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3週五之前

　　梁舟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等著江心一品的社區保安檢驗完他的工作證放他進去。不得不說，顏值就是王道。梁舟天生就長了張賣乖討巧的好寶寶臉，從小到大沒少受這張臉的恩惠，時至今日他從事狗仔一道，這張臉仍能幫到他不少。

　　“進去吧。”保安將工作證還給他，“這條路到底左轉看到噴泉右轉再過兩個路口就能看到138號。”

　　梁舟趕緊道了謝，禮貌地揮揮手，開著他那輛小電瓶車暢通無阻地進入了這個據說安保措施十分嚴格的名人社區。梁舟現在冒充的身份是電力公司的檢修員。

　　做狗仔的除了要有毅力、韌性，頭腦和人脈更是不可或缺，梁舟在本市各個公用部門都有自己的暗線，這次就是拿了個內部消息，跟著真檢修人員的後腳混了進去。當然他的目的地可不是什麼138號，而是知名玉女明星肖貝妮的私人住宅，118號。

　　肖貝妮對外公佈的年齡資料為二十四歲，她十六歲以一支給某歌星當配角的MV出道，此後走玉女小清新路線至今，經紀公司給打造的稱號是“治癒系女神”，招牌形象是齊耳短髮白亞麻長裙，笑起來會露出兩顆純純的小虎牙。這麼個女明星自然從來都是緋聞絕緣體，不知多少宅男將她奉為女神，要是被爆出來有私生子，那可就鬧大發了。

　　梁舟雖然對趙東臨陣叛逃略有想法，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職業素養。換成是他，會想到肖貝妮年齡造假履歷造假但絕不會想到肖貝妮居然早早就生過一個私生子。趙東留下來的資料顯示，肖貝妮原名肖璐，出生外省一個小個體戶家庭，十五歲上就因為念書不行輟學上省城打工，二十歲那年，她在一家高級會所當服務員的時候被龍之星的老牌經濟Alina看中簽下，此後經過包裝推向市場。趙東在調查肖貝妮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她在被簽下之前曾經有過一個小姊妹，最近急缺錢用，他原本只是想揭秘肖貝妮那個假白富美的出身背景，結果從這個人突破入手後意外得知肖貝妮曾經處過一個物件，據說曾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並且直到肖貝妮簽約初期，兩人還時有來往。

　　“聽說本來是要奉子成婚，”那個拿了錢的前好姊妹說，“但是她那個姐叫什麼莉娜的不同意，吵了好幾次，她那會老哭。後來？後來我回家鄉了，跟她的關係也就斷了，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了唄，那個男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你可別告訴別人，唉，我要不是家裡那口子軋壞道缺錢用也不至於告訴你這些。”

　　那麼肖貝妮到底有沒有生下那個孩子呢？一個人但凡行過總不會不留痕跡，明星的私人病歷一向被管得很嚴，這方面趙東無計可施，但是他還可以從別的地方入手。比方說肖貝妮當時已經開始在演藝圈初試啼聲，如果她真的生過孩子，那肯定有一個階段是消失在公眾視線中的；再比方說，生孩子這麼大的事，她家裡人肯定不會不知道，如果那個孩子不能帶在身邊，那一定是她家裡人在幫忙領；又比方說，不管再怎麼掩飾，肖貝妮如果真懷過孩子，肯定有某個階段的心情絮語會留下一點痕跡。現在已經是網路時代了，明星們的大號固然由經紀公司管著，她要想開個小號又有誰能攔得住。當然最好還是找到當年那個男人，只要找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趙東從這幾條路線下手，但走得並不順利，始終沒能取得太大進展。肖貝妮的確曾經消失過一陣，但消失的時間並不至於長到夠生一個孩子和恢復身材；她家裡人至今都還生活在外省的市中心，家裡也沒有添什麼比她小個十幾歲的親弟弟；至於那個男人更像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杳無蹤影，除了那個小姊妹居然再沒有人見證過此人的存在。

　　“龍之星的錢可給得真到位！”趙東當時是這麼下了結論，再後來他的資料夾裡關於這件事的記錄就是一片空白了，直到被鐵軍的萬事通給挖走前，檔案中最後留下的一行字是：江心一品118號。

　　江心一品118號是肖貝妮的香閨所在這不難查到，問題是趙東留下這行字的意思是什麼呢？梁舟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先過來踩個點看看再說，在他看來，肖貝妮既然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那麼她就不可能完全不管這個孩子，女人的母性是很難抹滅的，換言之，在一個能令她完全放鬆下來的環境裡很有可能就留下了什麼重要的證據。

　　大大咧咧地在探頭跟前繞了一圈，梁舟覷准一個死角，把車子往裡頭一丟，脫了外套反過來套上，戴了帽子圍巾，小心翼翼地繞著探頭往118號去。

　　江心一品是一座專供名人富商居住的高檔社區，社區裡大多是帶花園的豪華別墅，只在靠北有一排相對低檔一點的聯排，肖貝妮如今在演藝圈不算如日中天但也算小花一朵，買了棟性價比較高的小別墅，緊靠著那些聯排。也是梁舟來得湊巧，才到了那附近，就見一個小姑娘急匆匆地跑過來，看了他身上掛著個標誌明顯的工作證，立刻拉住他說：“是電力公司的嗎，你們來得可真快啊？”二話不說就把梁舟給拽到了118號那兒。

　　原來這小姑娘是肖貝妮的經紀公司雇傭的鐘點工，今天是來打掃衛生的，誰想到電器剛插上去還沒開動，莫名其妙就跳了閘，小姑娘打了物業電話才知道剛好隔壁鄰居今天約了電力公司來檢修電路，沒准能順帶幫忙看看，這才跑了出來找人。

　　梁舟心裡暗道lucky，跟著她進了屋子。肖貝妮的別墅窗戶統統開著，一旁停著一堆掃除器械，一台清掃機閃著黃燈，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焦臭味。梁舟安慰她不要著急，提著他的工具盒先去找電箱。

　　當年梁舟進雨幕第一天就聽過賈總的新人訓誡，說狗仔必須是萬能的，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你要以什麼身份才能接近明星，所以但凡水電煤網線種種，梁舟還真都會點。他觀察了一陣，很快找到了癥結所在，排除了故障，不過為了在屋裡多留一會，便騙小姑娘說底層故障是排除了，但還沒找到癥結，得去樓上也檢查一下。小姑娘叫小芳，長得不怎麼好看特別是臉上那塊大大的胎記有點嚇人，不過性格樸實，聞言不疑有他，連聲致謝，把梁舟送上樓。

　　肖貝妮的別墅上下統共三層，梁舟走到二層的時候，迎面看到個卡通大頭像，人不像人，貓不像貓，穿紅戴綠，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差點嚇一跳。小芳趕緊上前一步說：“這是肖小姐的私人收藏，她愛看漫畫，所以家裡挺多這種東西，我第一回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梁舟腹誹漫畫我也愛看，可沒見過這麼嚇人的。二層就是肖貝妮的私人空間，臥室洗手間一應俱全，傢俱衛浴都是貴牌子，梁舟看得連連咋舌，心想明星們是真有錢。想他們當狗仔的風裡來雨裡去，冰天雪地裡說蹲就蹲，沙漠戈壁裡說窩就窩，別說買房了，房租都常常斷檔，這人和人命可真不同。他想起小時候他媽過年帶著他出去逛街，曾經碰到過個老道士，老道給小梁舟相了面看了手相說他是仙君轉世，有任務在身才會來到人間，將來必成大器，他媽一高興就給了老道士一百塊錢。九十年代的一百塊錢不說多厲害卻也不是小數目，梁舟時至今日想起來還是會肉疼，只有他那對永遠沒心沒肺的爹媽至今仍然相信老道說的總會應驗。

　　梁舟想著想著，突然打了個哆嗦，覺得後背心莫名發涼。他回頭看去，身後正是一道木樓梯，是通往別墅最頂層的。他問小芳：“三樓是做什麼用的？”

　　小芳看了一眼上頭，難得也有些疑惑說：“我也不知道是做啥用的，我們打掃向來只掃兩層，上面公司不讓我們上去。”

　　梁舟心想，這可有意思了，一個人家裡竟然有個絕對不能跨入的區域，那這裡頭肯定有重要的東西啊。他打定主意，對小芳說：“這電線排故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我得一點點檢測過去，你們幹活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吧。”

　　小芳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大堆活沒幹，趕緊道：“那師傅您先忙著，我下去打掃，有事喊我。”

　　梁舟把小芳送走了，自己裝模作樣地這裡敲敲，那裡看看，伸頭看到小芳開起了吸塵器，一時半會顧不到他便一個刺溜躥了上去。他原本心情還挺緊張，想著怎麼儘快搜尋線索還有萬一被小芳發現了該怎麼解釋，誰想到樓梯盡頭竟然豎著一扇門，門上上著鎖，直接就斷了他的念想。梁舟嘖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下樓。

　　“咯咯咯……”

　　梁舟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眼前所見仍然是那扇緊緊關閉的門，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小孩子的笑聲？難道是他聽錯了？梁舟遲疑地往上走了幾步，伸手摸上那扇門。門扇是木質的，不知道用的什麼木料，又冷又硬，摸著扎手。

　　“師傅！”

　　梁舟嚇了一跳，一個趔趄絆了一下，額頭剛好磕在門鎖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哎呀。”小芳把手裡拿著的茶杯一放，手忙腳亂地趕緊上來扶梁舟。她說：“師傅你沒事吧，我是想給您送杯茶水。”

　　梁舟覺得自己這兩天真是夠倒楣的，只能搖了搖手說：“沒事。我聞到上頭好像有焦味，所以上來看看。”

　　小芳伸著鼻子聞了聞說：“我怎麼沒聞見，呀，你額頭出血了。”

　　梁舟伸手一摸，頓時又是一陣刺痛，放下手一看，手指上有一道細細的血痕，想必是摔得不巧，被那門鎖剛好劃開了。他自認晦氣下了樓，小芳給他找OK繃貼了，他又裝模作樣搗騰了一陣便告辭離開了。臨走，好心的姑娘還囑咐他去醫院看看，以免得了破傷風。

　　破傷風倒是不會。

　　梁舟剛剛注意到那截門鎖雖然不是新鎖，四角都已被磨得十分光滑，可是卻十分乾淨，半點鐵銹也沒有。話說回來，角都磨沒了的門鎖到底是怎麼把他的額頭劃開的呢？

　　出了118號後，梁舟沿著路走了一陣又拐了個彎，從另一個方向折了回去。肖貝妮的別墅附近有一座緩坡，上頭種滿了花草樹木，還有假山點綴，算是江心一品的一處景致。梁舟爬上山去，從工具箱下層暗格裡翻出一副小型望遠鏡，調整了焦距看過去，很快找到了肖貝妮那棟房子。三層樓……梁舟忽而一頓，從望遠鏡的視野裡可以看到肖貝妮別墅的三層有一扇小小的圓窗，窗戶關著，但沒裝窗簾。梁舟飛快地跑起來，一面調整著望遠鏡的焦距，很快發現了什麼，腳步停了下來。

　　那是……

　　梁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肖貝妮別墅的三層，那扇鎖了門的房間裡有個小孩正坐在日光中靜靜地玩著玩具。——肖貝妮竟然真的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