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amireux
第二天一早, 算準時間,愛德蒙才去敲門。
「請進。」
那位主人說。
臥間的門已經解除反鎖,很輕鬆就打開了。
他走進去時, 克莉絲正因爲熬夜烤束胸一臉睡眠不足, 正對著鏡子, 困倦著臉和亂翹的短髮搏鬥,一邊含糊說:「早。」
「早上好。」
目光在壁爐前停了停, 實在想不明白昨晚克莉絲在這裡做什麽,愛德蒙轉身走進了浴間。
雖然浴間很大, 空氣却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兩個人自然而緊密挨在一起,一個裹著黑色睡袍, 一個穿著綢衫晨衣。
愛德蒙發現, 就像上次在國王城堡看見的那套衣服,一旦擺脫了平時的簡約裝束給人的沉穩印象,面前的人就變得更偏向於完全相反的詞匯了。
放下梳子後輕輕打哈欠的動作很可愛。
小心卷起袖子去試探水溫的樣子也可愛。
「其實還有頭髮翹著, 我幫你吧。」他不自覺說。
連被牙粉嗆住的模樣都可愛過頭。
克莉絲這下徹底清醒過來, 驚覺過近的距離,後怕自己對這個人的全無防備,下意識後退一步。
之所以敢穿這件晨衣示人, 就是因爲根本看不到束胸。當初她特意和伊麗莎白一起選了這件,還改造了一番, 畢竟總會有深夜突發情况,她不可能在那時候還穿得規規矩矩。
所以克莉絲也不怕被發現,猶豫了一下, 還是把置物架上的盒子交給他。
浴間內的空氣更加凝滯了,只有髮蠟淡淡的甜香。
各懷心事的人都很沉默,將後腦勺不聽話那一戳頭髮細緻處理過,因爲突然展露向自己的後頸,愛德蒙下意識看向鏡中。
「克里斯?」
他失笑叫道。
才一會都能打瞌睡,爲了自己一天的精神著想,早餐時,克莉絲連灌了兩杯咖啡。
瑪麗關心問:「昨晚沒休息好嗎?」
克莉絲應了一聲,接過四姐抹過果醬才討好遞過來的麵包,「幾乎一夜沒睡著。」
瑪麗看出來她們倆不對勁,猜出這和昨晚有關,看向凱瑟琳,引得她一縮脖子。
克莉絲沒精打採說:「你別看她,我昨晚也在想教授的事情。」
兩個讓她放不下心的人都消了聲。
克莉絲又環視了一圈餐桌,在身邊讓她失眠的罪魁禍首那停了停,最後悲哀發現,這張桌子上,最讓她省心的竟然是莉迪亞。
這個結論讓她更不安了。
克莉絲說:「莉迪亞,你有沒有什麽想告訴我的?」
五姐面無表情放下刀叉。
「其實,我前些天在附近的公園騎車,撞了一個人。」
克莉絲倒吸了一口氣。
凱瑟琳連忙解釋:「那位先生已經原諒莉迪亞了,不會追究的。」
克莉絲這才放心下來,又囑咐了一番,站起身,接過男僕遞來的帽子。
愛德蒙下意識問:「你要出門?」
「我得去上班啊。尊敬的伯爵閣下。」事務官詼諧說,「您只需要待在家裡管賬,我可是要出門掙錢養家的人。」
爲了掩飾不自在,早就吃飽的人也跟著起來,「我送你。」
等他們走出飯廳,莉迪亞不顧三姐的瞪視,跑到了窗邊,探頭往外看。
義大利的伯爵將小弟一直送到車上,兩個人又隔著車窗說笑了幾句,等車出了院子,又過了很久,男人才戀戀不捨折身走進房子。
莉迪亞坐回原位,壓低聲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伯爵有點不對勁?」
經過好幾個月的掙扎,瑪麗已經接受了弟弟其實男女通吃,尤其偏好歐洲人,再加上游學回來才堅持說不結婚,所以說不定還打算和這個基督山伯爵過一輩子的可能。
認定這是克莉絲小心隱藏的屬性,她更加堅定了要好好保守秘密,畢竟是唯一的弟弟,從來都有主見,既然做出决定,自己有責任支持幷幫忙掩藏,想到這裡,瑪麗面上鎮定道:「哪有什麽不對勁。好朋友就是這樣的。」
回憶起昨天對方如同伊麗莎白一樣的可靠,凱瑟琳點頭:「我也覺得他很不錯啊。」
莉迪亞勉强被她倆說服了。
等三姐妹轉回東方風的會客廳時,基督山伯爵已經在那了,手裡捧著一本義大利文書。
瑪麗坐了一會就起身,讓厨房準備給客房的早餐。
因爲克莉絲的工作原因,他們進餐比較早,等威廉帶著戈爾登先生或者顧問過來,再請那些先生們繼續商談。
只有瑪麗在浪博恩曾經和伯爵短暫相處過一段時間,莉迪亞還是第一次見他,凱瑟琳也是因爲昨晚的意外才與他交流了幾句話,瑪麗離開後,會客廳內很快就安靜下來。大家各忙各的,互不打擾,只有兩位小姐低聲交流的聲音。
過了一會,一邊的四小姐回憶了一下早上小弟介紹的名字,試探小聲叫他。
「薩科納先生,您能幫我看一下嗎?」
男人拿到那張圖紙後,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說:「是給克里斯的?」
凱瑟琳點頭,「克里斯的生日還有幾個月,不過要做出來還需要時間,我記得他之前無意中說過這種短式的衣服,恰好我擅長畫圖紙,我想把成衣送給他。」
凱瑟琳和莉迪亞以前就愛折騰這些,買來的衣服和帽子,自己裝飾加工成更新奇的模樣,所以一個出主意,一個畫圖紙。
不明白爲什麽四姐會求助一個男人,莉迪亞不滿說:「他知道什麽。」
結果面前的人相當懂。
或者說比她們還要懂克莉絲,簡直就像細心觀察研究過,不僅克莉絲的偏愛喜好,連穿上什麽會是什麽效果也說得頭頭是道。
「……克里斯的腰圍比這個數字要小,」伯爵似乎在回憶什麽,又說,「其實不是很適合這樣的設計。」
凱瑟琳不僅沒有多想,反而認真道:「這個數字是我在他常去的成衣店抄的,看來他最近又瘦了。謝謝您。」
恰好聽到這一截尾聲,瑪麗幾乎立即就想起了去年社交季,「嫂子你覺得怎麽樣」「嫂子你說得太對了」「謝謝嫂子」的達西小姐日常。
這一會,納什也走了進來,非常順手交給基督山伯爵一份文件,時不時還和他討論幾句,話裡都是些經濟用詞。
瑪麗知道,小弟的一些投資和生意都由管家在控制,現在看納什對伯爵信服的模樣……根本就已經是主人家的派頭在接手賬務了!
——「您只需要待在家裡管賬,我可是要出門掙錢養家的人。」
瑪麗呆住了。
和基督山伯爵討論完針對里德的事宜後,在納什習慣性要將攝政街的賬務交給頗有責任心三小姐時,她非常自然道:「我覺得伯爵比我更擅長這個,讓他來吧。」
納什一楞,想到這裡的開銷也算不上大頭,還是遵從瑪麗的意思。
於是愛德蒙莫名其妙得到了攝政街的管家權。
等他看完這份讓人非常想自掏腰包的帳目後,門房派人通報,說是一位龍格威爾先生來訪。
瑪麗一楞:「克里斯與這個人有來往嗎?」
凱瑟琳漲紅了臉:「他,他就是莉迪亞撞到的那個人。」
莉迪亞壓根已經忘了這個名字,聽到這裡才反應過來,滿不在乎說:「現在才想起來上門追究嗎,那就讓他來吧,大不了我讓他撞回來。」
瑪麗讓她不要亂說話,想到這裡有個現成的「好朋友」,扭頭問:「薩科納先生,您知道這個人嗎?」
「請他進來吧。」
伯爵用一種神秘的語調說,「我很樂意見到這位先生。」
來訪的青年叫奧古斯特•德•龍格威爾,被瑪麗告知克莉絲不在時,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變得更加熱烈真誠,向她們自報家門起來。
父親是法國大革命後新晋的貴族院議員,有一位會襲承爵位的兄長,家中對他期望不大,也相當支持他的愛好。
人生順風順水,冉冉升起的巴黎社交界新星,年紀輕輕就是駐英法國大使的秘書。
某天,他像是往常一樣在公園散步,準備趕赴一場舞會。
結果從天而降一個騎著詭异造型自行車,還一邊狂笑著的女魔王,將他撞進了花叢裡。
然後,他聽到了天籟一樣的聲音。
「天呐!」
在繁花中,他對上了小鹿一樣帶著羞怯關心的眼睛。
「先生,您沒事吧!」
他被他的天使帶回家裡,吉蒂小姐親手泡茶,出聲體貼詢問,還不斷代妹妹道歉。
「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愛上了吉——凱瑟琳班納特小姐。」
被叫出本來的名字,四小姐低呼一聲,紅了臉。
强勢的三姐,凶煞的五妹,還有一個心機弟弟,再看看他的吉蒂,果然是天使!
奧古斯特衝她懇切道:「我本意還是想聽您親口說,只是我昨天在舞會見到了您的弟弟,與他相見恨晚,所以剛離場就請人打聽,結果回去後,却也因此知道了您動聽的名字。」
這番話確實是實話,想到自己昨晚的遭遇,他說得非常動情。
瑪麗不知道有隔墻相會這件事,乍一聽這段話,也不禁面上鬆動了許多。
有人在一邊不掩好奇說:「究竟是怎樣的相見恨晚,才使您去調查一個人,連家庭也不錯過呢?」
經這句話提醒,三位女士都爲克莉絲提起了戒心,懷疑看向來訪者。
奧古斯特這才看到了坐在房間暗處的黑髮男人。
這個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還很年輕,沉鬱的氣質給人感覺很熟悉,可是這樣獨特的蒼白面色,如果他見過,不可能沒有印象。
「請問您是?」
瑪麗介紹:「這位是義大利的基督山伯爵,是克里斯的客人。」
在伯爵的凝視裡,奧古斯特硬著頭皮回答:「因爲我想要瞭解我宿命中的……朋友。多知道一些,才能投其所好。」
——班納特,記住我的名字,奧古斯特•德•龍格威爾,下次我一定會贏過你的。
不過這句話當時沒說完!
奧古斯特慶幸起來。
本來是宿命的對手,但是既然班納特是吉蒂的弟弟,那他們以後就是最好的兄弟了!
「我在昨天的舞會上和班納特聊了很久,他的才華打動了我,我們在語言學和歷史上不相上下,這是我過去從沒有遇到過的。我也感覺到,我們之間有一些相似之處,所以,這樣的查探,我認爲班納特不會在意,我今天貿然來訪,也是想要讓他認同我的本事。」
外交官這一把其實賭得很對。
這種隨便就能打聽到的消息被查探,克莉絲確實不會在意,而他如果被昨天那一槍嚇住,今天不敢出現,那麽就會被認定要麽無能,要不就是感情沒他說得那麽不能自拔。
再往墻邊跑肯定就是傻子,事關姐姐,克莉絲肯定不會將事情聲張,所以利用信息差正大光明借機進來,鼓起勇氣表明態度,或許還能拉到一些因爲夜間相會損失的好感。
但是他跑錯了賭局。
足够瞭解某個人的小朋友,還跑到這個人面前,信誓旦旦說要成爲「宿命中的朋友」。
「獨一無二的朋友」陷入了沉默,坐在陰翳了靜靜看著法國外交官。
沒過多久,奧古斯特以自己最熟悉的巴黎爲話題,成功和三位女士聊得火熱。
他熱絡倒不輕浮,聊天時更關注凱瑟琳,對另外兩位姐妹也會照顧到,即使和莉迪亞聊起天,立場也始終把控在和班納特四小姐在一個立場上,隻和她用「我們」這個詞。
說他自己和克里斯是同類人,也有點道理。
瑪麗冷靜觀察一會,發現四妹明顯是動了心思。畢竟一個英俊嘴甜的青年,這樣直白追求,從頭到尾也非常明顯表示,我對你姐妹的討好都是因爲你,誰都會忍不住意動。
不過凱瑟琳明顯也不敢回應,更加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特殊眷顧,這種膽小這時候倒成爲了優點,至少表面看上去端莊矜持,還沒有爲狂熱追求而昏頭。
凱瑟琳小心翼翼看向基督山伯爵,期待說:「薩科納先生,您是位旅行家,去過這座時尚都市嗎?」
非常自然把聊天話題交代了,一邊還順便問問自己的意見。
帶他游覽浪博恩時,年輕人說過,四姐像是草食動物,非常擅長判斷局勢,精准求助。
心中不免驚嘆這個評價,年長者輕輕笑了,笑意却很冷,「巴黎是個好地方。不過我還沒去過。」
看到心上人對一個男人這樣信賴,奧古斯特本能警惕起來,面上却笑了,「伯爵閣下,您是班納特的朋友,希望我能有機會將您介紹給巴黎。不過我聽很多人都說,您過著完全東方式的生活,不參加任何聚會,隻和班納特先生來往,這在巴黎是行不通的啊。」
伯爵只說:「我幷不想引人注目,您可以將您的心思拿到衆人面前宣布,我只需要被我的朋友一個人看到就行了。所以如果要去巴黎,我只會和克里斯一起去,以他交際能力,巴黎的人們也只能接受我了。」
因爲這番話,凱瑟琳陷入了沉默。
莉迪亞不滿說:「怪脾氣。克里斯明明那麽喜歡熱鬧,不明白爲什麽你們能成爲朋友。」
——您和克里斯在一起居然只是聊天?天呐,神甫先生,您會把他帶得更加老氣橫秋的!
「莉迪亞小姐,」他說,「您怎麽看巴黎?」
莉迪亞說:「我當然很嚮往了,那裡有最時髦的打扮和裙子,歐洲的大劇院只要巡演,就一定會經過那裡。我還想去巴黎的公園騎車,一定特別有意思。」
伯爵搖頭:「這恐怕行不通,據我瞭解,法國是嚴格禁止女性穿褲裝的,除非辦理一張許可證。」
莉迪亞忿忿不平起來:「什麽破規矩。」
三言兩語下來,巴黎這個優勢話題就徹底熄了火,接連兩天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受到打擊,奧古斯特開始懷疑人生。
這一會,威廉帶著公司的顧問也到了攝政街。
顧問和那幫合作夥伴繼續拉鋸戰時,其餘人就移到了小會客廳。
瑪麗將威廉和奧古斯特互相介紹,敏銳的外交官已經發現,這位先生遠不止合夥人這麽簡單,又見他和班納特小姐關係親密,想到三小姐出嫁,當然就輪到四小姐了,對自己的未來再次充滿希望,話中不免帶上了幾分熱絡。
威廉楞了一下,下意識說:「你是想做我的連襟嗎?」
瑪麗在背後踹了他一脚。
這話讓法國人自己也楞了一下,隨即大方道:「原來我的愛意已經如此明顯了嗎,不錯,我正在追求凱瑟琳小姐。」
不,只是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和那次威爾莫勛爵看我很像。
已經和未婚妻統一戰綫,威廉咽下了這個可能要幫忙隱藏一輩子的真相。
然後他就在窗邊看到了真相的另一位主角,成功打敗威爾莫勛爵再次上位,四年下來屹立不倒的男人。
威廉眼前一亮,得救一樣說:「薩科納先生,您終於回來啦?」
伯爵的確比勛爵沉穩很多,面對他還是馬賽那種態度,只是疑惑說:「您難道很期待我回來嗎?」
向奧古斯特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先進去,威廉走到伯爵附近,壓低聲開始告狀:「好像每次我們聊項目都有您在,這次您離開,他就總是叫錯人。」
「偏偏每次他都不認帳,非說是我聽錯了。」
思念得到回應的人悄悄抿了嘴角,認真說:「我認爲是您聽錯了。」
威廉:「……」
這個天沒法聊下去了。
伯爵這才微露笑意,也壓低聲說:「作爲您帶給我一個好消息的回報,我能問問,聖誕已經過去了,爲什麽我還沒聽到您的好消息?」
想到伯爵和未來小舅子都住到一塊了,又回憶了一下好友的小身板,直男决定把他當做連襟看待。
自己也沒有兄弟姐妹,這種問題和連襟聊聊似乎也沒什麽不妥的。
於是威廉老實把自己忘記告知父親這個烏龍說了。
和好友愛說笑不同,伯爵倒是沒嘲笑他,只是從懷裡拿出一個錢夾,從一堆最大面值的錢幣裡拿出兩張紙。
其中一張紙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義大利文他也不懂,不過上面有羅馬教廷的戳。
看清楚另外一張是什麽東西,威廉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還不到要用特許結婚證的地步。」
那樣只會和他爸關係更僵吧!而且爲什麽基督山伯爵會隨身携帶結婚證啊!
伯爵似乎可惜把東西放回去,「這麽看,您口頭上很抗拒,心裡還是想重修關係的。」
威廉一愣。
面前的人果然也只是想試試他,語氣平靜道:「我說過要回報您吧。這件事,我會幫您辦妥。不過,不要讓克里斯知道。」
威廉下意識點頭,跟著他一起回到小會客廳,才琢磨過來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以爲只有自己和瑪麗才會這樣。
伯爵年紀大克里斯這麽多,原來也會怕「老婆」嗎!
那位「老婆」正在苦兮兮上班搬磚。
不管部長就是那塊磚,不僅沒有固定的辦公室,需要他管的事情他都得去管,偏偏他是半個甩手掌櫃,不反過來搞事情讓他們收拾已經很好了。
克莉絲作爲公派秘書,每天的任務就是把「磚」從這個部門搬到那個部門,告訴「磚」他們之間有什麽聯繫,這件事爲什麽輪到他們來管,然後其他事務官同僚開始抓破腦袋,想著怎麽把這次事情給折騰好了。
「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已經快把所有部門的人認全了。」
陷在沙發裡,克莉絲長長鬆了一口氣。
送文件送到自己老師的辦公室,總算能偷那麽一會清閒了。
「你昨晚和誰一起走的,我記得你沒有坐馬車去。」
克莉絲說:「那是伯爵的馬車,他昨晚回倫敦,所以順路來接我。」
弟子口中的伯爵也只有一個人了。
這時候,掌璽大臣的秘書敲門進來,給克莉絲遞了一杯咖啡。
她起身道謝接過了。
費爾德侯爵放下文件,打量克莉絲神色,的確是一臉困倦,關心問:「你雖然一直很忙,可也從來沒困成這樣。」
經過上次去浪博恩,總覺得老師不像過去那麽恪守「像朋友一樣互相尊重」的師徒關係,反而更像是一個長輩一樣關心她生活了。
克莉絲猜測他老人家可能和她爸聊過,所以對自己莫名生出了一分老父親的責任心。
先是凱瑟琳的事情得收尾,然後又和瑪麗聊了一會教授,回房間還得安排愛德蒙,因爲浴間是她先用,所以得等他走後她才鎖門,把貼身衣物洗過晾好,擔心睡著後又起床鎖門的事情被發現,乾脆等衣服幹了,解鎖房門才去睡。
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在自己的僞裝,家務事太瑣碎,也沒必要拿來抱怨,所以克莉絲說得很含糊。
「沒辦法,昨晚回去後就沒閒下來,幾乎一夜沒睡。」
她剛說完,對面的老師表情突然變得非常一言難盡。
克莉絲眨眼:「您怎麽了?」
决定爲學生保守秘密的保守老紳士沉默良久,才艱難而委婉道:「年輕人……還是應該愛惜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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