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冷情的司徒總裁(38)
不是幻覺。
前面的人沒有回頭,秦政看見他身側另一隻手慢慢攥緊,聽到他嗤笑問:「娶誰?」
秦政怔了一下。
秦政站在前面那人身後,掌心貼在他背脊,無緣無故地,忽然忍不住、很小聲很小聲地笑了一聲。
可他一笑就開始咳。
咳嗽牽連起後背斷裂一樣痛的骨肉,讓秦政咳得發抖,疼得手指尖都在顫。
可秦政還是忍不住笑,他一邊笑一邊咳,有氣無力地問:「小老弟,你、你從哪冒出來的?」
在林墨羽回答他前——
秦政揪著林墨羽的襯衫,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在一側瞥見林墨羽握住刀刃那隻手血一滴滴地向下淌,淌過手腕,滴在地上,純白的袖口染出一片紅濘。
秦政發顫著抹了一下滴在林墨羽手腕上的血,抬頭看林暖暖:「林暖暖,你看,我在這裡,你想報復我,隨便你……但他是我朋友,與你我都沒關係,讓他走。如果你現在不肯鬆手,如果搞出另一條人命,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好過……」
林暖暖愣愣地看著秦政和那個酷似林墨羽的男人,沒吭聲。
但衝上來的美洲混血男人根本聽不懂秦政在說什麼。
持刀那人掙得手背青筋暴突沒掙出刀,其餘同夥也不再圍著哂笑,立時持起刀棍,向秦政與林墨羽兩人衝來。
秦政眼皮一跳,沒什麼力氣地推了一手林墨羽:「你可能要跟我一起倒霉……」
如果賠一個林墨羽。
血虧。
但——
「卡吧」
一聲骨裂脆響。
林墨羽那隻握住刀刃的手旋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然後那一秒,持刀那男人的手臂猛地外折,像不堪一擊的紙模,頓時翻成一個眼中違背人體正常彎曲方向的折角。
秦政倒吸一口氣,好像折了胳膊的是他。
「啊啊啊啊啊!!!!!」
男人打人凶,挨起痛來不過外強中乾,托著外翻的胳膊連站也站不住,「噗通」跪倒在地。
剩下的話被秦政嚥了回去,變成:「氣功?」
林墨羽聞聲偏過臉,盯住秦政,眼中像凝了固久不化的冰,彷彿只有那種強硬的、冰霜似的冷意才能壓抑住更深處的怒火,但最後,話出口,還是那兩個字:「傻逼。」
秦政被噎了一下。
但特殊時期,把人牽連進來,還依仗大哥罩頂,秦政也不敢多比比。
旋即一棍又呼嘯著風聲,逕直劈來。
正向林墨羽後背。
秦政大驚失色,想推開林墨羽,可他只來得及說「後面」兩個字,向外推林墨羽的手甚至將將碰到林墨羽肩頭——
來不及了。
秦政顫了一下。
可然後——
似乎恰好卡上最後一秒,林墨羽猛地折過身,橫出一腳,正踢在鐵棍上,鐵棍震得直接「匡當」脫手,背後偷襲那人連連退出好幾步,跌跌撞撞還是沒站穩,後腦勺狠狠磕在嶙峋的石灘上。
匪夷所思的速度。
幾乎難以以正常人類的能力範疇來理解。
像一隻獵豹。
秦政還在盯那位磕到滿腦袋血的兄弟,林墨羽又正踹進一人臉上。
秦政一會兒扭過腦袋看看躺屍在地、數量增加的受害人,一會兒又抬臉瞧瞧林墨羽,喃喃問:『03,林墨羽開掛了吧?』
一個幹翻十個。
原來不是假的。
秦政懷疑武力值max的buff加錯了人。
那也許原來是司徒長霆的技能點,但因為紕漏,換給了女二號。
導致男主角現在只能當個躺贏小白臉。
如果再給秦政一個機會,在大一的時候,秦政體育課項目一定會選太極拳,而不會任由輔導員瞎他媽調劑,讓他去跳健美操。
秦政忍不住盯在林墨羽後背上,嚥了口口水,手足無措又信心不足,偷偷摸摸小聲問:「大哥,我能躺嗎?」
秦政沒指望林墨羽回答。
他只是自言自語,偷偷摸摸嘀咕一句,然後他好騙自己林墨羽默認了,讓自己躺得更心安理得一點。
「鐺」
半米長的黑刃棍刀掉在石灘。
林墨羽撿起刀,刀鋒在他手中一閃。
他回頭向秦政看了一眼,海邊寒冬的烈風刮得那層薄薄的襯衫緊貼在他胸腹間,束在腦後的長髮順風高揚。
他掀開嘴唇,離得很近,但秦政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僅僅從口型上猜:
「等著。」
下一秒。
林墨羽手中的刀從一個悍不畏死的男人腹間穿透。
血噴濺出來,濺紅了林墨羽的襯衫,濕透了他的手背,濕濘濘地向下滴,像要向四處蔓延出去。
秦政一震。
這一刀,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血。
那抹刺眼的血紅一下刺激了林暖暖脆弱的神經。看見那個酷似林墨羽的男人居然持刀捅了過來幫她與過去做了結的人,林暖暖面如土色,一步步向後退,驚懼得好像那把刀下一秒便會捅在她身上一樣。
但林暖暖沒後退幾步,後背抵上一個男人的身體。
林暖暖哆嗦著回頭,看向身後的男人——
看清男人臉龐的一瞬間,林暖暖頓時如溺海者抓住生命的浮木一樣,死死抓住男人的衣服,恐慌得話音顫抖:「dan……」
男人陰冷地盯著石灘上那兩個高個華人,咒罵了一串林暖暖聽不懂的語言。
然後像對待無用的廢棄物,男人揪住林暖暖的頭髮,把人像垃圾一樣丟擲到一邊。
「dan……啊啊啊啊啊啊啊!!!!!痛!!!啊啊啊!!!」
林暖暖磕在石頭上,一時吃痛,嚇得淚流滿面,一邊捂著頭尖叫,一邊連滾帶爬地向後退。
這個男人是昨晚抱林暖暖進內屋的那個。
他厭棄地看了一眼尖叫的林暖暖——
「砰!」
開了一槍。
秦政聽見槍聲,猛地轉過頭去看。
看見林暖暖頭髮糾結在臉頰與脖子上,骨碌碌,直直在尖銳不平的石灘滾了好幾圈,血漬濕了她後背焦糖色的大衣。
滾出那幾圈,林暖暖也不動了。
「林墨羽,槍。」
秦政忽然絕望起來。
比他剛才一個人面對一群持刀持棍的混蛋的時候還絕望,像心中因為生命存續而燃著的火光驟地全都熄了。
因為林墨羽在這。
可秦政的聲音還很鎮定,只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一點底氣不足,像只是提醒身前那個人一個事實。
男人轉而把槍口對準了秦政,咧起一邊嘴角,聲音沙啞而凶狠:「你們,都要死在這。」
被幹翻的、沒被幹翻的,清醒的男人各自退離了秦政附近,向這邊唾了一口血沫,嘰嘰咕咕說了一些秦政聽不懂的話。
其實舉槍的那個男人在說什麼,秦政也沒聽懂。
但槍口對著他,用腳趾頭猜也猜得出來。
能幹嘛呢?
空手對槍,超出能力範疇了。
秦政無可奈何地舉起手,絕望太深反而認命了。
『03,如果林墨羽掛了,把我送回到來南街碼頭之前可以嗎?』
03沒回答。
林墨羽偏過臉,手中的黑刃棍刀漫不經心地一轉,他直直盯過秦政,淡淡問:「你舉手幹什麼?」
秦政摸了摸鼻子,老實回答:「國際通用投降,看看能不能保條命。」
04已經瘋了:「你、你、你來這裡幹什麼呢???你這不是送死嗎大爺!」
魏寅莊不以為意:『你認為這幾個垃圾能殺死我?』
「殺死你是夠嗆……」04嘟嘟囔囔,但剛嘟囔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關鍵來,一下慌得幾乎要說不出話,「等等等等……你已經,黃、黃牌,不能再用非本世界的力量了……萬一萬一,紅牌,你要是紅牌,我說過下場的……」
魏寅莊低頭轉了轉手中的刀。
餘光掃見碼頭開來一艘半新不舊的快艇。
『不可以嗎?』
「絕對不行!!!大爺,我求求你,你能活的,快跑吧……」
魏寅莊露出笑——
『也可以。』
秦政不懂手槍的射程。
但大概他站太遠了,那位大哥不能確保爆他頭,所以又一步步向他接近過來。
秦政試探性地抬了抬腳。
一發子彈精準地打碎了他腳旁邊的石頭。
看來不是打不準。
可能只是享受那種,面對面爆頭,血淋淋的快感。
但也沒到面對面——
那美洲混血的狗比,半路上猝不及防的開槍了。
秦政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只感受到猛烈的碰撞,撞得他後背幾乎撕裂的痛,踉踉蹌蹌地跌倒在一側,凸起嶙峋的石頭重重硌在他後背、大腿。
槍聲在秦政耳中震得嗡嗡發響。
還有男人的慘叫。
秦政那一瞬茫然四望,大腦一片空白,像驟然發生的危機剎那衝垮了他所有神智。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向前面望。
然後。
秦政看見那個持槍的美洲混血仰面倒在地上,灰白的石縫間滲開了血。
一把半米長的黑刃刀像釘子一樣,釘在男人上臂,像一把刀將整個人都釘在地上一樣。
槍不翼而飛。
秦政怔怔地盯著那把黑刃刀。
忽然秦政後腰一重,懷中被塞進一把刀,不足一秒的短暫輕微失重——
秦政被抱起來,他抬臉。
看見了林墨羽瘦削漂亮的下頜線。
抱著一個成年男人,林墨羽卻令人難以置信的輕捷。
彷彿沒有負重,林墨羽抬腳踹進攔路幾個人胸口,抱著秦政跳進了停靠在碼頭邊的那艘快艇。
剛停住快艇的褐皮大叔呆呆地瞪著兩個人。
林墨羽從秦政手裡抽出那把刀。
褐皮大叔虎軀一震,立時屁滾尿流,嗚哇嗚哇地棄船上岸。
然而褐皮大叔一上岸,定睛一看,發現情況不對,當即又嗚哇嗚哇地想回快艇上。
只是他還沒回頭,便聽見了快艇發動的引擎聲。
於是褐皮大叔斬釘截鐵,掉頭逃竄。
但褐皮大叔頭也沒回地一路逃竄出數公里,幾乎要跑出了南街碼頭,跑得氣喘吁吁、滿心絕望,再也抬不動腳,卻沒看見一個人追上來。
十分鐘後。
還沒人追上來。
褐皮大叔順手買了個玉米餅。
然而吃完,二十分鐘後,仍然沒有人追上來。
氣得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區的褐皮大叔當場報了警。
秦政看著林墨羽,面色怔然。
他胸前一片血漬,浸透了襯衫整片胸襟。
那不是別人的血。
是他自己的。
還在,一層又一層地浸濕那層很薄的襯衫,在寒冬的海風中,幾乎要凝結成血冰,可新的、發燙的血很快便又重新覆蓋上去。
魏寅莊轉過方向盤。
今天沒有海霧,海浪很小,但接近零度的海水仍不可避免地激濺出成片濕冷的、帶著海腥氣的水霧,從快艇兩側兜頭濺下來。
他瞥了一眼總裁。
總裁像個傻子一樣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嘴唇似乎在抖。
魏寅莊從駕駛台下面踢出一套防水衣:「冬天冷,套上吧。」
總裁手腳僵硬地撿起那套防水衣,一聲不吭,笨拙地拆開,揪出外衣,摸出袖子,摸出繫帶。
魏寅莊不熟悉駕駛快艇,所以沒再回頭。
可然後——
那件外衣很輕很輕地,像一片羽毛落地一樣落下來。
揪著那件防水衣的手指在發抖。
後面的人嗓音也一樣發抖:「你哪流血了?」
魏寅莊擋了一槍。
那個雜種的槍沒空。
哪怕那一槍可以落空。
魏寅莊可以在那個雜種開槍前,削掉他的手臂。
幾個尋常人類,持刀也好,持槍也好,都不可能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是魏寅莊刻意地擋了那一槍。
刻意地流血。
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魏寅莊忽然想看「司徒長霆」的反應,忽然想,他要做到什麼地步,才會讓「司徒長霆」即使離開了這個世界,也不會忘記、疏遠他,也不會離開這個世界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但——
看見那隻發抖的手,魏寅莊又倏地什麼都不想說了。
魏寅莊沒動,語調冷淡如常:「沒事。」
像四肢僵勁不能動的老頭一樣,總裁往前繞了半步,顫顫巍巍地半蹲下身。
瀕臨結冰的冰冷海水澆透了總裁頭頂的白毛,原來不打發膠蓬鬆成一團的白毛蔫蔫巴巴地耷拉下來,貼在他臉頰、耳側,透明的海水像雨水一樣從總裁下頦一滴滴滴下來。
總裁吸了吸鼻子,在濺進的海水中瞇起眼,晃晃悠悠地把防水衣前面的繫帶在魏寅莊胸前繫了個蝴蝶結。
他凍得嘴唇發白,但還在笑:「小老弟,你騙傻子呢?」
魏寅莊瞥了他一眼:「嗯。」
「你罵我傻子?」
「你知道就行。」
總裁憤憤地攥緊拳頭,舉在半空隨著快艇抖來抖去,卻始終沒落在魏寅莊身上任何一個地方。
最後那隻手緊緊握在魏寅莊手腕:「停下來。」
「為什麼?」
總裁抖著手去拉離合,卻半路被魏寅莊摁住。
被摁住手,總裁像觸電一樣想抽出手,只是沒能抽出來。
他張了張嘴,慢吞吞地露出遲來很久的不知所措,重複說:「你在流血。」
「沒事。」
總裁兇惡地瞪起眼,冷酷又嚴肅:「明明有事,你去旁邊休息,換我來。」
魏寅莊笑了一下,還是那句話:「我沒事。」
總裁瞪著魏寅莊磨牙。
魏寅莊不為所動。
快艇濺起的一簇海水又恰好當頂灑在總裁身上。
總裁摸了摸滴滴答答滴不停的腦門,垂頭喪氣起來,挪到旁邊不肯再說話了。
只是那兩隻眼依舊倔強地黏在魏寅莊後背上。
過了好久。
忽地,無精打采的總裁似乎又恢復了一絲活力,問:「你知道往哪開嗎?」
「不知道。」
然後總裁又問:「那你現在在向哪開?」
「不知道。」
總裁聞言精神一振:「那就換我來吧。」
「你會嗎?」
總裁目露茫然:「差不多。」
魏寅莊:「……」
餘光裡,總裁像大雨天被丟棄的小狗一樣,孤零零,濕淋淋,萎靡不振地揪著頭頂已經濕成一團的白毛,唉聲嘆氣。
偶爾偷偷摸摸地瞄魏寅莊一眼,像有話想說。
魏寅莊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總裁看上去很可憐。
但他似乎還想讓那個傻子看起來更可憐一點。
只不過只在他眼前。
海岸出現在視線。
快艇漸漸慢下來。
只是離海岸差不多距離將近一百米的海面上,快艇停了下來。
總裁愣愣地看向魏寅莊:「怎麼了?」
魏寅莊解開防水衣,走過來丟在總裁頭頂,簡短道:「退潮,上不去了。」
總裁又愣了一下:「退潮?」
魏寅莊索性自己把防水衣套回總裁身上,一邊套一邊應:「嗯。」
套好衣服,魏寅莊攬住總裁後腰。
總裁嘶地倒吸一口氣,結結巴巴:「你、你要幹什麼?」
「抱你游過去。」魏寅莊松下手,垂下眼,語調重新像結了冰一樣,冷而刺人,陳述,「你受傷了。」
秦政沒想到林墨羽現在會問他這個。
按理來說,林墨羽趕過來的時候,應該趕得上看見他慘遭圍毆的場景才對——
怎麼會現在問這個?
說起來,秦政也沒看清林墨羽從哪來的,好像眨了一眨眼,便忽然冒出來一個人。
不過那時候秦政被打懵了,沒看見也可能。
比起見義勇為到身負重傷,好像挨了兩棍一路躺贏還說自己這疼那疼,這不行那不行實在太不要臉了。
於是秦政尷尬一笑,向後退:「沒,沒……你不能游泳吧?我游過去找人來救你……」
手機在慘遭圍毆的過程中不知道掉在哪了。
只能自力更生。
霸總當到現在,已經崩得褲子都沒了。
林墨羽垂著眼瞼沒說話。
秦政以為是林墨羽嫌棄他提的這個方案一點司徒長霆的氣勢都沒有,只能尷尬解釋:「沒辦法,拉著你游過去我怕半路夭折。」
「對不起。」
林墨羽依舊垂著眼,沒什麼表情,語氣很輕很淡。
秦政一卡,好像進錯了頻道:「誰?」
「我晚了。」
秦政一滯,和手腳一樣凍僵了的大腦試圖重新啟動,將林墨羽前後兩句話聯繫到一起。
然後。
秦政立時大驚失色,連忙說:「不不,沒完沒完!我們快點出去,你早點治療,不會殘廢的,你不是四肢受傷……我發誓,我司徒長霆就是傾家蕩產也一定不會讓你留一點傷疤……」
林墨羽抬眼涼涼地看了一眼秦政。
秦政莫名其妙又噎住了。
並有一點點委屈。
難道戳到林墨羽痛腳了?
不清楚,不知道,不說了。
林墨羽胸口已不再持續不停地流血了。
秦政放心了一些,揪住身上的防水衣,鄭重其事:「好的,弟弟,你在這裡等我回來,我……」
「承受得住嗎?」
一隻冰涼沾水的手摸進秦政衣內,觸摸過秦政後腰上的肌膚。
秦政情不自禁一抖。
「幹、幹嘛?」
林墨羽傾身過來,臉頰幾乎與秦政相貼:「抱你……游過去。」
「不不不,你要相信我可以的,」秦政慌裡慌張地揪了揪胸前的繫帶,試圖後退,「不用你抱……不,兄弟,告辭,等我。」
秦政心一橫,火燒屁股一樣跳下了海。
然後——
「嘶——我操……」
大冬天跳海。
真刺激。
魏寅莊沉默地注視著海水裡凍到神志恍惚的總裁。
似乎注意到魏寅莊在盯著他,總裁還像哭一樣昂起臉向上面笑了一下。
然後哆哆嗦嗦地轉過身,留給魏寅莊一個塌塌毛的後腦勺和一句意志堅定但聽不太見的話:「小老弟,等我回來救你。」
魏寅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也躍身跳下。
總裁被魏寅莊趕上來並抱住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但海水凍得總裁反應遲鈍,好幾秒後,才瑟瑟發抖問:「你跳下來幹嘛?」
總裁離魏寅莊很近。
魏寅莊忍不住咬住了總裁耳垂,舌尖感受到苦鹹而冷的海水味道,他刻意地用舌尖頂了一下總裁的耳垂:「傻子。」
總裁嚇得小小喘了口氣,吸了吸鼻子,一動不敢動。
一百多米對總裁來說不近,對魏寅莊來說不遠。
也是一片與南街碼頭相似的石灘,只是空無一人。
總裁癱坐在石灘上喘氣,渾身都濕透了,凍得透心涼。
海水濕嗒嗒地從衣下邊滴下來。
總裁抬臉看了一眼魏寅莊。
然後臉色一變——
「你又開始流血了。」
魏寅莊低頭看了一眼。
不運行真氣的身體到底不夠強悍,傷口一被海水浸泡,又重新裂開了。
「沒事。」
總裁看上去生氣了:「你沒事個屁呢,到底怎麼回事?你再說沒事,我現在就走,不管你了。」
魏寅莊頓了幾秒,露出一絲笑:「被打中了一槍。」
秦政愣住了。
那人開槍的時候,他沒看見那一槍打在哪,只看見林墨羽把刀釘進了他手臂。
他猜想過林墨羽胸口的傷或許是槍傷——
可哪會有人胸口中槍還能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甚至帶他一路躺、游過海的???
所以秦政想,那或許是誰在林墨羽胸口劃了一刀。
但。
林墨羽現在說,那是一槍。
只開過兩槍。
那一槍該在他身上。
該胸口中槍的,是他。
不是林墨羽。
林墨羽走過來。
秦政沒抬頭,怔怔地盯著林墨羽鞋面。
林墨羽蹲下身,捏了捏秦政下巴。
秦政如夢初醒,撐著刺手的石塊要爬起來:「你等著,在這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人,你現在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的……」
但秦政又被按住了。
林墨羽像是安撫,但在秦政耳中卻像欺騙:「我沒事。」
「放屁!」秦政慌張到破音,狠狠抽出手,要繼續爬起來,「你起來,等我……」
「我不想等。」
林墨羽俯身,與秦政四目相對,兩人鼻尖間不過一手的距離,秦政看見濕淋淋的海水同樣從林墨羽額角淌下,滴向頸項,沒進襯衫。
還有已完全暈紅的前襟。
秦政抖了抖嘴唇,像有無形的引導:「那、那你想怎麼做?」
林墨羽重新貼近秦政耳邊,喃喃:「我想要你。」
秦政快瘋了:「兄弟,你能別拿自己生命安全開玩笑可以嗎???」
「我沒開玩笑。」
林墨羽微微偏著頭,似笑非笑。
大概與瘋人相處,自己也會一起瘋。
秦政也說不清原因——
為什麼在林墨羽吻過來的時候,他一動沒動,只發抖著看林墨羽細緻地引他張開嘴,回應他。
秦政也說不清原因。
為什麼他真的就回應了。
他猶豫著抓住了林墨羽的手。
回應的那一秒。
林墨羽忽然凶起來,壓倒他在地,吻得急促而凶戾,全然的、壓制性的主動侵佔,侵略的火焰像將承受者整個人燃燒殆盡。
苦澀的茶葉氣和血腥氣一起混雜起來,在寒冬天中與海風一般冷冽。
不分彼此。
血從林墨羽身上滴在秦政身上,各自身上的海水也交雜在一起。
秦政動了動手指。
林墨羽收緊了握他的手。
秦政糊里糊塗地想:
gay好像會傳染。
和林墨羽接吻這麼多次,他會不會以後也被傳染上女裝癖?
王秘書緊急聯繫了警方,並連夜趕到美國。
當王秘書得知消息的時候,他不肯相信——
那個神一般的男人,被稱為奇蹟的男人,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男人……
怎麼會慘遭毒手???
王秘書不信。
一定是有人暗算那個男人!
王秘書又趕夜趕到了總裁所在的醫院。
看到總裁的背影的那一瞬。
王秘書眼眶一酸,忍不住要在醫院痛哭出聲。
是誰?
是哪個混蛋?
竟狠辣如斯,讓總裁這樣消瘦、這樣蒼白、這樣渾渾噩噩像蒙受了世上沒有人能夠承受得住的苦痛??
但王秘書的職業素養讓王秘書憋住了哭泣,他嚴肅地走到總裁身邊,頂著一天一夜沒睡覺的黑眼圈:「總裁,我來了。」
總裁回過頭打了個哈欠。
同樣頂著兩個黑眼圈。
王秘書更心酸了。
原來那個站在高處,像神祇一樣俯視眾人的男人,也會有這樣憔悴不堪的一天。
想起總裁在遇害前還在關心他的禿頭問題,王秘書一時大慟,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總裁,您有什麼吩咐,我一定萬死不辭!」
總裁寬闊堅實的身軀一震,深沉地轉身看向他。
那一刻。
王秘書的心也為之一震。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秘書願意為Noblesse的尊嚴,為總裁的知遇之恩,拼上這條命,為總裁報仇雪恨!
那個男人,無人可撼動!!!
王秘書狠狠地擦了擦眼淚,嚴陣以待。
只等總裁出口,他便會通過一切渠道買到最鋒利的刀,買到最毒的藥,買到威力最大的槍,讓冒犯那個男人的一切狂徒,付出血的代價!
總裁注視了王秘書幾秒。
王秘書立刻腰直如筆,肅然接受總裁的檢閱。
「是有件事,要你辦。」總裁冷冷開口,眼神與他聲音一般冷酷無情。
王秘書厲聲答:「您,請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您對我的知遇之恩。無論您要我做什麼,我以生命起誓,絕不負您所托!」
「好。」總裁語氣中露出讚賞。
王秘書腰更直了:「您請說!」
然後總裁的手伸進了口袋。
王秘書不敢抬頭,但卻忍不住兩隻眼睛盯在那隻手上,渾身寒毛倒豎。
總裁一陣扣扣索索。
最後在王秘書的注視下——
扣出一張十美元,總裁目露惆悵:「我兩天沒吃飯了,你去給我買瓶可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