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次日， 唐以素準點醒來， 與劇組在樓下匯合，再一次來到了片場。

　這已經是周菁與楊茹燕被拐賣鏡頭拍攝的第四天了。

　伴隨著一切準備就緒， 唐以素迅速進入狀態，再次將周菁從發現異常， 到確認危險後苦苦掙紮的過程完美呈現出來。

　與她的自然流暢對比， 進步緩慢的韓秋雅再一次成為了陳長安炮轟的對象。

　這第一天，是兩個女主演一起被罵。

　第二天，導演偏向罵韓秋雅。

　第三天，導演著重罵韓秋雅。

　第四天，陳長安的怒火已經爆發到了頂點，罵著罵著，好幾次都想對韓秋雅動起手來：“你看看人家， 你再看看你！你是要被拐賣的， 你要怕，要發抖，眼睛裡要有恐懼，我叫你來， 是要你演個人！人家唐以素演的，是一個年輕小姑娘， 你演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你演的是被宰的豬！

　“你現在就站在這裡， 開始表演， 別站過去了， 浪費鏡頭燈光。”

　陳長安說著，將韓秋雅留下來，面對面地開始訓斥指導。

　這場戲是室外拍攝，夏天的太陽毒辣辣的，伴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正午時候的陽光曬在人的身上，幾乎要把人給烤昏過去。

　陳長安為了取景好看，從來都不考慮陽面陰面的問題，在他眼裡，只有鏡頭才是最重要的，包括他本人，只要取景合適，讓他站在太陽底下曬一天他都沒有二話。

　陳長安坐在太陽最烈的位置不動，站在他面前的韓秋雅自然也不能離開，化妝師上前想勸導演注意演員的防曬，被陳長安一句話給打發了：“曬黑點正好，她就是太端著架子，為了美不敢做大表情才演得這麼爛，既然自己發揮不出來角色的慘狀，就讓太陽摧殘一下，看起來還能逼真一點。”

　看著被導演折磨的韓秋雅，不少人都心生同情，特別是當看到同樣作為主演，卻能優哉遊哉坐在樹蔭底下，喝著礦泉水乘乘涼的唐以素，不少人內心更是覺得一言難盡起來。

　在片場，只有導演攝影師和剪輯師能夠看到成片效果，工作人員瞧見的，都是演員現場表演。

　拍攝電影本來就注重微表情的演繹，這種只有在大熒幕能呈現出來的細節，平日用肉眼是無法立即捕捉到的。

　工作人員隔著老遠，乍一看上去，唐以素和韓秋雅其實演起來效果並沒有什麼差別，要說唐以素賣力，弄得滿身傷，韓秋雅其實也沒偷懶，現在兩個人的待遇，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算內心信任導演的能力，只要一想到這兩個演員在片場外的實力和成績，那些和韓秋雅交好的人員，心中難免偏向韓秋雅。

　在片場的日子是十分無聊的，一整天都在忙碌工作，沒什麼娛樂設施，更沒什麼集體活動，閒暇之餘，大家除了偶爾玩玩手機，打打遊戲之外，就只有各種八卦可聊。

　漸漸的，一些流言蜚語不知不覺中，在片場中開始傳揚開來。

　首先是有人聽說，陳長安終於忍受不了韓秋雅的演技，開始和寧唯商量改劇本，增加唐以素的戲份，加快拍攝進程。

　緊接著，關於唐以素的各種謠言，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到處亂飛。

　如唐以素與陳長安關係匪淺，明明演技不怎麼樣，卻頻頻得到陳長安的讚揚，為了捧女主角，不惜得罪女二；

　又或是女一女二性格不合，唐以素性情古怪，嫉妒韓秋雅，故意藉著演戲的事情打壓她。

　到最後傳著傳著，唐以素戲霸的名頭就這麼出現了。

　第五天，在陳長安的不斷打磨下，韓秋雅的演技終於勉強進步了一絲絲，陳長安讓她先完成單人的鏡頭，等沒問題了，再讓唐以素過去繼續拍攝，這個期間，除了韓秋雅與部分群演外，大多數人都得在旁邊等候著。

　從第二天起，唐以素就開始坐在那棵樹下看著韓秋雅被罵，越往後，坐在樹蔭下的時間越長，久而久之，都快變成唐以素的專屬座位了。

　此刻見樹蔭下沒人，朝四周掃了一眼，也沒看到唐以素的身影，她長得又白又美，一站人群中就是焦點，絕對不可能忽略的存在，因此沒看到她人，肯定就是不在這附近。

　幾名工作人員在樹蔭下坐下，一邊整理道具一邊聊天，說著說著，話題就跑到了唐以素的身上去，聊得正是最近劇組傳得最沸沸揚揚的八卦。

　“你們幾個，做事就專心做，嘴巴也沒個消停，小心一會兒被副導看到罵死你們。”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

　幾名工作人員連忙扭頭一看，當發現是劇組的老熟人後，頓時就放心下來：“章姐，你怎麼這裡啊。”

　“章姐來來，趕緊一起坐，這麼熱的天，別中暑了。”

　這章姐不是別人，正是劇組的攝影師之一，章萍。

　雖然伴隨著特效運用越來越廣泛，攝影師的工作空間無形中在逐漸被壓榨，但優秀的攝影師永遠不缺飯碗，特別是拍攝《無人區》這種現實題材，攝影師至關重要，章萍拍攝能力很強，與陳長安寧唯等人平輩相稱，關係十分不錯，劇組的大多數人也都十分尊重喜歡她。

　章萍瞧著她們一張張年輕的臉，依言坐在她們的身旁。

　幾名道具組的工作人員立刻湊上來，好奇地看著章姐道：“章姐，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最新消息啊？”

　“我哪有什麼最新消息。”章萍立刻道。

　“就韓秋雅和唐以素啊。”一名工作人員忍不住道，“章姐你不知道，韓秋雅被欺負得多慘，昨天晚上我們幾個上電梯的時候，正好遇到她，一路都在哭呢。”

　“一路都在哭？”章萍揚眉，“你們昨晚幾點碰到她的？”

　“大概十點多吧……”道具組的工作人員道，“聽說導演要改劇本了，把韓秋雅的戲份刪減，增加唐以素的，要我是韓秋雅，我也不樂意啊。不論是知名度還是人氣，甚至名聲上，韓秋雅都比唐以素好。唐以素當女一就算了，這樣欺負人太過分了吧。”

　章萍道：“這些話是韓秋雅和你們說的？”

　“當然不是了，秋雅怎麼會說這種話。”工作人員連忙道，“但這種事情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嗎。”

　章萍臉上表情頓時變得怪異起來：“大家都知道？那怎麼就我不知道？倒是昨晚我也見過韓秋雅，估計見到她的時間，應該是比你們要早一點的。”

　難得聽到章萍爆料，大家頓時驚訝地看著她，一名工作人員想了想，連忙道：“不對啊章姐，你昨晚不是才剛收工就立刻回酒店去了，再也沒出來過，韓秋雅和我們一起走的，那會兒估計才剛離開呢，你們兩怎麼會碰到？”

　章萍直言道：“她去敲唐以素的房間門，又是把手機丟在唐以素的房間門口，又是要唐以素演差一點，配合她免得她老捱罵，來來回回鬧騰了好幾次，我就住唐以素旁邊，惹得我也不安生，一晚上沒睡好覺，想不到唐以素沒被弄哭，韓秋雅倒是一路哭著跑回去了。”

　幾名道具組的工作人員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坐下來隨便聊個天而已，居然能聽到這麼大的八卦。

　章萍是攝影師，忙碌得很，和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後，就起身繼續工作去了，留下一群工作人員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韓秋雅，居然會幹出這種事情。

　但是章萍是知名攝影師，平日裡和大家相處得也很愉快，人家是圈內老人了，一把年紀，不可能無端去造謠韓秋雅這麼個小明星。

　大家或許不相信唐以素，但章萍與韓秋雅之間，不少人頓時搖擺不定起來。

　章萍離開那樹蔭後，才剛走出不到幾米，只不過拐了個彎罷了，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唐以素。

　章萍頓時面露驚訝之色：“你……”

　這麼近的距離，剛剛大家說的話，唐以素肯定都聽到了，就是不知道唐以素在這裡到底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進耳朵裡。

　章萍只是如實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所以不管站在這裡的是唐以素還是韓秋雅，她都問心無愧，驚訝過後，很快恢復鎮定。

　“頭髮裡全是泥土，正好剛去洗了一下回來。”唐以素說著，對章萍道，“謝謝你啊，章姐。”

　章萍擺手道：“不用謝，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午休時間已經快結束了，唐以素要準備拍戲，章萍要去看看攝影組，兩人走的方向是一致的。

　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快到目的地了，章萍才忍不住提點了一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好好演戲，大家都有長眼睛，日久見人心，不會平白冤枉你的。”

　唐以素點點頭，對章萍笑道：“我明白的。”

　章萍瞧著她的神色，不僅沒有憤怒，反而平靜得不可思議，確實是沒有將這件事太放在心上的模樣。

　甚至過了一會兒，當唐以素看到從導演那回來的韓秋雅時，也沒有任何的不滿，神色如常地繼續演戲，不僅沒有因為那些流言蜚語而表現失常，反而穩定發揮，越演越好，章萍心下不由得有些稱奇。

　不過唐以素作為女主角，心理素質好當然是好事一件，章萍也沒多想，很快離開繼續進行自己的工作。

　一直到幾天之後，章萍才終於回過神來，想明白唐以素為什麼這麼平靜的原因了。

　按照統籌原本制定的計劃，電影進程中，女主被拐賣前的內容，刨去有童珍參與的戲份之外，剩餘最好能在一週之內拍攝完畢，整個劇組對學校的租賃，周邊公路拍攝許可申請時，對於天數都是有精準計算的。

　正常來說，統籌安排的時間，都會比預計要更加寬鬆一些，如果這部劇女主角只有唐以素的話，按照唐以素的速度，三天應該就能全部拍完，剩下的時間用來補拍那些導演不滿意，需要慢慢磨的鏡頭。

　然而因為韓秋雅拖後腿的緣故，眼看著一週都過去了，拍攝停留在被拐賣這一部分內容中，沒有分毫的進展。

　這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整個劇組的進程！

　其實憑良心說，幾天下來，韓秋雅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步，如果光只有她一個人的話，湊合著還是能看的。

　但奈何與她搭檔的不是別人，是唐以素這個變態。

　每天韓秋雅在陳長安的教導下，日益進步，與此同時，沒有被導演單獨抓過去上課的唐以素，居然也在跟著瘋狂進步。

　本來唐以素的演技就比韓秋雅要好，再加上這麼拼命，韓秋雅拍馬也追不上他，就算取得了小小的進步，也完全被唐以素的光輝掩蓋過去了。

　眼下的情況，要麼導演拿著那些已經拍好的內容，湊合著用；要麼就得加大支出，增加所有人的工作量，整個劇組人員，全部陪著韓秋雅一個人慢慢耗。

　以陳長安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選擇前者的。

　如此一來，因為韓秋雅一人，整個劇組的人都被耽擱。

　原本那些捧著韓秋雅，與她關係不錯的人，眼看著自己的工作被影響，對於韓秋雅的態度，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一開始大家喜歡韓秋雅，是因為她名氣大，性格好，對唐以素態度一般，是因為唐以素有“醜聞”在身，又不愛與人打交道。

　但如今自身利益受損，韓秋雅再多優點加起來，都比不過唐以素工作能力強。

　再加上那些事關唐以素的流言蜚語，開始一個個被澄清，冷靜下來的眾人從八卦中抽離出來，將目光的重點放到片場中仔細一看，不戴有色眼鏡的評價，身為一個演員，唐以素絕對比韓秋雅要更加合格。

　如此一來，全劇組上下對於韓秋雅，都共同出現了不滿的情緒。

　已經拍攝到一半的劇組，頓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就在這個時候，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

　影后童珍遵照合約日期，進組準備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