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得位不正，各地的勤王軍隊，可謂少之又少。

在賈家軍一路殺進來的情況下，那些忠心於宋江，可以完全指揮得動的軍隊，已經被消滅了個七七八八。

剩下的，就算趕來，宋江也絲毫不懷疑，他們不是來勤王的。

而是會看著他和賈家軍兩敗俱傷，之後再出來撿便宜。

「三萬，加上城中百姓的話……林沖他們怎麼樣？」宋江開口問道。

「從偶爾泄露出來的氣息來看，更上一層樓成為大宗師沒有問題。」吳用說道，停頓一下，「只是距離他們出關，至少還要十天。」

「我們能支撐十天嗎？」宋江問道。

「光是城中的糧食，就算被圍，至少也可以支撐兩個多月。」吳用搖頭，「可對方來勢洶洶，賈蓉又是大宗師，如果他衝鋒陷陣在前，不顧一切攻城，我們根本沒有人可以擋住他。」

「大宗師！」宋江臉色陰鬱。

大殷自然是有著自己的大宗師的，數量還是兩個。

只是這兩個，都不是他宋江的人，一個屬於大殷皇室，如今已經駕鶴西歸。

被宋江、吳用他們設計陰死。

另一個則是周侗，他以前開過武館，林沖、武松、盧俊義三人都在周侗門下學過武功。

後來周侗年紀大了，就到處走走看看，成了一個真正的閑雲野鶴，哪怕盧俊義等人上梁山，幾乎正式宣告造反，周侗也沒有什麼反應。

後來被招安后，宋江篡位，周侗依然沒有反應，真正的不管閑事。

哪怕盧俊義三人算是他的弟子也如此，當年林衝倒霉的時候周侗沒管，後續也不會再管。

宋江當上皇帝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行蹤不定的周侗。

這樣一個大宗師遊離在外，他宋江不放心！

為此還跟盧俊義、林沖他們發生了一些爭吵，才不了了之。

盧俊義大敗的消息傳回來后，宋江又派人尋找周侗，可惜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有周侗的下落嗎？」宋江問道。

吳用搖搖頭。

宋江皺著眉頭，沉默不語，大宗師不是無上宗師，如果賈蓉是無上宗師，他們現在乾脆投降算了。

可一個大宗師無人抵擋，造成的損失也很大。

的確，宋江這邊還有兩個宗師在，一是霹靂火秦明，二是有小關羽之稱的大刀關勝——關勝剛好姓關，又無比崇拜關羽，因此處處模仿關羽。

以前去過大鼎，還從關羽那邊學過一招半式，兩人雖然年紀相差不大，也算是半個師徒。

小關羽的稱號名副，可以喊出去的，這一點和只能背地裡稍微叫一叫的小溫侯呂方不同。

但是，關勝在宋江上位之時，力戰大殷皇室宗師，受了重傷，現在還在養傷，一身實力，十不存一。

只剩下一個秦明，怎麼可能擋得住對方大宗師？

而且賈家軍又不只有賈蓉一個高端戰力，弄死公孫勝的賈環在攻城戰中，可以發揮出來的作用，甚至比大宗師還要巨大。

「不能發動各地百姓嗎？」宋江說道，「還有，十萬大軍行軍，他們的糧草又從何而來？」

若能發動百姓協同作戰，便能最大程度消耗賈家軍。

如今的情況，皇城中的百姓肯定是一塊死守皇城的，可那是守城軍士消耗得七七八八的情況下，才會讓百姓頂上去。

在此之前，就算逼迫也沒用，反而容易玩脫，弄巧成拙。

「不能。」吳用苦笑一聲搖頭，「賈家軍雖然一路長驅直入，可他們對百姓基本秋毫未犯，打出了『打土豪鄉紳，分土地』的口號，滅了不少豪強鄉紳，廣發錢財，只取糧食，還頗得人心。」

「……」宋江捂住了額頭。

百姓懂什麼？他們最好糊弄了，宋江得位不正，只要來一場大勝，就能坐穩位子。

可他們也最不好糊弄，賈家軍給了他們實實在在的利益，現在要宋江動動嘴皮子就要他們去送死，怎麼可能？

「拖，一定要拖到林沖他們出關！」宋江放下手，斬釘截鐵道。

林沖、武松兩人現在正在閉關，再出關之時，便是大宗師之境，屆時便能夠力挽狂瀾，拯救「新宋（定下未改的國號為『宋』）」於水火之中。

這十天的時間必須撐過去！

吳用點點頭，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話，也不是不可能撐過這段時間。

他們缺少時間，實際上賈家軍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深入敵國作戰，哪怕打出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口號，也不可能直接萬民歸心。

偏偏留給他們的時間，要比宋江他們的時間多那麼一點點，這就很尷尬。

「其實，我有一計。」過了一會兒，吳用嘆息一聲。

「說！」宋江有些不滿地看了吳用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遲疑？

有計就快用啊。

「苦肉計。」吳用迎著宋江的目光，「賈家軍的先鋒將領皆是女子，我們派出三娘與之交戰。」

「然後呢？」宋江問道。

吳用口中的三娘是扈三娘，被宋江指派嫁給王英，結果兩人還沒來得及成婚，王英上前線就被賈家女弄死了。

扈三娘就這麼成為了「寡婦」，開心得不得了。

是的，誰願意嫁給王英這個傢伙啊？倒不是嫌棄王英矮，而是王英整個人都不行。

除了有一身還算不錯的武功外，就是個流氓，扈三娘因為此事幾乎和宋江他們鬧翻。

「然後自然是按照規矩來（陣前單挑），三娘必須要贏，還贏得漂亮，贏得大氣，又不能真的殺傷對方。因為她手下留情，我們要憤怒，要斥責她，甚至軍法處置，打軍棍。」吳用說道，「因為王英的事情，三娘原本就有些不滿，再加上這些事情……」

「所以，她會直接反叛。」宋江接著吳用說道，「可就算這樣，也頂多支撐個四五天時間，三娘入了敵營，能夠做什麼？」

苦肉計的過程可以支撐一半時間，接下來的一半時間呢。

「下毒。」吳用說道。

「下毒？」宋江皺眉，「這麼短的時間，三娘如何取信賈蓉？就算自薦枕席也未必有用，而且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賈蓉能夠帶著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未嘗一敗。

宋江可不會把他想象成那種色令智昏之人。扈三娘雖然長得很美，可是宋江也知道，賈家軍中的不哭死神、笑面閻羅等人，都是一等一的絕色。

扈三娘和她們比，還差了一籌。

而且，扈三娘如果是願意出賣色相之人，也不會因為王英的事情差點和宋江他們鬧翻了，什麼官職都不要，就賦閑在家。

「不是給賈蓉下毒，而是給賈家軍下毒，白勝和安道全改良了奇毒，無色無味，哪怕是大宗師也無法察覺。」吳用說道，「現在更加適合對多人使用，只是……」

被設計陰死的大宗師，就中了白勝和安道全的毒，再被圍攻而死。

「只是什麼？」

「只能下在水中……」吳用嘆息一聲。

「這怎麼行！」宋江說道，明白了吳用為什麼遲遲不說他的「苦肉計」。

苦肉計為表，下毒才是真。

問題在於，污染了附近的水源，他們皇城也要受影響。

「這毒不會持續太久，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對水源的污染就會消失。」吳用說道。

「我們的獨立水源，可以支撐多久？」

「只算守城軍隊，一個月時間剛好。只是城中百姓，身體虛弱者，恐怕會死。」吳用說道。

改良后的毒並不致命，但也足夠讓強壯的武者失去戰鬥力，對於體虛之人來說，便是致命之毒了。

宋江伸手在桌子上慢慢敲著。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到不在意百姓傷亡，真正在意的是內憂外患之下，皇城人心惶惶，不攻自破。

這個度很難把握，稍有不慎就會自取滅亡。

「毒，是賈家軍所為，懂嗎？」沉思良久，宋江說道。

吳用等人點點頭。

如此一來，說不定能夠激起同仇敵愾之心。

「去吧，花榮，你去說服三娘。」宋江說道。

花榮點點頭，領命而去。

※※※

賈家軍來的比宋江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快，兩天的路程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已經趕到，

其後開始安營紮寨，沒有急於攻城。

剛剛急行軍而來，士兵們需要一點時間休息。

翌日一早，按照時辰來看，天色早就已經大亮，可大殷皇城依然陰沉一片。

很多人抬頭看向天空，看到的是一片黑色的陰雲，籠罩了整個皇城。

而且，僅僅籠罩了皇城。

居住在邊緣位置的百姓，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皇城之外明亮的艷陽天。

心中不免駭然。

天要亡我大殷？

宋江等人的心情則是和這天一樣陰沉，那賈環並未呼風喚雨，只是「招來」一片陰雲，就弄得人心惶惶。

「叫陣吧。」宋江的命令從皇宮傳出。

不到關鍵時刻，他這個皇帝不會上城牆的。

「吼！吼！」

皇城高大的城牆上，長槍林立，滾石、熱油、弩箭都已經準備完畢，隨著戰鼓聲，軍士喊聲如雷。

一定程度上驅散了陰雲帶來的壓抑之感。

城門大門旁邊的小門徐徐打開，一丈青扈三娘一身亮色鎧甲，騎著馬兒出現。

手中雙刀交錯一劃，發出響亮之聲：「一丈青扈三娘在此，何人來戰！」

她向著皇城之外，黑壓壓一片的賈家軍邀戰，聲音凜冽，巾幗不讓鬚眉。

只是……城牆上的吳用眯起眼睛，賈家軍陣前未見那幾張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哭臉、笑臉面具。

看來攻城先鋒並非是賈家女？也是，賈家女擅長沖陣殺敵，卻未必擅長攻城。

不是賈家十三太保出手，三娘贏面再度大上一成。

「嘩啦」。

隨著扈三娘的叫陣，賈家軍軍陣驟然分開，像是擴散向兩邊的浪潮，看到的時候甚至會產生幻聽錯覺。

鎧甲士兵分開的道路中，一個白衣青年慢慢走了出來。

未穿任何戎裝，模樣清秀，頭髮隨意地扎著，還有些凌亂，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書生，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鐵血煞氣軍陣中。

「這是！」吳用卻是臉色大變。

此人，賈蓉？！

唐洛越眾而出，朝著扈三娘點點頭，算是回應，接著抬手。

扈三娘連同她座下的戰馬頓時被無形的大手印束縛住，禁錮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虛握拳頭，唐洛輕輕往前面一送。

扈三娘和戰馬飛向身後的城牆。

「轟！」

一聲驚天巨響，城牆大門碎裂倒下。

以城樓為中心，高大厚實的城牆，在唐洛這一拳之下，轟然破碎，超過三十米的巨大缺口形成，大量士卒被直接埋葬。

一拳破城！

來不及逃離，被埋進城牆、城樓廢墟中的，自然也包括居於城樓之中觀察的吳用。

徹底昏死過去前，他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瘋狂回蕩：「說好的苦肉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