邊挪了一點步子，把腦袋也探了出來，還說道：“你著人是不是特別喜歡擼人頭髮啊，你要看著特羨慕你就自己留長頭髮唄，自己躲在被窩裡揉一晚上都沒人說你。”

　說是這麽說了，陸嶽池也還是把腦袋更加往前湊了湊，其實被他揉揉腦袋還挺舒服的，結果等了半天沒等到，等到了一句，“你頭髮靜電，炸了。”

　靠。

　給他慣的！

　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陸嶽池狠狠拽了拽頭髮，雙手插兜，再也沒了好脾氣。

　還是昨天晚上的那個醫生，見了陸嶽池和言野之後就站起來帶著兩人去了後頭的房間裡，小貓已經脫離了危險，現在正趴在小床上睡覺，察覺到了人的靠近立馬弓起了背豎起了尾巴，連嘴都咧開，準備攻擊人。

　“沒事啊，沒事，這是救你的人呀。”醫生慢慢靠近了小貓在她腦袋和下巴處都揉了揉，很快小貓軟化了下來，喵喵叫了兩聲，之前是淒淒慘慘，現在就跟是在撒嬌一樣，聲音細細軟軟的，發嗲。

　陸嶽池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歪頭，“我也能摸摸她麽？”

　“能的。”醫生笑道：“是一只怕疼的小貓咪，昨天麻藥過去了叫了一晚上，最後實在是肚子餓了，吃了點貓糧，要不去拿點小魚乾來吧，增強增強感情。”

　“小姑娘哪能不怕疼的啊？”陸嶽池拿了小魚乾來就要勾.引小貓，結果等到自己一湊近小貓直接翻了個身把肚皮給露在了陸嶽池面前，四隻小爪爪蜷著貼在了肚皮上。

　陸嶽池先是一驚訝，再就換了一隻手去揉小貓軟乎乎的肚子，把手上的小魚乾給人小貓喂了進去，哄道：“寶寶怎麽這麽乖呀，是天底下最乖的小貓咪了不是？”

　醫生也會說話，笑著說道：“貓通人性，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陸嶽池看著小貓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都給看化了一半，以前沒覺得自己多喜歡貓的，現在就來了個光速打臉以後就是鐵定定的貓奴，撓了撓小貓的下巴，說道：“寶寶快點好起來，之後就帶你回家，給你買漂亮衣服穿。”

　眼看著小貓似乎對陸嶽池沒有敵意，一人一貓相處融洽，正巧外頭有人找，醫生也就跟陸嶽池叮囑了好多東西走了出去，一時間房間裡頭就只剩下了言野、陸嶽池還有叫做寶寶的小貓咪。

　陸嶽池特地去拿了逗貓棒來，一想自己家寶寶跟自己一樣都是傷殘人士不能隨意折騰，乾脆讓小貓窩在了自己腿上，喜歡什麽生物就有投喂什麽生物的本能，沒一會兒一小袋小魚乾就見了底全然貓貓給吃了。

　小貓叫得一聲比一聲嗲，爪爪緊緊抱住了陸嶽池的一小截手臂，似乎還在討要吃的。

　這麽可愛的小東西找自己要吃的自己哪能拒絕啊，陸嶽池沒有猶豫地就要去旁邊的架子上給人把小魚乾拿來，還沒碰到包裝袋就被人在中途截了個胡，陸嶽池抬頭一看是言野。

　陸嶽池當即就皺了眉頭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開始擺弄寶寶的小爪子，壓低了聲線，說道：“叔叔怎麽這麽壞呀？連一點小魚乾都不給吃，簡直就是虐待小貓咪，小貓咪好可憐，小貓咪太可憐了。”

　陸嶽池這麽一番話讓言野都有點難堪，終於說道：“她剛剛好，你給她吃這麽多東西容易壞肚子。”

　陸嶽池繼續裝小貓，抬頭看著言野，說道：“原來叔叔是對寶寶好呀，可是小貓咪哪裡來的壞心思呢，叔叔這麽凶要把寶寶嚇壞啦！”

　言野俯視著這一人一貓，小貓還是有小貓的天性，被陸嶽池松開了小爪子之後就開始用兩隻白色的前爪去撈陸嶽池懸在胸前的頭髮，陸嶽池也特別配合，乾脆把頭髮整個放下來用手把前頭的頭髮捏成了一小股逗著小貓玩，兩條腿和另一隻手都在致力於兜住寶寶。

　這樣太和諧，和諧成了一幅畫，言野神情有些呆滯，終於被人從混沌思緒中給拔了出來。

　“叔，你也過來摸摸唄？人家毛可比我多。”

　“嗯。”言野自動忽視掉陸嶽池得後半句話慢慢蹲了下來，寶寶已經被陸嶽池擺成了一個可供撫摸的姿勢，伸手就要去揉揉。

　結果還在半路上就被人用一隻爪子抵住了手，另一隻爪爪直接在言野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陸嶽池沒能攔住發怒了的寶寶，寶寶雖然有點小瘸也不妨礙人家就是一隻靈敏的小貓咪，一個跳躍就跑到了小床上去給自己舔舔毛。

　“你瞧瞧，沒事攔別人吃東西幹什麽，報應來了吧？”陸嶽池樂了，興致勃勃看著言野，這是新仇舊恨一起讓人寶寶給報了。

　言野沒說話，陸嶽池知道他在心裡較真，乾脆起身給人拿了酒精和繃帶過來，強硬讓言野蹲著，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大腿上開始給人上酒精。

　言野連疼都不叫一聲，陸嶽池瞄了言野一眼還不忘揶揄，“反正你打過疫苗了也不怕，這次終於換你掛彩了一次不是？”

　手起繃帶落，還附加上了一個少女白色蝴蝶結，陸嶽池對自己的傑作頗滿意轉身把東西放回原處，留下了言野和寶寶兩個大眼瞪小眼，簡直就是一個小陸嶽池，這怎麽一回事？

　言野沉思。

　陸嶽池沒覺得言野會因為自己被小貓拒絕了這件事難受，結果一回來就看到了人安安靜靜蹲在原地，還有一副耿耿於懷的表情，還對自己問了一句，“為什麽？”

　陸嶽池拍了拍手上的灰，還沒等手伸向寶寶，人小貓就已經把肚皮露了出來，陸嶽池笑著說道：“人醫生都說了，你對她好她對你好，你要一直板著臉是我我也懶得搭理你，更何況您剛才還幹了搶人小魚乾的缺德事，她不喜歡你那不是正常的事麽？”

　“那為什麽一下就跟你這麽親近？”

　陸嶽池覺得言野一下跟魔怔了似的開始跟自己鑽牛角尖，那自己怎麽能知道沒有壞心思的小貓咪是怎麽想的呢，開了個玩笑，“我天生麗質難自棄，帥得慘絕人寰連貓都對我一見鍾情，要和我喜結連理比翼雙飛長相廝守白頭偕老，懂了嗎？”

　陸嶽池越說越帶勁，越帶勁就覺得言野的樣子特別有趣，越靠越近，最後打了一個重重的響指，讓言野皺緊了眉頭往後仰了仰。

　言野做不出推開陸嶽池臉的事來，惹不起總躲得起。

　一截西斜的陽光從窗戶外頭漏進室內，正好是陸嶽池湊近，正好落到了他的臉上，將他臉上細細的絨毛都照得有些發光，是婆娑的通明，帶著溫存的柔情。

　想到之前自己在超市裡頭他對小家夥那麽耐心，又救助流浪貓，現在有和人打成一團，好像……好像他就是天生能惹小家夥喜歡，或許不是天生的，是……因為他自己經歷得太多，所以身上才有一些對萬物慈悲的力量，而這樣的色彩讓他變得有吸引力，是一個很善良很善良的小孩。

　小貓還在因為陸嶽池撫摸而喵喵叫個不停，眼前是陸嶽池那雙圓圓的溢著狡黠光芒的眼睛，言野覺得心裡有些震蕩，或許自己曾經把他當作某個人，而現在他不是任何人，就是他本身。

　“叔，你是不是特想跟咱寶寶親熱啊？”陸嶽池壞笑。

　“嗯。”言野順著陸嶽池的話說。

　“那行，你把你手給我。”陸嶽池甚至還沒等言野同意就把人的手給撈了起來捏在了自己手裡，把剛才那袋被言野奪走的小魚乾給撕開拿了一塊小魚乾出來。

　言野看著陸嶽池動作沒出聲，更是順從。

　言野的手粗糙且大，陸嶽池的手是修長那掛的，一下還不能把人的手完全包裹住，只能包個一半，最重要的是用自己的手指按住了言野的手指，再就是捏了剛剛拿出來的小魚乾。

　陸嶽池用手揉揉小貓的腦袋，說道：“我，是你哥，這是你叔，以後咱仨一起過日子，你別看著我喜歡你啊，要沒你叔同意那你肯定不能進屋。我悄麽告訴你，其實你叔可有錢了，你巴結他比巴結我來的小魚乾更多，你要想著以後能有吃不完的小魚乾呢你就給我這個面子吃了這個，不然啊我隔著半條街都聞到你叔身上的醋味兒了，待會兒他就得嫉妒得把我給抽兩頓，你仔細看看啊，這是我的手喂的，不是他喂的啊。”

　言野聽著陸嶽池叭叭說了一大堆，心裡發笑，覺得他現在簡直幼稚得可愛，難道貓還真的能聽懂人話不成？還抽呢？一根手指都不敢碰。

　結果就看著小貓長大了嘴，把自己和陸嶽池手上捏著的小魚乾給放在嘴裡嚼嚼了咬碎給吞了下去，似乎還特別滿足地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嘴，順便又躺了下來讓人給他揉揉肚子。

　陸嶽池笑罵了小貓一句“牆頭草勢利眼”，結果還是立馬牽著言野的手往人的肚皮上揉揉。

　細細軟軟的絨毛穿插在十指交疊的指縫之間，寶寶再也不抗拒言野的撫摸，甚至還美美的伸了一個懶腰，小爪爪都炸開成了小煙花，粉粉嫩嫩的小肉墊。

　“你瞧瞧，是不是整個就是一個黏人精撒嬌怪？”

　“是。”言野輕輕撓著小貓的肚皮，“是，經常撒嬌。”

　“你倆才見幾次啊？經常這個詞都能讓你說出來——”啦？

　陸嶽池偏頭質問，呼吸卻一下屏住。

　這才意識到自己隔言野隔得有多近，近到自己要是再過去點指定就能親人臉頰上，他下巴上還有一道小小的傷口，自己嘴賤害的。

　隔得那麽近，似乎能數出來他有多少根睫毛，別人的睫毛都是翹起來的，他是垂下去的，還有……還有那個鼻梁，哪能那麽高啊，就跟人外國的超模似的……

　一道光橫在了兩人中間，讓他那雙黑得透亮的眼睛裡揉進了金色的光芒，是星子，也是炬火，洋溢的柔情和寵溺，活在他眼睛裡的人一定特別幸福特別溫暖。

　甚至能感覺到言野的呼吸時所交換的空氣撩動了一些珍貴的東西，那些東西藏在心底，從不見天日，現在讓人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火光漫天。

　陸嶽池腦袋空了，當即愣在了原地。

　看著主動覆在言野手背上的自己的手，他手上的溫度被傳達至自己的身體，暖呼呼的。

　也突然發覺。

　好像不是他老牛想吃嫩草。

　是……

　自己嫩草想吃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