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高傲的端木校草(10)
秦政原本想從公寓裡搬出來,但想了想,又放棄了。
回去住宿舍不太現實,因為住宿舍麻煩。
雖然秦政不在意,但改不了有同學恐同的現實。男生宿舍肢體親近,如果別人誤會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到時候別人堵他也堵。
回男主角家,他寧願從樓上跳下去離開這個世界。
他還是要住在這兒。
不是秦政品性自立自強到想下定決心帶著初中畢業證出去自立門戶,只是待在這間公寓,他心裡很空。
魏寅莊很喜歡換著花樣玩他,秦政跟魏寅莊幾乎在哪都做過。
秦政本來就年輕,天天睹物思淫欲,寢食難安。
不過他沒誇張到覺得後面空,只是心裡空而已,走到這兒,走到那兒,秦政常常恍神,好像看得見過去,他嬉皮笑臉地抱著魏寅莊親親他這兒親親他那兒。
也是因為過去他和魏寅莊太親近了,所以當魏寅莊要把他推開的時候,無論說了什麼話,都顯得沒有重量,需要秦政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一遍遍、一遍遍地回想魏寅莊和他說的話,對他露出的那點兒厭惡,還有魏寅莊上他的時候,他又問魏寅莊為什麼突然要走,魏寅莊回答他——
「煩了。」
秦政無話反駁。
他一直怕魏寅莊有一天煩他不知人事、煩他一無所知、煩他不會當一個合格的戀人不會像魏寅莊待他那樣待魏寅莊好。
他盡力了,他把能想到的讓魏寅莊別煩他的方法都試了。
他想學著當一個合格的戀人。
但還是會煩他。
秦政沒辦法。
之前秦政自願堅持到一個月以上的事情從小到大只有一件事,就是打球,後來跟魏寅莊在一起,多了一件,每天親親戀人抱抱他。
然而現在又只有一件了。
流水的朋友,鐵打的籃球。
秦政過上了每天上課做做題,打打球的散漫生活,跟學校學習節奏完全脫節,語文成績原本到了六十多分,又跌回了三十幾分。
不過他也不在意,考完數競他就走。
他走了,端木寒靖應該會死,但只要瞞住楚東辰和顧蕾就行。
他會騙他們說考完數競去國外留學了。
等楚東辰、顧蕾知道真相的時候應該早已經開始上大學了,秦政只想確定他們能夠完全脫離原書死亡的結局。
他該離開了,他的高中生涯早就結束了,只是他想賴在魏寅莊身邊而已。
楚東辰終於感覺出端木寒靖哪裡變了。
換句話說,靖哥不是變了,他是瘋了。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靖哥依然該說說該笑笑,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數學成績自聖誕節後每次不論難易150分年級第一。
也真沒去上過學校的數競課。
可久了,楚東辰終於發覺不對。
因為沒有一個正常人,會一連兩三個月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像永遠不知道疲憊一樣。楚東辰大年三十瞞著家裡半夜十一點多偷偷來找他,卻在路上發現端木寒靖竟然在街邊的籃球場裡打球,大年三十,路上車都沒了,整條街空空蕩蕩,只有靖哥一個人在裡面打籃球。
籃球拍在地上,聲音迴響出很遠。
楚東辰想著過年別人家人團圓,靖哥什麼都沒有,半夜在籃球場一個人打球,一下就哭了。
他恨死那個姓魏的了,靖哥為他和家裡斷了關係,他憑什麼丟靖哥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地過年???
靖哥在籃球場裡看見他了,走近過來看清他在哭,竟然不知所措地問他,你為什麼不回家過年,怎麼在街邊一個人哭。
楚東辰沒忍住,一下抱住靖哥,哭得說不出話來。
天很冷,楚東辰記得那天晚上零下十幾度,靖哥就套了件毛衣,他一抱住靖哥,從肩膀到腰都是骨頭,手冷得像積久不化的冰一樣。
楚東辰自從上了小學一年級,到現在第一次哭得這麼厲害,好像受委屈的是他一樣。
靖哥倒是還笑得出來,拍拍他臉,像全然不把孤零零只有他一個人的這件事放在心上一樣,勸他早點回家,別讓他父母逮住他。
楚東辰心裡難受,哽咽著一遍遍說,他還陪著他,顧蕾也是。
他原本以為靖哥和那個語文老師分開更好,可到現在,兩個人分開了,那個語文老師可能好了,靖哥卻像要死了一樣。
楚東辰從來沒想到那個靖哥「看不太上」的語文老師對他這麼重要。
楚東辰沒見靖哥露出很不好受的神色,也沒見他哭過。
如果不是偶然發現靖哥下半夜兩點多還在籃球場一個人孤零零打球,後來發現端木寒靖竟然一夜一夜地都熬到兩三點,甚至接近天亮,他根本不知道靖哥還在意那個語文老師。
楚東辰勸靖哥把人找回來,靖哥從沒回答過他。
像沒事發生過一樣。
年輕人身體有糟蹋的資本,可也不可能無限制地糟蹋。
寒假過去了。
楚東辰眼見著靖哥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但靖哥還是那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嘻嘻哈哈,天天和他勾肩搭背去這兒去那兒,時不時勸誡他,當一個有精神追求的人。
別說精神追求了,現在靖哥讓他幹什麼,楚東辰都答應。
時間過得很快。
冬天過去了,春天到了,學生衣服越穿越薄,楚東辰看見靖哥比去年這個時候瘦了一整圈。
大概是初春的某天,直接在靖哥家附近、學校所有籃球場安了攝像頭的楚東辰發現靖哥不再去一打球就打一晚了,他只是抱著球,孤零零地在球場蹲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兩個小時後就離開了。
但靖哥也變得不太愛動,連走路都慢吞吞的,好像快走一步就不舒服一樣。
楚東辰那時並不知道,靖哥在寒假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得了肌腱炎,只是他還撐著肌腱炎去打籃球,到後來,他再也跑不起來了。
六月,預賽,楚東辰對數競預賽沒有概念,好像只是靖哥消失了一天,後來就過了。
後來整個暑假楚東辰都沒再聯繫到端木寒靖,去靖哥住的地方找不到人,硬著頭皮聯繫靖哥父母,他父母竟然不承認有靖哥這個兒子。
九月開學後好幾個星期,楚東辰也沒在學校看見端木寒靖,他問顧蕾,顧蕾在準備藝考,很失落地和他說,已經很久沒聯繫過端木了。
到接近十月份,學校文化節那天,楚東辰才看見了失蹤幾個月的兄弟。
他激動得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楚東辰瘋了一樣跑過去,一把拉住那個正在買麻辣燙的少年時才確定,靖哥回來了。
比起三四月份的時候,靖哥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沒有寒假時那樣瘦得嚇人了。靖哥抱了抱他,主動給他講了講這幾個月的去向。
靖哥很簡單地說,他考試去了,考試前準備了一段時間,考完出去玩了一段時間。
楚東辰問他成績怎麼樣,靖哥笑嘻嘻地跟他說省一等獎。
不過一個月後,靖哥跟他聊天時不小心聊漏了嘴,九月底跟他聊天的時候靖哥根本不知道聯賽成績,只是隨口瞎編的。
但成績下來後,靖哥真的是省一等獎。
楚東辰不知道競賽獎項的重量,他去查了查,好像每年數競聯賽一等獎全國只有一千左右的學生。
靖哥真厲害。
靖哥會的,楚東辰都覺得厲害,數學厲害,吉他厲害,打籃球厲害。
所以這麼厲害的一個人,不應該把那麼多感情浪費在一個三十多歲的語文老師身上。
楚東辰現在很認可靖哥和他說的精神追求——
年輕人的確應該把時間更多地放在發展自身與學習上,靖哥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都差點被感情裡的事毀掉了。
學校領導很以靖哥這樣的優秀學生為榮,彷彿靖哥語文從來沒考過28分,要靖哥在週一升旗演講上發表優秀學生演講。
但靖哥像在跟楚東辰聊天一樣,笑嘻嘻地拒絕了,說再等等,不然他畢業前要演講兩次。
一個學生跟老師、校領導說話的時候嬉皮笑臉,楚東辰估摸著如果是他,就差不多涼了,但換成靖哥,聽靖哥說話的老師和校領導竟然和靖哥一起笑起來,說等他好消息。
楚東辰沒聽懂,問靖哥,靖哥說11月份還有決賽。
楚東辰想當然地把數競替換成了他瞭解的體育比賽,問靖哥能拿第幾名。
靖哥很謙虛地和他說爭取拿第一。
楚東辰很為他振奮,他看過靖哥「訓練」的樣子。
他看不懂靖哥做的題、寫的內容,他只能看出靖哥向空白處下筆時從不會停頓、猶疑、返回察看題幹、圖形信息,像幾橫排長的代數式、交點多到眼花繚亂的幾何線條內容都熟諳於心,像設定好程序的電腦。
數學老師誇他是天才——
那當然,靖哥永遠是最厲害那個。
哪怕楚東辰數學還不能考到三位數,依然與有榮焉。
靖哥說出的話,從來沒有落空過。
他是楚東辰見過說話,哪怕是吹牛也最算數的一個。
決賽結束後,楚東辰再見到靖哥,是在週一升旗典禮的演講台上。
三千多名師生在下面眼神灼灼地盯著台上慢吞吞走上來的少年,眼神各異,有敬佩、羨慕,也有因為聽聞過一些有關於這位競賽金牌學生別的事情而發自內心的厭惡。
楚東辰知道靖哥肌腱炎到現在還沒好,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還是冬天,天很冷,他只穿著一件毛衣,消瘦地立在台上,他向下看了一眼,沒先說話,先笑了一下,白氣從他嘴裡冒出。
不知為何,楚東辰又想起去年在籃球場一夜、一夜孤零零打籃球的少年。
好像他從未變過。
楚東辰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這麼想,只是看見他的笑,想起他在最壓抑、消瘦的時候,也這麼笑,看不出來他很難過。
少年握住了話筒,隔得不近,楚東辰看不清他臉上細微的神情變化,只看得見他嘴角似乎帶著點笑,眼鏡框、下頜、肩膀勾出一個很鋒利的線條。他眨了眨眼,聲音懶洋洋的,眉眼裡帶著很年輕、很野的桀驁,像從前在籃球場上與楚東辰說他能拿第一時那樣。
楚東辰想,可能這輩子他都忘不了靖哥在台上的神情和說的話——
靖哥很低的笑音從話筒裡傳出來,他掀起眼瞼掃了講台下烏壓壓的學生一眼,道:「領導讓我作為各位的優秀代表講講經驗……我的經驗,各位努力一輩子,也比不上我。」
靖哥像模像樣地向台下一鞠躬,明明就兩句話,楚東辰卻好像從靖哥這兩句話裡聽出來一些數學之外的意味:「所以學不會的,趁早放棄。祝各位學業有成,高考順利,謝謝。」
演講台下的校領導臉都青了,顯然之前對稿的不是這一版。
靖哥又慢吞吞地向台下走,楚東辰始終看著他,靖哥臨下台時,向高三七班這邊看了一眼。
楚東辰知道靖哥在看他,但靖哥沒找到他,就下去了。
楚東辰也萬萬沒想到,演講台上錯開的那一眼,是他見靖哥的最後一眼。
直到高考後,楚東辰都沒再見過靖哥。
高三學習壓力重,靖哥那麼厲害,估計另有比賽的去處,不可能再因為那些過去的事折磨自己,楚東辰放下了心,專心備考。
但他那時自以為是的「放心」,日後成了楚東辰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很多年後他都在想,是不是如果他那時再小心一點、再仔細一點、再瞭解靖哥一點,是不是靖哥就不會走到最絕的那一步。
直到大一結束,楚東辰接到了顧蕾的一個電話。
楚東辰在大學又認識了挺多合得來的兄弟,他很惋惜靖哥在高考後也沒有聯繫他,但他不知聽誰說,靖哥競賽考出成績後直接去了國外,想著靖哥可能學業很忙,在國外也不方便與他聯繫,一年裡就慢慢淡了。
直到顧蕾的這通電話。
顧蕾在那邊哭,除了這次,顧蕾只在高二第一次撞見靖哥和那個語文老師在一起的時候偷偷找楚東辰哭了一次。顧蕾哭得喘不上氣:「楚東辰……端木、端木他自殺了……」
「什麼??」楚東辰以為他聽錯了,「你說的誰?端木寒靖??」
楚東辰不信,翹課也買了當天的飛機票,趕回了h市。
他只找到了靖哥的墓,在公墓很狹窄的那一點地方蜷縮著。
年三十在籃球場找到靖哥的那年,楚東辰哭著罵了一頓靖哥,逼著靖哥帶他一起回靖哥住的地方。
那天凌晨四五點,楚東辰睡到一半起來找廁所,在外面的沙發的上看見了一動不動蜷縮在沙發上的靖哥,他看上去很平靜,只是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東辰顫抖著聯想起什麼,打車跑回家裡,翻出電腦打開那幾個籃球場的監控保留備份,一個月一個月、一天一天地找日期。
四月,五月,六月,七月——
直到最後一個監控還有效的上上個月。
楚東辰看見了靖哥。
一個人在籃球場裡打球,他肌腱炎好像還沒好,連慢慢跑都跑不起來,一會兒就累了,抱著球安靜地坐到長椅上,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直到天亮。
04跟著它寄宿錯的這位宿主回了原本的世界。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04根本接受不過來——
先是04發現,宿主跟《邪王獨寵:不負癡狂不負卿》的男主角竟然勾搭到一起了,男主角和女二號在一起,嚇得04寫了幾十萬字的同人。
但之前的同人還沒寫完,被截斷了和判決系統連接的04又莫名其秒地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憑04長期作為系統的直覺,它猜測這裡應該也是劇情世界。
因為宿主是在判決系統數據內部搜索出這個世界的。
04不知道宿主到這個世界要幹嘛,但莫名其妙地就和宿主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年時間,公共網上別的系統宿主都換了三個了,04還在這個世界閒得天天寫同人。
十年時間,04成了同人創造區最大的手子。
時間對系統來說過得很快,04天天沉迷同人創作,不知道哪天抬頭向外看了看。
然後發現他那個吊炸天的宿主,竟然又勾搭上了一個高中生。
根據事後表現來判斷,魏寅莊簡直是個畜生。
他跟那個高中生認識的第一天,就上了床。
之前魏寅莊作為女二號和男主角感情發展都沒這麼快過,一個世界下來,兩個人還是純潔的柏拉圖關係。
原來魏寅莊那個畜生和鎮北王柏拉圖不是因為思想境界高。
是因為這個畜生喜歡年紀小的。
04替那個可憐的高中生擔憂碎了心。
並準備把這個年輕無辜的高中生在不知世事險惡的美好年紀被一個畜生糟蹋了的故事經過藝術加工發到系統公共網上。
十年下來,04已經擁躉良多。
但04還沒發,突然得知消息,那個在系統業績區區一,03,被強制清空了。
這是04得知的,第一個被強制清空的系統。
03是整個系統公共網上有名氣的系統裡最高冷的一個,除了之前在系統公共網論壇上發起過一兩個有關於青年情感咨詢的話題討論,根本沒在系統公共網所有討論區出現過。
所以03被強制清空後,無論系統公共網怎麼討論,也再也沒有它的準確消息。
04還在系統公共網上日日夜夜刷03被強制清空的猜測和陰謀論,突然又有一天發現,魏寅莊那個畜生玩弄完了那個高中生可憐的感情,竟然要和他分手。
04心態都崩了,何況那個高中生。
魏寅莊這個畜生是真的沒有感情,今天說分手,明天就徹底走了。
第二天魏寅莊回了原本的世界。
04還沒下定決心,用什麼方式譴責他,發現情況又變了——
魏寅莊快要遭天譴了。
真天譴。
要命那種。
04知道魏寅莊一直跟它合不太來,但回到這裡後,魏寅莊竟然沒把它當垃圾一樣趕回去,很不可思議。
關於魏寅莊遭天譴和沒把它趕回去這兩件事,04憋在心裡想問憋了很久,直到終於忍不住了,畏畏縮縮地問:「魏、魏先生……為什麼我還在留在這裡?」
魏先生正在拭劍,04憑系統直覺就知道那劍絕對不科學。
很久,魏寅莊把手輕輕搭在劍身上,喃喃:「你在這裡,我會想起秦政。」
「為什麼?我和你禍害的高中生有什麼關係???」
「秦政的系統是03,你是我周圍唯一和他有關的……」魏寅莊倏地頓住了,嗤笑,「自欺欺人,與你無關。」
秦政的系統,是03——
魏寅莊說什麼???
說秦政有系統,系統是03??
03???!!!
那個高中生是有系統的扮演者!!!
那個被強制清空的03!!!
04震驚到數據混亂,一下有了很糟糕的聯想:「……你,你之前精神戀愛的男主角不會是、是秦政吧???」
「是他。」
「你……」04不知道現在它該關注被系統公共網一直討論的03,還是該關注魏寅莊這個畜生和男朋友分手的問題,憋了好久,才不敢信地問,「那你為什麼和他分手?你跟秦政能一直在一起……」
「按你的說法,天譴。」
04:「……」
雖然04是個傻逼,但穿梭過不少世界,對非科學世界的天道有一點點瞭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種人生下來一輩子就是被安排好了的吧?」
「是。」
「你之前會不知道……」04說到一半卡了,這種對非科學職業從業人員的制裁顯然學名不叫天譴,但04又找不到別的詞替代,想來想去只有天譴這倆字最配得上魏寅莊這種人,「這次天譴?」
「知道。」
或許因為和秦政有一絲關聯的只剩下了04,魏寅莊待04都溫和了很多,沒再開口閉口讓它滾。
04很為那個高中生悲哀:「你既然知道你要有這麼一次不好的事,又不想和他一起度過,你為什麼當初還要讓他和你在一起?」
04對外界關注不多,但如果鎮北王就是那個高中生,04親眼看著秦政怎樣從遠到近,一步步向魏寅莊走過去的。
「來得比預計早。」04不知道魏寅莊心裡在想什麼,他看上去跟平時沒有區別,還是那副居高臨下的可恨樣子。
「早了多久?」
魏寅莊笑了:「一百多年。」
「……」04想不出它該怎麼看待這一百多年,只能問,「提前這麼久,不正常吧?」
「你知道你當初為什麼會寄宿錯人嗎?」魏寅莊倚在牆上,手中垂著劍,劍尖抵在地上,笑裡帶著點漫不經心,他沒等04蠢蠢地回問為什麼,便兀自答,「因為我在你身上看見了機緣,在天道預設給我的命運線外的機緣。」
「你能讓我變強。或說判決系統能讓我變強。」魏寅莊舔了舔嘴唇,「現在,我變強了,劫數就近了。」
04說不出話。
它已經想不出一句話,來評價魏寅莊。
畜生都在誇他。
它以為是它稀里糊塗捆綁了魏寅莊,愧疚了兩個世界,魏寅莊不做任務它也不好意思上報判決系統。
可原來從一開始魏寅莊就在設計它還有判決系統。
04氣得好久沒說話,碾出倆字:「活該!」
魏寅莊手裡的劍消隱不見,他笑道:「是,明天我切斷和你的連接,你會回到判決系統那邊。」
「回去??」04又一驚,「我要回去了??」
「是。」
04:「天譴快了嗎?為什麼是明天?」
魏寅莊像譏嘲;「你明天滾,我後天渡劫。你可以不走,殉主。」
「不行,我肯定得走,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你一個人遭天譴吧……」04顧不上生氣了,保證自己會走,又忍不住問那幾件它現在還不明白的事,「你怎麼渡劫?」
04開始根據系統公共網的文檔小說一個個猜:「雷劫?火劫?水劫?異世界迷幻陣?」
「去殺一個人。」
「殺……殺一個人?」04一愣。
「死一個。」
04嚇了一跳:「你跟那人一定要死一個??不去不行嗎?」
「我該去找他,或他來找我。」
「為什麼??他要殺你嗎???他也渡劫??」
「差不多。」
04不敢信:「你們這個世界的道士妖精,都這麼渡劫的嗎??互相殘殺??」
「不是所有,」魏寅莊沒什麼表情,「只是我這樣的。」
「你這樣的?」
「我,與我命格相似的,只能活一個。」
04聽著魏寅莊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很毛骨悚然,猶猶豫豫問:「你……你不是提前了一百多年嗎?你變強了,那個你要殺的人……沒變強,你不會死吧?」
「我原本該殺的人不是他,」魏寅莊笑了,「我變強了,要殺的人自然要更強。」
04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要一輩子都這麼活下去嗎?」
魏寅莊語調淡淡的:「沒,快結束了。」
「什麼時候?」
「登頂的時候。」
「所以……」04想哭,「所以你是因為你怕你死,才和秦政分開的嗎?這次你要殺的人很強嗎?」
「我不會死。」像輕蔑,可他刻意沒去回答秦政這兩個字,「這是我的命。」
04知道魏寅莊在躲避,逼著他回答,問:「那秦政呢?你不會死,你為什麼讓秦政滾?你喜歡他喜歡到能在上個世界等他十年,喜歡到把我留在這個世界到現在,就連秦政第一個世界走的時候寫的紙條都留著……」
「閉嘴。」
「我為什麼要閉嘴?你回答我。為什麼你明明不會死,卻不願意和秦政一起面對你要面對的事?你要是不忍心秦政以後擔心,當初你糾纏著他逼他接受你幹嘛?」
魏寅莊啞口無言。
04清楚,如果魏寅莊真喜歡秦政,他就不會放開秦政。
它很氣,明天就走它也不想再畏畏縮縮的了:「魏寅莊你個畜生說話啊,你把秦政一步步糟蹋到現在,始亂終棄連個體面的理由都給不出來嗎??你有臉嗎??」
魏寅莊垂眼站著,肩胛倚在牆角,冷淡道:「與其讓他等我幾十年,不如早走了好。」
「等……等你幾十年??」
魏寅莊走到一邊勾起一盒煙,夾出一支叼在嘴裡,點燃,平靜道:「我要殺的東西不是人,等我正兒八經像個人回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可能四五十年,也可能七八十年。我明天去,沒時間了。」
魏寅莊第一次和04說這麼一長句話。
04哆嗦著問:「你、你怎麼,怎麼不和秦政說明白?」
魏寅莊偏過臉嗤笑了一聲:「他沒你想的那麼喜歡我,與其要他等幾十年,慢慢把年輕時候的衝動磨耗掉了,何必?」
「你……」
「我不會把他趕進籠子裡,也不會當他的囚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