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雨落。

中雨。

沒有電閃雷鳴，雨潑如注，也不是細雨如煙，隨風搖擺。

含光殿。

安守道負手站於殿前廊下，看着整個天地，都因這雨而陷入一種安寧和靜謐。

凌霄宗的山門平日本來就夠安靜的，再加上處處都是繁盛林木，縱然某處有着談笑喧鬧，也很容易地就被消解於那重重濃蔭之中。

而這時，天地之間，只有雨聲。

這種單調的自然之音，永遠都是安靜的，絕大多數時候，並不會讓人覺得吵或者鬧。

特別是，當你面對着一片空曠的時候。

看着天，看着雲。

看着雨，也看着山。

站在含光殿門口，以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出去，幾乎大半的內峰和外峰，都佇立在隱約之中。

安守道面容沉靜，無喜無悲。

身後，殿內，木心原聲音傳了過來，「老安，在看什麼想什麼呢？」

「還能想什麼，想他的那個寶貝弟子唄！」

九妙子道，「那小子現在五藏竅也開了，四神竅也開了，下一步的修行，該怎麼走呢？」

不止是葉小葉在想自己下一步修行的問題。

三位大佬，其實一樣在想！

因為按照那位元寶前輩的修行記錄，修到這一步之後，接下來就沒有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三位大佬其實在葉小葉五藏竅全部打開之後，就聯手開始了多番的共同推演。

只是，直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結果。

不是接下來無路可走，恰恰相反，是可以走的路太多，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如果按照一開始的設想，面對這種情況，三位大佬在那些所有的路中，一人選出一條，然後把這三個法門都拿出來，讓葉小葉自己選。

就像上一次一樣。

可以這樣么？

可以！

負責么？

負責！

三位地仙境的大佬聯手推演的道路和法門，三位大佬每人選出一個自己認為的最佳，然後供一個只是開竅境的小弟子自由選擇。

如果這還不算負責，那什麼才叫負責？

三位大佬，有一個算一個，他們所有的門下和家族後輩親近等，在此之前，全都沒有人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這也本來就是絕非常規的超級待遇。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葉小葉五藏竅打開的時間太快。

三位大佬本來以為他會花上二十年到三十年左右的時間。

結果，只花了兩三年。

僅有預期的大約十分之一！

如果說五藏竅只是快，那四神竅就是驚悚了。

誰他娘的在開竅境就能把四神竅全都給打開的？

都說凌霄三子、兩花一葉，那兩花的修行進度一直很快，一直在葉小葉之上，但在四神竅這一點上，她們又哪一個像葉小葉表現得這麼離譜？

是，論起開竅數目，葉小葉不是領先。

直到現在也不是！

但那兩個小娃娃，四神竅還一個都沒有動靜呢！

儘管她們之前的修行速度快到離譜，但在四神竅上，就表現得相當正常！

葉小葉倒好。

和那兩個相比，他一開始倒是有點「正常」，譬如開竅境，第一個打開的竅就是五藏竅，這實在是太中規中矩不過了！

但是！

接下來，他的路越走越歪，越走越不正常！

現在，和他一比，那兩個小女娃娃倒像是老實孩子了，儘管她們的修行進度好像比之前更快了。

但人家好歹走的是正常路啊！

你呢？

你他娘的這走的是什麼路啊？

我們確實是想讓你走元寶前輩的那條路，但那位元寶前輩也沒有像你這麼玩啊！

然後。

你把四神竅全部打開這也算了。

算你天賦異稟。

但是，你在四神竅里也玩起連開四竅的把戲？

這就有點太不當人了啊。

是大道允許你這麼玩，還是造化允許你這麼玩的？

好吧好吧。

這也都隨你去。

只是，在四神竅之前，在開竅境之中，你就把天上地下排名第一的大神通給證得了，這……

你莫不是真的想上天不成？

葉小葉的四神俱開＋天眼神通，這兩者，正是三位大佬一直遲疑着，拿不定主意的原因。

這太嚇人了。

不管是天資，還是領悟，還是靈性道性，還是道運以及等等其它的什麼，反正根據葉小葉現在的這表現，他在其中的某些方面，絕對是秉承了難以想像的造化！

而正因為此，三位大佬俱都感覺之前的推演，拿不出手！

三個法門給葉小葉選擇？

如果這三個法門都不是最佳法門呢，那該怎麼辦？

開竅境，可是影響未來道途的非常關鍵非常關鍵的一個階段啊！

「也不能拖太久啊，老安，我們終究是要儘快地做出一個選擇來。」

木心原沉聲說道。

聽到兩位老夥計的這番話，安守道收回視線，轉身返回殿內。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三人對此問題屢有討論，也想着不止一種的辦法或手段。

請宗主或宗內某位前輩指點。

讓葉小葉提前接觸道書，特別是《上古大道書》。

諸如此類。

甚至道盟、天運宗，也都被他們納入了考慮之中。

只是。

一個個計劃提出。

一個個計劃被推翻。

直到。

所有的可能都被提出。

所有的可能也都被推翻。

他們終究是沒有想出一個非常穩妥的辦法來。

太過慎重，以至於所有的可能，都變得彷彿既可以又不可以。

這絕非是三位大佬優柔寡斷。

而實在是葉小葉至今為止的表現，讓他們不得不慎重，慎重又慎重，於是，就變成了舉步維艱。

除了修行之外，這幾年的相處，也讓葉小葉在他們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

就以九妙子來說。

一個地仙境的大佬，是不可能沒有弟子門人的，必然是一大串。

一個地仙境的大佬，同樣也不可能沒有家族後輩等親近嫡系或附庸，那必然也是一大串，往往是數都數不過來的那種。

但總體來說，也就是三種：

弟子。

血緣。

附庸。

附庸不用說，很多時候，都是各種關係的牽扯和攀附，有世俗的，也有非世俗的，但不管哪一種，總體來說，也就那麼回事。

血緣。

血緣在世俗關係中應該是最親的，但對於修者來說，特別是對於中高階的修者來說。

就以九妙子而言，在家族裏，他都不知道是多少代的老祖宗了，而那些家族後輩對於他這位老祖宗，有的只是敬畏和敬仰，而唯獨少了親近。

這不是誰不想親近誰，而是道途的天然間隔。

弟子。

弟子是道途的傳承，應該說，就是一個修士最親近的身邊人了。

但是，九妙子的那些弟子……

嗯，怎麼說呢。

他們對於九妙子，尊重嗎？

那必然！

聽話嗎？

那也是必然！

他們自己的修行，給九妙子爭氣嗎？

目前為止，有不太爭氣的，但更多的，還算爭氣。

那……

怎麼說呢，九妙子以前也沒感覺有什麼問題，他的弟子，就算不太爭氣的那些，他也敢說，他們都是好樣的！

但這幾年和葉小葉的相處下來，他……

反正葉小葉那小子就是好樣的，比他那些所有的弟子都更好樣！

雖然葉小葉將來最多也就是他的半個弟子。

而且這「半個」他還要和木心原兩人分。

九妙子是這樣，木心原也差不多。

而至於安守道就不用說了，這位閣下是在葉小葉入宗的第一天，直接就一眼看中了的。

他對葉小葉的欣賞，根本無解！

除非葉小葉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不然，估計葉小葉的任何舉動任何行為任何錶現，任何……在他眼裏，都是沒問題的！

而現在，就是一點點加重的情感，讓三人在面對葉小葉的道途問題時，無法再像剛開始那般地理智。

＝＝

感謝「雙人魚舟」的萬幣打賞。

之前的加更也都還欠著，那就賬上加賬唄（攤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