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就一眼

　　C市彙聚著眾多河流，全年降水充沛，細細密密的秋雨淋濕糅著各種小吃香氣的東門，也拂來一層淺淡涼意。

　　螢光綠間白條紋的薄外套，休閒褲休閒鞋，加上一頂正式出門不離頭的帽子，紀苒柚和仍舊連衣裙豆豆鞋的秦黛走在一起，真的是……

　　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

　　而熙熙攘攘的重慶雞公煲內，竟然還有穿薄羽絨服和短袖的？！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紀苒柚心裡的小人暗暗鼓掌……

　　＃可以，這很四季＃

　　服務員送完一桌菜走到兩人桌旁，從身前圍裙兜抽出一支筆遞過去，紀苒柚道了聲謝，很自然地接過來。

　　她不算是一個太有主見的人，除了在兩件事上。

　　一件是寫文。

　　另一件，就是點菜。

　　「牛肉煲，中份，兩個人，」先把大樣點好，紀苒柚一邊轉筆，一邊低頭瀏覽菜單，「黛比寶貝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或者特別不想吃的嗎？」

　　「雞爪不要，昨晚秦明那個鏡頭把我毒害得不淺，其他隨你。」轉了條抽獎微博，秦黛手指劃在上面繼續刷，「你早飯沒吃，中午多點一點。」

　　「嗯。」

　　溫溫軟軟應下，紀苒柚白皙的小指旋了一個流暢的弧度，筆尖恰到好處地落在點菜單上：「白菜，萵苣，肺片，牛丸……雞爪，雞心，雞肺……」

　　沒有了？

　　「你確定只要這些？這裡的量據說不大，」秦黛抬頭，遞一個揶揄的眼神，「柚子別委屈自己啊，咱倆好歹是吃過自助餐的交情，這麼少的東西不太符合——」

　　「我勾的那些不要，」紀苒柚把菜單和點菜單一齊遞給服務生，「其他的都來一份，還有兩份米飯，謝謝。」

　　秦黛手一抖，她椅子背後幾道高大的身影路過，不約而同頓一下。

　　接過菜單大致掃一眼，服務員咽了咽口水：「真的要這麼多？雖說我們量不大，但是你們兩個女孩子點這些……是不是有點多了？吃不完多浪費啊！」

　　沒有立即接話，紀苒柚只是托著小巧的下巴，盯住菜單。

　　幾秒後，她若有所思：「那改改吧。」

　　服務員彎身，笑著把點菜單重新拿給紀苒柚：「你看看哪些不要呢？」

　　「腐竹，培根，蝦餃。」

　　「好的，我給你們劃掉。」

　　「不是，」紀苒柚搖搖頭，伸出長期敲鍵盤、指節修長好看的手，「這三個，來兩份。」

　　服務員：「……」＃受到驚嚇＃

　　秦黛：「……」＃心情複雜＃

　　跟著另一個服務員走到與兩個姑娘相隔一根大柱子的桌子落坐，顧沉對比一下餘光處那團柔軟螢光綠和家裡肉團的食量，徐徐勾唇……嗯，都養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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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客人源源不斷，半喧囂的小環境讓紀苒柚感到有些不安。

　　把帽檐壓得低了些，她敲了敲秦黛的桌面，示意室友和自己聊聊天：「我現在真的需要好好補一補……黛比，難道我還沒有你的手機好看嗎？」

　　「啊？當然沒有，」秦黛嘴上嫌棄著，手卻誠實地摁了鎖屏，「絲絲問我們在哪兒，她要過來一起？」

　　「可以呀，正好我點得不少？」

　　「可我來了，柚子會不會吃不飽？」在門外一眼就捕捉到了顯眼的螢光綠，程絲絲和進門那桌兩個女生點頭打完招呼，這才走到室友這兒，挨著紀苒柚坐下，覆手去摸紀苒柚的額頭，「柚子臉色怎麼這麼差？黛比虧待你了？」

　　「她哪兒會啊！」

　　「我哪兒敢啊！」

　　異口同聲把話落下，秦黛在桌子下輕踢紀苒柚一腳，毫不客氣說槽就槽：「一天到晚不吃早飯不吃晚飯，起床就碼字，睡覺前也在碼字……要不是我給她帶午飯上樓，那我就要給她送飯去醫院了！」

　　＃這是實錘＃

　　＃她不能反駁＃

　　呼吸了一路新鮮空氣，感受了微雨時候潮濕出絮藍顏色的天空，左顧右盼的紀苒柚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現在給她放全國小學生第二套廣播體操……

　　唔，她能上天！

　　就知道她會裝作風太大聽不見，秦黛是又好氣又好笑：「知不知道怎麼感謝我？」

　　紀苒柚秒變狗腿，點頭哈腰：「您說，您說。」

　　秦黛微笑：「叫爸爸。」

　　紀苒柚刷地拉下臉：「我怎麼可以亂叫你爸爸！」

　　這是個不少同學都喜歡開的玩笑。

　　就在徐巍和易聽風以為兩人會翻臉，略緊張的程絲絲不太理解秦黛的氣定神閒時，只見——

　　上一秒還高冷的柚子姑娘，這一秒，笑成了一朵花。

　　她脆生生喚：「爺爺！」

　　秦黛眉開眼笑地答應：「誒~」

　　程絲絲：「……」

　　易聽風：「……」

　　顧沉但笑不語，給徐巍敲了條短信過去。

　　徐巍收到，一句「那我豈不是要做奶奶了」讓那邊三個姑娘發現了這邊三個男生。

　　自然，也讓紀苒柚發現了徐巍旁邊的顧沉。

　　顧沉在笑，望著她似笑非笑地笑。

　　好看的五官線條帶著絲不曾明瞭的勾人味，晃亂紀苒柚一湖漣漪。

　　程絲絲笑得嫣然說好巧，秦黛則給了徐巍一個「哥們你調皮」的表情，在紀苒柚敷衍、匆匆一頷首中，兩桌結束了短暫的「會晤」……各自歸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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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兩年沒有交集都不覺得漫長，這一百多個小時的冷靜期，紀苒柚卻過得艱難如許。

　　原本以為自己做好了與他再遇的準備，按部就班微笑，打招呼，頷首示意。事實上、表面上、看上去，她也是要多平常有多平常，要多克制有多克制。

　　但只有紀苒柚自己才知道，此刻，她有多想側過頭去看一看，再看一看，一眼，就一眼。

　　不被他發現，哪怕偷偷瞅一下……也好啊！

　　於是，這一霎——

　　見過她紅著臉、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靈動如潺溪的模樣，顧沉便不太喜歡紀苒柚看自己的淡定，無波無驚，和對其他人一樣。

　　他手機介面在主題與企鵝好友【A】的聊天窗口中反覆切換，卻始終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開場語，他思量著要不要乾脆一點，直接過去再打個招呼——

　　「看你眼熟，請問你是顧沉嗎？」門口桌是兩個和程絲絲打過招呼的漂亮女生，少女情態地推推搡搡老半天後，其中一個像是鼓起了什麼勇氣，撩了撩嫵媚的及腰波浪捲，款款走到顧沉身邊。

　　顧沉點頭：「請問，你是？」

　　「我……」

　　那女生把聲音調軟了一個調，儂得婉轉多情：「我是商務英語的裴夢涵，去年和前年的國獎頒獎禮上，我們見過，我坐在你斜後方你記得嗎？」

　　俊臉仍是淡然無驚，顧沉禮貌搖頭：「沒印象。」

　　簡潔，明瞭。

　　透出一貫的疏離。

　　最初的緊張感已經化在了說話中，回歸「美女」本位的裴夢涵對他的態度略有微詞。不過轉念一想，男神自持，難道不是遠好過中央空調嗎？

　　思緒在眼底轉瞬即逝。裴夢涵不惱，反而朝顧沉靠得稍近了些：「是這樣的，大三了，我想跨專業考你們金融的研究生。」

　　「但是我完全沒上過你們金融的專業課，」她赧然繼續，「所以……我想要一下你的微信加個好友，萬一某些方面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你嗎？」

　　身材出挑，妝容精緻，鹹菜綠的小開衫是Burberry秋季新款，和自己未拆封的那件一樣，可人家還有前（胸）有後（臀）懂撒嬌。如果按照灌水論壇上一票富二代約炮的十分制規則，紀苒柚收回眼神，給裴夢涵一個……八分？

　　再加國獎頒獎禮學霸加成……可以提到無法阻擋的九分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