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開課
獻上忠誠，任他差遣，葉遲往前探了探脖子，藉著林間火光仔細觀察那隻趴在地上的巨大雪狼。狼的耳朵和尾巴都緊緊夾著，長毛也順伏地裹在身上，連肌肉都平滑地裹在毛下，倒真不像是來打架的。
莫非是他剛才表現得太帥了，熊軀一震，就有魔獸納頭來拜，又或許是剛才短短幾句話顯示出了他博古通今、學貫中西的才華，這隻狼是個有見識、有文化、熱愛學習的狼，就賴上他這個老師了，
不管是哪個設定，好像都不是不能接受嘛。反正一隻狼也是趕，兩隻狼也是放，教得了小紅就能教大雪……
可問題是，這麼只比小紅都大好幾圈的狼，真給它教會了修行法術，它還會像今天這麼尊師重道嗎？他打小學就學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小紅那是有溫徹斯特擔保，又是跟狗一樣的傻狼，肯定可靠；這隻的品性可就沒人能保證了。
葉遲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已經是九階魔獸了，自己的血脈傳承一定很強大，為什麼要學我的法子呢？難道是這山里有強大的魔獸威脅到了你的生存？”
雪狼搖了搖頭，長長的利齒幾乎低下泥土裡，一雙碧眼往上翻著，小心覷視葉遲的態度：“這座山本來是獸神伯多祿顯示過神蹟的聖地，我的祖先也曾經是擁有人類形態，魔力和法神相當的傳奇魔獸。但在一萬多年前獸神隕落後，魔獸的傳承就一代比一代更衰落。近千年來這聖山上都再沒出現過能化成人形的十階魔獸，我們這些傳奇魔獸的後代更是像普通魔獸一樣淪為了各種族捕獵的對象……”
這麼聽著，還真有點像那些修真小說裡的末法時代，魔獸們找不到修行突破方法，而人類就是殺害魔獸們的外魔。正好他出現在了獸神山洞裡，還有能讓魔獸晉階的修行法，所以這隻狼就把他當成了救世主。
想當初他還是捕獵階級的一份子，現在也淪落到了被獵的對象，這麼看來教大雪修行也真是件雙贏之舉。雪狼看出他猶豫，主動示弱：“如果大人不相信我，我願意和您簽訂主僕契約，獻上自己的靈魂。”
“我又不是人，怎麼能跟你簽主僕契約？”
“……”雪狼的大眼瞪得跟燈籠一樣，半晌才說：“簽訂主僕契約只需要畫下契約請黑夜女神見證，只要是智慧生物都知道……”
葉遲完全沒聽出雪狼那點兒“沒常識”的言外之意，倒是因為提起契約這茬來，靈光一閃，想起了一項類似契約，卻又省事得多的法術：“你既然真心臣服我，那就把你的思想完全放開，不要抵抗，我要在你識海中留下一道烙印。”
雪狼還沒聽懂那些妖修術語呢，但看葉遲沒往他這兒扔葉片，也沒畫契約圖，就“嗯”了一聲老實等著。
妖法施行時大多術是言出法隨，動念之間妖力就到，不需要像魔法那麼麻煩地準備。而這只雪狼雖然有智慧，對這些涉及魂魄元神的法術卻沒有任何認識。葉遲分出的那點神識觸到狼額上，沒遇到任何抵抗便融了進去，化成一粒淡薄如霧的種子扎進它識海裡。
“你閉著眼想像我的模樣，誠心地向我表示臣服。如果你真心而不是利用欺騙我，我就把魔獸晉階的方法教給你。”
葉遲話音剛落，一股堂皇正大的能量就從那粒種子上傳到葉遲識海裡，順著經脈流下了丹田。這股力量裡還摻雜了崇信、期待、憂慮、貪念種種感情，其根基卻是最純正不過的信仰之力，一旦進入體內，沖得他這些日子修出的妖力都正氣了幾分。
這種法術近似於神道法術，也是以吸取信仰為主。只不過這種方法不只能吸取香火願力，再狠一點還能把種了魔種的人抽乾，所以只能算是旁門妖修的法子。葉遲並不打算吸雪狼的妖力，只靠著魔種感受了它的本心不是要害自己，就拿大腿夾了夾小紅，深沉地吩咐雪狼：“我先回山洞休息，你明天白天去洞裡找我聽課吧。”
轉天早上果然就鬧出了妖蛾子，葉遲和小紅剛出洞口就走不動道了——洞口十幾米外堆著四五隻他們平常很少見的魔獸，每頭都比炎狼還大不少，真成了肉山血海，腥風撲鼻。
這些都是大雪送來的？真是一隻聰明勤奮的好狼，還沒上學就懂得賄賂老師了。
小紅皺著眉頭對著肉低叫，葉遲慈愛地摸著它的頭頂說：“說人話，不然不給肉吃！”
小紅前爪在地上連刨了幾下，終於憋出一句“不是狼”。
葉遲還想追問是什麼意思，那片肉山後就跳出一隻類似母獅子的貓科野獸的大頭，向他扯著嘴角露出一排寒光閃閃的利齒。這獅子比昨天的雪狼矮小了不少，精悍噬血的氣質卻是一點也不弱，嘶吼般說道：“獸神使者大人，我是九階魔獸風刃雲獅。昨天我沒敢打擾您獵殺斑頸熊，今天特地送來些禮物，請您也像教雪狼一樣教導我吧，我也願意像它那樣獻上忠誠！”
葉遲還沒回過神來，肉山後面又跳出一隻身材窈窕的巨大蜥蜴或是恐龍。和身體不成比例的巨頭上有兩隻突出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砂礫一樣散碎的黃光，捧著幾枚晶石放在地上，細聲細氣地說：“那邊的兩頭岩鹿是我捉的，還有這些晶石也請使者大人收下。我也是九階魔獸，如果大人肯教那兩隻魔獸的話，請也教我。”
沒人跳出來時，這些魔獸都能安靜地觀望，但雪狼的行為讓它們感覺到了危機。這座山林早已沒有了主人，它們這幾隻九階魔獸也各自保持著平衡，佔有自己的一片地盤，誰能願意讓從前的鄰居成為比自己更高一層的存在呢？
何況在這些魔獸看來，葉遲並沒有用主僕契約的手段，只是獻上忠誠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
等到雪狼出現的時候，門口又多了一頭棘骨疣豬、一條雙頭毒蟒和一隻能完全融入土裡，打散之後還能重新融合的塗泥猿，都是和它打了幾百年的老對頭，誰也壓不過誰。
更遠一點的森林裡似乎還有魔獸觀望，只是懾於這幾隻的威壓，不敢湊到山洞前頭來。
葉遲對那些拜師禮已經從驚喜到麻木了，倒是不客氣地在這些可怕的高階魔獸腦中印下了魔種，然後指著那幾堆肉山說：“山洞太小，容不下這麼多人同時聽講，你們就自己找個東西坐吧。”
雪狼受寵若驚地答道：“我們不敢靠近獸神的山洞，能坐在這裡聽課已經很好了。”
學生都已經提著禮物上門了，再不講點乾貨也不像話。葉遲吩咐小紅叼碗打水，自己吃了兩塊竹筍潤潤喉，又收到了那群魔獸驚嘆的眼神：“使者大人，原來您還有空間天賦麼？”
葉遲矜（裝）持（逼）地笑了笑，捻著下巴上的短毛答道：“我真的不是獸神的使者，我要教你們的方法卻是專門為魔獸和普通野獸準備的，很適合你們學習，以後你們就叫我老師吧。”
他教這些魔獸時就沒有教小紅那麼用心，只是在地上畫了經脈穴位圖讓它們記下，該用中文的地方全上中文，把魔獸們的舌頭和記憶力都折騰了一遍。
越是高階的魔獸智力也越高，這些九階魔獸記憶經脈、掌握吞服日月精氣之法的速度可是比小紅快得多。葉遲又教他們把自己體內的血脈魔力通過經脈運化成妖力，不過出於保護生態的考慮，就沒教服食採煉法，以免山里的低階魔獸都讓這些傢伙吃絕了。
這幾隻魔獸長得雖然不好看，但是又聰明又好學，來上課時還知道送點束脩，葉遲越教越有為人師表的感覺，上課的時間也拉得越來越長。隨著它們修為提升，魔種反饋的信仰之力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零星的、並非通過魔種反饋的單純信仰願力湧入他體內。
這種方式得來的力量比妖力純正溫和，對他剛失去內丹的身體也有補益作用。每天上一堂課就能增長修為，身高也蹭蹭地長了好幾公分，這日子過得可說是相當順心，唯一不順的就是回家這樁大事了。
他從座下幾位學生口中打聽來，現在住的這座山位於大陸最南部的獸人帝國瑪蒙，距離大陸西北的諾瓦帝國不下萬里之遙。這個國家的主要居民是武力強悍的獸人；回去時要經過大陸中央一片精靈族所在的星光森林；人類國家就更不必說，越是高階魔獸越是容易被人捕捉……
沒有人類身體（和足夠的路費），想回去真難啊。葉遲長嘆一聲，決定把幻化人形的希望放在別的魔獸身上，不管是哪隻變成了人，他就可以裝成對方的魔寵回去了。
臨下課時，葉遲就叫小紅當擴音器，對著高大的正式學生和更遠處密林中隱藏著的旁聽生們宣布：“我從明天開始，在這座山洞下宣講魔獸幻化人形的法門，所有擁有智慧、有志化身成人的魔獸，不分魔力等級都可以來聽。”
這句話葉遲足足喊了十幾遍，還讓來聽課的魔獸回去傳播，禁止獸為阻止別的魔獸來聽。
易形幻貌也只是障眼的法術，但是太耗妖力，葉遲這副身體是想也別想；小紅智力有限，幻形法要靠存思，它想不出來；這些來聽他講課的高階魔獸們體內的魔晶就可以源源不絕轉換成妖力，再加上智力和人類相似，進境就快得多。
有葉遲翻譯解釋，不過一個月工夫，那幾隻九階魔獸就把幻形的方法摸得清清楚楚，雪狼和雲獅那樣伶俐的已經能變成兩條腿站著、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了。
這些高階魔獸根本就不記得人類長什麼樣子，幻化出來的形象自然完全不靠譜。
葉遲發愁地看著變得雙手過膝、人中有半張臉長的灰色塗泥猿，返祖兼白化病人的雪狼，兩條腿還沒有肚子一半長的疣豬……終於下定了決心：“大家下山觀察一下人類吧，實在不行也允許綁架一個來仔細觀察，但是不許傷人性命！”
這句話一出，那些魔獸們都跟看怪物一樣盯著他，還是自詡為課代表的雪狼頭一個開口糾正了他的錯誤：“進我們這座山里打獵的沒有人類，都是獸人。 ”
疣豬心有戚戚地附和道：“獸神創造了那些與他屬神外表相似的獸人，就賜予了他們捕獵魔獸的天賦和權力，我們怎麼能去捉獸人呢？”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這些還都是九階魔獸嗎？當初他在奧西烏斯山上住著時，那些七階八階的魔獸也沒這麼怕過獵人啊！
簡直是太沒出息了。就這樣連人都不敢見的魔獸，真能帶著他穿過大半個大陸回諾瓦帝國嗎？葉遲無奈地扶了扶額，也沒法非逼著魔獸綁架人……或者是獸人。無論怎麼說，他除了造反和殺了個宗主教之外，一輩子沒幹過壞事，不能因為自己急著回家就放鬆對三觀的要求。
於是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背著手在眾獸面前遛了一圈：“哪塊地方是獸人進山打獵的必經之路，我過去視察一下！”
在路上設個鬼打牆的小陣法，有獸人進來就能繞個幾天，足夠這群魔獸照著幻形了。
他在讀大陸史時聽溫徹斯特說過：這些獸人和人類差不太多，只是外表上保留了點耳朵尾巴之類的萌系元素，不像魔獸世界裡面的那麼瘆人。也不知這群魔獸怎麼就嚇掉了魂，連觀察一下都不敢。
他已經在這山里浪費了不少時間了，再加上回去這一趟路途遙遠，就是有車也得花幾個月，哪還等得起呢？獸人就獸人吧，哪怕有它們能變成獸人混下山去，見到真正的人類後再幻化人形上路也是好的。
葉遲剛心潮澎湃地訂好了計劃，遠處的山林上忽然驚起一群飛鳥。白化病兼反祖患者一般的雪狼率先反應過來，叫道：“是獸人，這片土地的獸人領主進山打獵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