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樹和女媧之力的結合，將女兒國完整地保護下來。

可這種「保護」，不完全是好事。

因為女兒國所有國民，無法真正的「死去」了。

無法死去，乍聽這下，這是一件好事，其實不然。

這裡要先說明一下山海界的「地府和六道輪迴」，並非是想象中的那樣，人死了有靈魂出現，鬼差將靈魂帶入地府，送六道輪迴。

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不是如此，至少不全是。

山海界的地府，是天庭和佛門共同成立的，裡面有十殿閻王，也有地藏菩薩。

而在此之前，要是沒有地府做事，形成六道輪迴，那天地之間，豈不是亂了套？

實際上，地府的職能，僅僅覆蓋了山海界的部分而已。

山海界，萬物有靈，所謂的靈，也就是魂。

當生命誕生，魂慢慢從天地之間凝聚誕生。

死去的時候，魂也散去。

以一個普通人為例，十月懷胎的過程，就是魂慢慢出現的時間段。

其後，隨著成長魂變成「神魂」，成為真正的「智慧生物」。

其中也有長歪，受損，或者在魂逐漸出現過程中受到影響的，神魂殘缺，變成傻子。

人死去后，神魂同樣會消散。

這個過程要慢很多，通常比身體的死亡要慢七天，也就是傳說中的「頭七」由來。

可並非所有的神魂都會這樣安靜平和的消散天地之間。

一些「強大」的魂會繼續盤踞，一時間難以散去。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生前的種種記憶，感情會逐漸消失，變成沒有理智，對生者充滿了怨恨，怨氣衝天的鬼。

其中更會誕生天賦異稟的「鬼」，無師自通，吸納天地元氣變得更強。

重新誕生理智，成為鬼王之類的玩意。

不過這個時候，他跟以前的人，已經毫無關係了。

山海界地府，那些鬼差們真正要抓的，就是這些沒有「按時」散去的魂。

當然，一些可以按時散去的魂，也有可能被「抓」。

地府的主要工作其實是「抓鬼」。

抓住后，喝下孟婆湯，變成一張「白紙」，再送入輪迴，讓這些魂重新投胎轉世。

那為什麼不讓這些魂按照正常情況消散呢？

因為這樣「輪迴投胎」的魂會變強，也就意味著，可以修鍊的概率高。

算是天庭、靈山大雷音寺保持修士整體數量的一種手段。

山海界破碎，沒有了地府，更不會有六道輪迴。

偏偏女媧殘存的力量和蟠桃樹結合，形成特殊之地，在這裡，女媧後裔的魂是不會消散的。

並且，會進入到女兒國的子母河中流淌。

無數年來，女兒國一代接著一代，實際上，都是同一批人——或者說魂。

蟠桃、女媧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讓這些魂保持清明理智。

卻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對於生者的怨念，怨氣逐漸盤踞。

本該死去消散的神魂，沒有死去消散，成為這片土地的縛地靈。

成為外界修士口中的「天魔」。

原本正常的情況下，外界修士進入女兒國后，看到的可不是天魔幻化的女子，而是純粹的「殺戮天魔」。

之所以女兒國還保持著原貌，直到某些情況下，才會顯現出本相。

是因為夏湄。

作為女兒國一直延續的王族，夏湄夏蒹葭母女算是巨變的半個受益者。

不同於普通人身體會死去，神魂留下成為「縛地靈」，逐漸墮落惡化。

兩人的身軀根本不會老去，不會死去。

跟這片天地同壽。

蟠桃樹號稱，實際上並未實現的「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

在機緣巧合下，由夏湄母女達成。

並且，兩人保持在了最佳狀態，甚至可以顯現出女媧的模樣。

可這並非完全有利。

夏蒹葭的半張骷髏臉在暗示著什麼，女媧殘留的力量，或許也就是死者的力量，對生者有著怨氣。

夏蒹葭偶爾也會失控，無法保持理智。

同時，她們和那些神魂一樣，被永遠困在了女兒國，不得踏出。

子民們正在墮落為惡鬼，國度不斷崩潰。

身為國王的蘇湄，做了一個決定，犧牲自己，維持女兒國的延續。

她尋找到那棵蟠桃樹，主動融入其中。

用蟠桃樹和自己，將怨氣吸納、承載，凈化著子母河。

形成了相對正常的「輪迴」。

夏蒹葭則是繼承夏湄的位置，統治著這個國家。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女兒國子民都遺忘自己是「縛地靈」的事情，正常地生活著。

不知道她們的女王艱難地維持著這個國度，讓其沒有崩潰成鬼域。

也不知道她們一代又一代的國王陛下，其實是同一個人。

直到女兒國顯現，和外界聯通，遭到修士們的覬覦，被壓制的怨氣釋放。

糾纏的力量，將身軀沖刷幻化成白骨骷髏，「天魔」誕生。

夏蒹葭為什麼要練兵？

因為練兵真的有用，哪怕成為天魔，沒有記憶和理智，只知道殺戮，可戰鬥的本能會留下來。

每個天魔，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天魔化，和修士們戰鬥，直到女兒國即將再次「關上大門」，那些修士陸續離開，才算結束。

接下來，就是將山河重整，仿若一次次輪迴。

夏蒹葭用平穩的聲調，略顯空洞的語氣訴說著女兒國的故事。

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幽魂。

她坐在那裡，卻好像隨時都會散去，如同一個不真實的幻影。

「看到那棵桃子了嗎？」夏蒹葭指著樹冠中唯一的那個桃子。

小桃子，青色，青澀。

還有些萎縮乾枯。

「等這個桃子徹底壞掉，掉下來，我們就解脫了。」夏蒹葭說道。

那個時候，意味著夏湄將無法再保持著如今的狀態，怨氣爆發。

女兒國徹底淪為「天魔鬼地」。

她，包括夏蒹葭，都會成為只知道殺戮的天魔。

又或者，成為理智，同樣對生者充滿怨氣，渴望殺戮的天魔。

也有可能，女兒國維持的平衡被打破，就此崩潰，成為無人的死亡絕地。

「你說你能救，你要怎麼救？」夏蒹葭看著唐洛問道。

「阿彌陀佛，自然是送各位施主解脫。」

唐洛雙手合十，面前出現一具白骨骷髏，空洞眼眶中幽火猛地燃燒起來。

凝固的怨氣開始升騰。

下一息，無論是怨氣，還是天魔白骨之軀同時消散。

連一絲粉末都沒有留下……可能留下了，不過被唐洛轉移丟掉了。

「你殺了她？」夏蒹葭一愣。

「是度化解脫。」唐洛強調一遍。

夏蒹葭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剛才的一幕，在徹底消失前的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死亡，是一種解脫。

沒錯，女兒國所有人都不會死亡。

夏湄母女殺不死任何人，那些修士，也無法將神魂消滅。

「死去」的，只會回到子母河中。

外界的修士以為他們在保持天魔的數量不要增加，實際上，無論他們殺不殺都一樣。

現在，夏蒹葭看得出來，那是真正的消亡。

其它不說，論度化，眼前的這位可是專家。

差點忘記了，這和尚取經之後，可是被封為了「斗戰勝佛」。

根據如意真仙的小道消息，這個斗戰勝佛不是真正佛門意指的斗戰勝佛。

另有含意。

只要他願意，恐怕連整個女兒國都可以毀掉。

掌中佛國。

換句話說，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好，度化解脫是一件好事。」夏蒹葭說道，乾脆地閉上眼睛。

「你幹什麼？」唐洛問道。

「你不是要度化解脫我們？」

「又不包括你們。」唐洛說道，「女兒國人口不算少，度化大部分，怨氣散去，情況就可以慢慢改善。」

「情況改善了，再花一些時間，把你娘身上的怨氣開光凈化，就可以了。」

「……」

夏蒹葭沒有說話，單眼略微瞪大，空洞眼眶中搖曳的幽火顯示出她內心並不平靜。

好一會兒，她才問道：「就這麼簡單？」

「是啊，這原本就是質變產生量變后導致的，先把數量減下來，再開光凈化就完事了。」唐洛理所當然。

如果不是怨氣和夏湄徹底糾纏，已經形成一體。

怨氣數量再多幾百倍，也不過是一招大手印的事情。

其中最基礎的條件，就是能夠度化。

度化不了，一切免談，唐洛剛好是度化專家，這個最基礎，也是最難，最關鍵的部分對他來說，很簡單。

再加上還有功德玉蓮，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至於他是神魔行走，肯定會離開這個世界這種事情。

你以為玄奘大師枯坐數天，自創掌中佛國神通是為了什麼？

現在整個女兒國就是他的「佛國」，直接帶走不成問題。

「先給你開光吧，這樣子醜死了。」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氣氛在唐洛的強勢操作下被打破。

夏黛玉也終於不動不動就要葬花了。

玄奘大師當即直言不諱。

「我丑？！」夏蒹葭差點衝上來跟唐洛拚命，「早就跟你說過了，要你走！你不走，不走現在又嫌我丑！」

生氣！

「別吵，別吵。」唐洛站起來走過去，按住夏蒹葭的腦袋，「給你開光呢。」

「你個淫-僧！」夏蒹葭甩著腦袋怒道。

「這位女菩薩，你是不是對開光有什麼誤解？」唐洛疑惑道。

開光這麼正兒八經的事情，你們到底在想什麼？

現實世界也就算了，資訊爆炸，「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大家相互飆車，別說開光，什麼詞都能給整的無法直視。

可你在一個與世隔絕，多少年來保持不變的女兒國，為什麼還能產生奇怪的聯想？

「誤解什麼，那天我明明都聽到了……」

「阿彌陀佛！」

開光了！

佛號，總是這麼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