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暴戾的司馬王爺(18)
秦政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秦政決定,哪怕他的告白已經被拆穿了,他也當做沒被拆穿一樣。
裝作沒被拆穿的樣子,擔起小老弟暗戀頭頭的重擔。
因為如果小老弟難過。
他也不開心。
其實秦政沒看出過小老弟哪個表情露出過難過。
實際上,小老弟從沒在秦政面前展露過脆弱、難過,還有別的什麼,讓他顯得不堪一擊的情緒。
他像從來都是強硬、冷靜、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自尊心很強。
鳳傾月在別人眼前一直是這個樣子。
在秦政眼前也是這個樣子。
他的自尊從不會容許他露出楚楚可憐、裝的也好真的也罷,讓別人去心疼他的模樣。
可當他平靜如常地讓秦政一遍遍重複「我喜歡你」這句既不真誠又不動人的話的時候,平靜如常地告訴秦政,他知道秦政說的話,都是假話的時候——
秦政冷靜下來後忍不住開始沮喪。
他也不知道他在沮喪什麼。
可能因為他明明一直想看鳳傾月開心一點,卻沒做過什麼能讓鳳傾月開心的事。
都是空想。
所以秦政想,是不是如果鳳傾月真的相信,或者習慣他喜歡他,會不會開心一點呢?
可能不會太多。
但有喜歡自己的人,總不會最後演變成一件讓自己很不好受的事。
所以秦政決定,認真履行「我喜歡你」這句話。
雖然秦政也不知道他該怎麼履行,但他想他可以學。
於是。
是日。
秦政拉著03鑽研了一個下午的「如何當一個喜歡別人的人」、「如何表露出對別人的喜歡」、「如何當一個恰當真誠的暗戀頭頭」的話題。
顯然03一開始根本不想搭理秦政。
但秦政拿出了03催他做任務時的熱情回饋給03,然後,不到二十分鐘,03就把秦政想和它深入探究的話題全部發上了系統公共網,兢兢業業地一邊實時上傳系統公共網論壇的話題回覆,一邊給秦政下載上傳話題研究文檔。
秦政從下午看到晚上。
從天亮看到天黑。
鹹魚在床,廢寢忘食。
看得頭昏腦漲,恍恍惚惚。
有的說法說要成熟穩重,有的說法說要激進強制愛。
有的說法說要暗示勾引,有的說法說要主動示愛咄咄逼人。
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還有長篇大段的強制愛小黃文。
看時秦政看哪種說法都有道理,但界面一翻頁秦政就又忘了剛才看得言之甚有理的東西說過什麼了。
然後繼續看下一頁,又深覺言之有理。
再翻一頁,又忘了之前看過了什麼。
秦政看了一下午,一邊看一邊忘,一邊進一邊漏。
看得對自身智力產生了懷疑。
他可能不適合研究有關於情感的問題。
也不適合做。
裝也不適合。
秦政看得自閉,直到無意中忽地瞧見門被安安靜靜地推開了。
秦政癱在床上,扭過頭。
然後頓時精神一振:
小老弟來了!
要做什麼?
現在嗎?還是一會兒再等等?
剛才看過什麼來著?
秦政鹹魚翻身,側躺過來,對著鳳傾月,努力回想剛才看過什麼。
鳳傾月瞥了他一眼:「沒睡嗎?」
但秦政一時沒想起來,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緊張地搓了搓衣角,像面試一樣,結結巴巴又努力嚴肅道:「還、還沒。」
「嗯。」鳳傾月立在屋內案旁,燈燭很暗,眉眼一併落在陰影內,顯得冷而深晦。
他只應了這一個字,就沒再說話。
秦政絞盡腦汁想之前看過哪個「表達喜歡」的靠譜說法,下意識地沒話找話說:「有什麼事嗎?」
鳳傾月走過來,低頭看著他:「沒事,只是來一趟而已。」
秦政躺在床外側,看見鳳傾月過來,自覺地骨碌碌滾了一圈,滾到裡面,被子皺皺巴巴地捲在身上,把秦政捆了起來。秦政一邊試圖從被子裡爬出來一邊問:「你現在要睡覺嗎?你睡裡面還是外面?」
「我不在這裡睡。」
秦政一愣:「不在這裡?」
鳳傾月似笑非笑:「不是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嗎?」
秦政吸了口氣:「我……」
鳳傾月拍了拍秦政臉:「正好我也怕忍不住搞你。開心嗎?」
秦政不敢說開心,只能眨了眨眼。
鳳傾月嗤笑,伸手拉住了卷在秦政身上的被子。
然後毫不留情地一拉。
秦政又骨碌碌地從被子圈裡滾了出來,在床的邊緣瀕臨落地。
秦政:「……」
鳳傾月把被子丟在秦政頭上,轉過身向門口走:「早點睡。」
秦政轉得頭暈眼花,還沒反應過來。
03冷酷問:「秦先生,請問您閱讀一下午相關文檔有什麼用處?」
秦政抓住頭頂上的被子,茫然:「啊?」
「如果您沒有履行系統公共網調研建議的意願,請您不要再提出此類要求。調研建議要求發起者提供實際行為記錄及結果反饋。」
『……』
秦政一驚。
終於想起來了他作為一個男人,要履行的決定。
秦政連忙翻身起來,連鞋都顧不得穿,光腳躥到門口,到鳳傾月身邊,拉住他衣袖:「大哥,別走,我還有事!」
鳳傾月停下腳,側眼看他:「什麼事?」
秦政又卡住了。
什麼事?
他也不知道。
不清楚。
激情叫停,沒有後續。
秦政拉住鳳傾月,苦苦回想,試圖從一下午讀得亂七八糟的東西裡面找出一條稍稍靠譜、稍稍貼合目前情況的說法,進行實踐。
但秦政一時沒想起來。
倒瞧見半開的門口停下一名漢子,三四十年紀,方臉長眼,提著熱水桶哼哧哼哧走過來。
秦政見過他。
是客棧裡的夥計。
夥計恰好也往屋裡看了一眼,看見了鳳傾月。
夥計一看見鳳傾月就停了腳,憨厚笑道:「公子,開水我給你送進屋嗎?」
那一刻,鬼使神差的,秦政驀地想起下午剛看的一個甚有道理的說法:
喜歡一個人,要讓這個人知道你在意他、你在乎他。
為了明確又委婉、真摯又動人地表達出你對你喜歡的人的在意,你可以挑選時刻向你喜歡的人表達佔有慾,表達醋意。
這種時刻也可以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
向你的伴侶表達當你看見你的伴侶與旁人稍有親密時內心有多麼吃醋,會更好的促進你與伴侶間的情感喲!
秦政一皺眉毛:
好像很有道理。
鳳傾月冷淡應:「放在門口就好。」
秦政一震——
機不可失!
在送開水的夥計回答前,秦政心下一橫,手臂一抬,強橫地攬住鳳傾月的腰。
理想情況應該是鳳傾月嬌柔不勝力,驚慌失措地落進秦政的懷抱。
但事實情況是因為沒攬動,秦政只能自己偷偷挪到鳳傾月身邊,乾巴巴道:「我、我不許……不許你和別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勾勾搭搭!」
鳳傾月:「……」
送開水的夥計瞪大了眼,還沒聽懂秦政在說什麼。
秦政頭皮發麻,苦大仇恨地瞪向送開水的夥計:「我的人,不許你碰,聽見沒有!」
送開水的夥計:「……」
裝作喜歡一個人。
果然艱難。
但他不能認輸。
秦政尷尬到原地入土,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滿口亂編:「月月,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想看見你那雙看我的眼睛,去看別的男人,不想你那張喊我名字的嘴,去喊別的男人!」
說完。
秦政真枯了。
秦政吸了吸鼻子,摀住眼睛,警告送開水的老夥計:「我不想再看見你來勾引我的月月,快滾吧!」
送開水的老夥計不明情況,嚇得看了看秦政,又看了看鳳傾月,放下熱水桶,火燒屁股似的掉頭就跑了。
秦政聽著老夥計的驚慌失措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於把手從眼睛上移開了。
然後偷偷看了一眼鳳傾月。
鳳傾月蹙著眉。
看著他。
像看一個傻逼。
「月月?」
秦政一抖。
秒慫:「爺爺,你聽錯了。」
鳳傾月蹙眉盯了秦政許久,最後卻也沒說別的,只淡淡道:「以後少說這種話,就算逼不得已也少說幾句。」
秦政隱隱約約直覺鳳傾月似乎意有所指,但他尷尬得沒去多想,只是小聲問:「不行嗎?」
鳳傾月掀了掀嘴唇,譏諷:「因為這種話除了讓你更顯得傻逼以外,沒有益處。」
秦政聞言大驚——
如果小老弟以為他只是又在因為傻逼任務間隙性顯得像一個傻逼,那他剛才說的話豈不是根本起不到表達吃醋的作用了???
不行。
話都說了。
他不能虧。
秦政湊過去,嚴肅道:「我認真的。」
「認真什麼?」
秦政躊躇道:「認真地不想看見你和那個人……」
說到一半,秦政說不下去了。
「不想看見我和旅舍送水的僕役一見鍾情?」
秦政:「……」
猶豫了好久,秦政才艱難地擠出一個回答:「嗯。」
為什麼在文檔上都寫得好好的,一實踐起來。
顯得他。
這麼像一個神經病。
喜歡一個人,原來這麼難的嗎?
秦政萎靡地湊過去親親鳳傾月,咕噥道:「大概就是那麼個意思,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得更好聽一點。你別叫我傻逼,我真的是認真的。」
鳳傾月一僵。
他站在門口沒動。
許久,他把門關上,垂下眼,面容落在陰影裡,暗闇然像風雨欲來,可他語調依舊克制、冷靜,只是聲音很低,像自言自語:「認真什麼?」
秦政嘆了口氣,掰著指頭道:「認真喜歡你,認真對你好,認真讓你開心。」
都是實話。
說完,秦政想了想,添道:「我立志以後要當一個合格的、喜歡你的人。」
鳳傾月沒說話。
沉默很久。
然後撫摸過秦政一側臉,語氣似乎在笑:「那很難。」
秦政沒聽懂:「難什麼?」
鳳傾月俯身過來,指尖落在秦政後頸,力道不輕不重。
後頸對秦政來說本來沒什麼特殊意義。
但現在變了。
秦政忽地想起一張張頸骨碎裂、死去的、僵硬的臉。
都是血,在記憶裡卻灰濛濛的一片。
秦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不太自在地拉住鳳傾月的手,裝作無事問:「怎麼了?」
鳳傾月從秦政手中抽出手來,秦政手心空落落的。
「因為你在害怕。」
秦政想反駁:「沒有,我……」
「別人如何怕我,為何怕我,在哪怕我。我永遠一清二楚。」鳳傾月聲音消減去了情緒,聽不出喜怒,「你瞞不過我。」
秦政還想反駁:「我也沒做什麼……」
可反駁到一半。
秦政沒辦法繼續向下說了。
因為對死亡、對絕對壓制性力量的恐懼,是人的本能。
只要他還活著。
他就不能躲避恐懼本身的存在。
秦政摸了摸後頸,喃喃道:「你怎麼看出來的?為什麼?」
「因為見多了。」
見多了?
秦政想了想,忽地一滯——
見多了。
見多怕他的人,見慣怕他的人。
所以一清二楚。
所以瞞不過他。
秦政嘆了口氣,心裡悶悶的說不出什麼感覺。
悶了好久。
秦政忽地又想起下午看的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的攻略,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經:「沒事。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了,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然後,秦政張開手臂,道:「爺爺,抱。」
鳳傾月沒動。
秦政也不在意,自己湊過去抱了抱他:「陪陪我。」
說完。
秦政臉有點燙。
只是臉燙,不是害羞。
秦政把發燙的臉在鳳傾月肩膀上蹭來蹭去,一邊蹭一邊試圖再解釋一下:「不陪也行,我就說說,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真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