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說晚安

　　看看，這就是自家苒苒！

　　也只有自家苒苒才可以這麼淡定！這麼有趣！這麼坦然地問出……嗯，讓他有點臉紅心跳的問題。

　　懷著欣（羞）慰（澀）的心情，顧沉披衣去了外面的陽台。他倚在乾淨的牆面上，沉吟片刻發出語音：「苒苒，我是一個正常人，一個二十出頭的正常男生，在很多時候，我也和其他人一樣。」

　　顧沉頓了頓，壓低聲線：「比如和你接吻，比如和你擁吻，再比如和你——」

　　「顧沉。」

　　趁某人斟酌用詞的空當，紀苒柚細細軟軟喚了他的名字。

　　上一秒還在思考自己無意中說漏嘴的寫小說會不會被他察覺，這一秒，紀苒柚的重心已然落在他的「正常男生」上……

　　男生，男人，男生，男人。

　　腦迴路沒有自家苒苒這般委婉開火車，顧沉揚唇：「怎麼了？」

　　「我害羞。」紀苒柚手指絞著淺綠的蚊帳，回得理所當然。

　　「嗯。」從這個位置可以俯瞰樓下稀疏的光亮和偶爾路過的單車。顧沉眸中溫柔，輕笑：「不著急，我們來日方長。」

　　那麼，問題來了。

　　方長，是誰？！

　　受不得他輕描淡寫把自己撩撥得心癢，紀苒柚翻了個身正想反問，她手指不小心點開和老媽聊天的新消息，再回到微信主頁面點開他那個框，整個人都滯住了。

　　連續幾條記錄，就在今天下午。

　　當時她沒注意，現在看來——

　　第一條。

　　【顧沉】：我覺得今天天氣不錯。

　　第二條。

　　【顧沉】：喜歡吃魚嗎……喜歡清蒸還是紅燒？校門口左邊那條街最裡面那家可以嗎？

　　第三條。

　　【顧沉】：歡樂頌，在尼克熊隔壁。

　　第四條。

　　【顧沉】：你什麼時候到？我先去訂兩個位置吧。

　　四句話單看沒什麼特別，但把每句話第一個字連在一起，就是……我，喜，歡，你？

　　所以，他說表白這種事情，要男孩子來做？

　　所以，他說再表一次？

　　眼前倏地浮現出教室裡他的笑，笑之前的「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又浮現出一朵棉花糖，以及他抿開糖絮溫柔問自己「還缺什麼」，再浮現出他為自己摘掉的肩頭落葉，「我喜歡柚子」……

　　先前覺得母上大人「你剪個這麼又醜又慫的髮型能誇可愛漂亮，還能下去嘴親，不是真愛我都不信」是懟自己。此刻，紀苒柚渾身真的生出些不真實來。

　　虛聲回了一個「嗯」，她任由那一絲微妙的情緒劃開蕩漾的心湖，通過血液循環流遍四肢五骸，充漲又柔軟……

　　【二復V】：世界上最美好的不可思議，大抵是夏日甜而不沙的西瓜，冬天熱氣騰騰的肉粥，還有你喜歡的人，恰好喜歡你……@偉大的土豆@楚冰河@五十步五百步@盡浪淘大叔。

　　不知何時粉絲數量漲到了五十萬，紀苒柚微博一發，一排排評論刷得更快。

　　【黛比是條單身狗】：酸臭酸臭酸臭！╭(╯^╰)╮

　　【秦明明明就很萌】：所以鄭美人和老洛被人暗殺生死還未卜，二爺你，你，你竟然……我一腳就踹翻面前的狗糧！來人！上至尊！

　　【卸載非洲陰陽師】：如果不是《宦殺》時候二爺和某都市作者嘴炮暴露了性別，我很懷疑二爺是不是軟妹【再見】【再見】！

　　【彳余山魏】：樓上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某都市作者？！什麼叫嘴炮？！明明那是辣雞來找茬，二爺單方面碾壓！！

　　……

　　老年人一般不都睡得很早嗎？

　　儘管對土豆阿姨和楚冰河他們立馬戳來的紅包感到詫異，紀苒柚還是高高興興地道謝收下，碎碎念的「他真的好帥」「我覺得他真的好看到了我心坎裡」「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差點讓基友們集體拉黑她。

　　真沒有炫耀的意思，紀苒柚一邊嘟嚷著「你們這麼安靜我也潛了」，一邊點開左側錢包餘額。瞄到一個不少的數字，她黑漆漆的眼睛轉了轉，抬手敲下「520」。

　　【A】：包養你。

　　對方很快回了一個紅包，紀苒柚點開，1314。

　　【顧沉】：謝謝金主。

　　紀苒柚：「……」

　　被子沒蓋好，紀姑娘的腳還露在外面。蜷了蜷指甲光潔的十個白嫩腳丫子，她頰邊陷著兩個酒窩，感覺不到絲毫冷意。

　　她絮絮叨地說著自己去S市的那些趣事，說自己以後也要和他去，顧沉認真聽著她的興奮、認真想著婆媳關係，時而提醒她有沒有掖好被子，時而熨帖地在她停頓間隙說「好」。

　　格外默契。

　　顧沉老套又賣萌的表情包像是他從來不曾高冷過，紀苒柚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完全沒遇到慣有的三次元溝通障礙，或者社交恐懼。

　　十二點寢室熄燈，她打了一個哈欠。

　　【A】：讓我來說最後一句吧，雞湯博主講聊天說最後一句的那個人比較走心……晚安。

　　【顧沉】：好。

　　【A】：晚安。

　　【顧沉】：晚安。

　　紀苒柚急了。

　　【A】：不是說讓我來說最後一句嗎？都熄燈了……你讓我說嘛！你不讓我說，我今晚可能睡不好！=￣ω￣=

　　賣萌打滾必須有效果，這條消息過去後，對方沉默好一會兒。

　　【顧沉】：你這週計量作業好像還是我模仿你字跡幫你抄的。畢竟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所以我不確定，寶寶你要是再折騰……明天我有可能晚一點起床，然後走太急，忘記幫你帶過去？

　　一秒，兩秒，三秒。

　　【A】：哎呀！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困好困，今天讓你，你說就你說吧，我要下線滾去碎覺覺辣！晚安麼麼噠！

　　【顧沉】：明天會降溫記得多穿點，乖，好夢。

　　真的禁不住他那種半低的聲線。

　　一個字一個字宛如撥著沉沉的大提琴溢出來，音符在空中震著震著，震得她渾身仿佛都軟了下來……

　　相比於文風冷冽架構縝密，二復之所以被叫做「爺」，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很多新人作者喜歡在自己的文中留下聯繫方式。二復作為例外，基本沒透露過自己的私人信息。她安安靜靜寫文，讀者們安安靜靜追文，評論鼓勵，各自輕鬆又歡喜。

　　直到她成績越來越好，《宦殺》第一次爬上全網銷售榜那個晚上，新章節一發布，書評區某個人像是在守著，立馬蹭著熱度跟發一條名為「二復扒皮：負心漢渣浪賤」的長帖。

　　有時間有人物，劇情描述很生動。

　　大意是二復和樓主同時寫文，二復沒火前，樓主就有不少粉絲。樓主各種提攜二復才讓二復有了現在的名利。而在二復火了後，就對樓主不理不睬，寫文稍不如意拳腳相向不說，還和粉絲搞在一起，辱罵她身材走形胸小各種。

　　結尾處，樓主引用了文藝的一段話，感嘆說也對，別人都穿蕾絲長裙各種風情，她的錢都給二復了，自己連件像樣的內衣都買不起。

　　人紅是非多。

　　這條帖子一經發布，立馬引起瘋狂討論和轉發。

　　「還以為二復是匹黑馬，沒想到藉著女朋友上的位，最後還這麼對自己女朋友，真的賤！棄文！」

　　「臥槽！！二復竟然是這種人？！怪不得二復從來不爆自己的隱私……怕別人說他沒實力？！陳世美？！」

　　「大家別激動，我相信二復。」

　　「相信個渣渣？！」

　　「……」

　　一直被溫柔以待，二復看到帖子那瞬間，整個腦子好像都被敲懵住了！

　　後來看到黑子噴子和真愛粉們撕得熱火朝天，她反倒冷靜下來，戳了楚冰河去查ID。

　　敢和爆料當事人正面對質，二復算得上第一人。

　　在書評區放了話，她第二天準時上線。等待那個馬甲頭像亮，二復第一句話還算客氣：「如果沒有腳，你會穿鞋子嗎？」

　　那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心回覆：「不會。」

　　二復繼續：「所以你為什麼要買內衣？」

　　愣一瞬，那個人直接敲了「大哭」的表情：「二復你真的做的好絕！你就是因為我胸小不愛我了嗎，那些人九頭身……」

　　根本不想等對方把話說完！

　　二復直接扔了ID號和楚冰河扒出來的馬賽克臉照：「首先你要有啊！！」

　　一剎的冷屏後，二復心裡冒著一團火，手上「劈里啪啦」敲著鍵盤，升樓的速度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我喜歡胸大胸小關你幾毛錢的事！你一男的編這種故事詆毀我就算了，你亂煽動我讀者騙他們我可就不開心了！還發動他們給你打錢？嘻嘻！」

　　「不就是把你從榜內擠到榜外嗎？不就是要一個出名的機會嗎？我給你！再給你一毛，你特麼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末了，二復竟然真的貼出對方的書名筆名。

　　一句「目前單身，黑料請當面撕」落罷下線，她灰濛濛的系統頭像讓圍觀的粉絲根本來不及反應！！

　　哪怕後來姚亞若找瑩草勾兌刪了帖和全紀錄。經過那麼一鬧騰，二復再圈一波粉，順便把「二爺」名頭坐得更實——剛正直截，純爺們氣！！

　　於是——

　　被粉絲想像出腹黑大總攻的某團柔軟在床上滾來滾去，翻來覆去把和他這幾段聊天記錄看了好多次，直到他網路狀態從「4G」變成「2G」，紀苒柚才放下手機，枕著那聲無意的「寶寶」睡去……

　　大抵入眠晚，紀苒柚睡得極不安穩。凌晨四點鐘，她躡手躡腳下床，寫了一篇日記。

　　放下筆差不多五點，她點開和顧沉的會話框發消息，問他去不去後天的電影賞析課，編輯到一半，紀苒柚打了個哈欠，默默把「後」改成「明」。

　　想到這個點某人應該在睡覺，紀苒柚發完直接按了Home鍵，拍拍嘴準備爬上床。結果，她剛把手機放書兜中，屏幕倏地亮起。

　　【顧沉】：自己看幾點了，還沒睡，才戀愛第一天……是不是想我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