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溫煦第八次來找胡途時, 胡途躲了。
剛一看到溫煦進單位大門,胡途就直接去了廁所,在最裡面那個隔間裡直接把手機關了機。
等了十幾分鍾, 胡途想著溫煦怎麽也得走了的時候,給自己手底下實習生發了條消息。
不一會兒,外面就傳出來實習生低低的聲音,“胡哥,你在這裡嗎?”
“我在。”胡途也壓低聲音, 兩個人像是電視劇裡兩個間諜交頭,“他走了嗎?”
“走了。”
聽到這話,胡途放下心, 剛打開門走出來,一抬頭就看到站在洗手台旁邊的溫煦。
實習生對他無奈一笑,沒等胡途發火,瞬間閃人。
胡途走過去對著溫煦尷尬地笑了笑, “溫哥。”
溫煦臭著一張臉,明知故問,“躲我呢?”
“沒有沒有。”胡途賠笑, “我是便秘, 你今天來是做...”
“還是那件事。”
胡途臉耷下來, 他也靠到洗手台那裡,跟溫煦並排站在一起, 沉默幾秒,開口道:“我真解決不了這件事,而且我勸你不要插手了。”
溫煦皺眉抿唇,“誰能管的了?”
“誰也管不了。”胡途歎了一口氣,從兜裡掏出煙盒, 抽出一根遞給溫煦,又想到眼前人不抽煙,便縮回來自己點上。
他吞吐一口煙氣,“溫哥,我今天給你透個底,陳理堅持要頂罪,誰也沒辦法,後天就要開庭審理了,而且我估摸著沈卓都不知道這件事,最近一直出現的都是沈靜的律師,她交的東西裡面沈卓是乾淨的,所以哪怕是陳理後悔主動交代,這件事都已經挽回不了了,除非有更強勁的證據。”
溫煦還是那句話,“他們這是做假證啊。”
“你有證據嗎?”
“......”
顯然沒有。
胡途手裡煙燃了一半,他在垃圾桶那裡摁滅,“溫哥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為了陳理跑這麽多次,你和他到底什麽關系?”
“我和他沒關系。”聽完那些話,溫煦像是徹底喪了氣,“我走了。”
溫煦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胡途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有些落寞和孤寂,像一個孤立無援的大孩子。
在胡途記憶裡,自從他們幾個發小畢業入了軍政這類行業,溫煦就很少跟他們聚在一起了。
一是溫煦工作忙,二是幾個人圈子就不一樣了,盡管這個圈子沒有一個人敢排擠溫煦,但溫煦也總是有意識的遠離他們。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溫煦參加他們聚會變得勤起來,有事沒事就往他單位跑。
為的也只有一件事。
就是沈卓的案子。
嘖嘖,胡途心想,這要說沒關系,誰信啊。
這件事基本木已成舟,沈靜那邊資料把陳理錘的死死的,要想翻盤,除非陳理有別的證據。
梳理這件事的空隙,胡途又點了一支煙,單位大多地方都是禁煙區域,只有廁所能放松一下。
結果這支煙也隻抽了一半,實習生去而複返。
“胡哥,有人找。”
胡途拿著煙的手一抖,“溫煦又回來了?”
“沒有。”
負責這個案子的人姓胡,叫胡途。
陳理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在想怎麽會有父母給孩子起這個名字,後來看到字,才知道此“途”非彼“塗”。
陳理本來是可以早點進來找胡途的,結果他剛停好車,就看到溫煦從路邊出租車下來,匆匆忙忙走進了大門。
當時陳理還愣了一下,甚至想跟上去問問溫煦是不是惹什麽官司了,怎麽沒事來這種地方。
最後還是沒動。
那天晚上以後,溫煦又找過陳理幾次,陳理一直選擇避而不見。
有些事他不想牽連到別人。
況且那個別人還是溫煦,那麽好的一個人。
溫煦匆匆忙忙地進,卻失魂落魄地出。
陳理坐在車上,看著對方出來以後一直低著頭,像是泄了氣,臉上一點活力都沒有。溫煦也沒著急走,反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好巧不巧,正對著陳理的車。
陳理看見溫煦拿出手機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一般,摁了幾個號碼。
沒幾秒,陳理手機響起來。
原來剛才是在猶豫要不要給自己打電話。
陳理沒接。
連續打了幾個,溫煦臉上終於出現了不耐煩的表情,他放棄了打電話,手裡拿著手機發了一會兒愣才起了身。
看著溫煦打車離開,陳理才下車進了面前大門,詢問了胡途辦公室樓層,到了以後等了沒一會,胡途就趕過來了。
跟想象中不太一樣,胡途長著一張笑臉,看起來很友善。
“你好,我是胡途。”胡途笑著問他,“聽說你找我。”
“您好。”陳理淡淡地開口,“我是陳理,聽說是您負責繪想和曹疆的案子。”
一聽眼前的人就是傳說中的陳理,胡途把人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神有些異樣,“你是為了這個案子來的?”
“是。”陳理從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遞來,很厚的一層,“我來交材料。”
“呦你這覺悟挺高,還知道來自首爭取寬大處理。”胡途瞥了一眼文件袋,隨手放在桌子上。
對於陳理,胡途的印象並不好,他堅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沈卓不是什麽好人,那跟了沈卓幾年的陳理,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好人。
外加這段時間溫煦因為陳理多次來找自己,雖然猜不出全部,胡途也能猜出個□□。
沈卓是同性戀,陳理是他的同性戀人,能在種馬一樣的沈卓身邊待七年,可見陳理手段有多高,迷惑個小白花一樣的溫煦更是無比簡單。
所以胡途態度並不好,話裡夾雜著一些陰陽怪氣。
陳理並不在意。
“資料我送到了,麻煩您得空看一眼,那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陳理出了辦公室門。
出來以後陳理又想起溫煦,頓時有些後悔,早知道態度應該再好一點,說不定還能跟這個姓胡的工作人員打聽一下溫煦是不是惹了什麽麻煩。
陳理很快出了樓,剛往大門的方向走了幾步,身後就傳過來胡途的聲音。
“陳理,你等等。”
聞言陳理回頭,看他,“您有事?”
胡途手裡舉著那個文件袋,氣喘籲籲,“你這裡面是...”
“是沈卓和曹疆那筆錢合同的原件以及帳本。”陳理以為他沒看懂。
“我知道。”正因為打開看了所以胡途才追出來,但是追到這裡他太喘卡了殼,“我...我...”
過了幾秒,胡途平靜下來,“上去談談?”
“這份文件不夠?”
胡途愣了愣,“夠,你不是收...”
收沈家的錢了嗎。
後面幾個字胡途沒說出來,這種事私底下能打聽到,但是總不能直白說出來。
我知道你收沈家錢了,但是我又沒有證據,也不能還你清白。
他沒說,陳理也猜到幾分,想了想,陳理從兜裡拿出一個名片遞給他,“這是我電話,有什麽疑問都可以給我打,缺什麽我都可以補。”
胡途握著名片,心情有些異樣。
剛才他還覺得這個案子不會有轉機,瞬間就打了臉。
見他沒有要說的話了,陳理轉身,還沒走幾步,又被胡途叫住。
“陳理。”胡途說,“你認識溫煦嗎?”
開庭當天。
陳理剛出門,就跟站在路邊的溫煦對上視線。
他左手拿著一份煎餅和豆漿,正站在油條攤前等著買油條,時不時往陳理家方向這邊看一眼。
看到溫煦,陳理這次沒有躲,直接走過來,問他:“來找我?”
“當然不是。”溫煦沉著一張臉,“我來買早餐。”
這裡距離溫煦住的小區有二十分鍾的路程,鬼才信他是來買早餐的。
陳理哦了一聲,對溫煦說:“那我先走了。”
接著陳理走到自己車那裡,剛坐上啟動,車窗就被敲了幾下。
抬眸望去,溫煦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到這裡,手裡又多了一份油條。
陳理搖下窗,“怎麽了?”
溫煦抿著唇,把煎餅和豆漿遞給他,“買多了吃不完,送你了。”
這煎餅是溫煦家小區樓下的,陳理住在那裡時,偶爾買過兩次,當時還誇了一下他家做的正宗。
路程這麽遠,此時煎餅還是熱的。
“謝謝。”陳理收下來。
溫煦沒有要走的意思。
陳理含笑看他,“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溫煦板著一張臉,沉默了好一會兒,陳理也不著急,靜靜地看著他。
幾分鍾後,溫煦才開口,“陳理。”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壓抑。
陳理:“嗯?”
“我等你。”溫煦手搭在他車窗上,突然低下頭,像是認輸了一樣,陳理看不到他的臉和表情,只能聽到他發悶的聲音,“不管你在裡面待幾年我都等你。”
陳理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他盯著溫煦頭頂的發旋,提醒道:“如果我因為這件事坐牢,那就是為沈卓坐的牢。”
“我知道。”溫煦點頭,“那我也等你。”
像是洪水滔天衝垮了築了很久的河堤,陳理心徹底軟成一片。
他看著溫煦毛茸茸的腦袋,突然伸出手摸了摸。
“溫煦。”陳理聲音溫和起來,那是所有人沒有見過的表情,“晚上一起吃飯吧。”
溫煦抬起頭,眼圈發紅看著他,“你說什麽?”
陳理:“晚上一起吃飯。”
溫煦從副駕駛那裡抽出一張紙,擦了擦眼角,看著陳理。
許久,才說,“你還有晚上嗎?”
“......” |