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有心了。”喬氏眼神溫柔地朝她招了下手,“來吧,跟我一塊兒。”
雲黛脆生生欸了下,放下車簾,“大哥哥,那我就先去了。”
謝伯縉看她急哄哄下車的模樣,提醒道,“你慢些。”
他又問喬氏,“母親,可要我一道去?”
“不用,我先過去看看情況,況且……”喬氏眸中閃過一抹銳利,“這會兒喬家正亂著。”
謝伯縉便不再多說。
雲黛上了喬氏的馬車,很快離去。
一路上喬氏撥動著手中的珠串,不發一言。
雲黛敏銳察覺到氣氛不太對,想來舅母孫氏不是簡單的病重。
她也不敢多問,隻安安靜靜地坐著。
待入了喬府後院,看到紅著眼睛抹眼淚的玉珠,以及跪在門邊上的面色慘白的花姨娘,雲黛心裡隱約猜到了幾分。
“姑母。”玉珠一見到喬氏,就如見到救命菩薩般撲了過去。
“唉,你這孩子怎麽哭成這樣。好了,先不哭了,帶我去看看你母親。”喬氏穩穩地將侄女托起,柔聲安撫著。
“我母親情況很不好……”玉珠哽噎說著,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劈裡啪啦往下掉。
雲黛在一旁看到玉珠哭,心裡也酸溜溜的,也有些想哭。
說話間幾人一道往裡屋去了,才剛走進去,便嗅到一陣濃鬱苦澀的藥味。
雲黛吸了吸鼻子,也辨出其中的一些藥材,心裡不由往下沉了些——這些藥都是治肝病的,且嗅這藥味,藥量不小,看來舅母病得不輕。
穿過一扇雕花碧紗櫥,入目是一張八寶拔步床,蓮青色的幔帳掛在銅鉤上,一婦人正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之間,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原本一張和善愛笑的圓臉此刻仿佛籠著一層黑黃之氣,雙眼凹陷,嘴唇也泛著烏色,看起來很是駭人。
喬氏見著自家嫂子這般模樣,也嚇了一跳,揪緊帕子,手按在心口,哽聲道,“怎病成這樣?嫂子,我是阿柔啊,我來看你了。”
床上的孫氏聽到這聲音,眼皮動了動,旋即一口氣提上,緩緩睜開眼睛。當看到喬氏和雲黛,擠出一抹笑來,“阿柔,雲丫頭,你們來了。”
雲黛心口悶得慌,上前一步朝孫氏福了福,輕喚了聲“舅母”。
孫氏應了,眼珠子微轉,落在雙眼紅腫的玉珠身上,目露擔憂,虛弱道,“玉珠,你先帶你雲妹妹去花園轉轉吧,我與你姑母單獨說會子話。”
玉珠帶著哭腔喊了聲“母親”。
喬氏安慰道,“快去吧,你母親這有姑母看著呢。”說著又朝雲黛使了個眼色。
雲黛會意,上前拉著玉珠的袖子,小聲道,“玉珠姐姐,我們先出去吧。”
玉珠也不再堅持,跟著雲黛離了房間,往外頭走去。
門口的花姨娘還跪著,玉珠拳頭握了又握,強忍著上前踹一腳的衝動,拖著雲黛的手一路往後花園去。
她胸口憋著氣,走起來又快又急,雲黛小跑著才跟上,等到了花園的涼亭裡,光潔的額頭上都跑出一層細細薄汗。
這會子沒了外人,玉珠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踹著亭柱子,罵道,“賤人,賤人,賤人!”
雲黛愣愣地站在原地,由著她朝柱子撒氣。
待玉珠氣消了些,她才壯著膽子,上前拉她的手,“好姐姐,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先坐著喝杯茶吧。”
玉珠向來是吃軟不吃硬,尤其雲黛嗓音軟綿綿的,聽得人心裡舒坦,她稍稍平複怒火,坐在桌前喝了兩大杯茶,忽而轉向雲黛,“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樣生氣嗎?”
雲黛目光清澈,“等你氣消了再問。”
玉珠,“……我現在消了點。”
雲黛道,“那你為何生氣呢?”
這話一問,玉珠就跟找到傾訴口,竹筒倒豆子般劈裡啪啦道,“都是喬明珠和她姨娘害的!我母親這段時日身子本就不太好,她們還不消停,搞出那些破事來,害得我母親病中都不能消停!”
雲黛柳眉輕蹙,“她們又怎麽了?”
“還能怎麽,不就是後宅那點破事。喬明珠她失了孩子,又攏不住她男人的心,那周二郎在她眼皮底下與那表小姐暗通曲款,還懷了身孕,那周家人便要抬那表小姐過門為貴妾。”
玉珠咬牙道,“喬明珠估計是氣狠了,得知此事,竟然端著一碗落胎藥,捏著那表小姐的嘴巴生生給灌了進去……那落胎藥劑量很重,一碗下去,那表小姐當晚就落了胎,大出血,差點連大人都沒保住。好不容易救回來一條命,那表小姐卻是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
雲黛光是想想那場景,都忍不住吸一口涼氣。
她知道明珠是個表裡不一的,但在她記憶裡,明珠面上還是溫柔斯文的,實在難以想象她親手給人灌落胎藥的場面。
“哪家後宅沒有妻妾相爭?可誰像她這般!行事狠毒便罷了,還毫不顧忌,光天化日之下親自動手,絲毫不把周家人放在眼裡。現下周二郎和周母怒不可遏,堅決要休妻,絕不留她。”
玉珠握著拳頭,“不是和離,是休妻!我們喬家從未出過這樣的事……哼,她和她姨娘現在知道怕了,厚顏無恥的求到我母親面前,叫我母親想辦法……鬧成這樣,我母親又能如何?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殺了她們母女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