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冷情的司徒總裁(24)
沖平江派出所。
今天也是很尋常的一天,片警小劉穿著尋常的警服,上尋常的班,尋常地接幾個電話,應付幾起盜竊案。
最近沖平江管轄區都沒大事。
唯一能讓小劉稍微稀奇一點的是,前幾天接到群眾報案,從沖平江裡撈出了一具溺死女屍。
把屍體搬回派出所這件苦差事,以小劉的機靈,絕對不幹。
所以小劉也沒見到過這個苦命人的屍體,只是茶餘飯後,片警聚一起閒聊的時候,小劉聽說這具女屍是跳江自殺,身上也沒什麼證明身份的證件。
是具無名屍。
這樣的屍體,派出所一年裡總有幾具,把信息掛出去幾天後沒人來領就統一火化了。
今天,小劉像往常那樣,泡了杯茶,在派出所裡玩遊戲。
小劉沒官沒職,在派出所裡幹了八年還和他第一天上班一個位置。
但八年前的同事升職了,五年前的同事也升職了,兩年前的同事都不在沖平江派出所任職了,只剩下一個八年老資歷的小劉,和一票剛畢業的毛頭小子——
所以矮子裡拔高,小劉最屌。
每天年輕人出去辦案巡邏,小劉留守派出所看守。
但小劉決計不是個懶的。
相反,小劉十分勤快,做事一絲不苟,辦事堅韌不拔。
正是托小劉一絲不苟、堅韌不拔的可貴品質的福,八年片警生涯下來,小劉榮獲三個國服稱號,一個亞服前一百。
風吹影一動,小劉就知道對面打野在哪片野區。
槍聲一響,小劉就知道是awm還是m24。
早九點,小劉一如既往的到達野區,從鳥開始。
其他片警三三兩兩結伴,出了派出所。
今天小劉打的小號,一局遊戲中除了他以外從理論上應該全都是菜雞。
簡稱魚塘局。
所以小劉安安分分地從鳥打起。
只是鳥打到一半,小劉在野鳥的嘰嘰聲中聽見了一聲模模糊糊的:
「有人嗎?」
沒人。
小劉置之不理,繼續打鳥。
但在鳥的血條即將打完時,對面組團來偷小劉野怪了。
小劉大驚失色,手舞如飛,抓緊操作。
而那模模糊糊的聲音似乎正在走近,聲音也愈來愈大:
「這裡有人嗎?」
要緊時刻,小劉氣啊!
氣對面居然也有人打小號,氣對面居然厚顏無恥來偷野,氣自己的垃圾隊友居然一個沒看見,氣他馬上要成為第一滴血——
最氣的是,哪個傻逼不長眼挑這個時候來派出所?
喊喊喊,喊你媽呢?!
一心兩用,一邊打一邊罵,小劉無力回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屏幕暗了下去。
心如死灰。
「first bl——」
遊戲屏幕的第一滴血宣告出現。
只是語音剛讀到一半——
「砰!」
片警辦公室門被一腳踹開,本來就沒鎖的門撞到牆上,彈回來再撞,反反覆覆,「匡當匡當」,像狂風入室。
小劉一個哆嗦,耳機掉在地上。
他不禁看向門口:
一個頎長的男人站在門口,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上帝親手雕琢般的完美五官,比起藝術史上流傳千古的偉大雕塑家的最傑出作品還要無可挑剔。
那雙漆黑的眼,像盤旋高空的鷹隼一般銳利,令人難以抵抗的心膽生寒。
男人站在那裡,哪怕一聲不響,卻讓所有人無法不臣服!
與生俱來的尊貴,猶如帝王之尊。
小劉從未見過這般人物,哪怕派出所所長也從未讓他在相遇的第一秒鐘忘記自己作為國服打野的身份。
小劉開口時,聲音已被那威嚴震懾得顫顫巍巍:「同志,您……」
但小劉的這句話,猶如遊戲宣告的「first blood」。
一樣中路腰斬。
小劉還沒說完,只見男人瞇起眼,目光冷厲地巡視了這方窄窄的片警辦公室一眼,那一眼足以讓任何人膽戰心驚!
然後。
男人關上了門。
小劉呆呆地望著那扇又被關上的門。
他想抬腳出去看看,只是念頭剛出現,門又一次「砰」地被撞開了,這次聲音比上次更大,勁道比上次更足,那扇經年歷久的門一剎那如風雨中浮萍,幾近粉身碎骨。
小劉還沒反應過來,便又見一道身影如野狗一般,向他狠狠撲來。
小劉嚇得從椅子上掉了下來,一屁股蹲到地上。
下一秒。
那道身影,也就是進來兩遍的男人拎住小劉的衣領,目眥欲裂,聲音被壓抑到嘶啞,彷彿做了一夜噩夢,又彷彿心中承受了已經無法再忍耐的痛苦:「暖暖呢?!把我的暖暖還給我!」
小劉還沒回答,男人就鬆了手。
小劉啪嘰掉在地上。
男人露出一種包含痛苦的驚慌失措,像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家鄉的歸鄉旅客,他惆悵又悵惘地從片警辦公室門口走到窗口,從地上的富貴竹,摸到桌上的多肉,像每一盆綠植,都能撫慰他的痛苦,指引他的靈魂。
指引他找到「暖暖」。
小劉大腦空白,愣愣地望著那個看起來很有地位的男人不知道在幹嘛。
「同志,請問您說的暖暖是……」
「閉嘴!」
男人身體驟地一僵,像被一刀狠狠捅進了痛處。
他扭過頭,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沖平江派出所燒成灰燼,可觸及小劉懵逼的臉時,男人盛氣逼人的怒火卻又突然消減了,重新被黯然的痛楚所充滿。
男人降低了音調,緩緩蹲在還倒在地上不明事態的小劉身前,深情道:「暖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我做錯了事,我不配得到她的原諒,我要用我的餘生來償還我欠那個脆弱的女人的債。」
小劉戰戰兢兢:「所以呢?」
男人嘆氣:「我,司徒長霆,來帶暖暖回家了。」
小劉在這短短幾秒,搜腸刮肚,回憶了自己沖平江派出所這八年任職的全部同事,以及同事的女朋友男朋友——所有他在派出所認識、見過的人。
然而查無此人。
小劉畏畏縮縮地努力後退,遠離男人:「同志,您今天來是要立失蹤人口的案子嗎?」
男人執拗答:「我來帶暖暖回家。」
小劉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試圖穩住男人的情緒:「好,我知道您作為家屬十分痛苦,但找人需要時間,您先登記一下……」
從業八年,小劉第一次悔恨沒出警。
男人還是那句話:「我來帶暖暖回家。」
小劉:「……」
暖你媽。
小劉發誓,這人要在遊戲裡遇見,他一定把這人噴成狗。
兩人相對沉默許久。
小劉揣測男人現在應當已經鎮定了許多,膽子才壯起來:「好,同志,您可以先和我說一下情況嗎?比如……外貌特徵?」
小劉已經不敢說「受害人」三個字。
怕這人又把他拎起來扔地上。
男人好像是鎮定很多,但卻變成了另外一個極端,不願意看人,也不願意說話。
換個說法,像是突然自閉了。
小劉等了很久,男人才慢吞吞地開口:「她在你們派出所裡。」
在派出所裡?!
小劉一驚——沖平江派出所別說女片警,就連抓回來的女賊、女黃色事業從事者都屈指可數,哪來的女人?
男人又沉默了很久,才重新道:「你們前幾天,應該撈上來一女屍吧?」
「您的意思是……?」
「還能什麼意思,」男人冷笑,「就是她。」
在小劉開口前,男人又道:「我來帶暖暖回家。」
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你現在先帶我去看她。」
小劉已經完全忘記了派出所有人來認領無名屍的手續,呆呆地看了男人一會兒,小劉點點頭:「行,那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片警辦公室重歸一片寂靜。
只有一台開著機的電腦屏幕一處角落刷著字:
[法師]:那傻逼打野呢?
[射手]:掛機了
[輔助]:送一血的小學生估計被他媽叫回去做作業了
[上單]:垃圾打野爆炸
魏寅莊在外等著司徒長霆。
旁邊是一無所知的王秘書。
司徒長霆進片警辦公室前,把魏寅莊和王秘書攔在了外面,義正言辭地拒絕兩人一起進入——
但雖然總裁沒說,憑借看過《豪門絕愛:我的孩子是你的》這本書的記憶,魏寅莊也大致能猜出總裁進去要做什麼。
不讓人一起進去,是認為丟人嗎?
可丟人為什麼還要做?
倘若只是可以預知,也沒有必要去做不願意做的事。
除非,被誰強迫。
誰能強迫司徒長霆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呢?
這本書裡沒人可以。
只有書外的什麼,可以。
魏寅莊耐心地在外面等總裁。
不知多久,裡面走出一個穿警服的矮個男人,後面跟著臉色不太好的總裁。
魏寅莊站起身,遠遠問:「怎麼樣了?」
總裁看見他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停下腳,盯了魏寅莊半天,像在做什麼抉擇,許久後才向魏寅莊勾了勾手:「你跟我一起吧。」
王秘書聞言,尊敬問:「總裁,我呢?」
總裁冷哼一聲:「你繼續等,待會兒我給你發消息你再過來。」
魏寅莊忍不住翹起一點笑,跟了上去。
總裁跟著片警,魏寅莊跟著總裁,進了一個小房間。
片警把燈打開,蒼白的led燈照亮了房間。
一股惡臭湧上來,片警不禁倒退了幾步。
魏寅莊蹙起眉,也後退了幾步,眼卻繼續盯在司徒長霆身上。
總裁的背影在一進門時一震,但卻一步未退,直直地釘在門口,兩隻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小房間裡那張鋼板上覆蓋住的白布。
魏寅莊突然很想笑。
他有點好奇,司徒長霆待會兒會幹什麼。
書裡幾個字,和親眼見、親手做,體感大相逕庭。
總裁站在門口像一具冰雕,紋絲不動。
片警正轉過身要問話時,總裁卻慢慢地抱住了頭,把聲音壓低壓低再壓低,壓得氣若懸絲,幾近嘶啞:「暖暖,我來晚了。」
片警小劉一聽,心想:你來的是晚,晚了好幾天,人跳江能死八百回,再晚人都爛沒了。
「暖暖,」總裁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像痛苦已堵塞了呼吸道,要讓他窒息而死,「你、你閉上眼的時候一定很絕望,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總裁抱著頭在門口蹲了下來,像已經崩潰:「我是個混蛋,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諒!我欠你一條命,欠你一聲我愛你。我被林墨羽那個惡毒……我被林墨羽……被,反正都是我的錯!我今天,來帶你回家好嗎?以後,我來照顧你。」
魏寅莊涼涼地瞥了一眼抱頭蹲地的司徒長霆,沒說話。
總裁蹲久了,又痛苦地跪倒在地,摀住臉,像靈魂已整個兒從他身體中抽離:「我荒唐,無情,到今天才看清你的心,看清你的愛。可現在,我已經失去你了!!」
總裁滔滔不絕表悔恨,兩眼通紅,幾乎泣血。
只是跪在門口離白布的距離一厘米都沒近,像人已經鎖死在原地。
秦政現在處於崩潰狀態。
像司徒長霆得知林暖暖死訊一樣崩潰。
03:「您不需要再換說法重複此段台詞,此劇情點的台詞已判定完成,請完成剩餘任務。」
秦政無助地想維持他最後的倔強:『我不。』
03:「秦先生,您可以的。」
秦政捫心自問,得出結論:『我不行。』
03:「您可以的。」
秦政:『你催我做這做那,你行嗎?』
03:「我不需要。」
秦政:『……』
去你媽的。
03不為所動:「請您抓緊時間,完成親吻女屍的任務。」
秦政顫抖著深呼進一口氣。
然後枯了。
魏寅莊看見總裁跪在地上許久,摀住臉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抬頭向他望了一眼。
在那一眼中,魏寅莊真實地看出了一種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